心中的盼望急切美好,但运气也许并不是那么好。
柴素锦一直来到宁美人的殿中,也未能遇见圣上。
她低头轻叹一声,垂头等着为宁美人诊脉。
宁美人缓缓从内殿行出,一旁一个小宫女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两人脚步很轻,殿中却不知怎的,忽而就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味道来。
哟,这是谁呀?宁美人的声音很好听,但此时却有些尖利刺耳。
她喜欢唱歌,胡旋舞又跳的特别美。
父皇几乎每隔几日,都要专门诏她到面前,听她唱歌,看她跳舞。
这可是旁人从不敢想的荣宠,她也就是靠这这份荣宠,在后宫横行。
回美人,下官太医署柴万。
柴素锦颔首说道。
就是那个治好了文丞相孙儿的柴万?宁美人笑了一声。
柴素锦拱手,正是。
传言说你年轻,我倒还不信,今日一见,这哪里是年轻,分明是年幼嘛?宁美人似笑非笑的坐了下来。
柴素锦没有接话,只拱手垂头,姿态看起来虔诚恭敬。
宁美人冷哼,一向为我请脉的都是孙太医,怎的今日突然换了人,连声招呼都不同我打?是瞧我在宫中位份低,太医署看不起我?孙太医告假,太医署重新安排了下官前来。
理当提前禀于美人您知道,但许是太医署有所疏忽。
哪里敢小看美人?美人这话着实言重了!柴素锦说道。
宁美人轻哼了一声,随便换人,换人且还不知会一声,我这里是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诊脉就诊脉的?把我当什么人了?不过是换了个太医而已,若是换做旁人,也许点点头就应了。
放在宁美人这儿,非要纠缠一番。
且这事儿又不是她一个小小医师能做的了主的。
柴素锦缓缓开口,右手悄悄落在左肩头,按着肩头的灵芝云纹,不诊脉也可,下官观察美人体态面色,察觉美人近来或饮食不调,体内有积郁之气,运化不通达。
傍晚时候或有胃脘胀痛之症。
晨起略有口气,心中易生烦热,且有小疖肿。
宁美人手边的茶盏咣当响了一声。
柴素锦闻声略略抬了头。
好俊的少年人!宁美人笑道,医术果然不俗,不诊脉,就能说出这么多来,你是蒙的?柴素锦哭笑不得,观其形,断其证。
也是医中一术。
蒙,乃是没有凭据的胡乱猜测。
宁美人掩口而笑,摆手道:我可不是贬损你的意思,你蒙的挺准的,说的都对。
而且不用诊脉诊老半天,比原先那孙太医,可是有意思多了。
且这一张年轻的小脸儿,看起来就赏心悦目的,叫人高兴。
她说完,又看了看身边的小宫女。
小宫女连忙出声应和。
那孙太医每次来都拉着脸,若不是觉得他医术尚好,他以为我愿意叫他给我诊脉呢?一点儿趣儿都没有,暮暮沉沉的。
宁美人嘻嘻一笑,你还会什么?都说来叫我听听?你刚才说的病症,又该如何调制?下官有一处方,可调理美人您饮食积郁不化之症,不但能缓解除去胃脘胀痛,祛除晨起口气。
还可使身量纤细,纤腰丰臀。
柴素锦缓缓说道。
宁美人一听这话,眼睛都倏尔亮了起来。
她按着手边桌案,上身微微前倾,瞪眼看着柴素锦,真的?还有这种药方?你可不要骗我!柴素锦连连点头,下官不敢欺瞒美人。
宁美人嘴角上翘,笑容遮都遮不住,那你快留下药方,若真有这种好事,我必大大赏你。
多谢美人!柴素锦转身去书写药方。
女人那个不希望自己体态优美?特别是宁美人就是靠着一副好嗓子,和出众的舞姿取悦于父皇。
她比旁人更在意自己的身形。
听闻她为了保持自己的体态纤腰,曾经将自己饿了七天,只饮水,不用饭。
后来事情传到父皇耳中,父皇将她叫去责骂一顿,她才不敢那般了。
不过听闻她的饭量,却依旧是小的可怜。
旁人宫中常常摆放的点心,柴素锦在她的殿里就没有发现。
呈了药方给宁美人的时候,她又道:这药方用上三日之后,美人就不必刻意节制食欲。
想吃的时候就吃,饱了就停下。
如此身体运化自我调节恢复,非但不会胖,反而会调整体型,让体态更为优美。
不用刻意节制?随意吃也不会胖?宁美人眯眼看着她,你骗我!柴素锦拱手,严肃认真的说道:下官绝不敢。
如果我胖了呢?宁美人沉了声音。
柴素锦沉默片刻,若辅以针灸之术,美人只会纤瘦的更快,绝无胖的可能,半月便可见效,若配以针灸,及药方,美人仍旧胖了,柴某甘愿辞去太医署医师之职。
再不敢误人病情,毕生不从医。
殿中一静。
对一个靠医术混饭吃的人来说,能成为太医署的医师,也算是无上荣耀了。
毕生不从医,更相当于扔掉了自己的饭碗。
这样的承诺不可谓不郑重了。
宁美人重新上上下下的打量柴素锦,抿唇静默半晌,好,我且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以观后效。
倘若如你所说,我必然也不会亏待你。
谢美人!柴素锦拱手。
针灸当如何?宁美人立即就问道,对这件事倒是积极热切得很。
柴素锦犹豫片刻,拱手道:还请美人暂且忘记下官是男子,只记得下官是大夫。
说完,就演示了一遍,示意她要将后背展露,后背手臂,及足下都要行针。
宁美人咬牙瞪着他,一言不发。
内心的挣扎,几乎可以在脸面上看出来。
柴素锦拱手,只等着她开口同意或是不同意。
见她犹豫不决,又缓缓道:其实不行针,也可保持纤瘦,不过是慢些罢了。
行针。
宁美人拍了下桌案。
小宫女倒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床榻垂了纱帐。
小宫女跪在床榻里侧,将宁美人的衣衫反穿在身上,后背展露在外。
柴素锦捏着金针立在纱帐外,小宫女道:可以了。
她才走上前去,捏着金针,手法极快的将一根根针捻jojo入宁美人光洁的后背。
一开始宁美人还哼了几声,身体有些瑟缩,后来就一声不吭的忍耐着,似乎已经习惯。
待柴素锦收针退开之时,她还诧异的问道;完了?这就完了?小宫女手脚麻利的为她穿好衣服。
柴素锦候在外殿。
宁美人缓步走出,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别说,这行针之后,我果真觉得有些不同了,似乎整个身体都轻松了,十分舒坦。
我们就等着以观后效吧?柴素锦颔首:行针隔三日一次,药方服用五剂。
五日之后,美人若见到成效,愿意继续相信下官,下官会根据美人的情况,为美人定制出食谱,叫美人能吃的舒畅又完全不必担心体态过于丰腴。
宁美人眉眼都在笑,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连她身边的小宫女都有些诧异。
好,好,五日时间,你既这么有信心,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柴素锦告退离开。
宫里头的路她很熟,引路的宫女将她送出去没多远,便被她打发走了。
入宫没有见到父皇,那出宫有没有可能偶遇呢?她的脚步不由偏离了出宫最近的道路,不知不觉的偏向前朝。
父皇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是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还是在勤政殿同大臣们议政?她垂眸猜测着,猛的一抬头,却瞧见,远处正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行来。
虽然远的只能瞧见一个大致的轮廓,却叫她立时僵在原地,脚步恍如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了。
那人一步步走近,身形在她视线中愈发的清晰。
就连脸庞刚毅的棱角,无可挑剔的五官都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