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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英雄(1)

2025-04-01 08:14:19

在通道轰然倒塌前的那一刻,林森对其出口之后的所在仍一无所知,但就经验的惯性来看,那是倾向的领域,无论怎样的怪异光景都是情有可原的,哪怕踏出通道之后天空翻覆,土地的尘埃漂浮于顶也是有所预期的,不过是不同海水之下的同一颗太阳罢了。

在经历了诸多种种之后,林森对于倾向的变幻已然不惧,只要自己不断奔跑,在倾向与现实的交错之中不去碰触任何诱骗自己超出界限的手,不祈求非本身之外的事物指引方向,仅仅作为林森,在生命的限度之内,迈出不多不少刚好是林森的步幅,如此,无论现实亦或是倾向也便无法改变自己的形态。

现实的通道与先前奇形怪状地生长着肉瘤的并不相同,未将林森带进毫无转变过程的异处,不会在意识无法把握的短暂瞬间把林森扔进与通道体系截然不同的世界之中,现实的一切都不带有倾向,或如说现实的倾向是宏大的,是整体的,是共利共生的,并不为其中的一切有意识的观念而改变,诚然的,包含于现实的个体或个体集成的团体对现实造成了一定的移动,但也不过只是自以为掌控一切,却又恭敬无比、奉若珍宝地按照现实不可变更的强大倾向将现实的必然结果窃取成自己的智慧结晶罢了。

在现实的通道坍塌后,林森来到与通道并无截然的不同的场所,身后通道的碎石轰然掀起的尘埃充斥不大的空间里,将本就昏暗的光晕成颗粒分明,却又一无所见的雾霭,在浓重但又渐次消散的雾霭中,和这一场所极相称的,甚至有如其化身的矮小身影,正随着光线的凝实缓缓转身。

来了?隐身雾霭的身影发出尖锐的声音,但语调不再如初次见面那样如同某种跌宕起伏的剧情,更像是悲剧尾声未完的叹息。

你在等我?林森的身形不再继续向前,但双腿仍保持原地地迈动,在现实或倾向里,总有各种的际遇或崎岖横亘在前,要拦住你的去路,这样那样的东西通通塞到你脑袋里,让你昏昏沉沉地踏入精心编排的轨道,而后无非是将弧度不同、趋向各异的轨道拼接成闭环,亦或是用结实的锤头一下接一下地重重敲击,直要将你的脑袋、躯体等等看不顺眼的部分通通锤成满意的形状才罢休。

所以迈步绝不能停滞,这是保持自我限度的方法。

烟尘尽降,匹斯麦穿着一件破旧宽大的长袍,袍底过长地拖在地上,破碎成条状的布缕沾满灰尘,落下的灰尘多少地落在毛发和衣服上,在逐渐清晰的光线照射下显得脏兮兮,不大的房间被光秃秃的石墙包围地更觉逼仄,屋内除一张小小的木质床以外,只有将充斥屋内的尘埃用宝石反射的绚丽光芒拒之其外的整齐放置华丽服饰的衣柜,但即便如此,其柜体本身仍然简陋,整个屋子让林森想起了老爹那一所与皇城格格不入的小院。

唯有一座大得几乎要遮蔽整面石墙的屏风显得尤为怪异,复杂的纹路上嵌满璀璨宝石,像是从同样高大得异常的皇城墙中截取下的一段。

我在等待结局来临的最后一个音符。

匹斯麦的声音上扬到壁灯照亮的圆形穹顶,而后在狭小的空间内萦绕,回馈成第三个旁观者的念白。

石墙可发不出音符。

那是当然!即便现在给我一架顶好的钢琴,一流的乐手,也无济于事,因为各位团结一心将要演奏的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乐谱,眼前的本该放着规定好音符们命运的生死簿的架子上空空如也,黑色的铁制支架发出哧哧的笑声,在一位位不知所措的乐手前的黑色支架们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再也找不出能让他们感到这样好笑的事情了,铁质躯体之间的碰撞发出的竟是比在座各位乐手曾自负演奏的都要优美的乐曲,曾自以为是天赋或是才能的东西,却被原本谁也不放在心上的音乐的奴仆轻而易举地超越,但在乐曲尚未终了时,他们仍抱有最后的幻想,支架们演奏的乐曲的确华美异常,令人感到发自内心的震撼,但却是严重违背古往今来的诸多被认可的大家定下的规矩的,这样一来,再优美非凡的也成为被唾弃、被责骂的,是远远不及出身正统的自己的,自己在漫漫的音乐之路上实际只偶然闪现的、并由于言过其实的宣传而超出应有限度的灵性光芒,加上师出名门的华丽外衣,使得他们在主观的巨大倾向之下重拾起无可匹敌的自信,他们摩拳擦掌地等待除了黑色支架们谁也不知道将于何时出现的休止符,他们将在那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用他们深信不疑供奉的名家古曲、传世经典、圣人定论展开无比正确的批判,指出支架们的演奏是离经叛道的,是有悖先祖的,他们吐沫横飞,手脚挥舞,好似谁的争论更大声,谁的肢体更癫狂,谁的道统便越纯正,但真要到了叫他们真刀实枪地与铁制支架jojo们分个高低,那他们是必然不敢的,到了这时,如何伟大的先祖、怎样智慧的圣人统统被藏进不透光的塑料袋里,丢在足以证明与己无关的角落,来保全自己可怜的躯体不被足以刺穿一切的钢铁贯胸而过。

但归根结底,一切早在支架们起舞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物质本身的碰撞发出的音符、编出的乐曲,是只要没达到现实容量的一切事物都无法超越的。

所以,当未知但终将到来的最后的音符响起时,一切尘埃落定,任何的圣人、伟论都将被完全改写,世上唯存物质碰撞发出的美妙乐曲。

到了那时,我也好,埃里克皇帝也好,所有跪在地上捧着圣人遗稿照本宣科的,或是披上锦衣妄图成为新圣人的,都将被通连天地的钢铁刺穿胸膛,我是第一个,不用承受无力回天却又不甘死去的痛苦,倒也是一件幸事。

匹斯麦像是踩到了自己的袍底,又像是纤弱的双腿已无力支撑如此巨大的长袍,身形趔趄,跌坐在小小的木床边沿。

身躯坠落带起的风吹动它的毛发,其中夹杂的通道坍塌带起的尘埃和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粉尘被风吹落,露出其本来的黑色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