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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穷人的尊严

2025-04-01 08:14:09

小雅一直睡着,中间睡睡醒醒,但她没睁开眼,她听见嘈杂的人声,听见左骏气极败坏的骂声,听见林敬昊森冷的偶尔出声,然后是一些陌生的声音。

她不想睁开眼,只想这样睡死过去。

睁开眼,她就得面对不堪的一切。

想见或不想见的人此时她都已无颜再见。

可是,一切终究都要面对——妈不知何时来了,一直在床边哀哀地哭,声音不大,可是那种压抑的呜咽,令她无法再把头埋在沙子里。

她再不醒来,只怕不管医生怎么解释,妈都要哭死过去了。

梦总要醒的,除非真打算睡死过去。

可是,死也不能消除自己身上那些指印,那些烙进心中的耻辱。

现在死了,法医不单会给她开胸剖腹检查死因,身上遍布的红痕也会被拍成照片当作证据。

还要接受第二次羞辱吗?如果不面对现实,不勇敢地站起来,这一辈子,她将永远活在耻辱的阴影中!你醒了?林敬昊惊喜的声音。

小雅睁开眼,屋顶的灯光刺得她又闭上眼。

小雅?小雅!妈喜极而泣的声音,医生,医生!她努力眨眼皮,使劲睁开眼。

医生来到床前,她努力振奋起精神,配合医生的一系列检查,询问。

终于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表情欣慰。

林敬昊一直站在侧边,默默地守护着她,等人一走,他就走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温暖和安心瞬间包裹了她,他陪着她,一言不发,只是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妈破天荒没多说什么,也没问她,问她想吃什么便匆匆赶回家去煮。

病房里只剩下林敬昊和她,她再也忍不住,泪落如雨。

林敬昊紧握着她的手明显一紧,他略一迟疑便走近,坐到床边,将她搂入怀中。

林敬昊的肩很宽,手臂很有力,怀抱很温暖。

她缩在他怀里,终于彻彻底底放松下来,热烫的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她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将所有的委屈、后怕、耻辱、痛苦……全部倾泄而出。

他不说话,只是用力抱紧她。

他不说话,她也能感受到他隐忍的怒气。

等到早上,爸终于来了,一脸疲惫,看见她,脸上连个假笑也挤不出,眼里泪光闪烁。

因为有轻微脑震荡 ,医院要求留院观察,明天再出院。

妈留下来陪她,林敬昊陪爸回去了——他俩都熬了一夜,已一脸憔悴。

爸和他还说回去补个觉,中午给她做好吃的送过来,但到了下午他和爸都没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妈和她都担心两个大男人是不是找人去干架了,妈回家瞧了一眼,俩人都不在。

只好自己煮了一点水饺带过来,娘儿俩胡乱吃了几口对付。

一晚上,娘儿俩都睡不安稳,因为俩个人的手机一直都无法接通。

眼皮直跳,一夜无眠,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但才眯了一会儿,清洁工就来了,小雅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医生也来查房了,妈赶紧去给她买早点。

小雅一个劲儿打电话,爸和林敬昊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急得小雅想要报警,这时左骏来了,带了一个鲜花篮和水果篮来,一屁股坐下,满脸伤心地看着她。

他这样伤心,小雅反而不好再难过,强打起精神坐起来和他说话。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和王子源、林敬昊一起来救她,也算她的救命恩人吧。

小雅,对不起!左骏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垂头丧气说。

很奇怪,虽然满肚子委屈和伤心,但在他面前,小雅一丝泪意也没有,反而有点想笑。

但他后面的话小雅听了就不想笑,而是想打人了。

左骏:小雅,你劝劝林敬昊吧,他疯了,非要报警抓任意。

小雅:这不是应该的吗?她是幕后主使!还有,那个疯子怎么样,没死吧?你关心他干嘛,你看上他了?你有病吧?我是担心林敬昊把他踢死了,要坐牢。

对哦,我就是来和你商量这个事的。

林敬昊不要钱,他要报警,不同意私了。

为什么要私了?有钱了不起啊?如果换我是任意,这样陷害任意,你是他哥,你同不同意私了?林敬昊是你哥吗?是呀。

那我就能理解他了。

所以别在我面前提什么私了,我一定要让任意付出代价!可你爸同意了。

怎么可能?我爸不是那种人!是,你爸一开始不同意,加多少钱都不同意,就是要告。

可后来他同意了。

为什么?小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林敬昊把人踢成重伤了。

你吓我呢,一脚就踢成重伤了?肋骨断了两根,脾脏破裂。

左骏红了脸,还有,你把他……舌头……咬伤了,他现在话都不会说了。

这能怪我们吗?小雅气愤,这些人的逻辑真是!没有,我没怪你们,我是怪那个赵……赵狗!我也恨不得踢他两脚呢,可惜林敬昊一脚就把他踢晕了,我没敢补一脚了,怕把他踢死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是啊,他罪有应得,任意也是!我妈也这样说,哎,你不知道,我妈有多讨厌任意,还有她妈,就是我姑妈。

左骏气愤地说,竟拿自己家酒店干这种龌龊事,也不管影响多不好。

你们担心传出去对酒店影响不好?小雅坚定的决心竟有一丝动摇,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月,她对度假村和同事已经有了感情。

让度假村和同事们陷入两难境地,她不忍。

是啊,对酒店当然影响不好,如果打官司,事情一曝光,连整个集团都会被影响。

小雅,你看,为了你一句话,我还巴巴地把实习生宿舍楼重新装修了一遍,现在马上竣工了,他们下个月就可以搬过去了,我叫他们全用环保材料,你看,我多用心,你就看在我这么用心的份上,为酒店考虑一下吧?左骏哀求。

小雅不语。

她不是不感动,不是不想为酒店考虑,可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还有,这也是为你和林敬昊着想。

左骏无精打采地说,如果你们坚持要告任意和赵狗,他们两家都会请最好的律师团来应对你们,说不定会翻盘。

到时候,不仅对你们影响不好,搞不好还会倒打一耙,把你哥弄了坐牢去……我不信法治社会还能任他们胡来!小雅气愤打断左骏。

问题是现在还没报警,现场说不定早就被我姑妈叫人破坏了,更过分的是,她也许会叫人来伪造证据……为什么没报警?你们把林敬昊扣押了?小雅气愤,除了这种情形,她想象不出来有什么可以阻止林敬昊。

是啊,他昨天和你爸刚走出医院,就被我爸用车接走了。

左骏摆手,你放心,我爸接他们过去只是商量,没别的意思。

小雅气愤: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可以报警!小雅,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报警啊?万事好商量嘛,我爸我妈这样做是为了酒店好,但更是为你们好啊,你们是不知道,我姑妈那个人,为达目的那是不择手段,连伪造证据的事儿都能干出来,你是不知道,我们真是为你们好!她又没有阿拉丁神灯,能伪造什么证据?小雅更气愤了。

你是不知道我姑妈的厉害,我妈讨厌她家娘儿俩就是这样,我姑妈和我姑父的离婚大战,你是没见过,各种奇葩手段,你看了,三观直接碎一地。

总之你斗不过她,反而只会让你惹一身骚。

我不信!你吓我,不过是帮你表妹求情。

你看看任意,你就可以想象出她妈是什么样子了。

再说了,你官司就算打赢了,她也会咬着你,咬着你爸妈,让你们一天安生日子都过不了。

你不信的话去看看我姑父,我领你去找他,听他说说,他和我姑妈是离了婚,但头都秃了,被整得睡不着觉,去精神病院都住了两回院了。

你是不晓得,我姑妈那个人,又闲又有钱,人生又没有什么目标追求,也没什么朋友和爱好,现在老公都没了,人生仅剩的乐趣就是让给她不痛快的人不痛快,你听得懂么?小雅悚然。

她损招多得很,比任意更小心眼,更厉害,她把我姑父整去住院,现在正闲得慌呢,你不怕被她叮死不放吗?左骏摇头,所以我妈再怎么讨厌她们娘儿俩,都不敢明着来,我也是,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我一定要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安危,我这次又轻易放过任意,只会让她更嚣张,下次说不定直接把我搞死了!小雅想起任意那恐怖的样子,忍不住不寒而栗。

你放心,我妈早巴不得将任意赶走了,借着这次这个事儿鼓捣,我爸终于看清楚,也点头同意,让任意出国呆着了,永远不会让她再回公司上班了。

我姑妈只有她这么个宝贝女儿,只会跟着去国外呆着了,也不会三天两头来给我妈添堵了,我姑父说不定会提着礼物来我家谢恩呢。

所以,你放心,任意再也不可能到榕景集团任何一家公司上班了,你以后就算大学毕业要回来上班,也不会遇到她了,你放心。

这世上只有你家榕景集团啊?小雅火大,我是担心这个吗?好好好,不好意思,老毛病又犯了。

左骏举手作投降状,我的意思是,首先,任意不可能再有机会伤害你,你放心。

其次,虽然不报警,但我们的惩罚方式,比报警抓她还要让她难过一万倍。

最后,你不报警,任家、我家、赵家都要拿出一笔巨额赔偿款来赔偿你,何乐而不为呢?小雅摇头:那我成什么了?左骏咽了口唾沫: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你哥好,真的,如果他们真跳起来和你们打官司,你能保证你哥不受影响?他防卫过当也是要坐牢的。

小雅悚然一惊,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呢?她不敢想象林敬昊再为了她受牵累会沦落到人生更低的低谷会有多低?不,她不能这么自私。

相信我,我是你这一国的。

左骏捏捏小雅的手,你放心,我会让赵狗和任意后悔欺负你的。

小雅沉默。

下午回到家,爸和林敬昊也回来了,一回来,林敬昊就问她:你为什么要同意?小雅不想他难过,全揽在自己身上:jojo我差点把他的舌头咬断了,那个人不会说话了,如果报警,我也要承担法律责任。

你是担心我吧?我听说了,那狗东西肋骨断了,脾脏破裂。

我是为我自己。

小雅强调。

不要接受他们的赔款,别接他们的钱,不然事后他们会翻供,反而会沷你一身脏水。

林敬昊冷静地说,他们也是拿你防卫过当来说事,说一报警,上升到刑事案件,就会影响你的档案,甚至影响你升学。

所以我选择暂时忍下这口气,但是你要记住我的话,为了你的尊严,也为了防止他们以后翻脸倒打一耙,一分钱也别要他们的。

要钱,我们自己赚!只要努力,一切都会有的!小雅抬头看林敬昊,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都带着灸热,温暖了她的心。

他真的懂她,她一个字没提,他就明白她动摇了,她为了他,想要接受赔偿。

是的,接了他们赔偿的钱,她算什么呢?是的,要钱自己赚!只要努力,一切都会有的!小雅仰头看着林敬昊,一夜未眠,他显得有点憔悴,下巴甚至长出了几根胡子,但他的肩膀这样宽阔,让她安心,他的表情这样坚毅,让她安心,他的思维这样缜密,让她安心,他的情绪这样稳定,让她安心……这样让人安心,她真想再次依偎进他怀里,让他紧紧抱住自己,这样,所有的烦恼和困扰,她都可以统统不去想了。

可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周身又重新散发着那种森冷的寒意,令人不敢靠近。

在他心里,她是否还美好如初?她不敢想,不敢问,垂下眼皮,点点头,只说了一句好。

爸妈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林敬昊冷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学校老师的意见是让你休息一段时间再回去接着上班实习。

小雅黯然。

我不回去实习了。

林敬昊说。

你不要毕业证了?没有实习报告毕不了业,马上升大专了,我们都通过考试了……小雅急了,语无伦次说。

我不读大专了,我要创业。

林敬昊冷静地说。

什么?小雅和爸妈都惊呆了。

我不想你再遭遇这种事,不想没有能力保护你。

林敬昊说。

爸妈哑然。

林敬昊,别再为我做傻事,不值得。

小雅的心酸涩了。

不只是为了你。

林敬昊平静地说。

别让我一辈子内疚,林敬昊,求你了。

敬昊,谢谢你为小雅做的一切,读书是大事,你回去好好想想,别冲动。

爸劝说。

我想好了。

别说了,让小雅早点休息吧。

林敬昊说完转身走了。

林敬昊,你要去哪儿?回家。

你房子卖了,回哪儿的家?小雅视线模糊了。

林敬昊顿住。

爸妈怔了怔,爸慌忙说:敬昊啊,在干爸干妈家住吧,楼上空着两间房呢,一会儿就收拾出来了。

林敬昊不动,仍背对他们站着。

走吧。

爸上前搂着他往楼上走。

妈出乎预料没唠叨。

小雅看着林敬昊的背影,泪滑落脸颊。

他明明赤手空拳,明明一无所有,可是,这样坚定地神情,仿佛他拥有一切,能为她扛起一切!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小雅的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