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景不动声色,目光略略扫过点亮的屏幕没做停留。
赵晓艺。
又安心地夹菜吃饭。
云蓁拿起手机,和老夫人点头示意,获得允许后,方才离开餐厅接起电话。
那边赵晓艺低低喊了她一声:蓁蓁。
怎么了,晓艺?云蓁问道。
随后电话那头一直沉默,她又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晓艺?蓦地,赵晓艺老公王伟的声音进入话筒,像是隔了几层纱那种闷闷的声响,极其不耐烦:你还不快点,妈现在病成那样,医院正等着缴费,送ICU。
你是想看我妈死吗?阿伟,你怎么说话那么难听?妈的病我也着急,可这口我开不了。
有什么开不了口的,你闺蜜是乐团首席,一个月得挣多少钱?就算是借了不还,人家也未必在乎。
听了这男人的理所当然,云蓁刚吃下的饭,都有股冲动往上哕。
上次在赵晓艺家见了她的处境,怕王伟为难她,说不定还会动手,焦急道:晓艺,你在哪?我来看看你。
蓁蓁,你别过来了,医院里人多又脏。
人民医院是吧。
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一转身,陆卓景就在她身后站着,吓得云蓁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脱。
三叔,你什么时候在的?听她问起时间,陆卓景还真装模作样地抬腕看了眼手表,漫不经心道:五分钟前吧。
云蓁低头看了眼通话时间,五分十秒。
也就是说,她接上电话,三叔就在身后了。
不想纠结他偷听自己电话的事,她着急去找赵晓艺,软着性子向他申请道:三叔,我需要出趟门。
我送你去。
云蓁想过,三叔会不同意,或者会同意。
但绝没想到,他既会同意又要亲自送自己去。
不麻烦三叔了,家里的司机就行。
根本就没听她说什么,陆卓景已经从佣人手里接过西服外套,穿上后,对还站在原地的云蓁,淡淡反问道:不想去了?知道三叔决定的事没有更改的可能,云蓁只能坐上他的车。
陆卓景没开宝马,开他那辆惯用的黑色欧陆。
半小时后,到了人民医院停车场。
云蓁下车,陆卓景也跟了下来。
跑到半路,她感觉不对劲,三叔一直跟着自己五步远的地方。
难道他也要跟着自己去?以什么身份?这大晚上的集团总裁和旗下乐团首席一起出现,就是有十七八张嘴也解释不清。
她停下,等了三叔几步,并肩时,小声说道:三叔,你不方便进去。
陆卓景依旧按着自己的步调走着,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进医院我怎么就不方便了?等会晓艺要问起来……。
呵。
陆卓景一声重重的鼻音,在静谧的停车场里显得异常的刺耳,谁说我要去见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还是借钱不还的那种。
我是商人,最忌讳谈欠债。
云蓁被他窘得无话可说,站在原地看他颀长的身影如苍松翠柏般走在前方。
背着身向她挥挥手:我去找安成,你好了电话我。
直到看不见陆卓景的身影,她还站在原地,略略叹气。
三叔好像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以前对自己任何不顺他心意的事都是强势镇压,现在会给她空间,没有完全干涉她的生活。
这五年,三叔也变了许多。
不及细想为什么,先找到赵晓艺要紧。
打了她几个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只能自己找过去。
在ICU门前走道上,一圈上了岁数的男男女女正围着赵晓艺大声数落她。
而她老公王伟则更像是个看热闹的路人甲靠在一侧墙上,双手环胸,冷眼看着自己妻子无措地落眼泪。
你说说平日里你是怎么照顾你婆婆的,让她血压高成那样还给你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你孩子也不生,不就有的是时间做家务吗?别说这些没用的,现在就是筹钱的问题。
晓艺,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全都拿出来。
这ICU一天二万的,光靠阿伟的钱可不够。
阿伟的钱可都用在了还房贷车贷上,你不过就是负责日常开销,能用几个钱。
你妈不是还在工作吗?你家的钱不就是老王家的吗?婆婆也是你妈,你拿你娘家的钱出来给婆家花怎么了?赵晓艺坐在医院冰冷的不锈钢椅上,上身压在膝上,双手抱着头,肩膀不停地抽搐,却是一声都不敢反驳他们。
走廊一头,看见这一幕的云蓁,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这叫王伟的男人到底对赵晓艺做了什么,五年的时间,让一个明朗有抱负的单纯少女变得如此唯唯诺诺。
云蓁想起一句话,好的婚姻是共同成长,坏的婚姻只有不断消耗。
真的太心疼她了。
也不管对方人多势众,就这么冲进人群,把赵晓艺护在怀里。
眼神冰冷,语气激愤:你们说够了没,这里是医院,要保持安静。
一名中年妇女见云蓁是个小姑娘,立即竖起了食指,指着她脑门,尖叫道:你是哪来的丫头。
我们家的事还轮不上你来管。
赵晓艺听是云蓁的声音,一把推开老公二姨的手,挡住她身前,护道:她是我朋友。
一直冷眼旁观的王伟看见送钱的人来了,赶紧让自家亲戚散开些,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谄媚说道:是晓艺的领导。
晓艺,你们有话可以去一边聊。
妈这里我看着就好。
说着,就上手拉赵晓艺的胳膊,暗地里使劲和她使眼色。
云蓁不是看不明白,而是看得太明白,这男人无耻到了极致。
但她也不想让赵晓艺继续待在这群蛮不讲理的小人这。
搂着赵晓艺的肩,陪着往电梯厅走,边走边拿出一小包餐巾纸,抽出一张递给她。
晓艺,你没事吧?赵晓艺接过她的纸,先擦了擦眼泪,又重重擤了一下鼻涕,说话瓮声瓮气:习惯了。
他们家每次有事都是这样。
云蓁舌头抵了抵下颚,知道这不是淑女的行为,她的教养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可这事不能忍。
她抓住赵晓艺的双肩,翻转她身体,面对面,心疼地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忍气吞声?赵晓艺低着头,眼神回避,喃喃说道:蓁蓁,你没结过婚,你不懂。
婚姻一辈子哪有那么多顺心的,大家不过都是将就着过。
云蓁无声。
她怎么会没结过婚,还已经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你没想过要离婚吗?摆脱这样的生活。
你有工作,可以独立养活自己,还为什么要和一个对你呼来喝去的男人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