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静得近乎死寂。
在座的大臣们无一人敢说话,因为皇上的脸色很难看,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寒霜,冷得刺骨。
南行知更是僵硬着一张脸,像木雕般毫无反应。
爹。
南娇怯怯地开口,打破了厅里令人窒息的静寂,我……南行知背对着众人,狠狠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压下心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的羞愤恼怒,转头看向南娇,声音木然:你跟你娘先下去。
南娇微惊,不安地看着他:爹,那我娘……她娘提平妻的事情还作数吗?元氏把她爹休了,意思是这南相府以后就由她娘掌中馈大权?南曦以后在这个家是不是就彻底失势了?南行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娘什么?南娇一颤:我……娇娇。
李氏及时回过神来,连忙握着娇娇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们先回去。
说着,朝南行知俯身,转过身朝皇上恭敬地行礼:妾身告退。
然后带着南娇匆匆离开了主厅。
容楚云没有说话,目光没什么焦距地盯着前方某处,眉眼阴沉而冰冷,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不说话,在场的大臣就没人敢说话。
气氛压抑得像是一张绷紧的弓,让人心惊肉跳,大气不敢喘。
皇上。
南行知撩袍跪了下来,低着头,掩去眼底晦暗之色,臣无能,治家无方,请皇上治罪。
容楚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站起身,身姿修长挺拔,眉目俊雅,浑身上下却无一处不透着压抑的怒火:摆驾回宫。
说罢袍袖一拂,转身往外走去。
贴身的总管连忙低眉跟上。
南行知跪着恭送,其他大臣也连忙起身跪下,只是因惊慌失措而显得凌乱许多:臣等恭送皇上!容楚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丞相府。
……听雨轩院子里,南曦淡淡问道:皇上走了?刚走。
青阳语气微妙,皇上脸色难看极了,像是后宫嫔妃给他戴了绿帽子一样。
银月嘴角一抽:你会不会说话?青阳撇嘴。
皇上一走,那些大臣们大概也是迫不及待就要跟着走了。
南曦淡笑,丞相大人这次整寿过得也算是刻骨铭心,足以让他终身难忘。
青阳表情古怪:姑娘,丞相大人是您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又如何?南曦斜睨着他,难不成我要助纣为虐?这倒不是。
青阳摇头晃脑,文绉绉地说道,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亲大人不同意我嫁给你家王爷。
南曦语气淡淡,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觉得我该听父亲的吗?青阳一愣,头立即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万万使不得。
别的事情都可以听,唯独这件事万万不能答应。
南姑娘这辈子注定是摄政王府的当家女主子,不嫁给他家王爷还能嫁谁?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挺拔身影走了过来,青阳连忙低声开口:千万别跟主子说不嫁的事情,主子这两天好不容易见着心情不错,姑娘若是不嫁,主子又该变回以前的冷面阎罗了。
南曦挑眉:有那么夸张?当然有。
没人比青阳更清楚他家王爷的性情,没跟南曦在一起的时候,那当真是矜贵禁欲如天上谪仙,狠辣无情如地狱煞神,别说其他人见着王爷会怎么样,就是青阳这个贴身侍卫都常常觉得如置身冰窖。
就是南曦姑娘到了王爷身边之后,王爷才有了点正常人的温度和情绪。
去告诉诸位大臣,今日在丞相府里发生的事情,谁敢出去乱嚼舌根,本王定不轻饶。
容毓语气淡漠,顺便传本王之命,让凌帆即刻来丞相府一趟。
是。
青阳领命而去。
南曦抿唇轻笑:青阳时刻忧心着王爷的婚姻大事。
容毓道:我们早些成了亲,他就没那么多废话了。
南曦失笑。
王爷让凌将军过来做什么?南夫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淡淡一笑,让他护送我离开帝都?不用麻烦凌将军,我身边有足够的人手可用。
容毓转头,语气淡淡:凌帆是本王手底下的人,不止皇上知道,南相也知道。
南夫人闻言微默,随即点了点头。
她显然明白容毓的意思。
不管是皇上还是南行知,今日当众受了这么大的一个屈辱,虽碍于摄政王在场而不敢多说什么,可事后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若南夫人自己带着人手离开,南行知定会派出大量人手追击,皇上也会暗中派人盯着她,南夫人纵然无所畏惧,却依然免不了要应付许多麻烦。
凌帆是摄政王的人,他们若知道凌帆负责护送南夫人,就算想暗中动手脚也会有所顾忌,也可以避免她的身份暴露。
既然如此,就麻烦凌将军了。
南夫人说着,转眸看向南曦,我下午就走,曦儿,等凌将军过来之后,你直接跟王爷回去摄政王府,不用留在这里承受你父亲的责问和怒火,以后跟王爷好好过日子,这里不再是你的家,没什么事就别再回来了。
我知道,娘不用担心我。
南曦笑了笑,上前抱了抱她娘,倒是娘路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南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
娘的嫁妆多么?南曦问,需不需要容毓帮您多准备几辆马车?娘哪有什么嫁妆?南夫人摇头,我当年嫁给你父亲,手头那些铺子产业就是嫁妆,但这些又不能搬进相府。
金银首饰一类的娘买得少,装不了多少箱子,自从上次你说不用任由李氏母女予取予求之后,娘连现银都没留了,手里主要是银票,便于携带。
顿了顿,你父亲为了维持清正廉洁的好名声,这些年丞相府除了俸禄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方面的收入来源,日常用度都是我在供给,我倒是想看看等我走了之后,他丞相府的风光该如何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