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凝抵达城镇之时，正是早集最热闹的时候。
城镇市集里人声嘈杂，似乎都在对天教圣女组织正道联盟一事议论纷纷。
正道联盟？寻天地灵宝？这可是大事啊。
那当然，听说连玄机宗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符圣大人都亲自动身了！何止是玄机宗，万剑门那位剑尊不也时隔多年再次出关现世？这符圣和剑尊可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啊！常年霸占神榜一榜榜首之位。
天教圣女的号召力果真恐怖如斯…………符圣？剑尊？方婉凝找了个空位边支摊边竖着耳朵听。
她依稀记得自家几个徒弟里老四是个剑痴，老五专修符纂阵法之术。
要是何时能听见旁人口中符圣剑尊两个称呼下附上自家两个徒弟的名字，那她这个师父可就此生无憾了。
嗯？说起来老四老五姓氏名谁来着？姑娘。
方婉凝正绞尽脑汁回想徒弟们的名字，忽然有一道清风朗月般的身影拿起了她摊位上一幅画作。
这幅画怎么卖？唉？摊都没支完就来了客人？看来她还真有些摆摊天赋！方婉凝抬起头，搓了搓小手，笑眯眯堆出标准的奸商表情。
然后下一秒，她的笑脸就逐渐石化。
身为世界顶尖杀手，死在红莲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偶尔也有那么几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存在。
比如会死而复生的任务目标——御兽殿少主仇千寻。
当初尚出道不久，在杀手一途上稚嫩青涩的她看见失去生机的仇千寻忽然诈尸可是吓得差点神魂离体，此事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极大，以至于时至今日她仍记忆犹新。
好巧不巧，眼前正是仇千寻本人。
方婉凝一阵头疼，觉得自己近日属实水逆，前些日才遇见了顾天翊和宇文拓，今天又碰上仇千寻。
怎么她隐退后，曾经的任务目标和血亲一个接一个往她眼前凑？她虽不怕人复仇，但这种让人尴尬得脚趾头抠出三室一厅的情况还是怎么想都应付不来。
姑娘？仇千寻看着眼前卖家的脸色在短短数息时间里变了又变，还以为对方没听清自己说的话，于是打算再问一次。
这画……？看样子仇千寻并没有认出自己，方婉凝内心勉强松了口气。
随缘买卖，公子若有意不如说个心理价？方婉凝笑着回话，眼神悄悄打量着仇千寻。
听说仇千寻重生之后不仅性格剧变，天赋体质也再度觉醒，修为可谓是一日千里，如今乃是正道诸宗最为惊才艳艳的天骄人物之一。
叨叨啊，你说这仇千寻是不是被孤魂野鬼借尸还魂了？叨叨：？嘶，也不对，我还是觉得夺舍重生的可能性更高。
方婉凝摩挲着下巴思考得格外认真。
叨叨：……他家主人怕不是话本子看多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借尸还魂的巧合。
边这么想着，叨叨边将目光在仇千寻身上扫过一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死而复生之人果真有猫腻。
叨叨在器灵空间中翻身而起，又仔细瞧了瞧。
并非眼花！这个仇千寻不是本人！他的灵魂和身体契合度极低！方婉凝感觉自己器灵空间中传出了叨叨异样的情绪波动，但方婉凝并未理解他的意思。
你说仇千寻长得不错？方婉凝认真思索了一番，对这个结论给出了肯定，我也觉得，他当初若是没有死而复生，倒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张漂亮脸蛋。
叨叨：？？？他是这个意思吗！姑娘？仇千寻刚开出一个自己心中认为合理的价位来，等待了许久却没有得到方婉凝的答复，侧眸一看，这摊主又在神游天外。
喂？你什么态度呀，没听见我师兄跟你说话吗？与仇千寻同行的还有一位衣饰华丽的少女以及若干御兽殿弟子，此刻那位少女一脸不爽，指着方婉凝鼻子便骂。
贱民，你若不想卖！我们还不想买呢！师妹，莫要无礼。
仇千寻当即喝止了这位少女的举动，饱含歉意地朝着方婉凝作揖赔礼，让姑娘见笑了，我家师妹她打小被娇惯坏了，我一定好好教育她。
喂，师兄，你怎么……？少女满脸不解，撅着嘴扯了扯仇千寻的袖口。
仇千寻却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直接把她的下半句话扼杀在了襁褓之中。
若是平日，师妹对区区一凡人女子无礼，他自然不会过多追究。
别说是师妹了，他也不会将毫无修为的凡人放在眼中。
修士眼里，凡人如同蝼蚁，并非说说而已。
但今日眼前这位姑娘，却处处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她摊位上的商品每一样都沾染上了仙家的气息。
特别是他手中那幅凤栖梧桐图，无论是构图还是笔触都堪称老练，细节之处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画中梧桐神树栩栩如生，上古圣凰威严神圣，简直就像有人看着实物画出一般。
可无论是梧桐神树还是上古圣凰，此等存在都早已绝迹江湖。
唯有修为高深的老前辈才有可能见过其真颜。
况且此人有客光顾，却表现得如此心不在焉，一看就并非靠贩画为生。
她虽然身上看不出丝毫修为，但说不定是某位世外高人的座下门童，受高人嘱托来此贩画，将机缘传给有缘者。
恰好这城镇附近的西北荒漠据说正是最近风头正大的那位方前辈的居所，而天教推测的天地灵宝所在地也正是西北荒漠。
结合此番种种，仇千寻觉得眼前这位凡人姑娘不简单，绝不可招惹。
说不定与那位方前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倘若叨叨能够听见此人的心里话，说不定当场就会笑出声。
什么传说中的方前辈的门童？乐死，你们眼前的分明就是本尊。
什么毫无修为的凡人姑娘，不过是修为差距太大，根本看不透他家主人的深浅罢了。
更有意思的是，为了在人群里把自己显得更普通，方婉凝出发之前还向他来回确认了好几遍——叨叨啊，我把修为压制到这种程度应该差不多了吧？叨叨啊？这样应该看起来同凡人无异吧？叨叨啊，你觉得我现在是不是弱得不行了？……叨叨说不出话，自然无法给出回答。
若非他当时想着多多少少得给主人一点面子，可能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原因无他，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家主人对弱的误解。
如今浅浅打量一番方婉凝自信满满压制好的修为，叨叨得出一个结论。
嗯，果然不出所料，他家主人如今外露的修为是化神——一个在外界跺跺脚就能让天地抖上三抖的修为境界。
然而放在方婉凝眼里，却是低到不能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