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君根本没把纯宁放在眼里,眼下才细细瞧了瞧面前这女子。
纱巾遮面,端坐一方。
自始至终都是从容不迫,到是比那纯瑶强上许多。
公主此言差矣,是你那妹妹爬姐夫的床,误打误撞爬到本君怀里,酒后乱事而已,怎么到了公主嘴里就成了恩将仇报!这个罪名我北狄可不担!北狄君一脸坏笑,说起此事时,用手在嘴角抹了一把,到底是中原女子有味道!沈晏气急,北狄君!纯宁手轻轻拂过衣袖,眉梢轻挑:北狄君有所不知,我妹妹与驸马本就是两情相悦,阖京上下谁人不知。
而我与驸马不过表面夫妻!纯瑶那日不过是去看望醉酒的驸马,你趁人之危,父皇如今还不知此事,若是知晓了,你看可还会保你北狄无虞!沈晏在一旁听闻,望着纯宁淡漠从容,惘然若失。
公主深夜相邀,就是要跟本君说这些?此事略有耳闻,北狄君自斟一盏茶。
北狄君继位不久,想来那高位坐的也不是很稳,你此番前来和亲不过就想多一份依仗。
我那妹妹是个实心眼的,如今着了你的道。
我要你保证,纯瑶嫁去北狄,你要好生爱护,纯瑶安好,你北狄就安好!窗外风雪潇潇,杯盏中升起的了了热气,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纯宁从容自若,睿智的眼神预示着结果。
这本就是本君所求!北狄君万不要以为计谋得逞,若不是我那妹妹执意,就是毁了两国邦交,你也带不走人!望你好自为之!纯宁言尽于此。
纯宁携沈晏先一步离开,刚出了飞凤阁,纯宁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路面积了雪,马车行驶缓慢,回府这一段路,沈晏心急如焚,紧紧抱着怀里脸色惨白的纯宁。
楚萧闻讯赶来,迎面见昏迷不醒的纯宁,心跟着揪成一团。
如今纯宁的身子,就像那摇摇欲坠的枯叶,随时都有坠落的可能。
怎么样?沈晏面色凝重,声音微颤。
太过劳累,先让公主好好休息。
微乎其微的脉搏,楚萧如今也是束手无策。
众人退去,只留下沈晏一人。
卧在床边紧紧握着纯宁的手,生怕这一松便是永别。
纯宁夜半醒来,感觉手被握着,一动便惊醒了身边之人。
沈晏眼眶微红,见纯宁醒来,嘴角挤出一丝牵强笑容。
公主你感觉么样?沈晏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寝室暖炉烧的热,纯宁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我没事!沈晏还是穿着那身衣衫,想来一直守在他身边了。
回神想了想今日发生的种种。
沈晏,终是我们亏欠了她!沈晏岂会不知,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不仅纯宁守护不了,还害得纯瑶远嫁他乡,沈晏只觉得万死难以弥补。
一切皆是沈晏之过!三日后,圣旨下,纯瑶公主远嫁北狄。
婚期定在上元节之后的十六,北狄一行人千恩万谢,先一步回去筹备大婚之事。
转眼到了腊月十五,刚入冬的两场雪,让人对年有了期盼。
纯宁在床上躺了好几日才被允了能下床走动,经过这件事沈晏更是小心,得空就来看她,好在年关将近,朝中也没什么要事。
沈晏,明日你若无事我陪你去太尉府走一趟吧!纯宁一直记着这件事,成婚已有好几月,还未见过家公!沈晏怕了,再不敢让她出门,等你再好些去也不迟得。
就明日,你莫再推脱!沈晏嘴上应了,晚间还是去楚萧那,问了是否能出门。
不瞒驸马,公主这毒如今是无药可解,只要公主开心,想做什么就做吧!切记不要太过劳累!楚萧说了心中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沈晏心里一阵闷痛,话里的意思已经如此直白,他岂会不明白。
翌日。
曙光初照,纯宁便起身。
阖府上下都在忙碌。
吃的,用的都是依着纯宁的要求挑了最好的备着送去太尉府。
用了早膳,一行人出了门!太尉府这边早早接了消息,一众人候在门口等候。
来了!来了老爷!有眼尖的下人远远看见,禀到。
沈老爷闻声,走下台阶张望。
马车晃晃悠悠,由远至近。
众人迎上前去。
老臣参见公主,劳累公主走一趟,实乃罪过!沈老爷按章行礼。
纯宁扶着沈晏的手,款款下车。
太尉府的下人十分好奇福宁公主样貌,也大着胆子抬眼望去。
雪白狐毛大氅,一头黑发挽成美人髻,满头珠钗在光照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淡扫娥眉含笑,细瞧却又凛然生畏。
虽瞧不清全貌,只着雍容华贵的万千仪态,也是让人折腰的。
沈大人言重了,都起来吧!两厢寒暄,缓步入府。
纯宁一路瞧来,太尉府如今没有女眷持家,里外尽显素雅精简。
侧目望向沈晏,碰巧沈晏也看向她,二人相视一笑。
许是为了照顾纯宁,正厅里烧着暖炉。
本公主身体抱恙,这么久才来看望沈大人,还望沈大人勿怪!纯宁坐于首,眉眼带笑。
公主真是折煞老臣了,三九的寒天,公主亲自登门,已是老臣罪过!沈老爷为官几十载,君臣之礼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说来说去都是些客套话,纯宁寻了借口要出来转转,留下沈晏。
太尉府虽不大,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倒也别有一番景象。
公主,这太尉府瞧着着实有些冷清了!巧烟跟随其后,一路走来,竟见不到几个下人。
说来这沈晏之父也是个重情之人,夫人过世多年也没有再娶,纯宁心里敬佩。
二人毫无目地的瞎转悠,想着留点时间给他们父子好好说说话。
咱们老爷也是可怜,老了老了孤独一人!纯宁二人走到一处拐角,隐隐听见有人说话,想上前问问沈晏之前居所。
是啊,福宁公主瞧着身子是真不好,走路都要人搀扶,前两日我陪老爷上街,碰见周大人携孙外出,老爷回来直夸,也不知道咱们公子这棵独苗什么时候能有后!二人言语进了纯宁耳朵,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