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语气不变道:可以先告诉我,你多大了吗?我24……我24了还没做过……我真的很痛苦,你能帮帮我吗?向暖继续她的节奏:你做什么工作的?对方发出痛苦的哼声:我只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帮帮我……告诉我。
伴随着的,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向暖强迫自己镇定:我需要全面了解你的情况,才知道该怎么帮你。
别着急,跟着我的节奏来好吗?先跟着我,深呼吸。
一。
二。
三。
对方在短暂的犹豫后,终于进入她的节奏,跟着深呼吸。
向暖轻缓一口气: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是个残废……他们都叫我瞎子……那我可以叫你小亮吗?天亮的亮?随便吧。
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体情况吗?小亮说,他三岁时患上很严重的眼疾,从而双目失明。
十岁时,因为偷跑出家门,遭遇车祸,又失去了双腿。
通过热线,向暖听过太多太多或悲伤或凄惨的故事。
小亮的惨烈,却让她说不出一个安慰的字来。
我现在24了,活得像条蛆虫一样,想死都做不到……通过讲述,小亮已经从性冲动中暂时地解脱出来。
但向暖必须还得说回去,你的需求,有告诉家里人吗?小亮苦笑:我都这样了,哪有脸说……按照世人寻常的看法,残疾人有得吃有得喝,就该安分守己,自灭性.欲。
换成白话:你都这样了,还想这事呢?向暖语气平和道:残疾和性,是两回事。
没有人能抵抗天然而生的欲望,这不是你的错。
小亮哀叹般道:都说人人平等,却从不平等,连欲望都不平等。
向暖默了默,前段时间,我了解到有本叫做《有人》的杂志,它是一位视障人士创办的残障群体读物。
里面设置了一个叫做‘性趣’的栏目,专门解答残障人士关于‘性’的困惑。
也许,在那里你可以找到一些答案。
因为之前接到过类似电话,她专门上网查了许多资料。
小亮明显地愣了愣,也许是被拒绝和厌恶的次数太多,他微微哽咽。
你,你不怕吗?不觉得我恶心吗?向暖平和道:那位创办人,到处演讲、办工作坊、资助公益项目,只想告诉大家一件事——在‘性’这件事情上,残障人与健全人,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我前面说的一样,没有人能抵抗天然而生的欲望。
我看过他们的演讲,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个女孩儿。
她叫余静,是一名成骨不全症患者,也就是大家所说的‘瓷娃娃’,身高只有 80厘米。
分享的时候,她告诉大家——当人类的性不再以生殖繁衍为目标,而以身心愉悦和增进亲密关系为最高体验,那么性的意义就会无限延展。
亲吻是性,拥抱是性,爱抚是性,情话是性,对自己并不完美的身体的接纳也是性。
小亮,要相信现在社会的包容度,或许有人不理解,但只要自己勇敢争取,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方法。
我的建议是,可以将你的需求告诉家人,也可以找到能懂你的群体,比如我刚刚说的那些。
无论如何,你和每个普通人一样,拥有对性教育,性知识的需求,也拥有对亲密关系、爱与尊重的渴望。
这是你的权利。
电话那边,小亮痛哭出声。
咨询时间到了,向暖温声道:即便生命的底色是悲凉,也要努力为它涂上一点色彩。
加油,小亮。
电话挂断,向暖双手抵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
待回神时,就见对面小丁朝她竖起大拇指。
这种电话都能处理得这么好,佩服!向暖叹了声: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他们真的很可怜,很不容易。
世人狭隘的偏见,只看得到他们的残障,却看不到他们也是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享受刺激了进化,基因竞争催生了更加优秀的人种。
残障人士对于基因生存竞争不存在任何优势,但对于性的欲望是扎根于人性中最根深蒂固的秘密。
即使,一个全身瘫痪的人,只要大脑正常思考,依然存在关于性的渴望,只是相比较健全人的性来说,他渴望性的呈现方式会有所不同。
其实,并没有那么龌龊。
但事实上,就是很难让世人理解。
小丁深有同感:我之前也觉得特别恶心,每次接这样的电话,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后来,林组长介绍了几部电影给我看,我现在多少能理解一些了,就算不能实际地为他们解决问题,起码能做到尊重吧。
向暖来了兴趣:什么电影?小丁掰着手指头数道:《锈与钢》、《亲密治疗》、《无法触碰》,后两部完全是围绕重残人士生活为主题的,《亲密治疗》尤其展示了残障人士对性的渴望之情。
反正我看后,特别有感触。
向暖:行,回头我找来看看。
无独有偶,孟响这晚值班,快天亮时接到一个报警。
附近小区,有套房里居住着三位女性。
最近频频出现内衣被偷的情况,这天早上,其中一人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时,将小偷抓了个正着。
孟响接到报警,赶去一看,居然是蒸菜馆的帮工小六。
小六是名聋哑人,平时在店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问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名堂来,最后,蒸菜馆老板将人领走,保证以后好好看管。
孟响去接向暖下班时,两人讨论起这两件事。
最后一致决定,在他们的公益网站上,专门开辟出一个版块来,然后找残障人公益机构合作,尽可能地为这个群体解答一些困惑。
谈完正事儿,孟响问她:困不困?向暖半眯着眼睛,懒散道:干嘛?孟响:看看咱们的房子去。
反正很近,就几分钟的车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