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楚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看什么。
说完,她便又转身面对着铜镜,怜儿还有些哽咽,却也没再说什么,只细致地为秦暮楚上妆。
几人乘着船行了几日,到了江南附近的一个小镇子。
船一靠岸,怜儿就迫不及待地钻出了船舱,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满眼新奇。
小姐,这儿可真好看,这树叶都还是绿的呢......她惊叹一声,转身回去将秦暮楚扶了出来。
秦暮楚看着络绎不绝的船只与人,面上也不由地露出了真心实意地笑来。
走在前头的秦晨转头看她们,见她笑了,他面上的神情也愈加柔和起来。
一行人在小镇上歇了一夜,次日一早,又换了马车上路了。
近几日,秦暮楚咳得越发厉害,时不时还咯血。
尽管每日都用药温补,可秦暮楚先前终究是伤了底子,实在是没法养好,只能用昂贵的补药吊着命。
秦暮楚能出去外头的时候越来越少了,秦晨的面上的笑也渐渐少了,怜儿倒是一如往日那般在秦暮楚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时不时就逗秦暮楚笑一下。
只是一离开秦暮楚的视线,她的眼眶就泛起红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日,秦暮楚几乎无法起身了,秦晨等人没有法子,只能寻了间客栈住下。
将秦暮楚安顿好后,秦晨去寻了大夫,可一连好几个大夫,在诊完脉后,都是摇头叹气地往外走。
准备后事吧,老朽等实在是无力回天......秦晨双手紧紧攥成拳,指节泛着青白,他扭过头去,不想让秦暮楚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我送大夫出去......秦暮楚静静躺在床上,看着秦晨与大夫出去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怜儿趴伏在床头,哭得不能自已。
秦暮楚望着木床帐顶,面色平静无波。
她声音极淡极轻: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别哭了。
说完,她便疲惫地闭上了眼。
而楼司沉与侍卫一路追寻着秦晨等人的踪迹,日夜兼程。
一连追了半个多月,他们才追上秦晨等人的车队,此时却已到了江南境内。
他二人来到秦晨等人下榻的客栈,才一上楼,便听一间屋子里传来阵阵哭声:小姐,小姐......蓦地,楼司沉心下一紧,顿住了脚步。
侍卫屏息凝神听了听,说道:王爷,听着像是王妃身边那丫头的声音。
楼司沉猛然疾步朝声源走去,他推开门,一眼便瞧见了围在床边的秦晨、怜儿等人。
楼司沉如遭雷击,他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难以置信地望着床上的人……众人听见开门声,齐齐转身看向门口。
见是楼司沉,几人不由地蹙起眉头。
怜儿一见楼司沉,便扑了过去:你来做什么,你这个坏蛋,你害死了我家小姐......楼司沉一句话没说,一把扯开了怜儿,扑到床边去瞧。
秦晨抬脚往前迈了一步,本想拦住他。
可是一瞧见床上那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的人儿,他便又收回了步子,任由楼司沉扑了过去。
暮楚,暮楚......楼司沉跪在床边,左手紧紧握住秦暮楚的手,他的右手抚上秦暮楚的憔悴的脸颊,颤声道,暮楚,我来了......躺在床上的秦暮楚原本双目紧闭,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她的眼睫微颤,片刻后悠悠睁开了双眼。
看到楼司沉,她原本茫然无神的双眸有了些许神采。
她吃力地抬起空着的手,似乎想要去抚摸楼司沉的脸颊:司沉哥哥......声音孱弱地近乎无声,还有些不真实。
楼司沉赶忙抓住秦暮楚的手,颤抖着放到自己脸颊上,声音也止不住的哽咽:我在,暮楚,我在......你,你终于凯旋而归了……秦暮楚轻声说,她的唇角牵起,苍白干裂的嘴唇勾勒出一个笑来,却看得周围的人顿时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楼司沉征战沙场已经是之前的事情了,可她似乎不记得了,还以为他刚回来。
暮楚......楼司沉疼的心发颤,但他还是勉强道:是啊,我凯旋而归了,马上就迎娶你,可好?秦暮楚气若游丝,好……楼司沉死死地压着情绪,紧紧的握着秦暮楚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而后用幼时那般温柔的语气,对她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思念。
秦暮楚含着笑,看着楼司沉,眼中神采流转。
周围几人见状,也不插话,只静静的听着。
过了许久,楼司沉的声音突然一顿,众人便瞧见秦暮楚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滑下了一行泪……楼司沉咬了咬下唇,若无其事地继续讲着他们小时候的趣事,只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哽咽起来了。
直到讲完那件事,楼司沉才松开抓着秦暮楚的手,扑到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暮楚,暮楚......屋内顿时哭声四起。
小姐......暮楚............许久之后,众人渐渐平复下心绪。
秦晨抬眸看着楼司沉,神色复杂:她要我们将她火化,而后散在山花间。
楼司沉失魂落魄,话也说不出来,只僵硬地点了点头。
当日下午,楼司沉将已然冰凉透了的秦暮楚抱进怀里,抱上了秦晨的马车。
一行人驱车来到一座青山上,而后楼司沉抱着秦暮楚下车,放到早已备好的木板上,在周围缀上了各式野花。
众人静静的看着双目紧闭的秦暮楚许久,楼司沉一咬牙,将手中的火把放到了那浇了油的木板上,大火瞬间围成一个圈,将众人与秦暮楚隔开来。
楼司沉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痛苦之色。
暮楚,若还有下辈子,换你来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