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安是排在倒数第二个上场的。
听到神婆叫她的名字，宋亦安收敛心神，提起裙摆上了祭台。
神婆上下打量她一眼，冲她点头：三跪九拜，每一下都要心诚，心不诚的人，是不能得到山神的庇佑的。
宋亦安乖乖点头。
神婆道：将经文放在桌案上，记住不可直视神君的神像。
神像就放在供桌上的神龛里，神龛深邃，只能看清神像雕刻精细的下衣摆，的确是只有抬头才能看见神像的模样。
宋亦安谨慎地没有抬头去看神像，她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快，又有这大明帝国最正统的礼仪气度做底蕴，做出来的祭拜动作透着一股子神性，看得神婆都愣了愣，然后不住点头。
下面的乡绅权贵也不由得安安点头，满是肯定，觉得她应当不止是为了增加身份，而是真的信仰山神。
等礼仪完毕，宋亦安插上香正要垂首退下，忽然听见一阵惊呼。
她下意识抬头，就见自己刚刚插上的三炷青烟袅袅而上，竟然形成了祥云纹络。
这朵儿祥云随着高度攀升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淡，最终渐渐消失在了虚空之上。
此时众人都在愣神，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宋亦安，宋亦安略微瞥了一眼青烟，就往神像看去。
香火缭绕间，她竟然跟伸向对视上了！宋亦安一愣。
明明只是泥塑罢了，怎么会让人有种祂眼珠在动，真的与她对视的个那就？宋亦安后背发凉，目光炯炯。
忽然，神婆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干什么？宋亦安无辜站住，眼底划过一丝可惜。
神婆怒道：糊涂丫头！还不快跪下跟山神大人道歉！你脸都快贴山神大人脸上了！宋亦安心道哪有，这不是还差一步才能把头钻进去呢嘛，净瞎说！面上，她还是乖乖跪下认错：还请山神大人宽恕小女子大不敬之罪！跪拜完了，又转头看神婆：要不，我把刚刚的大礼再走一遍？神婆被她虔诚内疚的眼神熄了怒火，神色温和下来：不必如此，你是被山神眷顾之人，下去吧。
宋亦安便下了祭坛，安安静静回归人群里去。
只是此时，众人再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那几个一起自荐的女孩子，几乎全都眼含失望，觉得自己选不上了。
最后上去的两个少女明显心不在焉，祭拜的时候哪怕是神婆耐心指导，也还是都出了错。
众人见状都皱眉，盯着那两个少女的目光十分严厉，两个少女这才回神，眼眶都吓红了。
宋亦安见站在自己旁边的少女实在是吓得厉害，低声安抚道：没关系的，山神大人神通广大，祂一定知道你是太过尊敬在意祂老人家，这才会失了分寸的。
少女含泪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撇开了脸。
宋亦安心中微微一叹，没有再继续搭话。
这之后的仪式，少女们的心情都不怎么好，甚至隐隐对宋亦安产生了敌意。
宋亦安全程垂眼只当做没看到，一心一意只管跟着神婆的要求做祈祷，让一不二，让左不右。
一众乡绅族老见了，都连连点头。
等到祭祀结束，徐山温和告诉告诉一众少女们可以回家了，还特意让人给她们赠送了银钱，并保证稍后会有粮食送到她们各自家中。
唯独宋亦安没有得到这些，但少女们却对宋亦安充满了羡慕，甚至是嫉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亦安只是被山神大人看上了。
之前还对宋亦安感官不太好的几个乡绅族老，这会儿对宋亦安极为和颜悦色，甚至有那性子急的，都已经开始低声交代宋亦安，让她一定好好侍奉山神。
宋亦安懵懂应了，下山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向祠堂方向。
山神的位置在祠堂正中央，一个祭台就占了整个祠堂五分之三的位置，祠堂两旁摆放的才是阴坡村大户人家的牌位。
光这个空间占比，就能看出乡绅族老对这位山神大人的尊敬了。
侍卫首领快步上前，上下打量宋亦安，见她完好无损，登时松了一口气。
宋亦安冲他笑笑，没多说话就下了山。
等到了山下，季青临还没回来，她折腾一天疲惫得很，便早早睡下了。
这一睡就是很久，再睁眼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点了灯，暖橘色的灯光越发衬托得外面漆黑安静。
宋亦安摸了摸额头上的薄汗：这是要下雨了吗？外面的碧红听见了动静进来，给宋亦安倒了一杯茶。
宋亦安抿了一口：有些凉了。
碧红点点头，拿走了宋亦安手上的茶杯，往外面去了。
宋亦安愣了愣，看着碧红的背影，觉得哪儿怪怪的，不等她细想，外面又走进来了翠竹。
小丫头平日里活泼，今日却板着小脸儿沉默不言，进来了就站在宋亦安的床前，直勾勾看着她。
宋亦安叫她：翠竹？小丫头睁着眼睛盯着宋亦安，不说话，甚至没反应。
宋亦安不动声色摸向枕头下面，却顿了顿。
她枕头下面的匕首不见了。
翠竹的视线缓缓移动，顺着宋亦安的肩膀往下，直勾勾盯住了她的手。
宋亦安慢慢把手从枕头下面抽出来，握着拳头看翠竹：想知道我拳头里是什么吗？她笑眯眯：你过来，我给你看呀。
翠竹仍旧不说话，一双眼睛却渐渐有了变化。
宋亦安隐隐觉得后脊背发凉。
人的眼睛，是怎么在注视之下，肉眼可见地变成竖瞳的？！此时此刻，眼前站着的这个翠竹仿佛并不是翠竹本人，而是一条蛇妖幻化出来假货。
甚至于，宋亦安还看见翠竹在嘴里有细长的东西出来，又迅速进去了。
宋亦安摸摸发髻，悄悄把发髻里藏着的钢针攥好了，扬起小脸儿叫翠竹：你来不来？翠竹僵硬地转动脖子盯住她的手，仍旧不动。
宋亦安掀开被子下床：你不来的话，那不如我来找你啊。
翠竹见她动了，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她的脸上仿佛有许多虫子涌动一样，整张脸都在黑暗中蛄蛹，下一刻，她忽然张开嘴朝着宋亦安扑来，目标明确，她要咬宋亦安的脖子。
宋亦安一拳头砸在了的翠竹眼睛上，但翠竹只是略微顿了顿，便又继续往她脖子上啃。
宋亦安反手抓起地上的鞋子往她嘴里一塞，借着她嗷呜狂叫的时候，腿勾住翠竹腿弯将她勾倒，钢针狠狠扎在腋下。
这一下下去，翠竹口中竟然发出蛇一样的嘶鸣声，仓皇推开宋亦安，歪歪扭扭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