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分,阳光正烈。
葛家庄焕发着接连十六个村庄的繁华活力,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官道驶来,朝着长安的方向进发。
马车在葛家庄最大的酒楼前面停了下来,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含笑等着马车里面的人下来。
车夫从车辕上跳下来,跑到车尾处拿了垫脚凳过来:姑娘,到了。
车帘掀开,一个娇娇弱弱的少女探头往外面看了看,这才带着包袱下车。
这少女模样只能说是清秀,但一双眼睛却十分特别,让人见之难忘,可要真觉得她有多好看,却又似乎并没有。
店小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姑娘是要住宿还是吃饭?这位姑娘,自然就是宋亦安的。
至于她身后的马车和车夫,是季青临到了隔壁镇找来的。
明面上是车夫,实则是隐藏起来的锦衣卫探子。
宋亦安柔声道:吃饭。
店小二看那车夫:这位……车夫笑道:姑娘且慢慢吃,吃完了来街角找我便是。
说罢,将马车赶到了街角处人少的地方,自己翻出来了干粮开始吃。
店小二笑脸迎人地把宋亦安请进了大厅:这位姑娘请,这是咱们酒楼的菜单,您看看您需要点儿什么?宋亦安认真翻看,点了两个菜一个粥,见店小二就要走,忙问:敢问这位小哥儿,这阴坡村,离这儿远吗?店小二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姑娘你要去阴坡村?宋亦安被他的脸色吓到了:是,是啊,我家中无人,去投奔亲戚。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最近阴坡村好像不是很太平,姑娘若是去……一个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在了店小二身后: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饭菜做好了给客人送过来!店小二吓得一个哆嗦:哎好好!掌柜的,我这就去!店小二冲宋亦安做了个揖,忙忙带着菜单跑向后厨报菜去了。
宋亦安看向掌柜的,清透的眼睛里满是惊慌。
掌柜的动作一顿:这位……宋亦安腾地一下站起来:我,我不吃了!她抓了行礼就要跑。
掌柜的下意识要抓:哎等等!宋亦安尖叫道:救命!一瞬间,整个酒楼大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掌柜的。
掌柜的整个人都僵住了:……啊啊啊!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解释!眼见着兔子似的少女就要逃出去,他也顾不上其他,大吼一声:站住!蹿上前去,挡在了门口。
宋亦安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这一下,众人看掌柜的眼神都变了。
掌柜的脸皮狠狠抽了抽:姑娘!姑娘你别慌!你听我解释!他是真不敢把人给放走了,如今这种时候,这么一个小姑娘跑进他店里,被他吓跑,还语义不清地说什么没看见没听见……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小姑奶奶!掌柜的挤出一抹笑容:这位姑娘误会了,最近阴坡村发生了几个命案,因为牵扯到人命,所以不好乱说,所以我才呵斥店小二让他闭嘴,绝对没有旁的意思。
他声音刻意放大,显然不止是解释给宋亦安一个人听的。
宋亦安紧紧攥着自己的小包袱,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只是防备地盯着掌柜的。
掌柜的不由生出几分头秃的棘手感:要不,我详细给你说说?我真不是坏人。
……我可以叫几个客人来一起跟你说,唔,就,就那个,那个人他就是阴坡村的人!掌柜忽然眼神一亮,一伸手捞住一个人:你看,他就是阴坡村的,常来我这儿买糕点,他可以作证我不是什么坏人。
被他一手捞住的人是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被他一手扯过来吓了一跳,苦笑道:赵老板,你这是干嘛啊!赵老板头疼道:这姑娘说要去你们那儿寻亲,你可帮我做个证,我这儿不是什么黑点,就是那案子诡异,官府不是不让乱说么!我训了嘴快的小二几句,这姑娘竟以为我是图谋不轨了!他道:徐大夫,你常来咱们葛家庄卖药材,你可得给我作证!青年看看宋亦安,又看看赵老板,再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众人,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温声道:这位姑娘,最近阴坡村闹了人命案子,官府一直没有抓到凶手,所以大家伙儿都难免战战兢兢,不敢提及相关的事,你不要误会了赵老板。
宋亦安抿紧嘴角:真的有人死了?青年点头:是啊。
宋亦安紧张问道:那,那王家呢?王家的媳妇儿李氏呢?她是河东人,当年逃荒过来的,嫁给了阴坡村的王家树。
他们没事吧?青年愣了愣:你说的是教书的王家树,王老先生,还有他的妻子吗?宋亦安忙点头:是的,他们还好吗?我是他们的外甥女儿,李氏是我亲姨娘,我家中人都没了,我是来投亲的!青年欲言又止。
宋亦安惊慌失措:难道,难道出事的是我姨夫姨母吗?青年忙道:不不,姑娘误会了,这次的凶杀案跟王老先生夫妻两个无关,只是……他们年龄大了身体不好,年前就去世了。
宋亦安惊呆了:怎,怎么会?她圆滚滚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姨母和姨夫的身体一向都好,他们还写信给我娘,说他们碰到了一个读书的好苗子,正准备将他收尾关闭门弟子,专心教导他读书。
青年看着宋亦安的眼泪,蓦地红了眼眶。
宋亦安顿了顿。
这……不会吧?赵掌柜啪一拍手,惊叹道: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奇妙,小姑娘,徐大夫就是你说的那个读书的好苗子!这事儿我们葛家庄的人都知道一些,王老先生虽然住在阴坡村,教书的学堂也是在阴坡村,但去那儿学习的人,咱们葛家庄可比阴坡村里去的人还多!他指着青年道:徐大夫名叫徐秋崖,曾救过你姨夫的命,偏巧还读书好,你姨夫最是宝贝他了!如此,你该叫他一声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