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衣身死之后,一切都仿佛到了落幕时刻。
宋亦安甚至没有看到沈青衣最后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离世的。
皇帝安排了李院正来给她诊脉,有了方向之后,再诊脉就变得简单起来。
等季青临送完沈青衣的尸体回来,李院正已经收回了手,得出了结论:目前臣与弟子陈清宇的结论是一致的,殿下身体的潜能的确被激发,但因为殿下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所以寿命的确jojo得以延长,却会渐渐衰弱,会比现在更加容易生病。
众人全都神色凝重。
唯有宋亦安轻笑道:能苟一天是一天,我还挺满足的。
皇帝沉声道:其他呢?那蛊王呢?李院正看向季青临:微臣需要取季大人一碗血来,一则研究圣花遇血之后的药性,二则,也是想看殿下饮血之后的脉象变化。
季青临毫不犹豫:请大人找碗来。
他半点儿不在乎,可宋亦安却皱起眉头:大可不必,我已经得了延长寿命的好处了,再为了贪图时间而吞食人血,岂不成了怪物?皇帝眉头一皱,还未出声,就见季青临忽然跪下,冲着宋亦安行了个大礼。
肉眼可见的,皇帝发现儿子僵住了。
他于是微微眯眼,把剩下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甚至生出几分笑意。
宋亦安头疼地看着额头抵着手背,长跪不起的季青临:季大人……我实在不需要你来做我的血牛!季青临头也不抬:殿下,还请殿下试一试,哪怕只有些许可能,也还请殿下配合院正大人,试一试。
宋亦安想说——你知道成功之后,与你是什么意义吗?还想说——她注定早亡,等有朝一日疼爱她的爹娘痛失孩子,作为人形药剂却没药效的你,会是什么下场,你当真知道吗?更想问一句——季青临,你埋在心底的、为此不断拼命也要爬上高位的目的,彻底要因此抛弃了不要了吗?!但她的话都被噎回了心底。
季青临终于抬头,清透如琉璃的眼眸里,是坚定的、对她能多活几年的欣喜和期待。
青年声线坚定得让人震撼:臣想与殿下长长久久的共事,哪怕因为臣的血,能够让殿下多自在一日,又哪怕只是多半日,臣都觉得值得!求殿下配合院正大人,试一试!宋亦安不明白,但她大受震撼:季大人……她张了张嘴。
季青临认真看着她:求殿下试一试!哪怕是劝诫她牺牲他的健康,他都说得这样婉转,只说求她试一试……大约是怕沈青衣的法子失效,最终叫她又一次失望吧。
宋亦安的话到了嘴里便拐了个弯儿,她冲着皇帝和皇后跪下,叩头。
皇帝想立刻便将她扶起来,但忍住了:安安,即便是你不同意,这一次父皇也要强按着你的头让你试试。
皇后没说话,但温柔包容的眼神,却仿佛已经猜到了宋亦安接下来想说什么。
宋亦安学着季青临的样子,额头抵在手背上,没有抬头:无论今日试一试的结果如何,无论将来儿臣能因为季大人多活多久,儿臣请求父皇和母后,儿臣死后,都将儿臣三分之一的财产都送给季大人,并容许他能够得到父皇母后对儿臣的些许怜惜,庇佑他在朝堂上行走做事。
季青临猛地收紧手指:殿下不必如此!卑职不求殿下任何东西,只求殿下能长命百岁!宋亦安乐道:长命百岁,那你不是要一百零五岁才能花到我的钱?她摇摇头:父皇母后,我改主意了,就从今日起,我名下的生意就给季大人分上三分之一吧。
等日后儿臣……皇后打断她:安安!宋亦安抬头看她。
皇后温柔道:安安不必担心日后,安安认定的朋友,便是母后认定的子侄,母后会替安安护着他。
……无论安安在与不在。
皇帝沉声道:倘若季青临当真能给我儿续命,哪怕只是续命一年,朕,便与他一块免罪金牌,除谋逆大罪,任何罪孽从无,甚至可以不动他官位!宋亦安睁大了眼睛。
季青临愕然抬头。
皇后也是变了脸色:圣上一向勤勉谨慎,自登基以来从未给过任何人此等特权!怎可为了安安破例,颁下免罪金牌?此举必为朝堂所攻歼,还请圣上收回成命!圣上心疼安安,只要对季青临这孩子照顾几分便可,万不用给他一个年轻人如此殊荣啊!皇帝按住皇后的手,温柔却不容反驳:此事便这样定下,李林,做事吧。
李院正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快步走到了季青临身边:季大人,请跟我到这边来。
他把人叫到了偏殿,等大宫女拿来了碗和匕首,便将两样东西亲自递给季青临。
李院正压低声音:季大人,自此刻起,你与殿下的性命,便彻底交织在一起了。
季青临毫不犹豫地割破小臂,待血落入碗中,这才抬头凝视李院正的眼睛:院正大人的意思是,沈青衣的话是真的,只要用卑职的血,就当真能延长殿下的寿命吗?不知院正大人能否告知卑职,卑职要怎样才能养好这一身血,让殿下能活得更久?李院正仔细辨别,不得不承认,他一眼望过去,看到的全然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眼前这青年,是当真为能救宸王殿下的性命而满心欢喜,并无半点儿被利用的反感。
他心下感慨,见季青临因为伤口凝结,毫不犹豫又给自己小臂上划了一刀放血,眼皮突突地跳。
现在年轻人的感情,当真是让他这个老家伙看不大懂了。
但,这实在是好事。
殿下能够破除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诅咒,季大人也能得到圣上的免死金牌,如此双赢,再好不过了。
李院正露出笑容:如今还不好说,但总归,只要殿下体内的当真是蛊王,而你又当真身养子蛊,殿下若得季大人滋养,至少多个两三年阳寿,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季青临眼中的光亮迅速熄灭,又很快重整旗鼓亮起:这样已经好好了,多了两三年,便多了两三年内找到其他办法的希望!他又划了一道口子,肃着俊脸,认真询问:那么院正大人,到底是两年,还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