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缓地往前走,宋亦安闭目休息,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沈青衣侧耳细听着宋亦安的呼吸,听到她真的就这样睡着了,不由满脸愣怔,继而露出了甜蜜愉悦的笑容。
就这样一路盯着看着,出了城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伸手想碰碰宋亦安的脸颊,却忽然看见她脖子上有大块大块的红斑,就像是被人殴打过了一样。
沈青衣猛地睁大了眼睛,小心扯开了宋亦安的衣襟。
宋亦安没睁眼,按住了她的手:乖一些,别碰我。
沈青衣惊慌地撤回了手:对,对不起,对不起殿下,我……宋亦安摇了摇头,手就这么放在胸口上,缓缓呼吸。
沈青衣这才察觉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却已经喘息声很沉重了。
沈青衣莫名心慌:殿下的身上,身上……她从刚刚扯开的领口里,看到了更多、更大片的红斑。
宋亦安温声道:我自小就有洁症,若是触碰了活人,便会身体不适,吓坏你了吧?沈青衣被她温暖的语调暖得想要落泪:是我对不住殿下。
她振了振精神:我该怎么做?宋亦安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接下来都不要碰我,如果非要碰,我戴了手套,你握我的手吧。
沈青衣浑身颤抖,忽然想要落荒而逃。
宋亦安歪头:怎么了?沈青衣涩声道:殿下为什么要对青衣这么温和?明明我绑架了你,还骗了你。
宋亦安认真想了想,笑道:大约就跟我若能救宋暮秋就会救一样,我也想救你吧。
沈青衣胸中涌动着愤怒和感激,半晌说不出话来,恰好这时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坐在车辕上的人跳下马车,走了。
宋亦安歪头去听。
沈青衣道:我知道殿下不喜欢我杀人,所以今天雇了六辆马车,让车夫在半个时辰后驾车,朝着六个方向走一个时辰停下来,自己离开。
宋亦安点头:这很好,你没有伤害无辜的人。
沈青衣眼眶一热,深深看了宋亦安一会儿,钻出马车,自己驾车往远处去了。
车轱辘咕噜噜的声音慢吞吞的,很让人放松。
宋亦安听到了风吹麦田的声音,偶尔还有鸟叫,这给了她一种错觉,仿佛她不是被绑架,而是去往郊外野游的乡间小路上。
这很有趣。
她挪动身体,把颠簸歪了的身子重新靠回最舒坦的位置,昏昏欲睡。
……与此同时,远在城内的宋家府宅内,季青临和清桃前后脚睁开了眼睛。
两人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僵硬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行动力。
来不及平复暴乱的内息,两人迅速爬起来往外冲。
此时,滚滚浓烟已经冲天而起,外院传来杂乱大声吆喝,血腥味在火光暴乱中越发显得可怕。
两人冲出大厅,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场景,呼吸都滞了滞。
宋闵的脸上满是血洞,整个脑袋都快瘪了。
王大人满身都是深可见骨的刀痕,尤其是下半身,仿佛遭遇了绞肉机一样可怕狰狞。
一个陌生女子被剜了心脏,血糊糊一片就那么大喇喇扔在地上。
宋暮秋半睁着眼,眼球里仿佛沾染上了一层灰尘,就像是玻璃球滚落在了满是血和泥土的地上。
他的下半身……季青临脚下一个踉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抖着手捡起地上的小挎包,浑身冰冷。
清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巨大恐慌同样席卷了她,让她浑身僵冷。
两个大明朝武功最顶流的年轻强者,这会儿就像是随手一碰就会碎掉的裂纹瓷器。
直到禁军闯进来:季大人!清桃姑娘!有人冲进浓烟里,拖出来了陈琦和陈明:两位陈大人都没事!还有人冲到了宋暮秋身边:还活着!要不要请大夫?!胡荼咬牙,以下犯上地狠摇季青临:老大!老大你清醒一点!殿下呢?谁动的手?!他一把抢走季青临手里的小挎包,并决定要是这样都不行,他再害怕也得抽自家老大一大嘴巴子。
幸好,在小挎包将要被彻底抢走的时候,季青临眼珠动了动,整个人仿佛终于活了过来。
胡荼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忙把小挎包塞还给季青临:我们到处都找不到殿下,殿下是不是被劫持了?老大你赶紧拿个主意吧!季青临手背上青筋蹦起,却已经冷静下来:是沈青衣!外围的禁军呢?你们没有看到人吗?陈琦忙上前道:季大人,我等奉命守在宋府之外,除了最早离开的宾客,没有看到奇怪的人外出。
他禀告了他们的所有动态:宋府的宴会进行到一般,忽然大量宾客离开,我们拍了人进来询问殿下,殿下说让我们继续待命,有异动就立刻进来。
这之后没多久,宋府就冒出浓烟,我等察觉不对连忙闯进来,才发现外面的人到了一片,烧死了很多人。
再往里面,好几个朝廷命官和富商都被人给杀了。
说着,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宋闵三人的惨状,心慌得不知所措:季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怎么会被沈青衣抓走了?他印象中,沈青衣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怎么能干出这么生猛的大事来?季青临沉声道:沈青衣有问题……胡荼!胡荼忙应声:老大。
季青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胡荼道:兹县的张大人让人送了连环杀人案的毒药给师父,师父研究了好久,终于确定那毒死王兴的奇怪毒药,是苗疆蛊毒,恰巧我出完任务去看师父,师父就把回来通报的消息交给了我。
师父说苗疆的各种毒草毒虫最是刁钻古怪,殿下和老大你们的对手不简单,一不小心就会遇到致命的危险,让我快快来。
我紧赶慢赶回来,听说你们在这儿就赶紧追来了,正好赶上禁军往宋府冲,就一起冲进来了。
他看看季青临,又看看清桃,眼见着往日里总是冷静的自家老大满眼杀机,总是清淡冷漠的清桃眼中冒火,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虽然跑得够快,但,好像还是来晚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