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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悟心,悟情,悟天下

2025-04-01 07:54:34

跟着鬼谷掌令上了山的时月,被强行改名改成了南涔,很长一段时间,她其实也快忘了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昔时与她同在山上的,还有鬼谷掌令的另外两名关门弟子。

一个是捡回来的孤儿贺北淮,另一个则是同样被疑似人贩子忽悠回来的良家小少年,苏信。

在这掌令的调理下,时月的身子骨果然有所好转,不怎么生病了。

可年幼的她未曾想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却也病得更严重了。

纵横家的理念,素来在于一个字——争。

苏信和贺北淮,一者为纵,一者为横,两人打小被掌令灌输截然不同的思想,对待世道、人心,自然也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有两位师兄珠玉在前,时月的策略计谋眼光,在三人中都算不得拔尖,她便挑了条打手的路子。

习武,有两个好处。

其一,当两个师兄争得你死我活时,她能劝架,还能自保,不被两个师兄误伤。

其二,当她实在骂不过这两人的时候,她就直接上手。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哭,是以三人斗殴,她通常都是胜利的那一方。

彼时师徒四人在山上,三个小孩没一日消停,鬼谷掌令也就日常趴在房顶上,修缮被他们糟蹋的四间茅草屋。

三个师兄妹打闹归打闹,感情却也相当深厚。

他们会在争执中成长,也会在不停的约架里精进武艺。

可随着年岁渐长,纵横家的理念让三人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分歧,下一代的掌令之争,也给三人的关系带来了变化。

到了时月刚满十四,鬼谷掌令身染重疾,眼看着要驾鹤西去,传位之事便也迫在眉睫。

时月年纪小,心性不稳重,第一个出局。

苏信和贺北淮打了惊天动地的一架,最后贺北淮这弱鸡被打成内伤,自此远离尘世,隐居在云笙谷。

苏信得了掌令之位,出世匡扶当年的西梁,也的确让西梁一度势如破竹,险些攻下了南越。

这位师兄在外拼命光耀鬼谷纵横家,时月和贺北淮就在云笙谷里当闲云野鹤。

原本这日子着实过得逍遥自在,贺北淮生性懒散,从来不是什么非要干大事的人,他更乐意在山林野地,当一个无人问津的避世者。

那会儿若是没事,他就诓时月下地干活,着实把时月逗弄得生气了,时月就追着他打。

偏生贺北淮跑累了,回去还装死,又诓时月做饭烧菜……那几年外头战火连连,百姓十不存一。

两人偶尔出谷,遇上些失去双亲的孩子,还会随手拣回谷里。

没用多久,人烟稀少的云笙谷就多了十七个崽。

而如今杀人不眨眼的佞臣贺北淮,也曾经是个皮实的孩子王,成日别的不教,尽带着那些娃上房揭瓦,下河摸鱼。

一晃三年过去,时月十七岁。

她寻思着等过了生辰,便去主动捅破她和贺北淮之间的这层窗户纸。

她的生辰在腊月初九,云笙谷的冬季惯来会下雪,她还给贺北淮亲手缝了条秋裤,打算当作定情信物。

可秋裤还没送出,仿佛命运弄人般,初八夜里,久不相见的苏信赶来了云笙谷,冒着鹅毛大雪,在贺北淮的房门外,跪了整整一夜。

当晚的时月并未得到苏信回转的消息。

等她次日一早抱着秋裤去找贺北淮时,就见贺北淮身着单衣站在皑皑白茫中。

苏信单膝落地,头颅下垂,身前的雪地溅了一片刺目的红。

而他的手里,还杵着象征鬼谷掌令的泰阿剑,剑上之血早被风干。

贺北淮立在他身前,久久不语。

时月驻足在远处,隔着飘零的雪花沉默良久,艰难的张了张嘴。

正要说点什么,贺北淮便转身回了房。

她满怀女儿心思的告白被苏信的死打断。

时月一个人把苏信埋在了院子外头,为他凿了块墓碑。

那碑文刚刚刻好,贺北淮又自房中出来,一言不发的带走了泰阿剑,也不告诉时月他去了哪里。

时月心惊胆战的在云笙谷等了十天,都快忍不住出山去找他时,贺北淮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带着苏信刚满周岁的遗孤。

此后第三日,贺北淮终是与时月说,他承了鬼谷掌令之位,不能再避世了,他得离开云笙谷。

下山做什么,他没讲明,可时月知道。

她明知自己无法阻拦,便说想与他同行,贺北淮也不置可否,但在入世那一天,他于谷中设下三悟镇,困住了时月。

这一困,又是三年整。

……行宫的寝殿里,台上灯烛晃动,火星子间或发出一声轻微细响。

时月坐在唯一的一张楠木雕花床上,背倚着床头。

贺北淮则搬来一张宽敞的太师椅,坐在床尾处。

一名中年王医在给时月号脉,阳君和风君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一会儿凝重的瞅瞅时月,一会儿又格外愤怒的瞪向贺北淮。

贺北淮云淡风轻,时月也说得平静:我目前还能记得的前史差不多就是这样。

所以,这奸臣……他是你师兄?阳君一时半会儿还是有点无能接受这个设定,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道:可你四年前醒来,不是声称失忆了吗?主要是为了布局抓鬼。

时月耸肩。

见两个长辈不大明白,详细说道:这贺狗贼……贺北淮轻飘飘的觑向时月,时月立刻改口:呸,叫习惯了。

咳……我这师兄,仔细说起来,早年主要照料我的,都是他。

我那人贩子师尊,自个儿就是个药罐子,又整日钻书注书,压根儿没多少时间管我。

我那会儿与两个师兄争,全因师门传统便是这般,我也想得过于天真,把‘争’这一字,看得太浅。

直到……苏信死后,我被困在那三悟镇里。

说起三悟镇,风君和阳君就气不打一处来,鼓着眼睛骂贺北淮:我大侄女是哪里对不起你?哪里不好?你要把她困在山上三个年头!你说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几个三年?她最好的年华就这么可怜巴巴孤孤零零的过了,你拿什么赔给她?!要不是你耽搁,我大侄女至于现在还没嫁出去?至于被她爹催婚,还下了死命令,明年再嫁不出去就掰断她狗腿?时月:叔你不要哪壶不开提……插话的阳君:没错!你一个大男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下地干活还要她一个姑娘家去,你是怎么给人当师兄的?你到底哪里好好照顾我大侄女了?!时月中肯道:二伯你这话说错了,师兄他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阳君勃然大怒:他都这样对你你还帮他说话!这要被你爹知道了你爹跳起来砍死他都算轻的!时月:我不是帮师兄说话,就是师兄他干这些事儿吧,其实是因为他这人恬不知耻。

贺北淮:……阳君和风君:……很好,他们的侄女骂得特别有道理。

贺北淮低笑一声,也不恼,趁着王医还在诊治,接过了这两老一少的话头:三悟镇里,你悟出什么了?时月看他。

悟心,悟情,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