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依雯,你这个畜牲,你还我儿子命来!沈依雯意识沉浮间,被一声尖利的叫喊扯回了现实。
她初睁开眼,剧烈的疼痛就快速袭来,大量潮水般的记忆也向她涌来。
捂着疼痛的额头,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现在,是1960年。
竟然穿越了?不敢置信!沈依雯从前孤儿一个,能成才全靠自个儿上进,入职国家农科总局,成为农科院的荣誉教授。
正经事业没耽误,自己私下搞副业。
百货商场,美食城,餐厅店面,连锁超市,车间工厂……那是一家接一家的开。
可之前山体滑坡,轰的一声,就被活埋了。
我呸,这不像话的。
又不是亲生的,一个捡来的,整天欺负人家老沈家,真是白养活她这些年。
不求她感恩戴德,可她好歹讲点良心啊。
她也十六七了,是个大闺女了,咋还是人事不懂?真是可怜了向西,这苦命孩子,咋就撞进这缺德的小王八手里!众人七嘴八舌,沈依雯无奈透了。
原主也姓沈,但不是沈家亲生的。
当年老太太上山捡柴,把她捡了回来。
她天生神力,但脾气很差,多年来作威作福,在生产队人嫌狗厌。
今早路过河边,看见四婶家的孩子攥着半个菜团子,不知被谁打得遍体鳞伤。
她饿疯了,本想抠出菜团子,岂料沾了一手血,还正好被人撞见了,百口莫辩。
后来她雨天路滑,她摔了一跤凉凉了。
娘——!半大小子浑身是泥,像从山坡上滚下来的。
人饿得骨瘦如柴,穿着脏衣烂衫,来时跑得急,连烂鞋底子都飞没了一只。
沈四婶叫余采霞,不算肚子里这一胎,之前生了仨儿子。
老大沈向东,老二沈向南,刚才那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瘫在河边生死不知的,叫沈向西,小孩一个,才十岁。
这会儿老二向南脸色煞白。
大队长钱丰收拉来一辆牛板车,送余采霞和向西去公社了,乡亲们跟着搭把手,河边人已经散了。
沈依雯,我娘呢,我老弟呢?你把她俩咋地了?沈向南冲过来,一把薅住沈依雯的衣领子。
人就很奇怪,平时日子没啥风浪时,向南总嫌他老弟蔫了吧唧,不爱吭声,不够闯实。
可这人一出事,就总想着以前那些好,好像那些坏的,都被淡化了一样。
他看见河边那些血,心都凉透了,只能更加抓紧沈依雯,生怕人逃了。
放开!沈依雯推了推,但没敢太用力。
不然怕自己这力气太大,一下子把人给推死。
不是我。
放屁!向南瞪圆了眼睛,开口就骂,可——沈依雯一拳砸在河边大树上,轰地一声,水桶粗的树干拦腰而断。
向南吓一跳,心生忌惮,但还是没撒手。
沈依雯满脸不高兴。
你老弟那伤至少挨了好几巴掌,又被踹过几脚,看那边有个木棍子,上头沾着血,那人用棍子打过他。
我力气多大,都一清二楚。
如果是我,一下子就够了。
向南眼眶通红:不可能,别想狡辩,明明王婶子她……当时只有我在场,所以全都怀疑我。
她眼珠一转,原主那狗脾气是真心不咋地,而且还很没耐性,换往常肯定先发一顿火。
这么解释貌似崩人设,万一被发现……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脸一黑:狗玩意,瘪犊子坑我,等把他逮住,看我不弄死他的,呸!沈依雯恶狠狠,叫向南腿肚子直转轴,差点没拔腿就逃。
可还是紧抓着没放。
还愣着干啥?她效仿原主,凶巴巴的:万一你老弟有啥好歹,那我可惨了,说不准就得替人背锅了。
四婶去公社走得急,都没带钱,那边肯定缺钱,还不赶紧的?回家拿钱,给她送去!向南一激灵:对,对……老弟,还有我娘……钱,我得拿钱……他六神无主,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也许,真不是她?沈依雯这人死坏死坏的,就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儿,缺点不少,声名狼藉。
可唯有一点,敢作敢当!她不屑撒谎。
沈依雯在原地踅摸。
她上辈子擅长土质勘测,农机汽修,提升产值,培育优秀的粮食种子等等,是个农业学专家。
就算自个儿生意不少,但平时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本质上是个玩学术的。
可……早知道不如学刑侦。
大伙挨挨挤挤,案发现场破坏了不少。
但,棍子……好像谁家的烧火棍?从脑子里搜一圈儿,她现在看谁都像嫌疑人。
咔——沈依雯板着小脸生闷气,不远处传来声响,有人踩断了深秋枯黄的干木枝。
谁?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那是一片白桦林。
一名年轻人,朴素的白衬衣,洗旧的军绿色长裤,手里拎着个老式的竹编行李箱。
他气质皎皎,出尘不染,但长得竟十分俊美。
天生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染上几许靡丽,恍若春水潋滟。
可神色又那样疏远,给人很凉薄的感觉。
小同志,请问钱大队长在么?我姓成,来找他。
那人一开口,竟是一把好嗓子,音色清澈,清透干净。
沈依雯不禁多瞄几眼。
真挺美一男的,但不知为何,有种寂寥沉重的氛围,大概曾经历过什么变故。
钱叔去公社了,他家住东边,走到头看见一个木栅栏,里头有两间黄土房子的是他家,旁边还有个牛棚。
多谢同志。
他掀唇一笑,又显得虚怀若谷,雅人深致。
驱散了一身寒色,直叫人如沐春风。
沈依雯又盯着他多看几眼,才说:不谢。
……成隽提着行李箱,顺着黄泥土路往里走。
已经深秋十月,这边又是苦寒的大东北,天气早就见冷了,可他衣衫单薄,似乎并不感觉冷。
阿隽……一个声音在耳畔回响:阿隽,逃……成隽下颚收紧。
拿出一支镇定剂,顺着臂弯内侧做静脉注射。
他手臂上布满了陈年的疤痕。
像刀子划的,皮带抽的,烟头烫的……甚至还有几处枪伤流弹的痕迹。
他深深一吸气,压下眼底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