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
赵姐闻讯赶来的时候,只见到江可心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站在白布床面前,像一具单薄的木偶。
四周明明静悄悄的,她却好像听见痛彻心扉的绝望哭喊。
可心……赵姐走过去,轻轻拍着江可心的肩,嘴唇颤动了半天,却悲哀发现,现在说什么都成不了安慰。
赵姐不忍望了一眼染血的白布,慢慢闭上眼,早点让外婆入土为安吧……安葬费的钱,我替你出。
江可心却摇了摇头,缓缓转过身,不必了,我有钱。
赵姐看清她的脸,去吓了一跳,你怎么半脸的血?江可心慢慢抬起手,赵姐这才发现江可心手中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支票。
赵姐,这里有五十万……除掉外婆安葬,剩下的就留给你。
现在还说什么钱的事,我带你去看医生,好好的人怎么鼻血一直再流……说着,赵姐拖这江可心就要走。
江可心没动,执意把钱塞进赵姐的手里,我得了病,胃癌晚期。
你说什么?赵姐脑中一轰。
我不相信,她望着江可心那止不住的鼻血,喉中全是涩意,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得癌症,你马上跟我去做检查——江可心就这样深深的看着赵姐,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关心她的人:好,我陪你去。
办公室门外。
江可心将口罩戴上,耳畔里全是门内赵姐奔溃的哭喊,乔医生,我们有钱了,我们可以给可心安排手术啊——!等了好一会儿,乔佳旭才回答,我也想救,可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无法手术了……江可心喉中的苦涩怎么也压不住,她默不作声地仰头看着天花板,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将生活过成了这样,好像上天把所有的苦难都堆积给了自己。
可那些让她生不如死的人,却站在了顶端,逍遥自在。
江可心的眼泪就这样顺着眼眶滑过脸颊,收回视线,她转身走出医院来到了霍氏娱乐,最终站在了顶楼天台。
她要做最后一件事。
江可心俯视楼下像蚂蚁一样的行人,心头一阵一阵酸,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外婆当初有多疼?多绝望?她摘下口罩,反正都是死,如果选择和外婆同样的死法,黄泉路上是不是能跟外婆走的是一条路呢?她是个罪人。
害死外婆的人都得赎罪。
江可心知道,每天这个时间霍璟深会来公司,她估算时间给霍璟深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霍璟深懒散的音调传来,五十万这么快就花完了?他竟还以为她找他是为了要钱。
江可心只淡淡说,我这一生过得荒唐可笑,投胎生下来因为命格不好被父亲厌恶抛弃,稀里糊涂嫁给你,却始终被你当成替身,但我从来没恨过什么人。
直到昨天我才发现我错的离谱,其实我该恨父亲,该恨姐姐,可我最该恨的人是你。
明明她是平静的语调,可霍璟深听着却皱起了眉头,心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隐隐的疼。
但他却不以为意,还嗤笑问,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报复我?没想到江可心真的应下,想。
她轻飘飘的一个字,却把霍璟深气笑了,你还有没有点自知之明?该不会是缺钱把自己逼疯了吧?这信手拈来的嘲讽刺的江可心心口一阵钝痛。
她确实疯了,否则怎么会爱上霍璟深这种冷酷无情的男人。
要是走投无路了,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不如我包养你怎么样?我可以给你用不完的钱,你只需要像那天一样让我舒服了——外婆死了。
江可心忽然打断他,渐渐地,她一字一句都透着恨意,外婆是看到你逼我开得那场发布会后,跳楼自杀的。
霍璟深,你害死了我外婆。
她不要钱,她要他一辈子记住他的罪恶。
霍璟深突然一慌,像是在万丈高楼处踏空,这时,却又听见江可心低声说了一句,啊,又流鼻血了。
霍璟深忽然松了口气,什么外婆死了,肯定又是她骗钱的新把戏,又来绝症的那一套,你以为我还会相信?江可心却答非所问,我看到你的车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决绝。
霍璟深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好像某种重要的东西就要离他而去。
你在哪里?他猛然刹车,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催促他,必须马上找到江可心,电话里传来她低低的一句。
你马上就能见到我了。
霍璟深下车后环顾四周,却并没有见到江可心,心口越来越不安,额头都急出来了冷汗。
就在他想要再冲手机询问一句时——嘭——!什么东西从高楼落下,砸在他身后。
远处的人发出尖叫,这一瞬间,霍璟深脑海一片空白,他缓缓转过身——江可心就这样死在了他面前,鲜血从她身下蜿蜒流出,染红了一地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