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来到游乐园附近,下车后,看着周围陌生但又无比熟悉的环境,陆彦昌和司机道了谢,径直走向游乐园。
此时已经快凌晨三点,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路上没有任何行人。
靠近游乐园大门后,他的脚步顿了顿,自从许西念出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甚至连经过都不敢。
因为,只要靠近这里,他就会想起那天的一切,想到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在他眼前倒下的。
……用力的闭了闭眼,陆彦昌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了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的许西延。
缓缓迈步走到他身后,陆彦昌盯着他仰头喝酒的背影,听着风吹过他脚边空易拉罐的声音,久久无法迈出下一步。
喝完最后一口,许西延把手中的易拉罐捏扁,仿佛自言自语般出声:你还是来了,坐吧。
随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路面,许西延拿起一罐啤酒放到那里,自己又拿过一瓶打开,仰头喝了一大口。
听到他的声音,陆彦昌眼神闪了闪,慢慢地走过去坐下,拿起地上的啤酒,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我那天听到声音回头的时候,念念就倒在那里。
许西延并没有扭头看陆彦昌,而是看着自己面前两米之外的位置,哑声说道。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你冲过去,我才后知后觉的跑出去。
西延,我……看着许西延苍白的侧脸,陆彦昌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启唇想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你别说,就听我说。
许西仰头呼出一口气,说道:当时就一直是你在解释,现在,听我说说吧。
我真的特别喜欢念念,一直把她当宝贝似的护着,小的时候,就算是我爸抱一下她,我都不愿意。
她长大一点后,我也是把她护的没边儿,你应该知道吧?说到这个,许西延侧过头,看了一眼陆彦昌,努力的扯出一抹笑。
陆彦昌望着他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我知道。
他没有兄弟姐妹,但也见过别人家的兄弟姐妹相处,磕磕碰碰小打小闹都是有的。
唯独许西延,他真的从来没有和许西念说过,哪怕一句重话,永远都是宝贝的不得了。
许西念也特别懂事,就算偶尔任性,也会很快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软乎乎的道歉。
她刚出事的时候,我真的很难接受,我恨极了那个撞到她的人,也恨极了你。
拿着啤酒罐在手里把玩了几下,许西延继续哑着嗓子开口。
我恨你为什么不看好她,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跑过去,恨你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去救她……我真的恨不得被撞的那个人是你。
我……听他这么说,陆彦昌忍不住开口,想说些什么。
你听我说完。
扭头打断他,许西延看着陆彦昌说道:后来,我甚至在不停地设想,如果当时,站在念念身边的是我。
我能不能在给她买棉花糖的时候,很快注意到她跑开,然后像你一样,第一时间跑过去追她。
事实上,我也无法完全确保这一点。
……陆彦昌,这一年多,我想了很多。
许西延望着眼前的空地,眼神里闪过许许多多的情绪,最后全都归于平静。
念念的事,其实不能全都怪你,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原谅你……毕竟我的妹妹,她再也回不来了啊……听着许西延的话,陆彦昌盯着他的侧脸,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只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而许西延却没有任何回应,两人就这么陷入了僵局……不知过了多久,许西延猛地把手中的啤酒罐捏扁,站起身俯视着地上的陆彦昌道:陆彦昌,你站起来。
抬头看着许西延面无表情的脸,陆彦昌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啤酒罐,站起身来。
看着与自己相对而立的陆彦昌,许西延眼里划过一丝挣扎,直接挥拳砸到了他的脸上。
他出手特别突兀,陆彦昌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打的后退了几步,踉跄着站稳身体后,他舌尖动了动,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来还手!!!看他始终呆在那里不动,许西延冲着他怒吼一声,又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抬腿撞上他的腹部,陆彦昌痛的弯下身体。
我TM让你还手!!!在听到许西延又一次的嘶吼之后,陆彦昌的指尖动了动,伸手拦下他不知第几次撞上自己腹部的膝盖。
被阻挡后,许西延想也不想的收回腿,对着他挥出拳头,陆彦昌下意识的回击,两人就这么在空旷的路上打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精疲力竭地躺在了地上,陆彦昌躺在那里急促的喘息着。
许西延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着地面说道:你还记得念念最后跟你说的那句话吗?记得。
闻言,陆彦昌急促的呼吸暂停了一下,想到许西念最后拉着他说的那句话,眼睛瞬间红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
当时救护车已经来了,在医护人员转移她到车上时,许西念还在拉着陆彦昌的手说:陆彦昌哥哥对不起,念念不应该自己跑过来。
那个小姑娘,明明自己已经痛得面色惨白,却还不忘跟他认错,而这也让他更难过,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快一点。
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许西延看着地上的陆彦昌说道:就这样吧,就让一切就这么过去吧。
西延……听着许西延说出这句话,陆彦昌心里五味杂陈。
陆彦昌,你听我说,我说的一切,不只是念念那件事,还有……语气停顿了一下,许西延盯着陆彦昌,认真地说道:还有我和你。
以后,我们……就当从来都没认识过吧。
陆彦昌,我可以不去怪你,可我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面对你。
所以,我们,就做回陌生人吧。
这样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好的结局。
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彦昌,他站起身,走到路边拿过两罐啤酒,打开后,走回来递给陆彦昌一罐。
盯着他的神情,陆彦昌缓缓坐起身接过那罐啤酒。
见状,许西延伸手过去和他碰了一下,释然的笑了笑,说道:我怨恨了你一年多,现在我原谅你了。
我们……再见。
再也不见。
犹豫了许久,陆彦昌看着眼前的人,低声回了一句再见。
仰头喝完罐中的酒,许西延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陆彦昌看着他的背影,也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酒。
因为喝的太快,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陆彦昌垂着头不住地咳嗽,看着不断滴落在地的水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再见,许西延。
再见,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