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采访一经发表到网上，铺天盖地的评论袭来。
医院本就鱼龙混杂，这会儿走廊里有人手机声音外放，很吵。
宋晚越听声音越耳熟，忍不住走过去，瞥了眼视频内容。
营销号特意把所谓的回应片段剪了出来，她眼睁睁看着男人点了不感兴趣，末了，抬起头看着她问：有事吗？公共场合，麻烦您把手机声音调小点。
男人看她态度还算温和，又是医生的份上，敷衍地点点头。
宋晚转过身以后，心虚的松了口气，好在她反应快，确认不是黑粉，也没跟风骂人。
她不放心的想问问李菲菲的情况，刚拿出手机，就听到急促的车轮滚动声。
她拔腿往回跑，快速打开急救室的门，给自己戴好口罩跟手套，站在跟前检查起来。
耳边有同事深吸一口气，跟她对视一眼。
前臂、上臂、足踝、膝关节多处血管神经肌腱韧带损伤，安排手术吧。
马医生叹了口气：得，今儿晚上别睡了。
李琳打内线预约手术室，宋晚就站在她旁边。
挂断电话，她忍不住问：这样的程度，不会是被打击报复了吧？宋晚思考半刻，回复她：已经报警了，联系上家属了嘛？李琳立刻切换回工作状态：在路上。
行，几号有空的？3号。
宋晚举起胳膊在空中挥了挥，示意自己知道了，没一会儿背影就消失在走廊里。
患者伤的很重，也不是一个医生就能完成的工作量，顾若萧和马医生齐上阵，加上宋晚三个人，一人负责一侧的部位。
马医生资历比他们都深，这次也收起了一贯的玩笑，语气有些沉：静脉，能接的接，接不上的扎了，肌腱韧带一根一根缝，神经从外伤处扩大清创探查。
顿了顿，他扫过两人的眼睛，继续说：仔细点，坚持不住就换下来，别硬撑。
两人点点头，齐声说：好。
上了全麻，手术里只有仪器运转发出的声音，几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探查的画面看，无疑都皱起了眉头。
马医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嘴快，忍不住吐槽起来：多大仇啊，这是存心想把人废了！顾若萧插了一嘴：手法很专业，我都怀疑是不是研究过人体解剖学。
马医生和宋晚同时开口：有可能。
止血钳。
血痕明显，她手上戴着橡胶手套，有点滑。
她一心扑在手术上，结束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要脱水了，其余两位男同志一样。
顾若萧扔给她一瓶葡萄糖，声音都瘫软了：凑合着吧，我太困了，先走了。
他说完就打着哈欠要往值班室走，突然喊了一声：宋晚，别动！她乖乖地停了动作，就那么举着两只手，神情迷茫：怎么了？你手套什么时候破了？他的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急忙走过来注视着她。
宋晚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他们自己就是医生，和普通人不一样，医生的工作就是接触各式各样的病人。
在诊治相关病人的过程一旦防护不当，就很有可能感染HIV、HCV、HPV等各类传染疾病...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堵，火速脱了手套，查看手上有没有细小的伤口，不敢耽搁。
顾若萧也说：你快消毒完出来，我去催他的血液报告，希望没事。
她有些僵硬地回了他一个笑容，缓声说：肯定没事，没有伤口。
别管这些，按流程走，去拿药。
他又顿了顿，你一会儿直接去值班室休息，我给你送过来。
他把她当朋友，这种性命攸关的不是小事儿，他都不敢想，万一真的...谢谢你，顾若萧。
不是顾医生，是好朋友顾若萧。
他担忧的表情一直存在宋晚的脑海里，她比以往洗的次数还要多，直到手和胳膊都被搓红了，才停了动作。
去查血，备案，这么一套程序下来，她已经要支撑不住。
医院每层楼都有的电子表，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这场手术她们差不多做了有十六个小时，而十六个小时再没进食又是一种什么概念？她麻木地给自己灌葡萄糖，眼皮越来越重，护士一回头，就看见她已经栽倒在地上，发出一道响亮的声音。
宋医生！她迷迷糊糊的想睁开眼睛，在一片白的世界里，耳边很吵闹，她蠕动嘴唇，怎么也发不出来声音。
有史以来被饿死的医学生，她可能是第一个吧...走之前万一还感染了HIV，那她一定比窦娥还冤！意识陷入昏睡里，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嗓子疼得像刀子在割，她动了动手指，咳嗽一声。
陆沂舟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头顶竖着几根呆毛，在她动手指的第一时间，抬起了头，眼角青黑，一脸焦急，问她：喝水？喝。
一出声，把她自己都吓到了，跟公鸭嗓似的。
先沾沾嘴唇，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发烧。
她不用问，他交代得很清楚。
这段时间，他空了就过来陪着，下班就守在她病床跟前，一时一刻也不离开，生怕她醒了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自己，从而伤心失落。
报告怎么说？她最关心的是这个，撑着双臂都要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陆沂舟喉咙一紧，眼睛里带着难熬，红血丝明显。
梅毒阳性，QHIV可疑阳性。
宋晚抓着床单的手捏了起来，她闭上眼睛，说：你让我静静。
他只觉得喉头哑得紧。
晚晚。
你让我静静可以吗？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意，不忍将狠话说出来，带着乞求的语气，拜托他不要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陆沂舟认真地看着她，眸光很深，声音落在空荡的病房里散着回音：我在这陪着你，不说话。
宋晚把被子拉过头，将自己蒙在里面，闷声说：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