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发觉上班少了李琳在自己耳边咋呼,她都不习惯了,吃饭的时候也索然无味,看着又恢复了之前独来独往的状态。
刚抢救回来位出车祸的患者,她卸下一身疲惫,这会儿胳膊还隐隐发酸,就听到路过的两个护士正讨论着:今天忙死了啊,琳琳不在,我感觉好累!是啊,急救铃一响她就往前冲,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负责的区域,板凳都没坐热过。
宋晚的神色暗了暗,怪不得这么不得劲儿。
刚才操作的时候也习惯性的喊了李琳的名字。
她请了一周的假,坚持吧。
我听说是家里人出事了,一周可能也悬。
两人唠得正起劲,一抬头碰上宋晚,尴尬的笑了笑,连忙拉着彼此就走。
宋晚想来想去,还是给李琳发了消息:怎么样了?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复:刚到医院,我爸已经住院了,就是骨折。
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亮,顾若萧冲了杯咖啡,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金丝眼镜下那双眼睛正含着担心:喝点提提神,你眉头都快皱成花儿了。
谢了。
宋晚举杯,朝他笑了笑。
对了,这周学校组织了校庆,邀请了很多业界大拿,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他推了推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柔和极了。
宋晚平时不太关注这些消息,她想了想,答应下来:行。
你下周是不是就要换科室了?宋晚一阵恍惚,一个月过这么快吗?突然觉得,急诊也挺好的,我都习惯了。
她发笑,整理了桌面上散落的文件,随意的聊着天。
顾若萧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道:也就是头发多掉了点,黑眼圈更重罢了。
他又一脸疑惑的看着宋晚,问: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头发还这么多?宋晚被他逗笑:反正不是生姜的。
这就是医院里流传的一个梗,有脱发的患者来皮肤科看病,嘴里还念叨着:医生啊,我都是拿生姜擦头皮的,每天都擦,我都被生姜腌入味儿了,你说这头发咋越掉越少呢?结果医生比患者还秃,当下那患者就不看了,纯纯释怀了。
顾若萧也想到这事儿,眼睛眯得更深了。
一会儿要查房,孟主任也在。
好,我一会儿就来。
她手头上还要下几个医嘱,顾若萧自觉离开。
她到的时候,病房里已经乌七八糟的围了好大一圈人,她暗暗想,也就主任查房有这待遇了。
跟在人群里,时不时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一副好学的模样。
结束了,她被孟主任单独留下来,语重心长的问:小宋啊,想不想在急诊继续待着啊?你知道的,急诊比较缺人,这一个月下来,你的能力我们是有目共睹的...他还要继续说,宋晚就扬起了笑:主任,我愿意在急诊。
孟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浮现出欣慰的表情,连说几个好字,最后才说:行,忙去吧,记得看这次的医学会议。
哎!她连忙应下来,等走出这层楼,才翻出手机在大群里找到直播链接,这会儿才是开幕式,她百无聊赖的边走边看。
没什么亮点,普通的介绍,镜头扫在观众席时,她猛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而镜头又偏偏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五六秒的时间,宋晚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仔细盯着。
他今天一袭墨蓝色的西装,浑身上下透着纤尘不染的气息,和周围统一穿着黑色西服,打着考究领带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矜贵从容地坐在位上,察觉到镜头的存在,礼貌疏离的点了点头,幽黑的眸子像含着墨,淡淡的凝视着镜头,整个人儒雅中透着疏离。
镜头再次转到台上,而宋晚还在回味他那道身影,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着,少了跟她在一起时的随和,染上一层上位者的疏离。
她突然,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了解他。
退出直播,她看见群里已经有手速快的截了图:啊啊啊啊啊,陆医生!这是把咱们院草都派出去了啊!陆医生凭脸杀人!狗头jpg.有没有人汇报,陆医生的专题讲座在什么时候?重金酬谢!一个红包激起了众人的斗志。
小白护士首当其冲:下午四点,专场!宋晚的手抖了抖,点红包去了,不小心点了回复:^o^。
在她发现要撤回时,已经变成满屏的消息,瞬间就把她的表情挤了下去。
小白护士:宋医生冒泡了!放心,我们大家都会去看的!王青元:加一!晶晶:感觉好甜啊,磕到了!宋医生这是在帮男朋友拉人气嘛!为了烘托气氛,她还甩了好几个爱心的表情包,一连串,她的手机这边从天而降一串亲亲和爱心,她顿时有种洗不白的感觉了。
现在,说是手滑也来不及了。
欲哭无泪。
看了眼时间,离四点只有不到两个小时,她收了手机,往诊室走。
迎面碰上一位衣着蹒跚的老人,正抱着个不大的孩子,满脸通红,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转着,不知所措。
看见她身上的白大褂,像是终于找到了救赎,直直的就跑过来,声音嘶哑:师傅,你看看小孩儿!他的脸上黝黑,已经快到初冬,身上还穿的是件薄薄的条纹T恤,市场上十块钱能买到的那种,顿时,宋晚心头一酸。
从老人手里接过孩子,连忙问:小孩手是怎么弄的?老人战战兢兢,手上止不住的颤抖说:让公交车压的,成两半了...宋晚不敢耽误,抱着孩子就往诊室跑。
先拍个片子,小孩的爸爸妈妈能来吗?她粗略的看了眼,就知道很严重,小女孩儿窝在她怀里,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就那么望着她身后的爷爷,不哭也不闹。
赶紧把她放在急诊床上,老人鞋都跑掉了,这会儿听到她的话,连忙说:她爸已经在路上了,您得救小孩儿啊,她才三岁。
宋晚点头,安慰着:您放心啊,先去急诊排队缴一下费用,我们带小孩去拍片子,一会儿您直接来这儿等。
老人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才放心的离开,他光着脚,鞋都跑掉了。
小孩父亲来的时候,结果也出来了。
宋晚拿着拍的片子,指着说:骨折了,有可能要面临截肢,现在能不能接回去是个问题,功能恢复的怎么样,这个要看后面恢复的情况。
男人手足无措的看着她,眼睛里满是难受,我不想让她的手废掉,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也治。
宋晚将手术同意书递给他,眼神真挚:你放心,我尽最大能力。
男人点点头,他的手指很粗糙,握着笔在纸上擦出很大的声音。
他身上还穿着迷彩服,头发上也染着黑灰,宋晚的嗓子一疼。
她跟着男人一起走出去。
门外爷爷正抱着小女孩,她的手被缠上了一圈绷带,看不出形状来,像是疼的紧了,她也只是小声的啜泣着。
爷爷只好心疼的抱着她哄,抖着腿,说:不哭不哭,爷爷给你买玩具。
她难受的压下情绪,走到小孩儿面前,剥了块儿糖递给她,声音温柔:乖,吃块儿糖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