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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狭路相逢

2025-04-01 07:50:43

吕黛宿醉醒来,天色晴明,湛蓝的天幕上黏着几缕浮云,细细长长,像锦被里扯出来的棉絮。

她在自己的窝里,口渴得厉害,飞到桌上吃了两口茶水,一道白光落在院心,吕明湖回来了。

吕明湖看了看她,也没说什么,拿了本书坐在榻上看起来。

吕黛踌躇半晌,问道:那药……他收下了么?吕明湖一声嗯,像一把冰凉的铜磬子,重重敲在她心上。

道行尚浅的喜鹊精,心似琉璃般脆弱,这一下便裂开无数条缝。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傻,居然期待江屏为了自己放弃鲁小姐,还把这份期待暴露给吕明湖,让他知道自己多么愚蠢。

她与江屏成亲,原本是因为和吕明湖赌气,气他不肯给她男人对女人的爱,如今事实证明,江屏也不爱她,纵然夫妻一场,他还是喜欢鲁小姐。

她恨江屏的薄情,更恨他不争气,就算要救鲁小姐,他也该去想别的法子,怎么能收明湖的药?他不知道明湖是她的主人,这么做会让她颜面扫地?也难怪,可望不可及的美人忽然间唾手可得,他高兴得昏了头,哪有功夫考虑她的颜面?吕黛暗自冷笑,心中的恨意像毒汁渗出裂缝,流遍全身。

幸好她现在不是人形,吕明湖看不见她痛苦扭曲的表情。

她在他面前再也待不下去,飞出屋子,离开了庐山。

心情不好时,吕黛格外地想偷东西,这世上最容易得手的目标便是醉汉。

哪里醉汉最多呢?海市。

她在海市转悠了两日,收获颇丰,便想去赌坊玩玩。

真游赌坊是海市最大的销金窟,终日宾客盈门,不分昼夜。

吕黛来到这里,见门前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壶中日月长,下联是:匣里乾坤大。

富丽堂皇的大厅浓香扑鼻,细闻有上好的酒香,熏香,脂粉香。

男人女人,妖魔鬼怪围绕着一张张赌桌,有的手舞足蹈,有的垂头丧气。

筹码碰撞的声音,骰子摇晃的声音,笑声哭声不绝于耳。

赌坊共有七层,一楼赌的是夜明珠,二楼赌的是寿元,三楼赌的是修为,再往上赌的便是更贵重的东西了。

吕黛不打算上楼,楼上都是她赌不起的东西。

她走到东南角的柜台前,将这两日偷来的法宝换了两匣子夜明珠,买了筹码,就在一楼赌了起来。

真游赌坊的老板姓乔,名吉,外号逢赌必赢。

此时他正坐在七楼的一把交椅上,和对面的紫衣少年饮酒。

少年生得面若秋月,仪表风流,乔吉打量着他,笑得手发抖,酒都洒了出来。

少年道:你笑什么?乔吉道:我笑你越活越年轻,越长越俊俏。

少年也笑了,道:原先我也不想扮嫩,我上一具肉身是个三十多岁的员外,比你还胖,动不动便头晕气喘,一身臭汗油垢,我实在受够了。

还是年轻人好,我用这具肉身走路都觉得轻便许多。

乔吉道:你的伤恢复得怎样?要不要我帮忙?少年摇了摇头,看他的目光中有一点感动,道:你帮我的已经够多,其他事我自会处置。

乔吉吃了杯酒,面上露出几分感慨之色,道:三年前,我便听说地府在暗中追捕一名叫陆诀的鬼差,我还想会不会是你,果真是你。

你的消息比那帮臭道士灵通多了,三日前我和一名小道士交手,他们才知道陆诀的事。

少年,姑且叫他陆诀罢,他将对道门的不屑挂在眼角,自斟一杯,擎在手里,靠近乔吉的面孔,低声道:其实我来是想问你,五百年前,你替我找的分身,现在是谁?乔吉道:我早就说过,你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陆诀道:别人的肉身终究不好,我想是时候知道了。

乔吉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苍梧,相信我,还没到时候。

陆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目中自有一股王者气度,不是俗世养尊处优的王,而是丛林中拼杀出来的王,无论谁被他这样看着,都像是猎物。

乔吉却很从容,因为他太了解这位王了。

陆诀忽然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举杯一饮而尽,道:我当然相信你,这世上我最相信的便是你。

乔吉拿起旁边的一副骰子,道:好久没和你玩了,你先来,输了罚酒三杯。

陆诀道:换个玩法罢,人都说你逢赌必赢,殊不知你遇上我,便逢赌必输。

乔吉笑道:你换了肉身,运气未必还那么好。

陆诀道: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说着拿过骰子,往一只空碗里一掷,叮当当,三个六,豹子通杀。

乔吉深深叹了口气,道:上天真是不公平得很。

陆诀看着他连吃三大杯,站起身,走到朱红栏杆旁,俯瞰一楼的大厅。

身穿月白衫子,淡黄湘裙的吕黛步入他的视线,他平淡的神情一下变得兴致盎然。

乔吉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这种清汤寡水的小姑娘,不合你一贯的胃口啊。

陆诀道:她是长乐宫吕明湖的灵宠,你没看她一身先天之气,是上好的补品么?乔吉笑道:原来你是嘴馋了。

有道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吕黛满以为今晚能大赚一笔,不想玩了半个时辰,手中的筹码输了一半。

定是这桌风水不好,她换了一桌,庄家摇动宝匣,哐的一声按在桌上,周围的赌徒纷纷下注。

吕黛正要押大,身后有个低沉悦耳的声音道:姑娘,押小。

吕黛转过头,与一名紫衣美少年四目相对,冷哼一声,扭头将筹码押在大上。

开匣是赌博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吕黛和一众赌徒盯着宝匣打开,三一一,果然是小。

吕黛满脸沮丧,陆诀轻轻笑了一声,又到下注的时候,道:姑娘,还是押小。

吕黛偏不听,押大。

陆诀摇了摇头,女人有时候就喜欢和男人做对。

宝匣打开,二四一,果然还是小。

真邪门了,自己一只喜鹊,今晚怎么比乌鸦还倒霉?吕黛恨恨地盯着那三枚骰子,觉得它们和江屏合起伙来欺负自己。

第三次下注,陆诀道:姑娘,听我的,押大罢。

吕黛抬手,啪的一声,将筹码押在了小上。

陆诀无语凝噎,宝匣打开,五五四,大,心想吃了三次亏,下一次她总该知趣了。

不想吕黛铁了心和他作对,终于输得精光,气冲冲地离开了赌坊。

夜色已深,街上辉灯月交,一片光明。

吕黛漫无目的地走着,海风不时地将岸边的海浪声有节奏地传送过来。

陆诀跟上她,道:姑娘,你为何不听我的?吕黛没好气道: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听你的?陆诀道:我好心帮你赢钱,你若不是傻子,就该听我的。

吕黛站住脚,瞪着他,大声道:我就是傻子,不识好歹,不自量力,痴心妄想,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傻的妖了,你满意了!说着语音哽塞,泪水夺眶而出。

陆诀怔住了,他知道这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这只喜鹊精一定是被人伤了心,这人多半是个男人,男人本就是让女人伤心的同类,自己也让很多女人伤过心。

路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吕黛吸了吸鼻子,一溜烟跑远了。

一名老者走到陆诀身边,道:后生,还不去追?女人嘛,哄一哄就好了。

陆诀笑了笑,当真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