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文宇说开之后,两人又约了陆岑,三个人在林秋意的小公寓里煮火锅,一边吃着火锅,一边回忆往事,一顿饭下来,已经下午。
陆岑好酒,酒瘾也大,每次小聚,白的红的啤的挨着来,喝醉了就捧着周文宇的脸,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的叫着,听得人牙根都酸了。
周文宇被喊得红了脸,撩起袖子往厨房里钻,美其名曰洗碗,被林秋意扯住了手臂。
这儿没材料,煮不了醒酒汤,你带岑姐回去吧。
昨天晚上就醉得厉害,今天又喝那么多……给她熬点儿醒酒汤,不然身子熬不住,她经纪人叮嘱了,明天一早还有通告呢。
周文宇没推辞,把人搀扶着起身,刚走几步,陆岑就不肯走了,双脚一踢,直把高跟鞋踢了出去。
要抱。
陆岑张开双臂,对着周文宇嘟囔。
周文宇好脾气的笑笑,把鞋子捡了拎在手里,这才走到陆岑面前,弯下腰肢,把人打横抱抱在怀里。
动作轻柔,将陆岑当成了易碎的玻璃,一举一动,皆是小心。
这样的呵护是有用的,陆岑双手搂住周文宇的脖子,乖乖将头埋在周文宇怀里,彻底安生了。
林秋意看得直笑,走上前去帮忙开了门。
走吧走吧,这恩爱秀得,眼睛都快被你们闪瞎了。
周文宇抱着陆岑出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们先走了。
林秋意笑眯眯的,应声说好。
眼看着两人进去电梯,电梯门即将合上,周文宇又说,阿秋,再联系。
电梯门合拢,遮住了那双温润的眼眸和唇边柔软的笑意,林秋意下意识的想追出去,不知想到什么,终是驻足,只有扣着门边的手指,指尖都泛了白。
收拾完公寓,林秋意去楼下公园溜达了一圈。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默默看着一对又一对的夫妻从面前走过。
他们或年轻,或老矣,有并肩携手的,有争论不休的,有操心柴米油盐的,有忧虑上老下小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有各的为难之处,可在他们身上体现的人间烟火,是那样的真切,真切得令人羡慕。
不似她,就像梅湾村河边柳树上萌生的柳絮,风一起,被吹散了,飘零着,找不到个归处。
看着头顶悠悠的浮云,林秋意兀自思忖,穷其一生,她能不能过上细水长流的日子?不说完满,至少像这些人一样,平凡而快乐,能随心随性就好。
偷得浮生半日闲,临近夜幕,林秋意回了渭水别墅。
沈黎风既然打了电话来,那么,就算他不在,她也是要回去的,沈黎风的霸道,无时无刻不在。
洗了澡,看了会儿徐子婧采访王先生的视频,林秋意上床睡觉,沉沉坠入梦境。
梦里,是周文宇送给她的卡片,卡片是手绘的,上面满画着菊花。
全部绽放的,尚在花骨朵的,将开未开的,一朵挨着一朵,一朵賽一朵好看,金黄的花瓣,翠绿的叶,与他们常去的那片种满菊花的山坡连成一片。
她坐在菊花丛里,看着周文宇背着粗布缝的书包朝她靠近,兴冲冲的挥手,宇文,这里!我在这里!周文宇咧着嘴直笑,脚上生了风一般跑过去,分明是对着她的,却又像看不到她一样,直奔她身后。
陆岑穿一身白色西装,静静的站在她背后,目光浓得似墨,淡得像水,像是钉在她身上,又像是在看周文宇,细长的双臂张开,陆岑笑嘻嘻的对周文宇说,宇文,要抱。
眉眼如画,宛如掉落人间的精灵。
小小的孩童长成俊朗的少年,双手环住陆岑的腰,抱起陆岑在花丛中央旋转,转啊,转啊,四周是漂浮起的菊花花瓣,把他们团团围住。
她大喊,不是她!不是她!宇文,是我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她声嘶力竭的喊,却是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扑上去撕扯,却怎么也扯不开十指相扣的两人。
她跪在地上痛哭,颓然的明白,那是宇文,但不是她一个人的宇文,她的宇文,也陪不了她一辈子。
你哭什么,就那么舍不得?一张破卡片都要珍藏着是吗?他送给你的东西就那么值钱是吗?林秋意,你他妈的喜欢他是不是?你他妈的是不是喜欢他!暴虐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林秋意抬头,相拥的两人不见了踪影,入她眼的是沈黎风的脸。
沈黎风的脸庞尚稚嫩,身上的戾气还没那么重。
手里拿着的,是原本还放在她掌心,她紧紧捏着的卡片。
她摇头否认,我没有,我没有。
她只是喜欢那张卡片,只是喜欢卡片。
真的,她可以发誓,她记着的只是那张卡片,她忘了的,沈黎风不喜欢的梅湾村,沈黎风厌恶的周文宇,她通通都忘了,通通都从脑子里抹去了。
她拽着沈黎风的裤脚,卑微如尘,二哥,我求求你,你把卡片还给我好不好。
好啊,我还给你。
沈黎风笑着,把那张卡片撕碎再撕碎,撕得碎得不能再碎,随手一扬。
碎片自她头顶落下,纷纷扬扬,像极了凋零的菊花花瓣。
卡片背后是周文宇求他父亲写下的两行小字:——菊花开,菊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一并被撕碎了揉进风里。
梦到这里没了后续,林秋意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
落地窗外,月色撩人,海风透过缝隙灌进房中,氤氲了一室寂静。
房门被推开,有人逆光而来,借着床头不甚明亮的睡眠灯,那人的眉眼逐渐清晰,和梦里出现的那张脸重合起来。
林秋意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是梦还是现实,只下意识的解释,二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没有喜欢周文宇。
真的。
从来没有。
一点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