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未出军营,可军中也未有人提及,殊不知,这南国上下已是将苏家女将有细作之疑,传得沸沸扬扬。
沈子君坐在瞭望台上发着呆,回想曾经说她相貌丑陋的流言,她可以不听,甚至可以跟着一起取笑自己。
而如今这流言,却是如此令人寒心。
无论你做了多大的贡献,曾经受过多高的嘉奖,流言四起,所有的一切骄傲,功勋,在这一刻都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满是骂名。
要说恼,也定是恼,这不过是晋国人卑劣的手段,就算此刻去澄清,百姓也宁可相信这流言,也不愿相信那真相。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话的确如此。
回想方才祁礼与陛下两人,因晋国细作之事,将计就计争执不休。
陛下本是在询问,也并未下旨,祁礼却护她心切,直接顶撞了陛下…沈子君将头埋进了膝盖里,心里五味杂陈。
苏老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今日这汤不合胃口?沈子君抬起头,见是苏老瞬间委屈感奔涌而出。
陛下他...爹都知道。
爹认为该如何?苏老从身后拿出一只热乎乎的烤红薯,递到她的手中吃点东西,这不吃东西,可不行。
她握着那温暖的红薯,声音有些颤抖,强抑制住情绪道。
爹...茉儿给苏家蒙羞了。
何出此言?南国要是没有这个女将军,又谈何太平昌盛?可流言对苏家…流言已是覆水难收,难道你要你像叔父那般自责,以死来证明清白之身吗?沈子君一怔,内心仿佛被重击一般…苏老叹了口气又道:你叔父只求得陛下相信,便是心安,如今陛下信你,又何须在意其他?是南国百姓的性命重要,还是那块忠烈牌匾重要?西洲那些年征战为何?你都忘了吗?这些年,陛下,王爷对你不薄,从而导致你恃宠而骄,从军之人的根本,在沈子君将军这里已是不复存在了吗?沈子君立即跪下身来,喉咙仿佛被掐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回想着这些年,感情之事纠缠于身,凌乱无序,习惯了有人照顾,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口口声声念叨着要保卫的南国,如今却因流言止步,放弃这破敌良机…爹,茉儿懂了,接下来该如何做,茉儿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老扶起沈子君,将她抱在怀里,许久才道出话来。
孩子,你本该过着无忧无虑的闺中日子,是爹不对,让你如同男子一般上战场杀敌…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娘…爹,我所见过的,又岂是那闺中小姐能见的?这一生,不悔的是做爹的女儿,做南军的将士。
此计划风险颇大,如是…爹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爹,安心。
…连着几日天晴,今日这正午之时,却是未有一丝阳光。
阴云密布,那种窒息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就是苏将军?长得还挺好看的…叛国贼,呸!都说之前晋国视她为敌,就是为了掩盖她是细作的身份…苏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狗东西!真是可怜苏老将军被关入大牢了…可怜?!说不定那苏老也是个细作!沈子君跪在行刑台前,闭着眼,身上已满是鞭痕,听着这百姓们的碎言碎语,竟未有一句是好话。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刑台上的竹帘后扔出一支刑签,在那刑签落地之时,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众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盯着刑台。
还未等斩首之人举刀喷酒,周围又是一顿沸腾,沈子君只觉得腰身一紧,内心一阵欢喜。
仔细嗅着,是那股马奶酒的味道……她睁开了眼,是岱钦,他挥刀划开绑着她手的麻绳。
弹指间,南军已从四处涌入,他从怀里掏出好些小瓷瓶,往地上一扔,扣住沈子君便是骑上马,飞速跑出。
沈子君愤怒的挣扎道:你放开!放你去死吗?就算死,我沈子君也不愿与你塞北为伍!愚蠢!身后的追兵,被乔装的塞北士兵给挡住去路,刚跑出城门,岱钦便是被迫停下了马。
祁礼带着人将城门团团围住,拔出长刀,指着沈子君。
他为何会来救你?我不知…他带着哭腔咆哮道:不知!?你真是细作吗?难道!你忘了塞北和苏家的仇恨了吗?我不是细作!可自始至终,你们都不信我…你不信我…我爹也不信我。
还如何信…一声鹰啸,划破长空,趁众人抬头之际,岱钦又摔出好些瓷瓶,扬着马鞭飞跨过人墙,正得意转头一看,却又皱上了眉头。
见城墙之上,宁司昌已是拉满了弓,殊不知此时的他,手心的汗水早已打湿了长弓…他这一箭他必须射向她,必须射向她的要害,如此…才不能让他生疑。
岱钦是塞北的战神,此刻,他倒是希望,这岱钦不负这战神的名号。
箭脱弦而出,与此同时,岱钦抱着她一跃而下马,两人摔在了雪地里,连着滚落了好几圈。
马儿的惨叫声回荡在这一旁的药谷之中,它重重的摔倒在地,头上的箭羽深插冻土,那箭已是射穿了马头,它想起身,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宁司昌刚松了口气,又提起了心弦,从背后抽出箭羽,再一次拉满弓。
岱钦将摔得头脑昏花的沈子君拉起身来,还未来得及将她抱起,只听嗖的一声响,那箭直插入沈子君的左肩。
顿时鲜血四溅,他慌忙吹着口哨,盘旋在空中的苍鹰听令,飞速俯冲下身,赴死般的冲向宁司昌。
趁着这间隙,岱钦抱着沈子君便是立即消失在了药谷之中。
南王站在城池楼上,看着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宁司昌拱手一揖道:那箭无性命之忧,陛下请安心。
立即派人去药谷搜寻,注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