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许世宁也立即弯腰想要去扶,却被苏婉寻躲开。
我没事!她垂眸回答,随后又退了两步弯腰:谢谢许将军告知。
言毕,她又取出银针包,说道:今日来此地还有一事,那就是替许将军解当时中的毒雾。
许世宁的意志力强大,不会被控制。
但中毒了就是中毒了,对身体没有好处。
好!许世宁点头。
苏婉寻便开始用九转银针替他解毒,甚至还探出蛊毒所在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她用笔墨写下根治毒雾的方子,递给他:许将军,你先把这毒雾解了,至于我们中的蛊毒,我会想办法在半个月内调制出解药。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许世宁看着她纤瘦羸弱的背影,心疼得发慌,竟在冲动之下说道:苏姑娘,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他。
苏婉寻停下脚步,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誉王若现在就谋反,那你兄长就可以洗刷冤屈。
懂我的意思吗?许世宁一步步走到她身后,低声说:誉王谋反是迟早的事,可他现在还没准备好。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逼他现在就起事,这样陛下就会认为所有的事都是誉王干的。
他说的是我们,显然已经将自己拉到了一起。
许世宁的心和明镜似的,原本以为素无心是苏姑娘的朋友,可后来素无心一系列的表现证明她根本没把苏姑娘当朋友。
既然如此,那他就拉誉王府做垫背,替苏姑娘的兄长挡灾。
苏婉寻准备转身,可身体竟被许世宁拉入宽厚的胸膛,他们相差六七岁,在许世宁的眼中她更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儿惹人疼爱。
寻儿,我可以等你长大。
我等得起,也会想办法保你们苏家任何一人不受伤害。
他几乎鼓足所有的勇气,声音因为而颤得厉害:相信我,寻儿。
我将会成为你们苏府最牢靠的保护伞。
许世宁!苏婉寻奋力推开,苍白的小脸已染上寒霜,忍着咽喉上涌的血腥味,低声说道:今日来,的确有事相求,但我也替你疗伤,我们互不相欠。
希望你能尊重我。
这话刚落下,一大口瘀血咳出。
许世宁既慌乱又后悔,苏姑娘本就带病前来,替他解毒不说,还被他亵渎?看着她苍白如雪的小脸,他恨不得自己抽耳光子。
我答应你,答应你,一定救出你兄长!他做下保证,答应这难如登天的事。
白芨带苏婉寻回去的时候,她的状态已处于半晕迷,不断吐着鲜血,一口接一口。
苏远之早就等在门口,看到马车回来,几乎是冲过去将女儿抱下马车。
他大怒之下问了白芨,白芨也是实话实说。
苏远之本想杖责这丫头,但最后还是没有下令。
他知道,这是寻儿硬要去的。
快传家医,去宝库,用最好的灵芝,人参!全部取出来,快!快啊!他赤红着眼睛对着一群奴才狂吼,可看向怀里的女儿时,老泪却已掉下:寻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要留爹爹一个人在这人间吗?你娘自私,你和她一样!你若敢这么走了,爹也不活了,一家人一起上路!苏婉寻见不得苏远之这么难过,艰难地开口安慰:爹,我死不了。
我只是失血过多,没事的。
失血过多?你哪里受伤了?苏远之开始检查她的伤口,但毕竟是女儿,而且也快及笄,总不能扯开她衣服吧?苏婉寻扯唇笑了笑,轻声说:手臂磕破了,流了血,不碍事的。
喝点补血的东西,多休息几天就好。
让爹爹看看!苏远之想要扯开她的袖子,却被她躲开。
苏婉寻索性将手臂放入被褥,疲惫地转身,下了逐客令:爹爹,我想睡觉,等起来想喝点枸杞鸡汤。
苏远之见此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家医也的确说过,需要好好静养。
接下来几天,苏府大门紧闭,苏远之更是谁也不见。
苏家二公子被陛下软禁的事早已传遍整个京城,苏家几个长老偷偷从后门进来,想要和苏远之商量将苏慕霆移出族谱的事。
可这一次,苏远之说什么都不同意,即便将几个兄弟全部得罪光了。
他知道,若是现在若是松口,那慕霆最后的靠山都没有了,陛下想杀就杀,不用顾及他这个丞相身份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为这个儿子做到这份儿上。
老夫人气得茶饭不思,苏远之这是要将整个苏府往火坑里推啊!苏婉寻已在第三天苏醒,先是浸泡个热水浴,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带上补品去看柳姨娘,她知道柳姨娘一定也很担心。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但能正常行走。
她甚至打算明天亲自去宫里见老皇帝,用那些和岛主合作的官员名单去交换景慕霆。
可当她刚准备要出门,就听白芨一声惊呼。
二公子!!苏婉寻的脚步猛停,暮然回首,那抹熟悉是身影已站在她的面前。
她没有抬头,目光只是停留在他的白色锦袍。
他,真的回来了?安然无恙?二哥哥,你,回来了?苏婉寻轻声询问,眸子看似一片波澜不惊,可为什么眼眶发涩,咽喉更是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难受。
呼吸的时候都能感觉刺痛。
景慕霆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半晌,他才低低地开口:嗯,回来了。
嗓音比几天前更沙哑,但还是那么温柔。
嗯,回来就好!她扯唇笑了笑,然后行了个礼,神色有些焦急:本想,本想去看看柳姨娘。
现在你替我去看吧。
她一定急坏了。
说完,她偏头对白芨吩咐:你把东西给二哥哥。
哦!白芨点点头,将点心篮子递过去,说道:二公子,小姐这些日子一直想着你,念着你。
她大病一场,还替你去求许……住嘴!苏婉寻对着她怒喝,沉声道:连规矩都不懂了吗?白芨一愣,委屈地撇了撇嘴,这还是自家小姐头一次这么凶她。
景慕霆对她使了个眼神,示意下去。
白芨一溜烟地就跑了。
苏婉寻想喊也喊不住,正想要抬步跟着离开,身体已被他拥抱在怀。
寻儿,那颗丹药并不是为那个女人吞的,你为什么总是不信我?总是不信我?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语气无奈,甚至带着一丝凄楚。
苏婉寻的身子微微颤抖,在稳了稳心神后才道:我并不在乎这些。
你在乎!你怎么会不在乎?景慕霆已顾不得这是在望月宝阁的后院,双手像是捧住最珍贵的宝贝似得捧住她的小脸,低声问道:非要折磨彼此,你才觉得痛快?嗓音沙哑温柔,带着痛楚,甚至还有一丝哀怨。
苏婉寻始终没有抬头。
也没有和他对视。
景慕霆却突然笑了一声,笑声苦涩,真是因果报应!前世他不也是折磨彼此才觉得痛快吗?第101章 景慕霆,你知道什么是心碎吗?可是,寻儿,我知道错了!不想重蹈覆辙,我只想好好爱你!这些话,他不能说!也不会说!因为现在的寻儿并不是前世被她伤害过的寻儿,现在的她没有经受过他的折磨,也幸好没有被他伤害过……他还有机会!寻儿,你的脸色很苍白……他的大手轻覆盖她的小脸,漆黑的眼瞳满是心疼,不等她再开口,已将她横抱。
苏婉寻也没有拒绝和挣扎,任由他抱着回去。
虽然已是正午,但气温还是冰冷。
景慕霆在替她盖好棉被以后就靠上床沿,手掌与她十指相扣,平静地开口:你放心,这件事已经解决了,皇帝不会再找我麻烦。
嗯。
苏婉寻点点头,但没有多问,更没有提起许世宁。
景慕霆已经习惯她冷冷清清的性子,原本都是他不爱说话,可这一世,却换成自己找话题。
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又说道:老皇帝怀疑一切是誉王在做,而那蠢货也有些按耐不住性子,不知道是是被谁挑唆……其实这一回,他断定老皇帝不敢对他动手,第一,老皇帝需要他对付誉王,第二,还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权利网。
之所以软禁他,就是想看有多少官员来求情。
至于这些铁船和杀手,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是他的人,他们的穿着装扮都是海贼。
而且在快到京城的时候全部跳入大海,一个都没有抓到。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嗯。
苏婉寻轻声一应,声音带着要睡去的慵懒,而且似乎并不惊讶。
景慕霆看着她苍白的小脸。
心疼地吸气,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好。
苏婉寻点头。
没有拒绝,景慕霆喜出望外。
被软禁的几天,他根本没有合眼,一回苏府直接来见她,所以此时也来了困意。
可他突然听她又问:二哥哥,那些岛民真的全都死了?她又唤他二哥哥,明明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景慕霆的心稍稍一沉,但又转念一想,寻儿可能习惯喊这个称呼。
将那些无辜的老弱幼儿救上了铁船。
他回答,大手不断轻抚她柔软的发丝,示意她放心。
嗯。
苏婉寻低声一应,又像是睡了过去。
景慕霆也缓缓入睡。
苏婉寻却又重新张开清眸,温柔的视线落上他的俊颜。
他比几天前清瘦不少,从窗外投来的阳光勾勒出俊美的轮廓,更加的刚毅成熟。
心不争气地一疼,手掌忍不住覆上脸颊。
过几天就是他的生辰,其实这时候的他是无辜的。
他并不是满手沾血的暴君,他有仁心和慈心。
他对自己也许也是一片少年情深。
自己不应该把那些怨恨强加在他的身上,或许应该去接受这份感情。
可是苏婉寻,你真的敢吗?你敢承受这份感情今后带给你的伤害吗?敢去赌他不会爱上其他女人,去赌他不会伤害你?苏婉寻双手掩面,难以自持地哽咽了一下,她尝过心碎的感觉,这种感觉陪伴了她将近四年。
它可以吞噬所有感官,冰冷的寒气从心底一寸一寸的扩散,进入血管,筋脉,再渗入五脏六肺,最后再从肌肤一点点透出。
整个人就像被笼罩在冰窖里,心冻得失去感觉,像是被人挖走,空荡荡得疼。
可若是真的挖去了也好,偏偏它还在,承受着万般折磨,承受着裂成血肉碎片的痛楚……慕霆,我真的不敢,我不敢!我不敢去赌,因为我不想再心碎。
可是……她的手再次轻覆他的侧颜,心疼之色再起,是的,她更舍不得他心碎。
这个善良的,现在对她真心的景慕霆心碎……这一刻,苏婉寻茫然徘徊,如同来到十字路口,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心里却想着,若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一刻。
她既能永远陪着他,也不会再发生让她痛苦心碎的事,那该多好……不知不觉中,她靠在他的肩膀也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景慕霆已经离开,只留下枕头的睡痕,还有已经严严实实盖在她身上的棉被。
小姐,二公子被老爷叫去书房,你不用担心。
白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头,手里端着的都是极品药膳。
苏远之心疼她,几乎将苏府珍藏的老底都掏出来给她炖了,煮了。
若是他自己的老骨头能入药,恐怕他的眼睛也不眨一下。
嗯。
苏婉寻点点头,然后起身准备吃饭。
她的身子必须要好好补补。
吃完饭,她就准备上街透透气,今天是大年初五,集市热闹。
当然,最重要的是想给景慕霆买生辰礼物,还有十天就是他的生辰,她一直都记着。
这一次出去,她规规矩矩地做了登记,还带上几个会功夫的家丁。
巧的是刚要出门,齐非乐就找上门,一见她就激动地将她抱住:苏婉寻!你,你,你真是急死我了!你们苏府大门不开,你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呜呜呜!苏婉寻从来没想过齐非乐会哭,还哭得像个小孩。
心里当然很感动,不过总觉得有点别扭,这大庭广众的,别人还以为苏府在办丧事。
本来这些日子就在风口浪尖。
走走走,我们出去再说!她将鼻涕眼泪一脸的齐非乐推开些。
上了马车,齐非乐就又冷着一张脸,责怪她的无情无义,没把她当朋友。
至少给她写封信报个平安。
苏婉寻也不和她顶嘴,毕竟的确是自己的疏忽。
在抱怨了一堆后,她终于开口问:对了,你出来做什么?病养好了?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我……苏婉寻一噎,沉思了片刻后回道:就是出来透透气。
随后又指向不远处:就在前面的古玩店停一下吧。
马车停下,苏婉寻踏进古玩店,说起来前世每年都会给他精心准备礼物,有字画,有扳指,还有刺绣,甚至还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雕刻了核桃小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
这一生,她就给他买副字画吧。
很快,她就选中一幅紫竹林的水墨画,还是他喜欢的画家。
送给他的吧?齐非乐挑了挑眉,一脸看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