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白灵沅不止一次的说过了,老夫人也不止一次的拒绝。
她从来都是个温顺的,见自己生气了,也就不提了。
老夫人以为时日长了,这样的念头渐渐也就抹平了。
如今她这样跪到眼前来,老夫人知道她这回是下了决心,若是不答应,怕是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有些话说得轻巧,这天下之大,又有几处能给女子的?她还太年轻了,不知道这人生之长,不是她一个孤女能承受的。
可眼下白灵沅这个样子,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呢,所有话到了嘴边都要三缄其口,生怕自己再给她一个刺激,连活的念头都没有了。
灵沅,你让祖母想想。
老夫人泪眼婆娑,伸手握住白灵沅的手,看着她磕破的额头,哽咽道,等你把身子养好,咱们再谈这事,好吗?白灵沅眼中的光暗了暗:祖母,灵沅不嫁人,求祖母应允。
她的执念太深,一定要得到答案。
不是再想想,不是不可以,而是肯定的回答。
老夫人深吸好几口,最终才艰难的点了点头:好,祖母应允你,你也要答应祖母,把身子养好,你若不爱惜自己,还怎么照顾我?终于得了老夫人的应答,白灵沅只觉得坠在心间的那颗石头也落了地,她本就是靠这口气一直强撑着,若非一定要亲自听到老夫人的回答,只怕刚才出门的时候就不行了,现下这口气松了,谢祖母的话还没说出口,人便晕了过去。
老夫人急忙唤人送白灵沅回去,她如今心里又有了念想,定然会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了。
等白灵沅被抬离之后,老夫人才重又坐回去,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
周嬷嬷一路跟着到院外,好半晌才回来,她抬手抹了把泪,沉声道:老夫人,你就这么应了咱们四姑娘,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老夫人很轻的摇头,缓缓睁开眼:原是我不好,明知道辰安他爹娘早早给他定了婚约,就不该侥幸觉着林家这么多年没动静想必是不会再提了,我就该一早先问过,再来动自己那些糊涂心思,也免得灵沅她这么多年一直等着盼着,如今执念一灭,竟有了这样的念头。
我原是想着,辰安同她都是孤苦的苦命人,下半辈子能走到一起,彼此怜惜着,也能走得长久,却忘了他们的心思都太敏感,战战兢兢之人,又怎么能真的坦诚相待,我是老糊涂了,总想着灵沅能嫁在自己近旁,也免得她去了宅子外头还要受委屈……老夫人说得哽咽,连连摆手,实在说不下去,现在再讲这些还能有什么意义。
她这辈子,回头望去,尽是步步走错的。
咱们姑娘……周嬷嬷也听得哽咽,上前搀扶着老夫人,老夫人千万别怪上自己个儿,咱们姑娘念着您的情和好呢。
老夫人不语,怔怔坐了会儿之后,才撑着周嬷嬷站起身来:我既应了她的话,自然也会替她打算周全,这偌大的家业,还养不起她一个么?周嬷嬷听老夫人这么说,放心下来许多,破涕为笑道:老夫人说了那么多,到底还是念着小辈们的,咱们三小姐也好,四姑娘也罢,一个都放不下。
老夫人望向门外,又看看周嬷嬷,也跟着苦笑起来:她们都长大了,也把自己的事情都想明白了,既想明白了,自己选的路如何走,便再怪不得旁人了。
·林清容称病的这段时间,院子外头简直热闹得像两重天地。
她装病得装全套,所以不管乱成什么样,都是不可能出去凑这个热闹的。
不过好在朝歌不必避讳这些,外面的事通通都探问得一清二楚了,才回来跟林清容细细讲过。
刚开始的时候林清容还只是听着,陆青玥和白灵沅的恩怨由来已久,不是她一个刚嫁过来了解不多的人能评判对错的。
后来听朝歌说白灵沅命都不要了,求老夫人不要把她嫁出去的时候,林清容不知为何落了眼泪。
她在难以抑制内心恐慌的时候,选择过曝露自己的情感。
也在得不到回应之后,未曾再逾矩半步。
如果不是家逢变故,白灵沅应该也会像陆青玥那样活着,她养在老夫人身边,自然也有她的骄傲和坚持。
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来,林清容倒是有些敬佩她了。
朝歌听完以后也觉得唏嘘,她原本还以为,白灵沅会想尽办法委身给陆辰安呢,没想到竟也是烈性的:白姑娘倒也实在可怜,想必也是真的受够了风言冷语,这样的身世,就算是真嫁了,无论嫁得高低,外头都有一堆的话等着说呢。
林清容抬眸:是啊,外头总有那么多话说。
她嫁给陆辰安,不也是闲言碎语从未断绝过么?不管这日子怎么过,永远也堵不上旁人的嘴。
林清容浅笑,好似自己也通透了一些般,所以咱们只管走好自己的路就是了,旁人的话有什么要紧。
朝歌看林清容笑得坦然,方才的一丝愁容也跟着烟消云散:少夫人说得是,咱们只管顾惜着眼前人,身边人,日子是自己过的,又不是给旁人瞧的,咱们只管顾着自己人就是。
她这话大有深意,笑容也暧昧起来,林清容佯装没听明白,眼神闪躲之后不肯接话,又让朝歌去寻栗子糕来吃。
朝歌磨蹭着不走,嘴里还念叨着:少夫人可别嫌我话多,这栗子糕吃多了也伤胃,少爷回来要是知道我又纵着少夫人你贪吃,肯定得罚我了。
林清容不知在想什么,朝歌的话听半截落半截,一下急起来:你好端端提什么陆辰安,咱们说白灵沅的事,跟他又有什么干系。
朝歌眨巴眼,怔了怔后掩嘴笑起来:我在说栗子糕伤胃,少夫人怎么满耳只听见少爷两个字,看来是少夫人心里想着,眼睛藏不住,嘴巴也藏不住,全都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