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沅病了,小半个月没再在府里露面走动。
那日先生看过,其实并没有大碍,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感染了风寒,在春日这样好的季节里养起了病来。
庆安伯府的药像是没停过一般,沧澜苑这边刚眼看着好起来,白灵沅又病倒了。
林清容听说这事的时候便去问候过,只是白灵沅闭门不见,让墨香敷衍了几句请走了林清容,林清容听着墨香的意思,白灵沅这病来得凶,竟有些怪她的意味在。
朝歌不喜欢墨香这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考虑到白灵沅还卧病在床,这才没争执着吵起来。
府上先生负责照顾白灵沅的身子,进进出出每日忙着,过了两三日才得空来回林清容的话,说白灵沅这确实是风寒,不宜见人。
实际上,先生当日看过白灵沅的病后,是先被周嬷嬷请到了老夫人跟前回话的。
老夫人问得细,先生也答得全,白灵沅这病是心病,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是忧思惊惧过度,所以才一下子病倒了。
老夫人听得皱眉,嘱咐先生对外只说是风寒便好,这忧思惊惧四个人,听得人心里发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庆安伯府怎么要欺负一个孤女似的,吃了顿晚膳,竟然把人给吓成这个样子。
没能见到白灵沅,林清容还去老夫人屋中请了杯茶喝,老夫人让她不必想着,顾着自己要忙的事便好,白灵沅这边有她照顾,过段时间便好了。
这过段时间便好,却一直拖了小半个月,也没再见到白灵沅,因她病着,老夫人请人来教习的事也放缓了,林清容顾着学马,已然累去半条命,好在成果不错,如今已经能自己骑个来回,虽说还跑不快,却也已经让她倍感欣慰。
奇的是,一直以来跟陆辰安过不去的三房那边,自嘉熙郡主马球会之后,也再没跟他们起过争执。
林清容刚开始还以为是他们瞧见嘉熙郡主这般厚待自己和陆辰安,也有了顾忌不敢再放肆,可前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经意提了一句,才从陆辰安那里知道,是再有几个月,陆南寻便要科考了。
陆淼如今但凡有什么大场合要去,必得带上陆南寻,也不管这个少年心里愿不愿意,他对自己儿子有这个信心,今年科考必然能中,只不过是看名次高低罢了。
陆辰安这些年不在皇城之中,虽大都知道庆安伯府长房有他这么个独苗,只要他没死,总有一天是能回来承袭爵位的,可这些年陆淼在皇城里应酬,也并不是毫无作用,眼见着庆安伯府如今也就只有他这一脉人丁兴旺,一派昌盛,将来若是哥儿姐儿前程好,也未必比不得陆辰安这个空有爵位的长房长孙。
他忙着他儿子的大好前程,哪里还顾得上我。
陆辰安说得冷漠,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林清容却有些担忧:我听说科考十数年未中的大有人在,他对陆南寻就这样有信心么?陆辰安闻言抬眸,见林清容一脸愁容,反倒笑起来:陆南寻是个聪明孩子,念书更是自幼有天分的。
林清容哦了一声,撑着脸沉思。
仔细想来,陆南寻还真是没怎么跟着他父母来找过陆辰安的麻烦,听陆辰安的意思,想必私下里也劝过,劝不住,也没辙。
毕竟为人子女,孝字当先,总不可能真的为了陆辰安这个几乎没见过几面的哥哥招惹了父母不痛快。
现下陈氏也忙着在夫人们的聚会间应酬,过了小半月清净日子的林清容显然已经淡忘了被三房咄咄逼人追赶着的感觉了,她想了会儿,又眸光晶亮的看过来:咱们如今井水不犯河水,等陆南寻考上了功名,他们肯定还有更多事忙,说不准能有太平日子过呢?陆辰安翻过手里的书,头也不抬的泼了林清容一盆冷水:树欲静,风不止,太平日子你躲在这院儿里能有,外头的事交给我就是了。
林清容撇嘴:他是你三叔,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你,我不明白。
这大宅院里头的人心和是非,林清容还是想得不那么透彻,她从没接触过。
陆辰安将眼前这一段看完,把书轻合上放到一边之后,才抬眸看林清容:三叔一直以来都想要我这个爵位,哪里想到我不仅活了下来,还回皇城来了,他多年筹谋,自然不会放过我。
林清容还是皱眉:可即便你死了,还有二叔在,怎么也轮不到三叔那边去,难不成他连二叔也不放过吗,可我瞧着三叔对二叔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陆辰安的视线瞬间有些闪躲,嘴唇微张了片刻后,又轻抿闭上了。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二叔淡泊名利,既不科考入官,也不愿承袭爵位,若是没有我,二叔想也不想,肯定会让出去的。
这倒是,林清容点头沉默下来,觉得陆辰安说得很有道理。
嫁过来这么久,她只在老夫人那里瞧见过陆垚,每回出现,陆垚也总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沉默稳重得简直有些过了头,甚至大部分时候,都会忘记府上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他如今这个年纪,早已经过了娶妻的时候,看样子也根本不打算娶妻了,院儿里没有侍妾,更没有填房,陆垚不爱应酬,唯爱些诗书画作,是最淡泊名利且无牵无挂的人。
可林清容回想起陆垚的脸,却没办法在他身上看见一丝逍遥快活的气息。
他反而像是压城的黑云般沉重压抑,阴郁的愁容笼罩在他身上,仿若是天生的般。
确实是不常见二叔。
林清容嘀咕一句,可就算这样,三叔也太霸道了些,不是自己的也要强行抢过来。
他是祖母最小的儿子,从小备受宠溺,想要什么自然都是有的。
陆辰安说得轻巧平淡,一个人这一生都是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突然有一天有一个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岂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