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沧澜苑时,最后的夕阳余晖也已经消散殆尽了,方才朝歌给柳沉递了眼色,林清容回来不多时,柳沉也跟随陆辰安回到了院中。
进屋陆辰安便注意到林清容情绪不高,见着他连敷衍的笑也没了,只垂眸坐着。
不开心?陆辰安抬手很轻的碰了碰林清容的额头,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都有些愣住,不明白为何会有此举动。
好在林清容的心思不在这里,陆辰安收回手后神色如常的坐下,听林清容把晚膳的事大略说了,反倒笑笑:祖母还没请人来教习,你倒已经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
林清容嗔他一眼,不过听见有人夸赞自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白姑娘身体不好,你怎么不问问。
陆辰安笑意收敛两分:你既说先生已经去看过了,我还问什么,我又不会瞧病。
林清容噎住,既没法反驳,也没法接话,干脆闭了嘴不吭声。
她素来是个有脾气的,陆辰安盯了半响,倒是自己劝自己两句,态度软和下来:你既要学着管事,祖母那方请的人是一回事,我这边也给你找了个好帮手。
林清容侧眸撇他:你是嫌我还不够劳累的,还要再多找个人来管着我,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如那日就装作脑子磕坏了,赖在这院里混吃混喝一辈子便罢了。
陆辰安看她一双眼睛似要冒火,说的话也强硬得很,声音却糯糯的,平白失了气势,生气不像生气,懊恼不像懊恼,非要说的话,听着像是娇嗔的酸话,回回提到白灵沅,她倒比自己在意。
如今你想混吃混喝也不行了。
陆辰安心下愉悦,唇角的笑意便没压下去过,你要管的事原本就不只是这府上的琐事,所以非得给你再找个师父不可。
林清容闻言睁圆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不只?!还有什么啊?陆辰安浅笑:你觉得呢?他往林清容那边靠了靠,盯紧了她的眼睛,俊逸的脸庞离近了看,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林清容瞧着他的脸有些失神,不得不说,陆辰安的眸子生得极好,比墨还要浓,盯着看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沉溺深渊的错觉,让人觉得危险,也让人过分着迷。
看了很久,林清容才回过神来,有些难为情的挪开视线: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被这样盯着,她什么也没法想。
庆安伯府的爵位,我并不如何看重。
陆辰安不再逗她,稍稍坐正身子,轻声道,你既嫁给了我,便也不仅仅是这伯府的女主人,丰郡柳家的行当,将来也要劳烦夫人同我一起分担了。
林清容抬眸飞快看他一眼,陆辰安此番喊夫人,喊得认真且温柔,没有半分戏谑做戏的样子,林清容有些楞,迟疑道:我么?咱们不是……后面的话林清容没说出口。
她和陆辰安之间,远没有到能如此托付的程度,他是认真的也好,试探也罢,林清容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她知道丰郡柳家是陆辰安的底线,没有确切的心意和把握之前,她从没想过要去触碰这个底线。
夫妻之间,本该同心同德,这是你同我说的。
陆辰安并没有因为林清容的犹豫而露出失望的神情,他只是很平静的述说这件事,你如今只管先学着便是,沈瑜能教你的东西,在这大宅子里是学不来的,你母家在临安也有经营,你定能学得很好,时日还长久,咱们……来日方长。
你……你知道我家在临安的事?林清容心跳得厉害,只觉得陆辰安这样温声同她说话,多少是有些不同的情意在里头的。
从最初相见时的冷漠神情,到相互坦诚时的了然笑意,再到现下并肩而坐的温柔话语,陆辰安待她的好,虽非一日达成,却也能准确的感受到。
或许,他是觉得自己心眼长得不够多,脑子转得不够快,浑身上下最出挑的一点,便是心直口快,赤子心肠,所以……还算是个可堪托付的人选。
可来日方长这四个字,横读竖写,摩擦于唇齿间,都是带着两分缱绻的。
陆辰安是最心思缜密的人,他不会不知道这样说来的意思,也不能怪林清容多想揣测。
有心探问,自然知道。
陆辰安答得坦荡,我也总要晓得,是怎样的难处,让多年不曾上门的林家突然提及这门婚事吧。
说到这儿,林清容的神色也跟着黯淡下来: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受这样的委屈。
林家有林家的风骨,若真是贪图虚荣之辈,恐怕还不等林清容及笄,便已经上门说亲了。
怪不得成婚后那几日陆辰安成天不见踪影,刚到皇城,他必然有许多的消息要探问,有无数的事情要了解,一别十数年,可不是那么好回来的。
林清容说完这话,又强打起精神来对陆辰安笑笑:沈管事成日忙着,如今还要抽空来教我,会不会太辛苦了一点?陆辰安看着她,随后站起身来:他没什么可忙的,大多时候都是在帮我跑腿罢了,既要教你,那些琐事自然有别的人去做。
林清容本还想说什么,可是话还没到嘴边,陆辰安的手便已经朝她递了过来,将她也从椅子上牵了起来。
去哪儿?林清容困惑得很,大晚上的,难不成又要出门?踏进院中,陆辰安的侧颜也跟着变得柔和了两分,他没回林清容的话,也不必回林清容的话,此刻沈瑜正站在院中,照旧是那般的笑意,瞧见陆辰安和林清容出来,抬手行礼问安。
林清容傻眼,慌张的转脸看陆辰安,说话都磕巴:你,你不会是要让我……今天开始学吧?!陆辰安也看她,视线刚落在林清容脸上,林清容便一脸‘你还是不是人’的表情。
陆辰安扬眉,哭笑不得: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