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容回府不多时,果如陆辰安所说,老夫人差人来请,说晚上要一起用。
朝歌送嬷嬷出门的时候仔细问过,今日三房老爷出门应酬去了,顺便将陆南寻也带在了身边,晚膳肯定是不在府上用了的。
陆青玥昨日在席间得脸,她自己也吹嘘得厉害,现下外头正传得有鼻子有眼,陈氏也跟着沾光,一早便有夫人递了帖子来相邀,也不在府上。
二房陆淼更是沉默寡欲,素日里在府上都遇不上一次,这样的场合一听便随意找个理由推了。
朝歌说完顿了顿,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少爷出门的时候没带柳沉,也留给少夫人使唤了,今日晚膳说是家宴,可去的也就是三小姐白姑娘和少夫人你,想来还是为着白日里那事,少夫人心里有数便好。
林清容颔首:我知道。
老夫人这样着急,又选了这么个特殊时候和她说这个,自然也是想尽快心中有数,才好做之后的安排打算。
林清容喝了两口茶,转脸对朝歌道:你去把昨日我戴的那套首饰拿来。
朝歌应声,很快便将锦盒捧了过来。
这是陆辰安母亲的旧物,既给了她,林清容自然也格外珍重些,昨日一直和琅芸小姐在一块儿说话,席间又喝了酒迷迷糊糊的,今日也一直不得空闲,到了这会儿才算是真的自己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套首饰,林清容倒是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陆辰安坚持要让她戴这套已经有些年头的饰品了。
嘉熙郡主昨日唤她到跟前的时候,第一眼瞧见的,也是她头上的这套首饰,郡主还伸手碰了碰,温柔得像是在同故人叙话。
林清容现下想来,嘉熙郡主对她的喜欢,好像也不是毫无缘由的。
陆辰安当日街头遇见嘉熙郡主,不就同郡主要了那封柬帖的么,嘉熙郡主肯给他如此颜面,肯给自己如此颜面,想来想去,应当是为着陆辰安的亡母。
他知道,却不愿多提。
于陆辰安而言,这到底是他的疤痕,若父母未亡,他根本不会在那个夜晚被人遗弃至丰郡,险些丢了性命。
他一定比许盛瑜还活得恣意,是这皇城里最耀眼夺目的少年公子,而非如今这般,离开皇城十数年,连母亲的故人在眼前,也显得陌生了。
少夫人要戴么?朝歌见林清容看着这套首饰出神,小声问一句。
林清容回神,深吸口气颔首道:戴。
东西拿在手里,自然是要用的,陆辰安既给了她,肯定不会是要她束之高阁恭恭敬敬的供着。
这会儿离晚膳还早,林清容说完便觉得困倦,想睡会儿再起。
躺下之后,林清容拉住了给她落帘子的朝歌。
少夫人?朝歌停下动作,俯身靠过来。
林清容还记得,陆辰安刚领着朝歌来的时候,她不如现在灵动,一板一眼像个石头,话也没有现在多,如今倒是柔和下来,更像是这府里磨得圆润的玉石了。
当时她装病困在这院里,每天都想着能出去,可如今真的四处能去了,林清容反倒是没有那时候纯粹快乐。
可见身在何处总是会潜移默化改变着自己和身边的人,渐渐地,大约也都是一般模样了。
你也歇会儿。
林清容对她笑笑,随后松开手。
这一觉她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总能听见外头的风声,回来的时候天本就阴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林清容恍然听见了下雨的声音,胳膊也凉起来,叫她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听见这雨声,林清容反而睡得沉了些,直到朝歌轻声唤她,也还觉得懒怠着不想起,果然阴雨绵绵,最是叫人好睡的时候。
朝歌早让人备好了热水,梳洗过后才算有了些精神。
原以为她们肯定是最后到的了,没想到在小花园瞧见陆青玥走在前头,她心头不爽,说话也不顾忌:祖母也真是的,让我跟着林清容一起学学也就罢了,凭什么又要带上白灵沅,她又不是咱们陆家的人,就算在祖母身边长大,终归是姓白不姓陆,她往后就算要嫁人,也是寻个读书认字的便罢了,难不成还真要让她以庆安伯府的小姐牌面出嫁么?!还真想嫁到高门大院里有那家底给她管着?!说到这里,陆青玥更生气:在祖母跟前又装得像模像样的,说什么不想嫁人,要陪着祖母,她那心思以为谁瞧不出来么,只等着可怜装够了好叫陆辰安收了她才算是称心如意了!她正骂得厉害,林清容有心想喊她一路,又觉得这时候出去反而跟故意要偷听似的,是以只能停下脚步,等陆青玥走远了再说,晚些到便晚些到吧。
三小姐这脾气还是一样,昨日同世子打了球,反倒更厉害了。
朝歌扶着林清容到小花园里稍坐坐,看来是真和四姑娘不对付,回回说到四姑娘,总是这般。
林清容伸手在眼前的池子水中触了一下,涟漪晕开,连带着几条锦鲤也都纷纷游走。
估摸着陆青玥已经进院子里了,林清容才起身继续过去。
有老夫人在,陆青玥虽坐得离白灵沅远远的,却也没再拿话堵她。
林清容一到,白灵沅便朝她身后看去,没见到想见的人,白灵沅难掩失望,只能垂下眼帘给林清容问安。
老夫人示意林清容坐到自己身边来:辰安呢?听老夫人问起,白灵沅也关切的看向林清容,林清容浅笑道:午后回来便出去了,看他急匆匆的,想必是有事,说了晚膳不回来用了。
老夫人颔首,倒也没追问太多,她抬眸打量林清容,瞧见她还戴着昨日那套头饰,原本昨天瞧见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只是一直没想得起来,今日又见到,自然免不得提一句:这首饰瞧着有些旧了,你倒还挺喜欢的。
林清容浅笑,知道老夫人应该是没认出来:是辰安给的,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