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伤哪儿了,你是不是很疼?林清容拽着他的手臂,两人线避无可避,陆辰安才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是我与他们之间的事,你不要牵连太深,你只管顾着你自己便好了。
林清容抿嘴,明明陆辰安说的都是他们之间本该相互默认的事实,可她如今听在耳里就是觉得心里发紧,无论如何也不想就这样认可了他的话:你总说这是你和他们之间的事,可回回有事,都是冲着咱们两人一块儿来的,外人看来,我与你又有什么不同,你少在这儿跟我嘴硬装坏人,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你拿张冰块一样的脸对着我难道我就会信了吗?说完,不等陆辰安开口,林清容又道:你要真想把我摘干净了,奉茶的时候你就不该递茶给我,秦妈妈准备的二十一个箱子你也该全当没这回事,夜市不夜市的,我想看不想看又与你何干,若是你这般冷落着我了,旁人自然会可怜我两分,说不定就真的不为难我了,可现在咱们一块儿奉了茶,跪了祠堂,逛了夜市,还喝了酒,外头都觉着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这会儿你又让我只顾着自己,一句真话也不跟我说,陆辰安,你还是个人吗?骤然被骂,陆辰安一下瞪圆了眼睛看林清容。
他怎么就不是人了?可她说得实在也有些道理,这样听来,他好像确实也不太是个人。
反驳不了的陆辰安张张嘴,被林清容气势汹汹的看着,陆辰安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挪开了视线。
见陆辰安吃瘪,林清容才终于觉得高兴了两分,她把凳子拽过来坐下,趁热打铁道:咱们如今好歹也是夫妻了,虽不求两心相许,恩爱白头,可也得求一求同心同德,同声同气吧?夫妻?陆辰安挑眉,你倒是接受得很快。
林清容撇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接受能怎么办?陆辰安无语的闭上眼缓了缓,在她眼里,自己就是鸡和狗?!无语够了,陆辰安才深吸口气睁眼,淡然道:你说得对,从你嫁过来那一刻开始,无论你我愿不愿意,都已经是局中人了,你牵涉进来已是必然,不该什么都不知道。
铁嘴陆辰安松了口,简直是可以和铁公鸡拔毛,老铁树开花并称铁界三大奇事,林清容正了正身子,洗耳恭听。
白灵沅是替祖母来送药的。
陆辰安想了会儿才开口,似乎一时不知道应该从哪儿开始说起,她当年到府上来的时候才快七岁的样子,言谈举止和现在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因着是祖母故交的托孤,祖母便把她养在了自己身边,二叔未曾婚配,膝下无子,三叔向来也看不上她,连带着陆青玥也打小便与她不对付,是以这府上还能跟她说上两句话的,也就只有我了,平日里倒是都很好,不过八岁那年我父母双双遇难去世后,我便病了一场,祖母嫌我病重晦气,不顾我高热不退,连夜聘车将我送出了皇城,送到了丰郡外祖家中,那夜雨大得很,白灵沅站在祖母身后,直到长帘落下,也没上前与我说一句话。
陆辰安说得淡然,像在说些话本上的故事,可林清容却听出他话里的伤心,他递出的善意,连回响也不曾有过。
这事倒也并不怪她,她自幼孤独,又寄人篱下,我当时病得奄奄一息,送我走的人都觉得我一定会死在路上,她不敢上前来说话也是寻常。
陆辰安顿了顿,大约是想到了那个永生难以忘怀的雨夜,他轻垂着眼帘,睫毛却止不住的颤动,从那以后,我便一直养在外祖家中,在丰郡生活,像你一样,我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会回到这府里来,可既然回来了,该是我的东西,我便都要一一拿回来。
陆辰安说得简略,林清容却听得心惊,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也难怪陆辰安如今这般。
白姑娘她……林清容开口,还是没习惯四姑娘那个称呼。
提到白灵沅,陆辰安很轻的接过林清容的话来:祖母养她在身边,一直都存着将来要把她嫁给我的念头,这件事从没有戳破过,祖母也从未收敛过心思,是以大家对此事都心知肚明,她把这当做一种期许,一种指望,当成了人生的一切和全部,可我视她为妹妹,仅此而已,就算没有与你的这桩婚约,我也绝不会娶她的。
今日她送药前来,进屋便落泪不止,我顾着她的颜面支走了人,没一会儿你便来了,还得算是你救了我。
否则白灵沅一直这般搂着他哭,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和以前一样,她总是一门心思顾着自己,他病重之时不敢上前说句道别的话时是,如今他伤着了,他说没事便只顾搂着他哭诉的时候也是,她的心思都只在自己的身上,全然不曾看到他因为疼痛而不得不紧绷撑着的身子。
所以她声声泣诉的爱慕,陆辰安听着只觉得缥缈,比天上的云彩还遥远。
或许正是这种从小的期许和指望,让她对自己的人生只做过这一条路的设想,她还不懂什么是真的爱慕,她还需要走到更远一点的远方去。
说到这儿,陆辰安转脸看林清容,她正一脸心疼担忧的看着自己,看得陆辰安心里一颤,想起她的眼神总是这般的真挚清澈,让他不自觉的想要再多看一会儿。
正看着,房门突然又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林清容吓得一哆嗦,刚刚跳得慌乱的心脏险些从肚子里蹦出来。
陆辰安也眯着眼睛皱眉看过去,门外站着柳沉,手里还端着一碗药,和朝歌一样,这另一块石头也完全不会看场合,沉声道:少爷,药熬好了。
陆辰安头疼的揉揉眉心:放下吧。
柳沉大步走进屋内,将药放在桌上,他侧眸看了一眼林清容,脚下步子一顿,沉声道:少爷,该上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