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安侧眸看林清容,见她一脸懵然的坐在门槛上,当即便皱眉对朝歌道:扶她起来。
突然听见陆辰安出声,还愣在原地脸上挂着泪痕的白灵沅也回过神来,她倒是没有陆辰安的镇定,骤然曝露在旁人的视线中,白灵沅只剩肉眼可见的慌乱和无处可躲的惊惶。
林清容脑子乱糟糟的,被朝歌搀扶起来的时候,怀里揣着的药瓶发出碰撞的清脆声,林清容这才想起自己是来送药的。
这……这些是伤药。
林清容把怀里的包袱取出来递给朝歌,你瞧瞧能不能用得上。
说完,林清容转身就想先走,可惜朝歌的手劲儿不是她想挣脱便能挣脱的,朝歌搀着她,就像把她捆在了一方不可撼动的巨石之上,又冷又硬的石头成了精会说话,提着包袱看了看白灵沅,又看向林清容,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少夫人关怀少爷伤势,这伤药自然得亲手替少爷试过才能知道用不用得上,奴婢这等外人……不敢僭越。
她把‘外人’二字咬得很重,说的时候更是直勾勾的盯着白灵沅。
白灵沅身子猛地一震,此时别说直视陆辰安的脸色如何了,就连和朝歌这样的下人对视,她也没有勇气。
白灵沅盯着自己攥紧的手看了会儿,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和端庄,后退一步给陆辰安和林清容微微见礼后,轻垂着眼帘从林清容身边走了出去,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又沉默,笔挺着身子一路向前。
屋子里静得诡异,白灵沅走后很久,朝歌才终于松了劲道,领着林清容拎着包袱一路走进里间。
陆辰安脸色很差,没了白灵沅搂住的遮挡,林清容才看见他其实是穿着寝衣的,只不过披了件墨色的长袍。
朝歌把包袱很轻的放到桌上,她看看还杵着的林清容,蠕动嘴唇似有话想说,可终是碍着身份有别不敢多言,松开林清容的手悄然退下了。
门被关上之后,屋里也跟着暗了下来,陆辰安没开窗户,也没点蜡烛,他的长发长袍皆是融于黑暗之中的,看着看着,林清容总怕自己一眨眼,他就快和这珠帘投下的阴影合为一体了。
你的伤还好么?林清容依旧站在他不远的地方,既不敢上前碰他,也不好转身离开。
陆辰安往前走了两步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包袱上,伸手戳了戳:我没事。
说完,又转脸看林清容,你睡得不安稳么,怎么这样早来送药?林清容轻抿嘴唇沉默下来。
方才一瞬的手足无措,她能想到的只有先离开这里,是朝歌拽住了她,一声少夫人,林清容才想起该走的人不应该是她。
她原本是想对陆辰安笑笑的,这高宅大院里的人,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嫁来之前她便听说过许多,接受得很好了,可真亲眼见着了,林清容还是不太能笑出来,深吸口气再开口的时候,鼻子一酸,又哽咽起来:我没睡。
我怕你痛来着。
陆辰安戳药的手一顿,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林清容,好像也明白了些。
昨晚他把她推开后,她就一直这样跟着,看着,再没敢伸手碰他,原来是怕他痛?陆辰安有些心乱的垂下眼帘,语气也跟着放软了些:只有一点疼,你不要担心。
他这么嘴硬的人,难得肯说半句真话出来。
林清容抬手揉揉鼻尖,走到他旁边坐下,一边解包袱,一边嗡声嗡气的嘟囔:这些是我从临安带来的伤药,我小的时候性子顽皮,曾经摔伤过腿,好大一个伤口,血顺着腿往下淌,我从未见母亲哭得那般厉害,那时候还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后来伤口结了痂,又疼又痒,等痂掉干净了,又用了好多药膏,却也没能把那痂痕给去了,母亲日日担心,怕这个痕一辈子跟着我,我便私下里找了好多好多的伤药来涂,百家药百家效,竟真让我把那痕给涂没了。
说到这儿,林清容突然侧过身撩起裤腿,露出白嫩的膝头指给陆辰安看:你瞧,就是这里,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了?陆辰安听她说话听得入神,自然也下意识跟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还很配合的应了一声:是看不出来了。
光线这般暗,能看出来才怪了。
等林清容把裤腿放下,陆辰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都看了些什么,他有些发愣,抬眸看林清容的时候,发现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还在小声的接着说话。
陆辰安手指轻握,林清容后面的话完全没有听见,直到林清容的手在他跟前晃了两下,陆辰安才往后仰了仰身子,视线闪避没敢直视林清容的眼睛,故作低沉道:怎么了?林清容已经站起身来了,她发现陆辰安没在听她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兴许是嫌她聒噪,没点眼力见,竟还赖着不走。
她原本是想把伤药给摆整齐的,可说着说着又瞧见不远处的玉盘上摆着好几种精贵的药瓶,自己的东西和那东西一比,就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一样的登不得台面。
自己早该想到的,庆安伯爵府的嫡长孙,哪里缺她这点小地方带来的东西,是以林清容又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药都给包了起来,笑着对陆辰安道:我忘了你这里不缺这东西,刚才来的时候我闻见你院儿里在熬药,要不你先好生歇会儿,我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
她笑得勉强,眼底一片灰蒙蒙的,说完这话,林清容便去拿自己的小包袱。
陆辰安听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那玉盘上的药,随后手比脑子反应快,一把就拽住了林清容的胳膊,这一下扯到了后背的伤口,陆辰安身子一紧,眉头皱起来,尽力忍下后开口:柳沉守着在熬,你去做什么?林清容被他吓一跳,看他脸色瞬间变差,赶忙反手扶住他,有些生气道:陆辰安,你总要我对你说真话,可你为什么一句真话也不肯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