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平凉城。
傅晋初正要回屋就寝,冷不防看见隔壁屋顶上坐着一人,心里一惊,差点以为府中来了刺客,定睛一看,发现是傅瞻逸,便一跃而上,坐到了他的身旁。
明日一早就要行军,陛下为何这么晚还没睡觉?他开口问道。
朕睡不着。
傅瞻逸望着天穹上的那轮明月道:皇兄,朕方才一直在想一件事,想着朕是不是不该娶她?陛下何出此言?傅晋初闻言一惊。
傅瞻逸转过头,眼圈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皇兄,如果当日她嫁的是你,也许便不会遇上今日的劫难,是朕害了她。
陛下此言差矣。
傅晋初温言安慰:娘娘被抓,是因为她身怀玉佩的秘密,与她嫁给谁并不相干。
就算她嫁给了微臣,宇文澈也会用其他办法将她掳走。
朕身为一国之君,富有四海,却保护不了朕的皇后,朕实在是个无能的皇帝。
傅瞻逸今晚的情绪格外低落:也许,父皇就不该将帝位传给朕。
陛下切莫心灰意冷!傅晋初知道他因为失去白夭夭大受打击,意志消沉,急着说道:陛下眼下不过是一时受挫,娘娘也并无性命之忧,只要我们按照计划行事,定能将娘娘救回!救回了她,也只能保得她一时。
傅瞻逸语调低沉:失去了天权佩,朕要如何才能护住北渊?蓁儿跟着朕,到头来难免一死。
陛下何必想得如此悲观?傅晋初为了激励他,故意往好处想:陛下想想,之前我们遇到危难,不是每回都靠着娘娘的机变化险为夷?娘娘身陷敌营,固然危险。
但微臣猜想,以她的聪明才智,说不定已经找到了脱险的方法,甚至还能将玉佩夺回来。
皇兄想得倒是很好。
傅瞻逸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蓁儿若是真这么厉害,她早该回来了。
她一定是被关在某处,脱不了身,等着朕去救她……傅瞻逸想到此处,眼眶一湿:可是,连朕都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救她出来……朕甚至希望,她干脆吐露实情,哪怕朕身殒于南安,也好过她被宇文澈日夜折磨。
眼下情况未明,陛下先不要胡乱猜想,徒乱了心神。
傅晋初努力劝说:也许宇文澈并未对她用刑呢?也许温芊芊已经将她救下了呢?说不定,娘娘现在睡得很安稳。
反倒是陛下,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大战在即,陛下是三军主帅,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军心动摇,战事必然会受影响。
到时候要想救出娘娘,就更难了。
皇兄说得对。
傅瞻逸听完他的劝解,心情平复了不少:朕不该想那么多。
只要蓁儿还活着,朕一定能救她出来。
在救出她之前,朕绝不能倒下。
陛下能这么想就对了。
傅晋初露出了宽心的微笑。
天牢内。
白夭夭是睡了,却睡得很不安稳。
盐水作用在伤口上带来的烧灼感和刺痛感不断地侵袭着她的神经,搅得她难以进入深眠。
她睡到半夜,感觉身体有些发痒,睁开眼一看,发现烙铁烫出的焦肉上爬上了许多蚂蚁,便用手指一只接着一只将它们取下。
指尖碰到伤处时,她时不时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混得这么惨?明明是一手好牌,却被我给打烂了。
怪不得说当坏人容易些,如果当初硬下心来除掉上官秦兰,也许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她叹了口气,想坐起身来,不小心牵扯到了腰上的烙伤,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怎么办?才第一晚就好像要撑不住了。
按莫雪崖这种审法,怕是要将我弄死了。
但是死了,就可以不痛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马就被她给打消了。
不行,三次复活机会都用完了。
这次死了,就是真死了。
我还没有见到瞻逸,绝对不能死!她闭上眼睛,强忍着不间断的疼痛感,努力让自己得到短暂的休眠。
第三天,白夭夭方才用完早饭,便看见莫雪崖迈着步子慢悠悠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根长鞭。
昨日没看见莫先生,甚是想念。
看来今日先生给我带了礼物来呢。
白夭夭瞟了眼他手中的长鞭道。
在下知道白蓁公主忍耐力惊人,因此昨日特地命人赶制了这条长鞭,以便孝敬公主。
莫雪崖说完,向狱卒使了个眼色。
一名狱卒打开牢门,将白夭夭拖了出来,用麻绳缚住她的双手,拉住绳子的一端,令她双脚离地,悬空而起。
先生这条长鞭有何益处?还望指教。
白夭夭只觉两只手臂被牵扯得几乎要脱臼,强忍着疼痛,抬起头笑道。
公主很快就知道了。
莫雪崖说完,将鞭子递给一名长得五大三粗的狱卒:好好打,我喊停才能停。
大人放心,小的明白。
那狱卒接过长鞭,盯着白夭夭看了一眼,脸上现出凶狠之色,挥鞭就往她身上猛抽了一记。
那鞭身上布满倒刺,所经之处,立时撕下一串皮肉来。
白夭夭禁不住轻嘶了一声。
那狱卒见她耐痛,手上的劲力更大,还专往她的旧伤鞭去,打得她的身躯如同风中残叶,抽搐不止。
莫雪崖在一旁观赏了半天,见她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扬手道:先停下。
狱卒闻言停手。
莫雪崖走上前,察看了一下白夭夭的伤势,见她身上仿佛被铁犁垦过一般,皮肉层层外翻,惨不堪睹,微笑着问道:白蓁公主,还打吗?这个问题,不是该我问先生吗?白夭夭额发尽湿,面色虚白,轻喘着气回道。
公主何必如此固执?莫雪崖见她死活不肯开口,脑袋一转,想到了一个点子,开口道:在下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要跟公主分享。
先生说来听听。
在下得到一个消息,渊帝三日前已经为你举办了国丧,以皇后之礼下葬。
换而言之,他不会来了。
莫雪崖幽幽说道。
是吗?他提前给我办丧事了啊……白夭夭痛得牙齿都在打颤,强行挤出了一丝微笑:那又怎样?我能风光大葬,不是一件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