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水反复咀嚼着沈辞殊扔下的那句死心吧。
总觉得他透着一股不可告人的幸灾乐祸。
他自己闷闷坐了会,觉得心里不爽快,抬手招了个小厮。
有酒吗?小厮点点头。
有。
给我拿一盅酒。
片刻,小厮抱着巴掌大的一坛酒过来。
小心翼翼转述另一位主子的话。
世子让您少喝一点,明日过了青州界就是润都了。
顾若水:……完了,一时气昏了头,他都忘了。
他赶紧把酒抛回小厮怀中。
拿走吧,不喝了。
小厮平静接过,刚要走。
世子在哪呢?左营。
行了,下去吧。
顾若水吩咐完,起身大步往远处的营帐走去。
帐帘掀开着,沈辞殊静静坐着,遥遥远眺北方—润都的方向。
浓黑的眸子如墨一般深不见底。
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绪,现在应该是沈绪。
沈辞殊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他当时在桃花村看见那个出众的男子就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但一直没能想起来。
所以在暗卫送来伯祖父找到孙子的消息时。
他第一时间脑海里就闪过那个男子的脸。
果不其然。
真的是他。
顾若水方才问他的反应。
他面上平平,但心里确实起了波澜。
说高兴那是假的。
在此之前伯祖父虽然对他的父王冷颜厉色,可对他还是有着重点栽培之意,有着几分浅薄的疼爱之情。
他很满足,也很珍惜。
对沈熙也是足够孝顺。
如今沈熙有了亲孙子,必定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悉心栽培他。
真让人苦恼又失望啊。
沈辞殊表情一直冷漠,忽然浅浅勾了唇,无端显出阴恻恻的恶意来。
流风,我记得父王最近才在刑部插了棋子吧。
沉默的暗卫出现点点头。
就全部破坏掉,也当做我送给太孙的第一份礼物。
他没有说的太直白。
流风从小跟在他身边,不用他多说就明白。
流风微微垂头,随即快步走出营帐。
正巧顾若水进来。
流风,你去哪儿?流风直视前方,视若无睹。
顾若水习以为常,也没计较。
流风是沈辞殊师傅送给他的,是个哑巴,且生性冷漠,从小眼里都只有沈辞殊一人,只听命于他。
你派流风做什么去了?没什么,给我父王还有咱们那位太孙送一份大礼。
顾若水久久没说话,许久才啧。
了一声。
以朋友的身份提醒了一句。
处理干净,别引火自焚。
他了解自己这个朋友,面上看着对什么都淡然,莫不在乎的样子,实则心思很沉,重感情。
当然,同时也非常有野心。
沈辞殊淡淡睨了他一眼。
顾若水:……行吧,算他话多。
皇宫里姜至早已自己动手了。
星越和阳渚确实能力很强,她需要的东西短短半天全部准备齐全。
一部分改良的方法姜至已经想好了,现在就需要去实践检验一下了。
粉饼那个她真没想出好的方法。
别的东西都替代不了朱砂的对肌肤的贴合性。
依旧是扑扑掉粉。
姜至索性搁置一边,等着以后找到更好的材料再制作。
朱砂好弄,既然溶解性好,她就添加动物油脂。
胭脂则是尝试采用红蓝花还有胭脂虫。
都很成功。
只有最后的香胰子。
不得不姜至自己来,因为实在太麻烦太折腾人,太难清理了。
而且没有强大的承受力极容易被最初的画面和气味搞得呕吐不止。
综合考虑,谁做姜至都不放心。
干脆自己来。
苍澜人大部分仍是使用大扁豆皂角。
极少数贵族使用去污性更好的澡豆和胰子。
她们的澡豆和胰子都是简略制作方法,比较粗糙且没有香味。
只能去污不能去异味。
姜至要做的是香胰子,重点在香上面。
为此她特意搜集了各种香料添加进香胰子里,准备选出最符合大众嗅觉的香胰子,加量生产。
胰子的主要原料有动物胰腺,香料,豆粉等等。
其中最难处理的是胰腺。
姜至选了猪胰腺。
给自己牢牢系了一个蒙面口罩才勉强遮住那股冲鼻气味。
她下手处理,用面粉清洗了两遍。
污血洗净,脂肪剔除。
剩下干干净净的胰腺。
接着开始研磨。
姜至找了块小石磨研磨。
因为石磨底盘比较低,姜至趁着小花抻着脑袋傻乎乎的叫的时候,干脆把石磨上的绳子绑在它身上。
这样正好,小花精力充沛,也省的溜它了。
小花被绳子圈住,极不情愿。
无论姜至怎么催促,说什么都是一副神游天外,装听不见的表情。
姜至笑了笑,吩咐宫女去御厨取了一大份各种家畜的肉干。
拿着肉干在它眼前晃了晃。
小花的眼珠跟随着肉干转了转。
都归你,干不干?小花歪头认真思考了下。
汪!这就是同意了。
姜至点点头。
开始吧。
小花任劳任怨的拉着转起来。
姜至看了看,满意勾勾唇去处理香料和澡豆粉了。
没一会,小花就汪汪叫了两声。
姜至抬手示意它止住叫声,起身去看。
胰腺已经被碾磨成花花白白的细腻泥状。
红莲和绿水看了一眼就捂着嘴跑了。
第125 说定姜至淡然自若的用手沾了一点,用指腹捻了捻,笑道。
可以了。
她说完,绿水红莲就马上站回来了,强忍着呕意。
娘娘,奴婢们需要做什么?把香料和豆粉,还有那个木盆一并拿过来。
是。
姜至用木勺把黏黏糊糊的泥状挖进不同的木盆。
指使绿水红莲放不同的香料。
桂花,梅花,玫瑰花……搅和均匀后,姜至让她们舀入模具。
摆在院中央太阳照射最强烈的地方。
等着自然风干。
阳光实在太好,第二日就全部晒好了。
姜至上午陪着元熙皇后检查了宫宴提前布置。
就直接不同味道挑了一块带着和阳渚星越还有绿水红莲去了图尔丹的住处。
见到敲门的人是姜至几人时,图尔丹开心地赶忙请她们进去。
又是端水又是沏茶,还摆了一盘糕点。
弄完后有些拘谨望着姜至。
寒舍简陋,委屈您了。
姜至摇摇头,笑着抿了一口茶。
不会。
图尔丹的儿子是很明显西域长相,眼睛又大又深邃,长睫毛微微卷曲,很是帅气的长相。
见到他们也不害怕,落落大方任他们打量,同时也悄悄打量着他们。
福吉,快来拜见你的救命恩人。
图尔丹招招手。
福吉立刻收回视线,走到姜至面前就要行他们的大礼。
姜至可不想受,她是凭着救命之恩来谈生意的。
她拉起打算行礼的福吉温柔笑了笑。
你的谢意我已经收到了。
小福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回图尔丹身后。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姜至开门见山。
图尔丹,我们今日来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哦?图尔丹疑惑。
姜至抬了抬手,星越立刻上前把香胰子一一摆放开来。
图尔丹看了一眼,香胰子?他略微有些失望,歉意道,您和我谈的这个生意恐怕不行,我们那已经有固定用的香胰子了。
固定用的?姜至想了想,应该是西域一部分市场已经被苍澜或者逐月的商人吃下了。
他们平日都使用惯常的一家香胰子。
被拒绝,姜至也不灰心。
方才她进院子就发现院中木盆堆了一块猪肉还有猪板油。
你去摸一摸猪板油。
姜至指了指图尔丹。
啊?图尔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去做。
抓了一手油回来。
姜至好整以暇看着他,试试这块香胰子。
图尔丹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按平时洗手的步骤用了香胰子。
很快洗好了,油腻被一扫而空,手洁净如初。
!图尔丹瞪大了眼睛,抬着手翻来覆去得看。
竟然洗的这么干净?平时他们那里卖到三四两银子的香胰子遇到油腻也只是能让手干净几分。
这块平平无奇,哦不对,这块好看一些的香胰子去污力居然这么好。
绿水骄傲的提醒。
你再闻闻味道!图尔丹低头轻轻嗅了嗅,淡淡的桂花香萦绕着,十分清爽好闻,而且手上余留香味久而不散。
姜至不说话看着他神色转换。
片刻,图尔丹兴奋开口。
您的这个生意我做!他都能想象到这种香胰子流传到西域会被多少人追捧。
姜至含笑道。
你别着急,我还有其他的生意呢,你看完再说。
好好好。
图尔丹激动的连说三个好,期待的望着姜至。
星越又接连拿出胭脂,还有调色后,多种颜色的朱砂唇脂。
你看看。
姜至示意他看,边给他解释改良后的优点。
胭脂明眼可以看出品质上乘,颜色也极为漂亮。
唇脂的防水性确实要测试一番。
正好旁边有红莲和绿水在。
姜至还没开口,绿水看出她的意思主动请缨。
夫人,奴婢来吧。
好。
绿水抿了抿唇脂,唇上立刻染了红艳艳的色泽,整个人看起来娇艳欲滴。
阳渚不知怎地看了好几眼。
红莲早已经端着茶杯等着了。
绿水结结实实喝了一口水,茶杯上丝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水也是清澈的。
姜至递过来一张丝帕。
擦擦看。
绿水接过,在唇上擦了擦。
把帕子摊平展示给图尔丹。
帕子只沾了点水渍。
图尔丹叹为观止。
他也见过家中妻子使用胭脂和唇脂。
色泽单一不说,还极容易溶解,出门做客喝水吃饭都要小心翼翼的,甚至有时不自觉抿抿唇,颜色就掉光了。
以至于妻子曾向他抱怨过什么时候才能有持久不掉色的脂粉。
现下看来,是有了。
您真厉害。
图尔丹真心实意夸赞,这笔生意我做。
您开条件吧。
哈哈哈。
姜至轻笑出声,她就喜欢这等爽快人。
不过她可不是要卖给图尔丹,而是要雇佣图尔丹帮她在西域销售货物。
我已经调查过这些东西在西域的价格。
我的货物制作繁复,耗时费力,要比他们价格高上一点。
应该的。
图尔丹点点头。
我的香胰子六两一块,胭脂三两,唇脂二两。
好。
图尔丹迫不及待应声,还想开口。
姜至打断了他。
图尔丹,我的货物不打算卖给你,而是想雇佣你为销售商,帮我卖出去。
图尔丹:……销售商?对,你在西域帮我卖货,卖出多少,相对应的我会给你一部分提成。
卖的多赚的多。
图尔丹思考了一会。
可以。
挺好的,不用承担风险,是个只赚不赔的生意。
好,在利润中提成三成你看如何?姜至询问道。
她对图尔丹比较大方,毕竟西域全依赖他悉心经营。
好,我很满意。
图尔丹喜悦之色掩饰不住,看出姜至对他大方信任,下定决心要好好替她经营。
那就说好了。
哈哈哈。
姜至开怀大笑。
爽快的人总是让人欣赏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返回西域?再有半个多月吧。
图尔丹心疼的看了看福吉,颇有些窘迫又厌恶道。
我们不能擅自返回西域,需要等我的哥哥和长辈谈好生意。
半个月,差不多。
足够她加足马力生产一批价值非常可观的货物了。
姜至点头。
你的哥哥和谁在谈生意,你知道吗?生意是谈好了,不过从先前的事看来图尔丹的哥哥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们内斗没关系,但要伤害她的利益就不行。
图尔丹想了想,才开口。
靖远侯府的姜三老爷。
?姜至蓦然抬头,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图尔丹不提,她都不想起还有这么号人。
她的渣爹,靖远侯府姜三老爷。
这下好了,新仇加旧恨一块处理了算了。
姜至咬了咬牙,下了决定。
她也是后来才得知。
原主虽然天生体弱,但好好养养也能成为一个健康人。
可惜她在靖远侯府生活的并不好,连庶女的待遇都没有享受到。
吃不饱,穿不暖,身体也越来越差。
以至于死的那么早,便宜了姜至。
姜至早想着给她报仇了。
这次不长眼撞上来,就别怪她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