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方晴从床上爬起来，诺大的卧室除了她空无一人。
江远亭应该还没有回来。
季方晴想起江远亭讲故事的样子，他可能是在哄她睡觉，才会不顾身份给自己讲那种幼稚的故事。
她的手温柔地抚在小腹上，被淡忘的酸楚又上了心头，如果他们的孩子能来到这个世界上……也许……但是这人世间只要给了既定的答案，就没有也许。
宝宝留不住，她心里无比清楚。
季方晴是个清醒的人，她知道不管再疼再痛，都只能忍着，除了等着岁月缝合伤疤，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她下楼，佣人很快给她准备了饭菜，妈妈也过来陪她吃饭，聊了些家常话。
季方晴因为白天睡得太多，一点困意也没有，吃过饭独自一人，在别墅区压马路。
这个别墅区在南城算是比较老的，里面的老树长得很高，因为是深秋，树木光秃秃的，一片枯景。
但也不是没有什么好处，没了枝繁叶茂，头顶上的天敞亮不少。
有人吗？季方晴正走着，冷不丁突然听到有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喊了声。
她不是好事的人，没搭理。
有没有喘气的？黑夜中的声音变得稍许急躁。
听声音应该是个暴躁的老太太。
有什么需要帮忙？季方晴问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来拉我一把，我现在眼睛看不见，爬不上来。
季方晴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一个打开了盖的下水道，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您稍等，我叫119。
季方晴可没有自信能把老太太从下水道里面拉出来，而且这年头碰瓷的人很多，她不想惹麻烦。
老太太脾气比温雅还火爆：叫什么119，你怎么不叫110？也不是不行。
季方晴还真在考虑是叫119还是110。
老太太立马就不乐意了：小姑娘，你先把我拉出来，我不要119，也不要110。
我要在那个死老头子把我逮回去之前赶紧跑路。
你的，明白？离家出走？季方晴有点无语，一大把年纪好好在家养老不行吗？非要折腾。
老太太听她半晌没出声，有些恼：你再不帮我，我就报警说是你把我推下来的。
靠，季方晴恨不得立马掉头走人，这老太太跟她老公吵架，八成是老太太的错。
这里有监控，您怎么掉下去的，清清楚楚。
季方晴心里对这老太太不满，但还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往下水道递：先将就着穿着，天比较凉。
老太太也不客气，一把就将季方晴的外套拽下去，裹在自己身上。
你赶紧想办法把我弄上去，我老毛病犯了，晚上眼睛不好使，这里黑得很，我有点害怕。
老太太语气软了点。
季方晴心想，明明知道自己有夜盲还赶着大晚上离家出走，掉下水道不是自找的吗？她心里虽然发牢骚，但还是蹲下身子，伸出手：您抓紧我，我力气不大，你自己也要使点劲儿。
让季方晴吃惊的是，老太太力气不小，她稍微拽了一下，一个满身是泥，身上还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老太太从下水道爬了上来。
在不怎么明亮的灯光下，可以看得出老太太本来是穿着旗袍的，身上是件及膝风衣，是个贵气打扮。
掉到这个别墅区的下水道，估计就是附近的人，家境不错也不稀奇。
只是因为老太太现在身上又是水又是泥，显得十分狼狈。
老太太将季方晴的外套裹紧，自然地伸出手让季方晴扶她：送我去趟医院，疼死我了。
老太太这自然劲儿，仿若个太皇太后，习惯了有人伺候。
季方晴微微一愣，老太太脾气不好又是个无赖脾性，她要是拒绝，说不定会惹麻烦。
她扶着老太太，打了个车，送老太太到了医院。
老太太好像不是夜盲症那么简单，即使灯光很亮，她也什么都看不见。
季方晴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别人的事儿能少管就少管，送老太太到了急诊。
医生给老太太安排了清洗的地方，对季方晴道：家里有老人就注意点，看把你奶奶摔的。
责怪声让季方晴一脸莫名，她正准备解释，老太太居然顺着医生的话指责她。
她是我孙媳妇，一点都不孝顺，让她把我从下水道拉上来都求了她半天。
季方晴有种想要把撂挑子的想法，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这老太太什么时候求过她？从头到尾把她当个宫女使唤！还孙媳妇！她的未婚夫是江远亭，她是江家的孙媳妇好不好！我……你别说话，还不帮我洗洗身上的泥水。
季方晴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一只带着翡翠戒指的泥巴手就抓住了她，把她拖进了洗浴间。
您可真是老当益壮。
季方晴翻白眼。
好说好说。
你叫什么名儿，有空我答谢你。
老太太眼睛看不见四处摸，摸得最多的还是季方晴身上。
季方晴有种错觉，老太太就是故意的，就是想逼自己伺候她。
她无奈，只得帮老太太开水龙头，清洗她身上的脏东西，口中道您不用谢我。
把家里人的电话给我，我帮您联系。
她只想离这种自来熟，还喜欢使唤人的老太太远一点。
切，家里人就算了吧，我才不想被他们找到。
老太太冷哼。
您年纪不小了，需要人在身边照顾。
这次掉下下水道没事儿。
不代表下次没事儿，要是中风了，倒霉的还不是自己？季方晴说出心里话。
按老太太的性子，大概也是个耿直的人，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老太太突然被她说乐了：你还是头一个敢跟我这么说话的人。
季方晴觉得这个老太太很癫狂，不过她既然喜欢说大话，就让她说去。
吹牛只要一张嘴。
老太太说得天花乱坠也是老太太的事儿，与她无关。
季方晴现在只想赶紧处理完老太太的伤口，然后让她家里人把她领回去，别再出来祸害人。
老太太见季方晴沉默，嘴里叨叨：你怎么不说话，真无趣。
季方晴被她的话说得一愣，脸上的表情是，不想理她，她接着沉默。
你这么无趣，你老公不嫌弃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