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清蹲下身,轻声对那女人说道:把你的住址告诉我,我明天上门给你治疗。
女人低低地说了一个地址,林芷清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女人,你回去等我,相信我,十天之内,我一定会让你痊愈。
她们两人说话声音都不高,林芷清蹲下身子和她说话,就是为了防止被别人听见。
离她们最近的是司马辰,他显然明白林芷清的用意,所以当她们两人说话时,他反而走远了一些。
女人感激地看着林芷清,双唇颤抖,双目含泪。
走吧,把面巾戴上。
林芷清叮咛一句,女人点点头,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离开了。
四王爷,十天以后再来相府吧,我先告辞了!林芷清跟司马辰打了个招呼就想往里走。
众人一看,没啥戏了,义诊也结束了,便一拨拨地离开。
不远处那辆停了半天的马车上,车夫也摇动缰绳,催马走掉了。
司马辰随着林芷清的身影往相府门口走,刚绕过油污的区域,到了大门前的石阶上,一个人从相府中匆匆出来,正是先前那名泼火油的护院,此刻他又拎着个桶,里面装满了黑色的粘稠液体。
他迅速地看了林汀兰一眼,林汀兰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细微的动作是早就说好的,所以旁人根本没有察觉。
护院挡在林芷清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小姐,夫人说你和梅毒病人有接触,若要进相府,必须先消毒,以免把毒气带进相府!消毒?林芷清眨了眨眼睛,皱了皱眉头,指着门口那一大滩火油说:刚刚不是给那女子消过毒了,怎么又要消?男子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提起手里的桶在林芷清面前晃了两晃,问道:小姐,你准备好了吗?林芷清嘴里说道:慢着,我自己泼,不要你泼!说着便伸手去接那桶,男人显然不想把桶给她,林芷清在手掌拂过他抓着桶把的那只手时,一根银针迅速刺入他的手背后拔出,男人感到手一阵酥麻无力,手指自动松开,林芷清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桶把,将桶拎了起来。
林芷清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吸足一口气,猛地将桶中的液体向林汀兰泼去……很准!林汀兰瞬间被泼成了个黑人,一张脸黑如锅底,那粘乎乎的黑色液体具有很强的吸附性,泼上去不容易流下来,林汀兰被直接命中后,想喊都喊不出声,因为嘴巴被粘住了,鼻子也被糊住了,一时之间她竟然无法呼吸,眼前一黑,就向后倒去。
林芷清冷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青麦,咱们走!她挥挥手,领着青麦大步昂扬地走了。
还是司马辰反应快,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扶起即将倒地的林汀兰。
这一扶,差点笑出声来。
从头顶到脖颈,林汀兰就像刚从淤泥里拔出来的莲藕一样,包裹着厚厚一层黑泥,而她那身粉红色的原本衬得她面如桃花,青春俏丽的衣宭,也被黑如淤泥的液体弄得污迹斑斑,惨不忍睹。
司马辰掏出块帕子去抹林汀兰脸上的污迹,可是那粘乎乎的液体却擦不干净,费了好些力气,才大概擦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
林汀兰睁开眼睛一看,替自己擦脸的人是司马辰,脸不由得一阵滚烫,她在他的面前一向都保持着美好的形象,高雅端庄有之,惹人怜爱有之,活泼俏丽有之,可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哗一下一串眼泪从她那曾经美丽的大眼睛流出来,不过以往看是楚楚可怜,现在看却是滑稽可笑。
司马辰忍不住轻笑了两声,拍拍她:好了,汀兰,赶紧回府洗洗,本王今天就不进去了!林汀兰又羞又臊,一转身抹着眼泪跑开了。
这时相府管家林山带着几个家丁出来,吩咐道:点个火,把地上的火油烧掉,也正好消消毒!司马辰已催马离开,隐约听到消毒两个字,又想起今日种种,想起林汀兰那张黑乎乎的脸,心中滚过林芷清说的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真不知道林汀兰有这样的一面。
林芷清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问起青麦一件事情,青麦,林汀兰身边那个小斯是谁?刚刚林芷清泼林汀兰消毒水时,那个小斯就站在一旁,林芷清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
那一桶黑乎乎的消毒水也有好些溅到他身上,他居然毫不恼怒,依然用一副探究的目光看自己,好奇怪!小姐,那个人是李思貌的大徒弟,他才不是什么小斯呢,每个月小姐义诊,他都在一边看着,小姐你刚刚看到了吗,他也给病人搭脉的。
青麦一脸兴奋地说道,跟了一个好厉害的小姐,她不仅心里高兴,而且觉得脸上好有光呢!林芷清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小斯切脉的手法更专业,而且在整个义诊过程中,他一直不断地在与林汀兰低语,敢情,林汀兰不过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来着。
汀兰小姐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她每次义诊回来之后,都要在院子里大发脾气,说那些贱民怎么配得上她为他们服务,她还嫌那些百姓太脏了,每次义诊回来都要洗香花香草浴,说是要把这些贱民们的穷气病气脏气全都洗掉!你知道的还挺多的!林芷清夸奖道。
这边主仆二人一派和气,芝兰院里,林汀兰气得砸了屋子,罚满院的丫环婆子跪在院子里。
她一口气跑回到芝兰院,看到镜子里自己那副又丑又脏又滑稽的样子时,差点没气昏过去,自己刚才居然就是以这样一副形象出现在司马辰面前的!她想起他的两声轻笑,她的心都要碎了,自己被林芷清那个臭女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他不是应该心疼才对吗?他居然还能笑出声?悲愤之余,她把这一切罪过都归到了林芷清身上,至于四王爷,他就是无心之失,而林芷清是刻意与她作对的,好好一个义诊,倒让她大出风头了。
说不定这几天,京城里就会谣言四起,说林芷清那女人是神医,可以治梅毒!她绝不会治梅毒!她是个骗子,要么她就是个小偷,对,她一定是小偷!吴嬷嬷!!林汀兰大声叫着,吴嬷嬷赶紧应着声跑了进来。
林汀兰甩出一锭银子,去黑市,找老王!她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蘸了墨汁,唰唰唰地提笔写满了一张纸交给吴嬷嬷,把这个交给老王,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吴嬷嬷把纸叠好,揣入怀中,匆匆出门去了。
第二天早上,青麦刚打开院门,就大呼小叫地冲进来喊道:小姐,他们在咱院子门口铺了生石灰,说咱们跟梅毒病人接触了要杀毒!青麦顿了顿脚,果然屋内的地上出现两个大白脚印。
铺就铺呗,咱们又不少块肉!可是门口有人看着,说是小姐和青麦两个都被禁足了!禁足?那可不行,今天她还要去给那女子治病呢,这可是跟四王爷承诺过的,再说了,这次是自己在北晋扬名立万的机会,梅毒一旦治好,自己在北晋医界的声名一定大噪,以后无论是去医馆找工作,还是去药铺卖自己的药,那可就是别人求着自己,而不是自己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