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队身穿京兆府衙门差役官服的人匆匆向这边奔来。
领头的人大声喝道:京兆府办案,闲杂人员退后!围观群众一听京兆府衙门的差役来了,赶紧让出一条通道。
领头的官差一看,一边躺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另一边躺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
混混张三指着林芷清说道:官差大人,就是这女的,她抢劫棺材铺,棺材铺三个人被她打伤,生死不明。
她还……混混张三不知该怎么继续编排林芷清的罪名,他咽了口口水,说道:她还用刀杀死了这名孕妇!胡说,这女人明明没死!官差大人仵作出身,一看棺材盖上躺着的女人就知道还活着。
他话音刚落,那对母子立即跪下磕头,老妇说:官差老爷在上,这妖妇使了妖术,竟用刀子活活剖开我儿媳妇的肚子,取出孩子,她丧尽天良,目无法纪,把人当成猪狗。
说着,老妇再一次掀开产妇肚子上的裙子,露出那条尺把长的刀口。
这女人伤处遭到二次撕裂,看上去确实难看。
官差老爷一听眉头皱成了两个疙瘩,喝了一声,抓起来,带走!兰锐锋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林芷清面前,大声说道:官差老爷,撞倒孕妇的并不是她,而是这男的,这名女子看见孕妇被撞,情况紧急,才邦她产子……什么产子?你瞎说八道,他那是帮我媳妇产子吗?她是用刀剖开我媳妇的肚子,她是妖女,心狠手辣,官差大人一定要为小民做主!青年男子说着嚎啕大哭,不停地给官差磕头。
他哭得很是伤心,不明就里的人都觉得这是个很疼媳妇的男人。
你说是这个人撞倒了这名孕妇?官差指着徐文才问道。
兰锐锋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一群人匆匆赶到。
为首的是两个中年人,到了近前,他们立即兵分两路,一个去搀扶倒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徐文才,另一个则点头哈腰地一溜小跑到官差面前,满脸堆笑地说道:吴大人,我是户部尚书徐大人家的管家徐福,那个是徐尚书唯一的独子徐文才……他的声音不大,周围的人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是看见那位被称作吴大人的官差点了点头。
接着,吴大人对周围的人群喝道:都散了吧!散了吧!谁敢继续逗留在此,全部带回京兆府!围观人群一听说看热闹要被带回京兆府,吓得四散奔逃,刚才还嘈杂不已的大街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连棺材铺的滨掌柜和伙计三人,因为毒针药效已过,此刻也爬起来躲远了。
棺材铺丁老板心想,也没损失什么财物,至多就是一张棺材盖,总比不清不楚惹上人命官司要好,所以就跑了。
人群才散开,徐福立即指挥自己的人把徐文才抬上马车,一行人就此离去。
吴大人一指林芷清,把这个人犯带走!又指指躺在棺材盖上的妇女,对那对母子说道,你们两个赶紧给这女人找个大夫,看能不能救!另外,待在家中不要乱跑,随时等待京兆府传唤!吴大人瞪了一眼林芷清,要是这女人死了,你的罪就重了!兰锐锋不服气地说道:吴大人,分明是刚才那位徐尚书公子撞得人,这位小姐只是救人而已……够了!吴大人怒喝,你当官还是我当官,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再嚷嚷,连你也一起带走!吴大人声色俱厉地喝道。
林芷清连忙把兰锐锋从身前拉开,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不会有事,你可别跟着我一起进去了,留在外面可比蹲大牢有用多了!她用目光扫了扫那对母子和棺材盖上的产妇,声音更低,你留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那个女人,以防他们做手脚,弄死了她,懂了吗?兰锐锋立即明白了,他点了点头,退到一边。
吴大人高喝一声:回衙门!林芷清再一次光荣地进了大牢,上次蹲得是京城兵马司的大牢,这回是京兆府的大牢。
上一次她的罪名是制售假药,害人性命,这一次是杀人剖腹,害人性命。
北晋的朝堂上因为她而闹成了一片。
户部尚书徐子实首先发难,他避重就轻,没有主动提孕妇被撞的经过,上奏本说林芷清有悖伦理道德,杀人取子。
因为人剖了腹肯定会死,所以简而言之,剖腹取子就是杀人取子。
徐子实慷慨陈词:这等妖女,用这等妖术,违反祖宗家法,伦理道德,丧尽天良,目无法纪,必须严厉禁止。
否则此风一起,将使整个北晋民风败坏,凡遇妇女难产,不是想着尽力挽救母亲性命,而是去母留子。
徐子实的话刚说完,他的一位死党立即出列奏道:皇上,这就是杀人呐!剖腹取子,不仅手法残忍,情形极为恶劣,且若此女不严惩,必致此法在北晋流行,这种不正之风必须扼杀在摇篮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关系到北晋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关系到陛下你的千千万子民,皇上切不可掉以轻心,以致人心不古!这两个人开了头,底下又是一连串官员出列,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口沫四溅,陈述着此事弊端,再三要求皇帝三思,一定要严惩不怠。
天成帝被这一片嗡嗡之声吵得脑壳疼,这件事情他的确很伤脑筋,如果剖腹取子的办法,其核心果然是去母留子,那么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林芷清都不能轻办,否则民间一定有人跟踪效仿。
如果林芷清明知那女人要死,才剖腹取子,死罪虽可免,活罪必难逃。
因为她开了这种不正之风的先河。
不管出于哪一个原因,天成帝都不想杀林芷清,她一死,他的病怎么办?最不济,他便让林芷清从世间消失,偷偷活着,为自己治病。
软禁也行,秘密关押也行,只要瞒过世人耳目就行。
想到这些,天成帝坦然了,他面色一凛,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若果真如诸位爱卿所言,那必严惩不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