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琛看祝以茉是真的在强撑,还要强颜欢笑,心里涌上一丝别样的柔情。
人说难得糊涂,可祝以茉却好像,总是过分清醒。
沐栖幽说,沈言玦也说,她很可靠。
沈语琛以前不觉得,这一趟一起出来以后发现,祝以茉的确有些与旁人不同的地方,比如,一些让人忍不住就会注意的小机灵,和莫名生出的信赖感。
就好像他昨天喝出桃花酿有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告诉与他交情最好的谢忆欢,而是要找祝以茉。
沈语琛不是不相信谢忆欢,而是他直觉,只有祝以茉能最快地解开困局。
她看似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却把局势权衡地非常清楚。
她自己爱偷奸耍滑,可却时常冒出些正义感和机警勇气。
好像跟着她说的做,跟着她指挥的路走,就不会有错一样。
好。
沈语琛这便接过了绣花针来,准备要‘下手’了。
祝以茉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视死如归地等了半天,却哪里都不疼。
她刚想睁开眼睛,就感觉意识突然失去了。
沈语琛在她的睡穴上轻轻地抹了一下,祝以茉就整个人无力地往下坠,他连忙扶住了她,发现祝以茉已经彻底地昏睡过去了。
沈语琛这才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去,替她盖好了被子。
安静的祝以茉,比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总是没心没肺没正经,有时候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有时候却又非常包容,会莫名的心软,好像她罪孽深重,亏欠他们所有人一样,所以只要能补偿,她受点儿苦、吃点儿亏也没关系。
沈语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或者说,是错觉。
明明祝以茉平日里,是连一块糕点都要跟孩子抢的完蛋玩意。
沈语琛忽而笑了一下,他此时卸下了往日的锋利,像哄江宣林似的,轻拍着祝以茉的手臂安抚她。
可另一只手上,还捏着那根针。
他必须得是清醒的。
他得带着大家出去。
祝以茉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是被晚膳的香气勾醒的。
她刚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床顶,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沈语琛在厢房正中间的桌边坐着,偏头看了她一眼,毫无波澜地说道。
三个时辰。
哇,居然睡了六个小时呀!够用了!祝以茉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突然又问。
沈语琛,今天几月几号?六月……沈语琛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祝以茉紧张地要命,才忽而笑道。
初九……还好还好!你没忘,我也没忘!祝以茉这才松了一口气,穿好鞋小跑到桌边坐下,看着一桌的菜肴道。
香是挺香的,可惜全是素菜,我堂堂一个金字塔顶端的人类,怎么可以只吃草呢?沈语琛被祝以茉这形容给逗笑了。
这是吃素,怎么能叫吃草?就是吃草!还连个沙拉酱都不给!祝以茉皱了皱鼻子,然后拿起筷子把每盘菜都扒拉了一下,果然就被沈语琛打手背了。
她可怜兮兮地缩回了手,自己给自己呼呼。
哎呀!我不是没规矩,我是怕这饭菜有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吃。
我都试过了,没有毒,也没有桃花酿里面那种……迷药……沈语琛试完毒以后就没有动,只在喝茶水,等着祝以茉醒来。
实在要是更有技高一筹的,不还能扎针吗?祝以茉一想到扎针就抖了一下,可是一看自己的手,十根手指都好好的。
虽说她的伤好得比一般人快,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好到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二少爷,你是不是没扎我?她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好像是个荤段子,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当我什么都没问!沈语琛一脸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深究,突然偏题的问道。
你想吃什么?反正不想吃草。
祝以茉虽然不愿意吃素,但还是拿起筷子端起碗,跟完成任务一样先把自己喂饱再说。
想吃肉……咱们这在岛上,那么大一个湖,我看水质挺好的,鱼应该养得不错吧!祝以茉嘴里还在嚼食物,鼓着腮帮子说话,实在太不注意形象了。
沈语琛正想提醒她注意仪态,临到嘴边,突然想了个别的招儿‘惩罚’她。
嗯,白鱼是为一绝。
沈语琛突然举起筷子,给祝以茉夹了一大堆青菜,来源是她自己完全没动过的那一盘,并且他还语气十分‘温柔’地劝慰道。
今日先将就一下吧,晚上怕是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得吃饱了。
呵呵,我谢谢您!桌上有四菜一汤,别的豆腐呀茄子呀那些的她还勉强能接受的,唯独沈语琛夹过来的那一道,是祝以茉宁愿啃白米饭也不想吃的纯绿叶子。
可沈语琛就盯着她,这眼神祝以茉很熟悉,往日里吃饭他不让江宣林挑食的时候就是这么看对方的,孩子要是不肯吃,可能就得上‘藤条焖猪肉’了。
祝以茉没办法,只能‘开开心心’地把沈语琛夹的菜全给塞进肚子里了。
吃完晚膳没有多久,斋戒的仪式就要开始了。
大家都聚集在了柳宅的祠堂外面。
祝以茉终于看到了楼青榆口中的大家族,的确,来了好多人,估计超过三位数了。
但就是,没有小孩子,一个都没有。
而且,大人们的神色也很奇怪,说话做事都像是慢半拍一样。
祝以茉偷偷地扯了扯沈语琛的袖子,小声说道。
他们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沈语琛微微颔首,望向谢忆欢,发现他也看了过来。
语琛,不对劲。
谢忆欢的时间概念虽然被混淆了,可是本能的机警还在。
倒是楼翰林,跟个大孩子似的,完全没有发现异常不说,还傻乎乎地去跟先前认识的人打招呼。
柳兄,好久不见呀!祝以茉连忙把人拉到了身边来。
阿榆和白姑娘呢?她话音刚落,楼青榆和白冰夷就出现了。
你们看到柳姐姐了吗?我怎么到处都寻不到她?晚膳之后,柳岛主就不见了。
白冰夷也感觉这祠堂附近气氛不对。
傀儡术?对,有人用了傀儡术。
谢忆欢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一次控制这么多人,其中还有柳家的几位前辈,这……是个高人。
温故知的修为做不到。
沈语琛冷声道。
他背后还有人……温故知?关温公子什么事?楼青榆疑惑极了。
诶?他人呢?他怎么也不在?先别多说了,咱们分两队。
祝以茉感觉天一黑,这祠堂周围鬼气森森的,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谢公子、阿榆,你们去找温故知,找到了别妄动……他……我现在说不清楚,但他可能有问题,你们得防着他点儿,能把人带走就好,适当用武力直接打晕也可以,别太相信他说的话……白姑娘,你和大木木去找柳岛主,这个副本应该相对安全一些,万一碰到别的高手先躲着,自保最重要。
不管你们哪边先找到了,还是都没找到,半个时辰以后,咱们在渡头那里会合。
好。
谢忆欢点头,然后又疑惑道。
茉姑娘,那你和语琛……沈语琛抱着剑,忽而笑了一下。
去会会那位高人。
能一次控制上百人,肯定会设阵法,得有人守阵眼。
温故知没有武功,他守不住,必定得有高手在守着。
咱们去把阵眼破坏了,柳家那些人就都能清醒。
即便这个高手很厉害,好汉架不住群殴,他在别人家地盘上生事,柳家怎么可能绕得了他?祝以茉敢这么玩,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知道柳家不会折在这儿。
二十年以后,别的星宿都换过好几轮老大了,柳家还在如日中天,柳飞絮依旧是家主,仍然是楼家的得力助手,简直不要太长治久安。
你觉得那个高手是谁?沈语琛一面说,一面就带着祝以茉往外面走。
那个叫紫苏的小厮。
祝以茉现在还是没想起来紫苏长什么样子,可也并不影响她的怀疑。
而且,沈语琛听她这么结案陈词,却一点异议都没有提出来。
你也觉得是他?嗯,那日尝桃花酿的时候,温故知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必定是心腹,情非泛泛。
两个人已经走出了柳宅,能看见来时的湖面了,祝以茉却突然驻足。
沈语琛瞧了那方向一眼,便侧过脸问道。
你又看到结界了?对,而且,颜色加深了。
祝以茉如实一点头,突然反应过来,略有些惊讶地望着沈语琛。
你真的相信我能看见结界?不是为了装世外高人,信口胡说的?沈语琛没表态,只是轻笑了一声,突然伸手拉了祝以茉一下。
这边……你怎么像是知道要去哪里找目标人物一样?祝以茉被沈语琛拉着手腕往前走,虽然隔着衣服,却感觉皮肤像是快烧起来了一样。
她下意识地想缩手,沈语琛却没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