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哥哥你说的,他们‘星日马’的人,杜家可以用的吗?杜欣若的声音也更小了。
沈言玦身边,是有些高手的,我若是不带着天稷一起来,铁定没机会近身。
没想到,还是被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给搅合了……而且那个天稷,星宿不是说得挺厉害吗?可跟沈语琛没过上几招,居然撇下我跑了!他星宿大概也就这点儿能耐了,都是些胆小鼠辈,哥哥你这样一个不一般的人物,别跟他们搅合在一起了,他们哪里配呢?杜辞伤微微眯眼,似乎对这句话还有些受用,声音也柔和了很多。
打疼了吗?哥哥教训我,是应该的,不疼。
杜欣若虽然并不十分聪慧,却很清楚,她虽为娇生惯养的嫡女,深受父亲的宠爱,而杜辞伤只是个庶出,但她父亲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杜辞伤一定是角宿城未来的城主,杜欣若想日子好过,就得巴结着他。
欣若以后会更注意的。
好妹子。
杜辞伤这才笑了一下。
沈语琛的威胁他听懂了,只要他不把这件丑事搅出去,又肯咽下这哑巴亏,沈语琛就不会跑青龙城城主那里告状,他们暂时还能维持和平。
杜辞伤心里有数,现在远不到他能打青龙城主意的时候。
可,一想到他为了赎杜欣若付出去的那些物件,就心疼加肉疼,想能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那个叫祝以茉的野丫头,是什么来路的?她先前说,自己只是个照顾小少爷的婢女,可后来却拿了玄武城城主令,今日沈家两兄弟又这么护着她,想来,并不是个普通的婢女。
杜欣若微微蹙眉。
可她,好像不会功夫,看不出出自哪家,我也没瞧出来她到底是什么人……杜辞伤轻笑一声。
这凡尘世间的人,总有来路,总能寻到出处和……错处。
祝以茉突然打了个喷嚏。
天都还没有黑,她刚从言阙楼蹭完饭出来,正在胡乱走着散步消食,就看到了沈语琛一个人在水池中的亭子里喝酒。
沈语琛送走了杜家兄妹,心里却依然憋着一股气。
不是因为杜辞伤骂他是缩头乌龟,他的确做了很多年的缩头乌龟,他需要这一层保护伞,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只要他能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待着,能继续守着玄武城的百姓,他没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旁人一点辱骂奚落的声音,他不在乎。
可,他的胸口还是出现了一刻的钝痛。
耳边好像只有杜辞伤那句话在翻来覆去地重复着。
那朱雀城城主,艳绝江湖,美貌无双……是呀,可他认识那位的时候,年岁尚小,对美丑还没有概念,并不记得她是如何美貌的。
他就是看着,那只执着弓箭的手、那只飞速射来的箭羽时,听到了那一句脆生生的娇嗔。
傻子,你怎么不躲呢?沈语琛摸着胸口,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那箭羽的形状,伤早就好了,可好像还是会疼。
每每想起她,就是一阵无法言说的疼痛。
他知道她嫁人了,他应该把往事、情谊都给忘了。
他知道他有负于她,如今她觅得良人了,他应该祝福的,可他,放不下。
沈语琛仰起头,咽了一口酒下去。
这黄封酒的度数极高,喝急了是非常呛人的,可沈语琛忍地眼睛都红了,却没咳嗽一声。
祝以茉是被酒香勾引过来的,虽然亭子里那美人也能勾引她,可此时,沈语琛身上莫名其妙带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祝以茉实在是被酒气勾引的馋虫都出来了!她穿越以来,一直活得有些战战兢兢,怕哪天一时不察就送了自己的小命出去,所以时刻警惕着,不敢喝酒,生怕那么一会儿的恍惚和自己稍微的不清醒就触了谁的眉头。
可是今天沈言玦在杜家面前说要罩着她,祝以茉瞬间觉得有靠山了,不那么怕了,这么一放松,就好像高考刚结束一样,人就想要放纵,可太想喝酒了。
她站在亭子外面抓耳挠腮了半天,却又不敢进去,抱着柱子天人交战着。
好香哦~是传说中的黄封吧?酒足饭饱这任务,她只做了一半,可想完成另一半了。
进来。
沈语琛虽然喝了不少,但耳力很好,早就知道祝以茉在外面站着了。
二少爷,您的小保姆突然上线啦!祝以茉直接把沈语琛当江宣林似的小孩子那般哄,一边假装帮他收拾散乱的酒壶,一边偷偷晃还有没有剩余的,想先藏起来等会儿偷偷带走。
沈语琛看穿了她,也不多说,指了指那些还满着没开封的酒壶。
找个杯子,自己倒去。
谢谢二少爷!祝以茉高兴极了,拿了一壶自己开封闻了一下,就生怕沈语琛反悔似的,连忙往自己嘴里灌,直接喝了半壶下去。
这酒至少也是二十年往上走,太香了!要什么杯子呀,喝酒就得对瓶吹!走一个!她说完,就跟沈语琛碰了个杯,开怀地继续喝。
沈语琛却看着手里那险些被祝以茉碰翻的小酒杯,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口喝尽,放下酒杯也直接拿酒壶喝了。
酒壶不大,也就是他手掌那般大小,拿起来刚刚好,不沉不重,一会儿就喝完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一摸肚子……全是油哈哈哈!祝以茉喝到第三壶的时候就开始瞎念诗了。
君问!归期!未有期……红烧茄子?黄焖鸡!好菜!喝!沈语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本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待会儿的,这下清净全没了。
如果天黑之前还来得及……咱先挣它一个亿!祝以茉早就忘乎所以了,一边振臂高呼,一边打着酒嗝也要往池塘那边扑。
鱼儿们,干杯!谁不干谁是孙砸!坚强!都给老娘……坚强!沈语琛连忙把人拉回来了,忍无可忍地埋怨道。
祝以茉,你太吵了!呦!二少爷跟我说话,终于出现感叹号了?祝以茉晕乎乎地看着沈语琛,还抬手去挑他的下巴。
我以为你是机器美人,不会有情绪的呢?沈语琛挥开了她轻浮无礼的手,皱着眉低声呵斥道。
闭嘴!祝以茉还知道自己是在对着一尊不好惹的煞神,就乖乖地给她嘴巴拉了一下拉链,不说话,接着喝酒去了。
可又干了一壶以后,她突然神秘兮兮地低声问道。
二少爷,我……我想讲个故事……沈语琛翻了个白眼,压着火拒绝道。
我不想听!哎呀我想给你讲,你让我讲吧!祝以茉晃着沈语琛的手臂,也不等对方允许了,自顾自地就讲了起来。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长得真是俏!沈语琛微微蹙眉,这故事老生常谈,他小时候就听过,可祝以茉讲得好像不一样。
这个时候沈语琛没反应过来,祝以茉故事的走向有多么清奇。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庙中笑!二少爷,快笑一个!沈语琛这就明白,祝以茉又开始皮痒了。
他咬了咬牙,把酒壶用力地往桌上一放,跟拎小鸡似的把笑得花枝乱颤趴在地上的祝以茉拎起来,在把她踢出亭子还是扔进池塘清醒之间犹豫的时候,云姨过来了。
天快全黑了,知遇馆那边一直没等到祝以茉回去,小圆就到言阙楼来找。
可言阙楼这边说祝以茉吃完晚膳就走了,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小圆怕出什么事,就告诉了云姨,她们带着知遇馆的人四处在找,这会儿才找到了。
哎呀!云姨赶忙上前要接住祝以茉。
二少爷,这是怎么了?沈语琛无奈,懒得解说,直接把祝以茉扔了过去。
把这酒鬼给我带走!小圆本来是要赶忙上来,和云姨一起接住祝以茉的,可从来没听过沈语琛说话的语气这么重,她惊吓了片刻没敢动,缓了一会儿才上来接人。
祝姑娘,怎么醉成这样啊?这是喝了多少呀?没……没多少!我没……没醉!喝醉的人永远都在说自己没醉,祝以茉明明站都站不稳了,软趴趴地搭着云姨和小圆两个人才能勉强立着,要走了还忍不住回头跟沈语琛约酒。
美人呀,咱们明……明天再接着喝!好酒就得要分享的嘛!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呀!要比赛!我肯定……肯定把你喝倒!把你……嘿嘿嘿嘿嘿!最后都开始说谁也听不懂的胡话了。
沈语琛看着酒鬼被带走了,又在亭子中央吹了一会儿风,这会儿清醒极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放这祸害进来喝酒。
他珍藏的三十年黄封,被这酒鬼打劫了一小半,而且,祝以茉这家伙酒品还差,上头了就不停地说话,喝酒都堵不上她的嘴。
沈语琛看着一地狼藉,忽而轻笑一声,还好,是个懂酒之人,便不算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