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茜茜感觉她要死了。
生孩子怎么会这么疼！疼倒还罢了，关键是无止境的疼，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赵医生擦了擦满头的汗，到外面透口气，刚出去就被妇女主任拉住询问情况。
他如实说，顾知青情况不大好，她实在是太瘦了，身体又差，没力气，得给她弄点吃的……妇女主任钱红看着比看热闹的人还像看热闹的李家人，忍着厌恶，对顾茜茜的丈夫李二鱼喊，李二鱼，你媳妇没力气生产，给你媳妇找点吃的，糖水、鸡蛋、馒头都行！李二鱼闻言慢吞吞地往厨房走，但是刚走了几步就被他娘蔡根花叫住了。
咱家哪有这金贵东西！饭都还没做呢！什么都没有！就生个孩子而已，难不成还得把她当祖宗伺候？差这一口吃的难道还生不了了？不管她！李二鱼纠结一阵，竟真的没动了。
钱红无语了，蔡婶子，顾知青是你儿媳妇，她怀着的是你孙子孙女，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们的死活？蔡根花满不在意地说，哪个女人不生孩子？有什么好在意的。
生不下来是她自己没本事，关老婆子我什么事！蔡婶子，你当初找到大队哭穷，要大队长做媒把顾知青嫁给李二鱼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有你，李二鱼，当初你可是对天发誓会对顾知青好的，你就是这么对她好的？李二鱼低下头不说话，但也没动。
钱红于是知道李家人是完全靠不上了。
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指责李家人太过分，奈何李家人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不把这当回事，转身就做起饭来。
没一会儿，热心的刘巧婶回家拿了两个窝头，知青程淑拿来了一个熟鸡蛋，把这些送进了产房。
蔡根花跟李二鱼炫耀说，看吧，你不给她拿，她也吃得上，还不用咱自己家出东西，多好！产房里。
顾茜茜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强烈的求生欲让她跟着赵医生的引导一步步来。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产房里传出了孩子的啼哭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李家人都已经吃完晚饭了，看热闹的人也走得差不多就剩下那么三五个了。
产房里啼哭声响成一片，一听就知道不只一个孩子。
钱红和刘巧婶说着，生了就好，生了就好的。
蔡根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直接进了产房，片刻后又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麻了个巴子的，生了三个赔钱货，姓顾的你怎么不死去呢！知青孙小茹实在听不下去，愤愤道，你怎么说话的。
这是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片子指手划脚！不愿意听就滚！你……孙小茹年纪还小，对上泼妇蔡根花根本反驳不了。
妇女主任钱红说道，蔡婶子你这话说的不对，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这算是提醒，也算是警告。
婆媳不和、磋磨儿媳、打骂孩子这种家务事大队里是不好插手的，但要是做的太过分了，大队也不会坐视不管。
从现在这情况来看，钱红判断李家人以后根本不会善待顾茜茜和这三个女婴，所以提前警告一通。
要是真出了事，说出去他们李家庄大队也不好听。
蔡根花‘哼’了一声便直接回屋了。
钱红和其他人进屋看了看产妇和孩子。
顾茜茜脸色苍白已经昏睡过去，三个女婴太小了，光秃秃红扑扑的，像三只小耗子似的。
真可怜。
连床像样的被褥都没有，孩子的衣裳也没准备，还是三个女孩，作孽呀……李家人真不是东西，顾知青现在这样，都没个人送些汤水照顾一下，这以后可怎么过呀！但可怜归可怜，他们也没什么办法，看一阵就离开了。
两个知青打着手电回知青大院，刚二十岁的孙小茹瘪着嘴问二十四岁的程淑。
小淑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嫁给大树哥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我若嫁了，情况未必有这么坏，但一定不会好就是了。
是啊，要是嫁人的结果就是这样，我宁愿做一辈子老姑娘！不过茜茜姐可怎么办啊，她有六个孩子，三个刚出生，要是没人照顾她，这可怎么熬啊。
都是知青，能帮的便帮一把，帮不了的就别瞎操心。
也只能这样了。
同是回家的路上，赵医生和钱红也是感慨连连。
国富叔家这回是真过分了，这不是逼顾知青他她们母女去死吗？他们家这样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看村里谁家看得上他们，但这说到底又都还是家务事，掰扯起来也麻烦的很，不真出点什么事我们也不好插手……主要还得看顾知青。
顾知青要是指望的上，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这也不能全怪顾知青，谁摊上这一家子人都过不好。
不过求娶顾知青的时候装的是真的好，把村里人都骗过去了。
难办，我再回去想想办法吧。
大队能帮得上忙，但关键还得顾知青自己拿得准主意。
***顾茜茜醒来的时候，浑身都不得劲儿。
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几个孩子有气无力的哭声。
她强忍着不适打起精神来给三个孩子喂奶。
别看孩子小小一只，吃奶吃的可不少，喂完两个孩子就已经没多少了，第三个孩子吃了几口就没得吃了，细声细气地在那里哼唧着要哭不哭的。
她也很无奈，瘦成这样，能有这些奶水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再多实在太勉强人了。
好在哄了一会儿，终于把孩子哄睡了。
她忍着不适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窗前就着丝丝月光开始思考以后的事。
没有难产，生孩子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生产没有给她和孩子带来太大伤害，她就有精力去照顾孩子，去应付李家人。
在一定程度上，这已经摆脱了孩子早夭和自己病死的命运。
她需要好好休息，这样明天才有精神和李家人打擂台。
这么想着，她回到冷硬的木板床上躺下，在孩子的呼吸声中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