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蕊在长廊下踱着步子,失神的望着大门的方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有动静传来,遂连忙转了身子朝着后院走去。
徐新来迈过台阶,看了眼身影消失的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长廊走了过去。
你回来了?钟蕊没有想到人真的会跟着过来,有些惊喜,有些意外,无措的问道。
徐新来入了内室,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来陪你用膳。
钟蕊心里顿时有些苦涩,微微低头掩盖眼中的情绪,只是声音却是不自觉的有些颤抖,挣扎着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原以为他们是情意相投,所以才终成眷属,婚前婚后,钟蕊都期盼着两个人能恩爱一生,毕竟此生能顾全家族,又能不委屈自己的女子,并没有多少。
钟蕊以为她是幸运的,所以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对自己的好,人人都道徐大人是个难得的佳婿,疼爱她,照顾她,会为她买糕点,买首饰,也会在她受了委屈的时候,贴心的安慰。
可是,日子越是这般过下去,钟蕊越是不满足,为什么他可以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却不可以在心里给她留一个小小的位置呢?钟蕊知道自己不能和钟意比,也从未想过要代替那个最重要的位置,所以她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心底,当作什么也不曾发生过,面对家人的好心询问,钟蕊学会了自欺欺人。
只是假的永远都是假的,这是她午夜梦回之时,无力改变的东西。
她的夫君,不属于她。
徐新来愣了愣,随即脸色又恢复了如常,我让人在翠微阁给你定的首饰,想来明日就会送过来了,你要是不喜欢,就让他们带回去换别的。
他不能回答她的问题,这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至死都不能宣之于口。
钟蕊苦笑了一声,目光移到了梳妆台上,那里摆放着款式多样的各种琉璃,他给她送了这么多,但她一次也不曾戴过。
只是,他似乎从未发现过。
我头上的这支白玉牡丹簪好看吗?钟蕊隐隐含了期待。
徐新来闻言朝她发间瞥了一眼,好看。
那你以后不要给我买琉璃式样的首饰了,买玉饰好么?她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琉璃,而是玉饰。
徐新来顿了顿,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你在府里住的不舒心么?钟蕊的嘴唇动了动,这个问题她要怎么答?嫁给别人,兴许要相夫教子,孝顺公婆,碰上个强势的,每天的晨昏定省说不定就能让她苦不堪言,再加上拢不住夫君的心,便要耗费心力面对小妾与庶子,这辈子的糟心事都不会断。
而现在,婆婆和善,夫君体贴,没有规矩束缚,没有压力添加,这样的日子,说是神仙日子也不为过,据钟蕊所知,外间想要入徐府做妾室的女子并不少。
两厢对比,她能说她在徐府的日子过得不舒心么?我还有点事,先去书房了,你自己用午膳吧,想吃什么就和底下人吩咐一声,徐新来没有等她回答,站起身来往外走。
钟蕊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也不懂她在哭什么,口口声声的说要为家族兴旺添瓦的人是她,为什么做到了之后,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不知足呢?……钟意陪着孟弋荀一道用了午膳,本想回钟粹宫小憩一会儿,可是孟弋荀直接将她拉住了,留在这儿陪陪朕吧。
钟意看着他,眼神无声的指控,臣妾严重的怀疑皇上是心里不平衡,所以才不许臣妾回去的。
对比于他,钟意每天过的悠哉不已,身边的大小事都有零露和小聚子张罗,她只要留出时间陪伴两个孩子,其余时候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而孟弋荀从早到晚,除了与朝臣议事就是批阅奏折,再不济还得陪着阿睿和阿悠玩耍,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几乎霸占了他所有的闲暇时光。
没了靖元帝,就是想偷懒都不成。
孟弋荀见她脸上尽是惋惜,不由得有些好笑,真是个小没良心的,朕这般是为了谁?如果不是在为以后做打算,许多事情他完全可以徐徐图之,之所以忙着铲除朝中异己,扶持寒门子弟,平衡朝堂,为的就是能够让大靖发展得更稳当且迅速。
只有百姓们生活的安居乐业,不用每日为了一口吃的奔波劳碌,也不担心因为交不起赋税而卖儿卖女,这样民心稳了,江山才能稳了。
皇上自然是为了百姓呀,钟意想也不想就直接答道,臣妾听闻皇上最近颁发的一些诏令,很多百姓都是感恩戴德,高呼万岁呢。
免去苛捐杂税,改革科举制度,让贫苦百姓在能填饱肚子的情况下,还能留有余力去读书增进学识,通过科举来改变自己以及家族的命运,这些从根本上为民着想的举措,如何不值得百姓们感念呢?孟弋荀挑了挑眉,那钟意儿觉得朕做得对么?当然了,皇上是个好皇上,钟意点头表示认可。
好皇上?孟弋荀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却是摇了摇头。
想到他所颁发的举措都是通过前世实践得来的经验,如果不是事先以百姓试过,又怎么会有如今的把握?没有人能够将任何事提前预料到,只要皇上心系百姓,以百姓为重,那百姓心里的那杆秤就自然能够衡量出来,钟意与他四目相对,劝慰道。
说完也不等他接话,狡黠一笑,不过不管怎样,在臣妾心里,皇上就是个好皇上,好夫君,好父皇。
孟弋荀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在你心里,朕就这般好?当然啦,钟意使劲的点头。
那朕以此自勉,一定会努力不让钟意儿失望的,孟弋荀颇为认真的保证道。
坐在这个位置上,既要对得起天下百姓,也不能辜负靖元帝和太后的信任,孟弋荀时刻警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