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黛本能地后退,但脚下不稳,又一次跌倒。
这次沐清没有拉她,任她倒在地上,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神色紧张地护着自己的肚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无能为力。
她喜欢看到这样的锦黛。
沐清突然怪笑起来,发出桀桀的笑声:疼吗?可锦黛,你比不过我疼。
你究竟将宴儿怎么样了?锦黛右手搭在了护栏上,手指头紧紧攥着,指腹都磨出了鲜血,才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孩子,你要坚强,你的兄长安危尤未可知。
沐清拨弄着她手上的镯子:他好歹叫过我几声母后,我怎么舍得就这样杀他?接着叫来了青瓷,自己便先转身走了。
锦黛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幸好肚子里的孩子似乎知道她的处境,后面竟也没再闹腾。
可青瓷显然是得了沐清的授意,任锦黛走得艰难,一眼也没回过头,只一味地在头前带着路。
半途,青瓷突然放缓了脚步,在前面幽幽说了句:您实在不该来的。
似乎不忍。
可锦黛疼得厉害,并未听见。
又是那火场。
沐清等了她很久,锦黛方拖着沉重的身子姗姗来迟。
君宴倒在沐清的怀里,似乎陷入了沉睡。
锦黛大骇,意欲冲过去,但却被青瓷给按住了。
你要作甚么?他只是个孩子。
锦黛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跳动,沐清,我锦家不曾亏欠过你半分,甚至于你有恩,但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不曾亏欠?锦黛,这世上欠我最多的,就是锦家,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她打断了锦黛的话,似乎从来没听到这样的说辞,沐清听了只觉得好笑。
为何他们能如此心安理得?为何锦黛总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他们该死!统统该死!但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沐清一手托着君宴小小的脑袋儿,一手抚上他的脸,看得一旁的锦黛心惊胆战。
下一刻,君宴的七窍竟缓缓流出暗红的鲜血来,一如当日身中剧毒的锦黛一般。
锦黛大怒:你对他做了什么?她完全不敢猜测下去。
沐清毫不在意地用手指替君宴抹去鲜血,可是血越流越多,最后她满手猩红,终也擦不干净了。
你之前承受过这样的苦痛的,锦黛,你应当是不陌生。
沐清放弃了擦拭,那些血很快便流得君宴满脸都是,或许你该问的,是皇上他对君宴做了什么,而非是我……锦黛,你以为君灏他全然信你吗?他明知道我恨你入骨,若是他真信任你,相信你所说,君宴是他的孩子,为何他要把君宴交给我?怀中的小人儿突然痛苦地呻吟起来。
那种五脏尽摧的痛楚,一个孩童如何顶得住?君宴很快便揪着沐清的衣领,小嘴儿里哀吟着:母后,痛……痛……两人相处不过短短数年,小孩子忘性大,从前锦黛引导着他,拿出沐清的画像告诉他,这个女人与她情同手足。
后来沐清与君灏从西境回来,找到他时,却将他关在黑暗中,命人拿刑具折磨他。
君宴那时觉得这个女人真坏,阿娘又骗他了。
可是有一日,阿娘突然离开了,君灏找到了他,将他带在身边,对他是一股脑儿的好,像是弥补一般。
君宴脑子笨,但是分得清谁对他好,所以从前的事又忘记,只觉得眼前的父皇是个大英雄。
再后来,君灏有事要再回西境一趟,将他交托给了沐清。
又是那个坏女人。
君宴怕他,那些不好的记忆告诫着他要远离她。
可沐清居然奇迹般地对他极好,丝毫不比君灏差。
小小年纪的孩子此刻觉得阿娘说得对极了,喊她一声母后也无不可……听到这一声母后时,沐清的手一愣,可随后,她便绽开一抹诡异的笑来:不怕,母后会帮你,帮你……那根金步摇钉入君宴的太阳穴时,他只稍稍抽搐了几下,身体痉挛不受控制时,沐清便按住了他的手脚,尚且温热柔软。
可不过片刻,那温暖的小手逐渐冰凉起来。
痛苦消失。
沐清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她怪笑着:锦黛,你看,孩子没嚷着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