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快上轿吧!见她迟迟不动,徐乙声音一寒,木杖重重在地上一杵,肉眼可见的波动如水浪朝四周急速而去,漂浮的花轿帘倏然掀起,云初甚至连若耶剑都没召唤出来,便被莫名的巨大吸力吸进了花轿中。
轿帘放下的一瞬间,她的意识也逐渐陷入黑暗,最终只在心底浮现出一个念头——是力量强大的法阵!正如云初所料,这里只是用法阵虚构出来的城主府,所有入阵者看到的一草一木,皆由布阵之人的意念勾勒而出。
徐乙收回木杖,低眉敛目,吾等该向鬼王大人复命了。
*而在真正城主府中的谢莲宁正伏在桌案前,窗外透进来的细微风声惊扰了桌案上的烛火,他握笔的动作随之一顿。
储灵囊中的养魂盏传来雪瑟瑟打着哈欠的声音,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是担心桑清趁谢微不在对你动手吗?谢莲宁摇摇头,不。
因着正阳宗顾澜之的事,各宗宗主在昨晚便都受叶擎之邀赶去了天衍宗,商议如何处置。
谢莲宁在今一早得到了消息,便留下纸条,临时决定回暮城一趟,因为他完全不想看见谢微。
本想拿了烬无剑便走,却被谢暮桑发现,桑清接到消息赶回来之后,便出手封住了他的灵脉,还将他半囚禁在房中。
这种情形在他之前十几年中经常发生,谢莲宁也没急躁,安静在房中待了半日。
可就在刚刚,他隐隐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安。
而且这股感觉很强烈。
笔尖墨汁瞬间滴落在纸上,渲染一片。
四分之一的传音符忽而闪烁,柳星羽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小师妹?云初?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小师弟?你在不在?我在,柳师兄。
谢莲宁回应。
你在太好啦,小师妹是不是去找你了?如果你们现在在一起,你赶紧告诉她,让她明早之前回来,庆容长老生气啦,还给她留了好多课后作业……师姐没和我在一起。
他根本没听柳星羽的后半段话,她不在宗门吗?哎呀,她今儿中午看见你留下的纸条,就御剑走了,下午庆容长老的课都没上,我以为她是去找你了,可我刚在用传音符叫她,她也不应,也不知道这臭丫头跑哪儿玩去——我知道了。
谢莲宁蹙起眉头,没等柳星羽啰嗦完,直接掐断了通话。
雪瑟瑟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原来你是在担心燕云初那个丫头。
或许吧。
在柳星羽传来消息之前,他并不知道那股不安来自何处。
但眼下,他必须要出去。
能不能借我一点儿妖力?谢莲宁开口问道。
温养魂魄的这段时间,雪瑟瑟好不容易才攒出一丢丢力量,但她对于朋友从不吝啬。
懒散的嗓音从储灵囊中飘出,拿去。
话音刚落,一股短促强悍的力量瞬间浸入他的灵脉,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巨斧,猛然劈开重重禁锢的枷锁。
倏然外放的灵力陡然破开了紧闭的房门。
雪瑟瑟的声音弱了下去,快去吧,我须得先睡一会儿……多谢。
谢莲宁刚踏出房门,便有看守的府中侍卫上前阻拦。
请大公子莫要让属下为难。
让开。
谢莲宁已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又岂是府中这些侍卫可以阻拦的,一击便将他们震飞三丈远。
你好大的威风!一道夹杂寒冰似的女声在院门口处兀然响起。
谢莲宁眼眸微抬,时常挂在唇角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只剩眼底幽深一片的寒芒闪烁,谢暮桑紧随桑清身后而来,见院中东倒西歪的侍卫,怒气更甚,谢莲宁!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府中放肆!你瞒着父亲拜入天衍宗,此事父亲尚未来得及责罚你,今晨竟还敢偷溜回家拿我娘的剑?你娘的?谢莲宁低声一笑,眼中却冷寒一片,你去问问你娘,那烬无剑就算我给她,她敢用吗?桑清面色陡然一沉,此前十几年他都不曾露出这般桀骜不驯的一面,不曾想一朝踏入修行,竟敢如此嚣张狂悖!她抬手挥退了那些侍卫,院中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此前数年我念在你是黎双师姐留下的唯一骨血份上,对你未曾动过杀心。
桑清唇角笑意缓缓敛起,眼神含了几分透骨的凉意,可你不该让我后悔我曾经的心软。
娘,还跟他废什么话!趁爹还没回来,直接废了他的灵根灵脉,我倒要看看,他还有没有等到第二株雾回草长成的好运气!没了旁观的人,这对母子都毫不顾忌地撕下了自己虚伪的假面。
谢暮桑的话也恰好合了桑清的心意,城主不在,我便受累替他管教一下儿子!上次正阳宗看到谢莲宁之后,她才意识到师姐的这个废柴儿子已经不动声色地脱离了她的掌控,她派出玄极宗的弟子连夜探查,才终于得知,在青云试中得到雾回草的那个天衍宗弟子,正是谢莲宁。
短短几日,已至筑基后期,此等天资,决不能留!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桑清扬手便布了一个结界罩在院落上空,折射出璀璨的星月之光。
桑儿。
谢暮桑应声上前,面上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兴奋,这等废物自不必劳烦您亲自出手,交给儿子就是。
好。
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谢暮桑忌惮谢莲宁会和云初一样拿火烧他,时不时就摸一下头上的假发,第三招便被揍了一拳。
谢莲宁心中担心云初那边的状况,虽然面上情绪始终被他压制得很好,但出手不免带了几分急躁。
他凝风成剑,乾坤有火,护我无伤。
日月成行,善恶昭彰!如同魔咒入耳,谢暮桑响起那日和云初对战的场景,以及猝然坍塌的楼阁和尽数烧毁的头发,他瞳孔骤缩,连连后退。
桑清眼睛微眯,面上闪过一丝狠厉。
突然间,三道银芒自她袖中疾射而出,夹杂着元婴期修士的威压,十分迅猛,谢莲宁眼睛看到了,但他避无可避。
银芒尽数没入胸膛,如同天降寒冰,将他的灵脉与血液寸寸冻结,刹那间便将风刃上的火焰扑灭。
自内而外的凛冽寒气令他的动作也随之迟缓,指尖灵力缓缓消竭。
桑清扬着下巴,神色透着掌控一切的倨傲,她缓步走到谢莲宁身前,看雪白的冰霜徐徐爬上他的眉间发梢,看他迅速僵硬下来的躯体不停颤抖。
凑近他的耳边,桑清平静开口,我能废你一次,便能废你第二次,别怪我,是你逼我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