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纳闲居。
钟熙宁到的时候,店小二立马就迎了上来,引着她到了楼上的包厢之中。
叶景湛坐在桌前,而桌上亦是摆满了菜肴。
她刚走进来,叶景湛便伸手将他身边的凳子挪开,呈现邀请之姿。
钟熙宁掩在面纱下的嘴角勾起,眸光波动,直接绕过他,走到了对面,自己拖开了凳子,坐了下来。
呵。
男人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屋内尤为清晰,他起身同样走到了她的身边,依靠着的位置而坐。
叶少爷,请自重!钟熙宁有些恼意,想搬着凳子离他远点,被男人手一挥便重重的按住了,见她怎么也挪不动的模样,双眼里满是笑意。
传闻中叶少爷是个君子,如今看来怕是都是些虚言。
钟熙宁迎上他那双淡灰色的眸,里面倒影的自己格外清晰,她脸不争气的微微发红。
钟熙宁不自然的咳了咳,想要推开他,可却无能为力,他纹丝不动,只得最后放弃了。
片晌。
叶景湛起身,将桌上的酒倒了两杯,給她递了过来。
来喝杯酒,庆祝一下我们外乡相遇。
钟熙宁抿了抿唇,伸手挡住:和男人单独喝酒,不符合身份。
你之前不都是和我抢着喝么?叶景湛有趣的浅尝一口,故意地晃荡着酒香飘在她的鼻前,戏笑道,这永州的酒可比我买的酒好多了。
什么?钟熙宁怔住,瞬间心生不妙。
只见,叶景湛放下酒杯,侧头凑到她的耳边,呼出一口酒气,故意拖长声音低声道:好久不见,宁...宁。
刷地,她的脸通红,不禁为这男人撩人的气息而起伏波动的心跳,也为这自以为藏得很深的小秘密被公开出来。
你...你......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指着他半天,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完整的话来。
叶景湛歪头唇直擦过她的耳垂,一阵酥麻的感觉席卷全身,钟熙宁砰地一下抬头,直接撞上了他的下巴,痛的眉头紧蹙在了一起。
宁宁,你没事吧?叶景湛伸手担忧的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揉着她的额头,耳边只传来女子的委屈巴巴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首秀那日。
你居然这么早!钟熙宁从他怀里离开,双手捏着他的耳朵,撇嘴不满道,为啥不告诉我?叶景湛眼中都是面前这撒着小脾气的女子,他低头轻笑,伸手到她的耳畔拉开布带,解开了那绣着海棠的白纱。
心念许久的女子容颜出现在他双眸之中,叶景湛仰头亲亲触碰到她的额头上,随机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钟熙宁,我好想你。
一句简单却包含深情的话语传进钟熙宁的耳中,她的心头一颤,松开的手缓缓回拥着他的腰,嗅着那久违的男人气息。
她,也很想他。
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怎么会来永州?钟熙宁头搭在他的肩上问道,忽地她感受到男人僵硬的身体,叹了口气继续道,若是你不愿意说,那便罢。
叶景湛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见她那抱头发怒的模样,顿觉可爱。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敛了情绪,浑身散发着悲伤的气息,沉声道:其实我并不是叶景湛,徐子扬才是真正的叶家之子,最终鸠占鹊巢的一直都是我。
钟熙宁坐在他身旁,手轻轻搭上了他那握着酒杯微微颤抖的手,给与安慰,静静地听着那久远的故事。
二十年前,东越国皇帝楚雄安游历各地视察民情。
至翔安城时,停留于当地文人宋照家中,与其小女宋夕月一见钟情,封为妃子,带往皇宫。
宋夕月当年便怀孕生下东越国五皇子-楚昭宸,并封其位居贵妃,仅次后位。
一时间风光无限,连带着各种朝廷政策扶持翔安城,农工商三业齐放。
然而,朝堂风起云涌,众人都在为后面做打算。
纵使尚在襁褓的幼儿,也成了争夺利用的工具。
宋夕月想远离争斗,可皇帝宠爱便是最致命的凶器。
她发现自己身体越发不好,而四周紧逼而来的抉择使她绝望。
五年时间,楚昭宸逐渐长大,展现的才能更是成了加剧他们走向死亡的引线。
为了楚昭宸安全,宋夕月终得皇帝允许,回乡探亲,可却没想到最后回到皇城的是母子皆命丧的讯息。
是让你以叶家之子的身份留在翔安长大?叶景湛点点头,声音透着凄凉:母妃为了我能活,在荟灵桥前服毒自杀了,而我也伪装成了坠河身亡。
皇上不会查验吗?钟熙宁不解问道。
毒由南疆之地特有蛊虫制成,无法可验,况且那些人早就在母妃身下了毒,她经常咳嗽吐血,倒也并不奇怪。
钟熙宁听着他那如同在说别人经历,心里一阵揪疼,只得垂眸静听。
叶家受宋家长期救助,原先在南舒城,后逐渐将生意转到翔安。
而叶景湛也一直被作为我的替身而置于普陀寺抚养,直至我成功顶替了他的身份十五年,后为寄托叶家父母思儿之情,便以养子身份留在身边。
纵使一切如她所料,可听到叶景湛亲口所说,她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原来养子是叶景湛,而徐子扬才是正主。
怎么说都是有些奇妙。
成亲那日的黑衣人是皇宫里的人?钟熙宁突然想起梦里所见情景,问道。
你想起来了?他点头应道,藏了十五年,那些人一直都没有放弃找我的下落,终于在成亲当日找来血洗叶府。
当初你为何会同意与我成亲?钟熙宁终是问出了这么久一直困扰于心的疑惑。
因为我需要得到钟家助力。
他盯着钟熙宁的幽深的双眸,一字一句掀开她从不知情的秘密:钟家依附于颜尚书,钟家翔安城发展商业,巩固其尚书地位,另一边颜尚书为其提供后盾,发展畅通无阻。
而我要的便是这颜尚书在皇家的话语权。
这是第一次,钟熙宁注视着眼前男人双眼中那对权利燃起的熊熊烈焰,让她油然而生一丝寒意,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