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歌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淬了冰似的。
毫无温度,冷血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萧沁凡的瞳孔收缩,仰着头,怔愣的看着面前这个容貌倾城,却心狠手辣的女人。
绝望的现实如同冷水一般兜头浇下,让她颓然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呐!你的心挖出来一定是黑的!你竟然让我去死?你怎么能这么恶毒?你怎么能让我死……萧沁凡像是精神失常了似的,一个人耷拉着脑袋,眼神毫无焦距的盯着空气某一处,不停的呢喃着。
沐晚歌的眼神凛冽,面无表情的睥睨着她:萧沁凡,是你要自尽。
若萧沁凡不想死,那她也不会当杀人犯。
若萧沁凡想死,她也绝不会劝,而是会递刀,帮上一把。
既然沐晚歌和她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继续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七公主,你不是说我的心是黑的吗?我的心究竟黑不黑——沐晚歌整理了一下衣袖,迆迆然的站起来,弯下腰直视着萧沁凡,嘴角的笑意冷漠孤傲,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挖出来看看才知道。
而事实证明,在沐晚歌的面前,萧沁凡不堪一击,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沐晚歌微扬下巴,长裙拖地,仪态华贵,万丈光芒的从萧沁凡眼前经过,一步一步远去,踏出了房门。
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只留下一位狼狈惨败的七公主。
屋外,夏雪韵和几个丫鬟们急切万分,在门口不停的来回走动,想要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了。
见到沐晚歌推门出来,她们赶忙迎上去。
嫂嫂,你把七公主怎么样了?她、她没事吧?夏雪韵挽着沐晚歌的手,一脸的紧张。
一边欲言又止的问沐晚歌,一边好奇又担心的往屋子里瞄去。
沐晚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忍住笑意,故意让脸色看上去很沉重:七公主受不了打击,自戕了。
韵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怪罪下来?啊?什么?七公主自戕了?夏雪韵被吓的失声惊叫,但很快就回过神,非常苦恼着急,压低声音和沐晚歌商量,嫂嫂,这也不能怪我们,对吧?寂哥哥又没碰她,你还去救她了呢,是她自己误会闹大的。
嫂嫂,实在不行也没关系,反正有寂哥哥在,他肯定会护我们周全的。
看夏雪韵很认真的在思考着应对的办法,沐晚歌忍不住笑出声:放心,七公主没死,不过,她受的打击应该很大。
啊?嫂嫂,你太坏了,竟然捉弄我,我真的吓死了!夏雪韵拍了拍胸口,长松一口气。
谁让你一开始和她关系那么好?你还帮了她不少忙呢。
哎呀,我这不是不知道她的为人嘛,要是知道,我保证站在你这边!沐晚歌和夏雪韵聊着天,完全不把萧沁凡的事放心里。
她们两人挽着手,走出这座院子。
山栀走上前,询问一句:夫人,是否需要派人看着七公主,以免她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来?不用,她要是真自戕了,我拍手鼓掌。
她要是再敢惹出事端,我也能照样收拾她。
你们把把她的贴身宫女安排在她身边继续伺候着就行。
奴婢明白了。
山栀没有再多问,沐晚歌的这个态度说白了就是,不想管萧沁凡了。
说起来,沐晚歌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
对付萧沁凡,她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严瑾那边嘛……她心里就有点犯怵了,不知道要怎么和老人家交代。
毕竟她的这番行为,不仅把墨家拖下水,还把皇室的人给得罪了,并且这个人还是皇上亲自安排过来的。
后续发展还是有些棘手麻烦的。
沐晚歌朝严瑾那个方向越走越慢,磨磨蹭蹭的。
夏雪韵看出来了,安慰她:嫂嫂,别怕,我也会帮你的。
韵儿,待会儿你一定要多帮我说点好话。
嗯嗯,嫂嫂放心吧。
沐晚歌抱着一丝希望:你说,过了也有段时间了,母亲的气会不会已经消了许多?并没有,老夫人反而越想越生气。
沐晚歌:……完了,她的心凉了半截。
夏雪韵实诚的接着道:老夫人还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她?这都闹的满城风雨了,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沐晚歌:……她感觉自己的双腿有点儿发软。
沐晚歌和夏雪韵商量:韵儿,你说我要不明天再去见她老人家?这恐怕不行,老夫人说,让你立刻去见她。
你要是不去,就把你绑过去。
沐晚歌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严瑾了。
她视严瑾为亲生母亲,所以严瑾生气了,她是真的有点儿心慌。
夏雪韵一路上安慰着沐晚歌。
尽管她的安慰不仅不起作用,反而让沐晚歌更糟心了。
到了严瑾的内院,还没进屋呢,就听见她老人家生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她可是七公主!一位公主极其隐秘,又事关清白之事,竟然让全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他会善罢甘休吗!沐晚歌不得不壮着胆子,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走进去。
母亲。
她走到屋子中间,低着头,怯弱弱的唤了一声。
严瑾坐在正座之上,气的直喘,眉毛也拧在了一起。
她斜了沐晚歌一眼,哼了声:你可知这件事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儿媳知道。
你可有想过如何弥补?想过。
那你倒是说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沐晚歌眼神有些躲闪:下一步,儿媳打算、打算……你有话就直说,别支支吾吾的,你收拾七公主不是挺雷厉风行的吗?那儿媳就直说了。
沐晚歌抬起头,声音干干脆脆的,儿媳打算让七公主滚回京城。
她要是不愿意,儿媳就捋袖子把她打回去,捆成粽子绑回去。
严瑾沉默了。
沐晚歌也重新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又过了一会。
严瑾轻哼声,端起茶杯喝了口:你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吧?沐晚歌承认:是。
那你直接强行将她弄回去就是了,何必兜这么大一圈?回想起她的那些所作所为,实在恶心。
直接把她送回去太便宜她了,儿媳心里不舒坦。
就你这丫头一肚子坏心眼。
严瑾表面虽然数落了她两句,但嘴角却忍不住的上翘,颇有点自豪的意味。
还是自家儿媳厉害啊,把那七公主耍的团团转。
后面的烂摊子估计会有点麻烦,不过没关系,他们墨家从来就没怕过。
沐晚歌的这番行事吧,也算不上闯祸。
顶多就是晚辈之间的小打小闹嘛,她作为长辈,还是能帮着兜住的。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需要装一装严厉的。
桂嬷嬷,你——严瑾打算让桂嬷嬷搬张椅子过来,让沐晚歌坐在那里看她摆一摆长辈的谱。
毕竟她好久都没训过话了,有点生疏,正好借这个机会重温一下。
但严瑾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呢,门外一道黑影就闯了进来,迅速走到沐晚歌的身边。
墨为寂的浓眉紧锁,一副护犊子的架势将沐晚歌一把拉到身后。
母亲,此事怪不得晚歌。
就算她闯了祸,孩儿自会替她担着,只要她开心畅快便好。
她是孩儿选的妻子,孩儿就喜欢她的一肚子坏水。
第962章 谁都不准训他的妻子,母亲也不行府里的人都打心底的喜欢沐晚歌这个女主人。
也不知道是谁,误以为严瑾生气,要狠狠训斥沐晚歌呢,就偷偷的去和墨为寂通风报信去了。
而墨为寂赶来的时候,恰好听到严瑾在质问沐晚歌。
他想都没想,直接冲进来护着自己的妻子了,连礼数规矩都忘记了。
严瑾被自家这个傻儿子给气笑了。
她干啥了啊?她还什么都没干呢!搞得她像恶毒婆婆要欺负他的媳妇似的。
严瑾真是哭笑不得,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沐晚歌先是一惊,等回过神之后,她着急的不行。
墨为寂,你干嘛呢?你怎么能这么和母亲说话。
沐晚歌红着脸,尴尬的在后面拽着墨为寂的衣服,示意他少说两句。
墨为寂没理会,就和木桩似的往她面前一杵,用态度表明了今天谁都不允许训他的妻子。
其他的事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
就算是他的母亲也不行。
他的妻子只能他自己欺负!墨为寂,母亲没把我怎么样,你这样顶撞母亲,不是在火上浇油吗?你和你母亲顶嘴,你、你胳膊肘往外拐啊!她老人家会伤心的!沐晚歌又着急又害怕。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母子俩心生嫌隙。
墨为寂总算有所反应了。
但并不是听进了沐晚歌的话,而是不以为然。
墨为寂义正词严的强调:你是我的内人,我胳膊肘怎么拐都是往内的。
沐晚歌:……重点是这个吗!严瑾坐在那里,看着这夫妻二人挤眉弄眼的,心里一片感慨。
别家是女大不中留,她家是儿大不听话啊。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夫妻之间的感情好,才是这个家的立根之本。
更何况,她的这个儿媳妇孝顺懂事又识大体,就算她的儿子护着妻子也没事,因为儿媳妇自会护着她,像亲女儿一样贴心。
严瑾还在感慨的时候,这对小夫妻逐渐商议起来了。
萧沁凡现在名声扫地,解气了?嗯哼,解气了。
是她自己先布的局,惹了祸端,我们现在想赶她走也有理由了。
不,来者是客,我们怎么能赶人呢?墨为寂挑眉:哦?怎么?不赶了?沐晚歌嘿嘿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当然不是。
就让她继续住在这里吧,反正现在这个局面,她的自尊心肯定会受不了,很快就会灰溜溜的离开。
到时候说起来,不是我们赶她走的,而是她自己要走的,和我们没关系啊。
墨为寂摩挲着下巴,端详着她,给出了评价:母亲说的没错,你是挺坏的。
沐晚歌佯装生气的拧了一下他的腰:怎么?现在识破我的真面目,后悔了?不后悔,本尊喜欢。
两个人视周围人都不存在似的,浓情蜜意的说着情话。
旁边的丫鬟们听得脸都红了,尤其是夏雪韵,又不小心回想起那日墨为寂把沐晚歌抵在墙边猛亲的画面,让她一阵脸红心跳。
咳咳咳……严瑾赶忙轻咳几声,打断他们,你们注意点,这里还有别人在。
沐晚歌刚才和墨为寂说事情的时候太过专注,而且在他的身边很有安全感,下意识的就会放松,忽略掉周围的一切。
被严瑾这么一提醒,沐晚歌回过神,才察觉到自己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墨为寂调情,实在太尴尬窘迫了。
她的脸也瞬间红了起来,没有地缝可以钻,只能往墨为寂的身后躲了。
墨为寂也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在。
但他要维持着冷傲威严的帝尊形象,所以故意板着一张脸来遮掩情绪。
总之,母亲,这件事已经发生,无论以后会出现何种情况,孩儿自会解决,母亲不用忧心,更与晚歌无关。
这句话的重点其实就是最后几个字。
有什么事冲他来就行了。
严瑾也是拿他没辙,摆了摆手:好好好,我不忧心,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要是皇上那里真怪罪下来,也别把我扯进去,要杀要剐的你们去。
既然如此,那孩儿与晚歌就先行告退,商议对策去了。
墨为寂不卑不亢的和严瑾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沐晚歌叫了他几声都没让他停下来,无奈之下,也只能赶紧和严瑾行礼认错,然后提着裙子,匆忙去追墨为寂。
他没走远,就在外面等着。
沐晚歌一见到他没好气的很:你也太不给母亲面子了吧?她好歹是长辈。
墨为寂双手抄在身前,玩味的开口:你倒是奇怪。
向来都是儿子护着母亲,儿媳妇和婆婆互看不顺眼。
你倒好,这么护着母亲,反倒我像非亲生似的。
母亲把我当亲女儿,我自然也要待她好,我不护着她,那护着谁?既然已经从母亲那里出来,那说说吧。
沐晚歌以为他是指商议如何处理萧沁凡的事,认真想了下:她现在的情绪激动,不妨就先晾着。
她要是想回京城,那再好不过了。
她要是还死皮赖脸的不肯走——墨为寂面露不悦,打断了她:你眼里只有萧沁凡,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了?诶?不是你让我说说的吗?沐晚歌表示很冤枉。
我是让你说说待会想吃什么。
墨为寂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在寺庙里待了三天,吃了三天的斋饭,一会带你上街吃点,让你重新感受一下人间烟火气。
一说到吃,沐晚歌的馋虫被勾出来了。
还是大鱼大肉香啊!要的要的!我去换身轻便的衣裳,然后把三个孩子叫上。
墨为寂皱眉:别叫他们。
沐晚歌不解:咦?为什么?墨为寂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想过二人世界?带上那三个,不是破坏气氛吗?墨为寂板着一张脸,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三个小孩吵的很,没空哄他们。
沐晚歌虽然挺想把孩子带上的,那样会更热闹些。
但是既然墨为寂极力反对,那她也只好答应就他们两个上街。
然而。
这三个可不是省油的灯。
沐晚歌换好衣裳,和墨为寂并肩走出墨府时,发现这三个孩子也换了一身出门的装扮,在外面等着呢。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