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标贪污一事震动朝野,要知道,从十几年前边关三将中的张家贪污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出这么大的案子了。
前年应天府闹洪灾,过后便是饥荒。
当时陈淮还在金陵,屡次上奏请求朝廷拨款,却效果甚微。
如今想来,只怕是被刘标给克扣下了。
皇帝本就因为增设皇贵妃的事闹心,如今又牵扯到了贪污一事,直接在朝堂上大怒,下令抄斩刘标全族。
陛下!此事尚且未知全貌,若贸然诛杀刘标全族,只怕有失民心。
户部纷纷站出为刘标说话,任谁也想不到,一向以清廉著称的金陵知府,竟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更何况,金陵是淮南王的封地,刘标出事,只怕也得牵连到淮南王。
一旁的安国公听见此话,立刻上前说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一个刘标竟然贪下如此巨银,只怕金陵地界的官员都逃不了干系,臣等请求陛下严查!又是一帮官员随声附和着,更有甚者要求严查淮南王。
底下,只有梅玄旌一直冷眼看着一切。
安国公所作,全都是在为陈润铺路,一旦陈润打赢镇远关的仗,那么太子之位便唾手可得。
皇帝也犯了难事。
金陵之事是要严查,可若真的查出陈淮也参与此事,朝中便真的只有梅家独大了。
他虽有心立陈润为太子,可若外戚权势过大,也会危及大盛。
回陛下,此事并不难办。
梅玄旌上前,看着安国公的示意,才开口说道:金陵势必要好好查查,却不能完全交由金陵的官员。
依微臣之见,应当加封刺史,派至金陵摸摸水分。
安国公皱眉,听见自己儿子这样说,也不再反驳下去。
与皇帝而言,这怕是最好的法子。
不必等到刘标进京,也不必等到陈淮回京。
皇帝头疼的揉搓眉心,大手一挥:就依照爱卿所言,让吏部挑选人手,尽快前往金陵。
…………自那日游湖归来,赵明仪便患上了风寒。
一时间便卧床不起,连着几日起了高热。
这日稍稍好些,她服下汤药后便坐在窗前拨弄着针线。
小姐,京中传来消息了,另外还有三小姐的信件。
赵明仪随手拆下,见信件是两封,梅玄旌一封,赵明棠一封。
明棠的性子倔强,只是不知往后该是如何了。
赵明仪读完信件,也知晓了前几日他们夫妻二人因为何事大吵一架。
郑源之死若是不查清,只怕会成为这二人永远的心结。
小姐,听长一说,皇后娘娘过几日就要回母家祭奠了。
皇后要离宫祭奠?确实是要到了皇后父亲战死的祭日,可往日从来没有听过皇后离宫的事,便是前世今生,也是头一遭。
拆开梅玄旌的信,才知晓近日因为刘标之事朝廷上的冲突,只是他寄给自己这些事情做什么?赵明仪拜托梅玄旌查的,是有关成安侯之死的真相,可他却传来刘标的消息。
小桃,刘大人被押解走了几日了?小桃思索一阵,才回答:大约有半个月了。
半个月,大概到了兖州府附近了。
而清玉大长公主年前收养的儿子梁开原,此时便在兖州上任。
陈淮离京,皇后回娘家,所有京中重要的人都远离了京城。
那么下一步是什么,大概是距离造反不远了。
喉咙一阵咳嗽,赵明仪昏沉着脑袋,将这几封信件烧毁。
小桃一摸她的额头,才知道是又烧了起来,赶忙关上窗户,扶着她上榻歇息。
昏沉的这几日,谢修隽倒是常来探望,不过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照理说,皇帝也应该受到自己的信件有所反应了,可千盼万盼,还是毫无回音。
春兰叫来了大夫为赵明仪诊治,又服下一碗退烧剂后才睡过去。
隐约中,床帏外,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赵明仪迷迷糊糊睁开眼,似乎有人在抚摸她的额头。
不过近三月未见,怎么病的如此厉害?赵明仪抓住他的手,勉强睁开眼睛,恍惚中看着一身玄色衣衫的沈方知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话毕,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沈方知亲自扶起赵明仪坐起,用手顺了顺她的后背,却被赵明仪拿手挡住了。
前几日燕雀湖的事,为何不能同我商量一番?一句话,让沈方知感到云里雾里。
难道不是陈淮想将我推给谢家做诱饵?我已经向陛下要了圣旨,不日便会请求赐婚给……未说完,就看见沈方知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纸,上面写着皇上亲启。
那信,被沈方知拦住了。
你想嫁给谁?沈方知看着赵明仪苍白的脸色,也没有心思逗她,将手中的信件撕毁,而后说道:这件事是别人会错意了,对不起。
哦?赵明仪歪头,靠在枕头上,了然的笑了。
做都做了,何必说这些话补救?赵明仪抬眸,看向了沈方知的侧脸。
这一次,他的耳朵上,并没有了那次看见的小黑痣。
等我几年,若你愿意,我娶你。
沈方知伸手,想要抚摸赵明仪苍白的小脸,却被拒绝了。
咱们本来就是合作关系,既然利用我,我也会帮到底。
你不该拦截我的信件。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看向沈方知,再度开口:你同陈淮帮了我这么多,我自然该报答。
赵明仪眼神中露出倔强的神态,却也对此表示理解。
环环相扣之下的连环局,若是少了一环,怎么可能会对敌人致命一击?沈方知却摇头,他皱着眉头,言语却有一丝激烈。
你不许参与任何事。
倒是奇了,自己有心帮他,却被拒绝?这次准备呆多长时间?赵明仪这才看见,沈方知眼睛中的红血丝,似乎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
他若是在京城,不可能过来的如此及时。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是跟着陈淮到了陈郡,从陈郡来到的金陵。
三天吧,主要是来看看你。
他听闻她落水,心急如焚,无论如何都得来看一看。
休息吧,明日我再来。
沈方知拉下床纱,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门。
赵明庭书房,一身玄衣的沈方知揭下面具,摘下耳朵上的掩饰,露出了陈淮的面容。
他眼眸冰冷的看向赵明庭,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殿下。
赵明庭上前,还未开口,便被陈淮接过话。
下次若再敢动她,休怪本王不顾兄弟情谊。
赵明庭动了动嘴,始终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说了一声是。
第89章 刘标的事,你们是想劫狱(造反实锤)翌日一早,陈淮——沈方知便上门拜访。
他要见的是赵明仪,正大光明的见。
紧随而来的,便是谢修隽。
谢修隽并不认识沈方知,只当是赵明仪铺子里的伙计,绕过后便疾步去了赵明仪的屋子。
连日缠绵病榻,赵明仪也不想在屋里继续呆下去了,便叫上春兰春秀,在院子里透透气。
敲院门响起,不用想定是每日必定露一面的谢修隽。
春兰这几日都厌倦了,自然也没好气的开了门,却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并不是谢修隽,而是几个月未见的沈方知。
沈、沈、沈公子?春兰眼睛都直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转过身才喊着:小姐,是沈公子!进来吧。
赵明仪哑着嗓子,躺在树下的椅子上晒着太阳,声音也有气无力。
沈方知从背后拿出吉祥果,放到了春兰手里,而后才快步走到赵明仪跟前。
怎么出来了,仔细吹了风。
赵明仪笑了一声,见春兰将方才的吉祥果放进了碟子里,便捏了一块放在嘴里。
连日在床上躺着甚是烦闷,就出来晒晒太阳,吸吸阳气。
她正奇怪这日日过来点卯的谢修隽怎么没来,看向一向笑得温柔和善的沈方知,瞬间明白过来了。
你遇到谢修隽了?果然看见沈方知点了点头,他擦了赵明仪嘴上的果子渣,语气十分看不上:让你堂哥给半路叫走了,我可没动他。
赵明仪罕见的笑得轻松,虽然一脸病气掩饰不住,笑意却翩然。
前几日赵明仪算是向他示好,他便以为赵明仪马上就要上了当,迫不及待的日日上门。
沈方知也笑了,这也是许久,他们两个人再一次正经的坐下来闲聊了。
你病着,也少见一些闲杂人等。
赵明仪侧过头,迎着阳光,半眯着眼睛,看着逆光而坐的沈方知,竟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
见你算不算?胸口忽然一噎,让沈方知无话可说。
今日沈方知一身蔚蓝色长袍,半束着头,微风一吹,发丝飘扬。
赵明仪起身,又盯向的他的耳后,却还是没有看到在京城的那个小黑痣。
但今日,他的耳朵处,似乎粘着什么东西,在光下竟特别不自然。
沈方知,你耳朵怎么了。
赵明仪心细如发,这点小小的瑕疵也会记在心头,否则又怎么凭借着千步香,便发觉了云锦的真面目。
沈方知不自然的摸了摸耳朵,看着赵明仪忽然认真起来的表情,暗叫不好。
上个月找小美人,被咬的。
他暧昧的看着赵明仪,忽然抓起她的手,向自己耳朵处摸去。
赵明仪嫌弃的皱眉,甩开自己的手,重新躺在椅子上。
刘标的事,你们是想劫狱?她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和盘托出,也不顾沈方知是何反应,笑着歪头。
真当我不知道,我那二堂兄运进来的是什么?沈方知见隐瞒不下去,这才点了头。
他这次来金陵,除了来见见赵明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便是劫走刘标。
等到皇后离京之后,陈润打仗也该回来了,届时太子死讯一传出,他便会发兵。
几成胜算?沈方知没有回答,而是拿起团扇为赵明仪扇扇风。
谁知道呢,这你要去问陈淮了。
将话题一推,他瞬间轻松许多。
有人在找机会往金陵投毒,你可知晓?一旦起兵,若后方力量不足,很快会功亏一篑。
陈淮起兵可真会挑时候。
金陵不会出事的,你少出门便是了。
瞧着沈方知如此信誓旦旦,赵明仪不免信了几分。
可手中的粮草和药材,她依旧不能放开。
前世金陵的那场瘟疫依旧让她心有余悸,百姓如此艰难,不能再成为博弈的筹码了。
幸好,她还记得治疗瘟疫的方子。
明仪,我走之后你要多保重。
沈方知忽然正经严肃起来,倒是让她毫不适应。
怎么,你不在我就得日日痛哭流涕啊。
她收起了嬉皮笑脸,昂扬着小脑袋,用手指了指门口。
回去吧,本姑娘要睡一觉去了。
他识趣的离开了,并再三的嘱咐要照顾好自己。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赵明仪眼中的笑意忽然间黯淡下来了。
嘴里溢出一个名字。
阿述律,是你。
午后沈方知便离开了,他并没有呆够三天,便急匆匆的去往了兖州方向。
与此同时的京中,陈润凯旋而归。
赵明荣从嫁过来便被关在府上,没有一日能见到外面的太阳。
她抚摸着自己已经隆起来的小腹,不断的告诉自己再等一等。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刺眼的阳光忽然照在脸上,她猛然用手一挡,在手指缝隙中,看到了一身橘黄色锦服的吴若渝。
她抬手扶起耳边的发簪,温和的来到了赵明荣跟前。
荣妹妹,咱们王爷今儿个便回来了,若是不出意外,也该立为太子了。
赵明荣一脸惊讶,手不自觉的抚摸上自己的小腹。
你也是糊涂,竟同王爷置气这么久。
吴若渝转身,将一碗安胎药还有同样的一身锦袍拿上来,温和的看着眼前受惊的赵明荣。
王爷和那女人的事我早就知道,可那算什么?她亲自拿着药碗,吹了吹放在赵明荣嘴边。
你我才是殿下娶的人,她如今是皇上的昭仪,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撼动咱们的地位。
别忘了,我是王妃,而你,是长子生母。
赵明荣看着眼前一向温婉的女子,心肝发颤。
她一口饮下药碗的安胎药,任由鱼贯而入的丫鬟为自己换上品级衣冠。
进宫?吴若渝轻微的点了点头,替赵明荣整理了前面的衣衫,这才说道:我是将来的太子妃,而你则是太子侧妃,未来的太子胜仗归来,咱们做妻妾的定要进宫。
她看着赵明荣已经隆起来的肚子,眯了眯眼,转身便拉着赵明荣出了院门。
吴若渝不能有孩子,是因为在新婚之夜,被梅成玉整整灌下一肚子绝育汤药。
梅成玉如此羞辱她,竟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和她的夫君通奸,如此恬不知耻,她只想手刃她。
只不过如今一切都得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