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丁美宜的话沈咎听去了多少,余遥和他一起撑伞走去食堂的路上,他一直沉默。
别说沈咎心情不好,余遥自己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想着一心一意做个善良的园丁,教书育人养小太阳,哪知讨人厌的苍蝇非得整天在她耳边嗡嗡叫唤,吵得她心烦气躁。
叫我姐姐。
余遥盯着埋头安静吃饭的沈咎,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沈咎吃饭的动作一顿,脑袋还是深埋着,坚定地回了一句:不。
叫姐姐。
余遥语气加重了一些。
不可能。
沈咎的声音又细又软,但语气却极其坚定。
余遥盯着沈咎头顶正中间那枚圆圆的发漩,眼底闪过一道受伤,她扬起唇角,声音带着一丝讥诮:所以,你真把我当成你二十四小时贴身保姆了!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嘴角的讽刺越发凌厉,你以为我凭什么会留下来照顾你!你以为我这么辛苦是图了个什么!余遥走后,沈咎盯着她几乎没吃几口的午餐发起愣,其实他从没那么想过。
虽然不知道她来自哪里,但从他第一眼见她开始,他就百分百肯定她不是那些人派来的,她和其他所有带着目的靠近他的人都不一样。
她不是花钱请的佣人,也不是沈家派来的眼线,更不是他的姐姐,她就简简单单只代表着余遥。
余遥走的时候没拿伞,不过幸好外面的雨渐小,她迎着冷风冷雨,独自跑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管财务的刘老师在,她看见余遥头发都快湿透,关心地问道:这么大雨怎么不打一把伞呢?伞留给学生了。
余遥苦涩一笑,只能这么定义她和沈咎之间的关系。
哎,刚好你回办公室,我这有份工资表就差你签字了。
余遥纳惊讶:我才上一天班就要给我做工资表了吗?刘老师将表格递给余遥看,耐心解释:你和周老师协商过没,怎么安排你俩的工资问题?余遥愣了一下,拿纸轻轻擦去头发上的雨水,淡笑着说:工资都打周老师账上吧,私底下我再和她协商,也省得您麻烦。
那你在这儿签个字,江校长在催我交表格了。
好。
余遥毫不犹豫,直接签下自己的大名。
其实,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拿属于周老师的那份工资,本来她就是来还恩情的。
余遥脱下湿了大半的外套披在椅子后背上,打算趁着办公室人少睡会儿午觉。
你脱了外套不冷吗?徐珵遇温润的嗓音在余遥耳侧缓缓响起。
余遥偏过脑袋,眼眶红红,情绪低迷,淋湿了,一会儿干了再穿。
穿我的吧,淋了雨又穿得少很容易感冒。
徐珵遇脱了自己身上的淡绿格子衬衣递到余遥面前。
昨天借的都没还,今天怎么好意思再借!徐老师,你还是自己穿吧。
余遥第一反应是拒绝,毕竟昨天天气热,徐珵遇的衬衣是在闲置状态下给的她,可是今天不同,他可是脱了特意给她的,属性完全变了味。
徐珵遇搓了搓露在短袖外的双臂,脸上笑意绚烂,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一年到头感冒不了一次,你是女孩子,又这么瘦,脂肪少的人不御寒,对吧!余遥抵不过徐珵遇的热心,还是穿了他的绿格子衬衣,她再次趴回办公桌开始睡觉,但这回她闭眼没超过五秒钟,又听见桌面上传来一阵动静。
余遥睁眼,瞧见自己的面前多了一个精致的粉色饭盒,而沈咎早就像一阵风一样跑出了办公室。
那是沈咎同学吧,他居然给你带饭了?对面的徐珵遇有些吃惊,伸长了脖子看向余遥桌上的饭盒,他不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吗?余遥下午还有一节四年级的自然课,上课前她将绿格子衬衣还给了徐珵遇,换上自己快要干的牛仔外套。
毕竟不仅成年人爱背地里说人闲话,半大的小屁孩们脑洞也极大。
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下午天空有放晴的迹象,余遥看见一辆惹眼的黑色长轿奔驰停在办公室门前的水泥停车场上。
奔驰车的后车窗玻璃缓缓降下来,沈咎微垂着长长的卷睫,声音淡淡,我想去外面吃饭。
余遥上了后排座,驾驶位的张呈贡回头和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副驾驶上的张翼也神气活现地串出半颗脑袋。
余老师,这位是我爸爸。
嗯,我知道。
余遥点了下头。
车子开动后,张翼又转了脑袋看向自己正后方的沈咎,再次对余遥热情介绍说:余老师,沈咎比我大八个月。
余遥很快听出张翼的意思,你的言外之意是他是你哥哥?啊……我可没这么说。
张翼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神色开始慌张,扭过头的时候视线还朝沈咎那瞟了一眼,那模样就好像故意在试探沈咎的反应一样。
余遥侧转眸子睨向自己右手边的沈咎,发现他靠在座位上居然翘着二郎腿,腿上搭了一张纸。
余遥定睛一瞧,认出那是一张有着密密麻麻小格子的数独游戏。
恍惚间,余遥仿佛看见二十七岁的霸道沈总也跟着一起穿越了。
余遥勾了勾唇角,故意意味深长地对张翼说道:张翼,你作为班长帮我给班上同学传个话吧,就说新来的数学老师特别凶,谁敢不做数学作业第二天都得站教室外罚站。
好的,余老师,我保证圆满完成这项任务。
张翼信誓旦旦地作出保证。
张翼作出保证后没过两分钟,前面副驾驶位置传来一阵浅鼾声,余遥伸长脖子到前面,问:张特助,张翼这么歪在前面睡着不安全吧。
张呈贡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盘,侧脸看向副驾驶的时候脸上表情有些为难,没事,让他坚持一下,没一会儿就到地方了。
让我抱他睡吧。
余遥话音一落,埋首半天的沈咎终于抬了下脑袋。
余遥隐约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张翼时候的场景。
那日是余遥高考出成绩的日子,也是沈咎撕下伪装彻底疯狂的一天,他没收了她的手机,断了别墅的网,直接将她关在二楼的主卧里。
她嚎叫,嘶吼,哭泣,祈求,却没有任何人敢帮她开门。
她躺在凌乱不堪的深色系大床上,看着沈咎**去了浴室,恰巧这时,张翼来别墅找沈咎商谈公事。
余遥听见房门口的动静后,隔着门苦苦哀求张翼放她出去,但张翼说他不能。
余遥以为她从此以后都要被隔绝在璟园别墅里,哪知再次碰面时,张翼悄悄告诉她她的高考成绩,再后来,他总是找准机会将外界的消息传达给她。
没过多长时间,沈咎得知她和张翼之间的秘密。
他,差点失手杀了他。
隐约间,总觉得旁边有道带着寒气的视线盯着她,余遥也没管,她胸口发闷得厉害,重重吐了一口气之后闭眼靠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