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厅的大厅灯火辉煌,柴少被一堆人围在门外,刚刚惜缘包的是二楼,此时她要走了,她带的十几个人都在门口。
柴少和她之间,隔着十几个人,他全都看不到,唯一可见的,只是那已如花期正盛姣艳耀目的女孩,她低头站在那里,也令满堂生辉。
如果不是那依然纯粹的目光,如数九寒冬枝头的冰花般纯净,他几乎已经认不出她。
昨晚已经见过,却不如这一刻般震撼,更震撼的是——她已拥有繁枝,可以覆盖保护自己,如果她不抬手,身边这么多人,他甚至无法靠近……这种复杂的滋味,真是言语难述。
许展言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又转,隐约知道惜缘这三年没怎么见过柴少,还以为他们不亲近,可是,她刚刚那句,怎么听怎么都有些特别的意思。
一楼为数不多的客人,目光都开始聚焦在这里,本来还都猜测楼上不知是什么人,后来当红影星许展言就来了。
现在又冲来一个穿警服的,这个好,龙家可是混黑道的,一黑一白,中间加个当红明星,今天的晚餐太值回票价了。
小金和明仔也在打量柴少,今晚孔雀和金毛负责外面,只有他们俩带人跟着惜缘,别人不知道,他们可知道,惜缘一直等的就是这人。
特别是明仔,他当初还听过小姐给这人打电话呢。
只有惜缘,安静的站在那里,既不说走,也不说放人,细白的手指尖缠在斗篷的带子上,丝绒的带子被她渐渐快要绕成了麻花。
这是什么事,许展言无奈对惜缘低声说了句,有话出去说吧,这里人多。
走过去,挡着柴少的少年立刻闪开,他搭上柴少的肩膀向外走去,你可真够神出鬼没的,我多久没见你了,你自己说。
柴少被拉到外面,绷着脸却还回头看,看到惜缘也走了出来,他不知为何,竟然暗暗松了口气。
******餐馆旁的小巷里许展言已经离开,惜缘也不说话,跟着柴少,高跟鞋一下一下踩在小路上,来到小巷中段,她的人散在小巷两边,此地安静异常。
柴少停下脚步,刚刚的怒火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已经消失了无影无踪,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挺傻的,跑来能说什么?他怎么舍得说她。
他看向惜缘,他知道她已变得和以前不同,却没想近处看竟是这样惊心动魄的精致,心不由的就慌了起来。
不过她做的那事情,他无论如何也应该和她讲讲道理的,哪怕她是为了帮自己。
可他还没说话,就听她婉约轻柔的声音先一步问道: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去?——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去?!什么什么时候???接我回去?柴少顿时懵了!她什么意思?三年前,他说过,要接她回去住,不会是这意思吧?三年了妹妹,你这种口气好像三天前才分手是怎么回事?你莫不是又得了失忆症。
柴少从来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情天恨海里更是头一遭浮沉,完全失语了。
却见一直低头的惜缘忽然抬头来看向他,只是极快的一眼,又垂下了目光,那一眼,轻轻的好像羽毛扫了一下自己心。
这巷子半黑,她的眼却明亮的如同寒星,她咬起唇,睫毛遮住自己的眼神,视线却还落在他的皮鞋上,好似又想看他,又不敢看,纠结犹豫,却还是只敢偷望着那里。
又怜又爱,柴少只觉得呼吸都顿了,一口气上不来,却在这时,她又抬眼望来,这一眼什么也什么,只有乞求和娇怯,就听她用同样更娇怯的声音小声说:你不接我了吗?说话间,她又无意识的拉上自己披风的带子,那丝绒的黑色绳结缠绕在她白净的指尖上,一圈又一圈,那纠结可怜的样子,明明白白是少女无处可诉的心事,真真令人心酸又心喜。
柴少愣楞的看着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看他一直傻子般的不说话,惜缘却展颜一笑,鲜艳明媚的亮色:不骗我了吗?其实你当时就不打算接我了是不是?柴少:……她露出伤心的表情,幽幽道:其实……我也知道,那只是你婉转说分手的意思,两个人只有以前,却哪里还有以后……看了那么多书,早想明白了。
她抬头看了一下漆黑的天幕,眼神越加悲凉,垂下眼的时候,似乎还带着自嘲的轻笑。
柴少耳边一片嗡嗡声,脑子里都是她刚刚那一笑的样子,娇媚的如同海棠初绽,一直加快的心跳,几乎要从胸膛里急速的跳出来。
转而又是她悲伤的表情……柴少已经完全傻了,心里一遍遍的惊呼着,他的阿缘变成了妖精,怎么修炼出了这么厉害的功夫。
惜缘一直低着头,也不看他,只看着地上两个人仿佛重叠在一起的倒影,用恍若梦中的声音说,没想到有一天,咱们俩的影子还能靠的这么近。
柴少不由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地上的影子,她微微动了动,仿佛靠近自己怀里……身边就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耳边,是她更为清浅的柔软的声音:我起先一直等你来接我,天天问一遍,早也等,晚也等……说到这里,她的右脚不知所措的在地上划了划,白皙的脚腕晃动出影子,好像是自己摇摆不定的心。
柴少眼睛都不舍得离开她,只觉得她抬下手好看的不得了,动下脚依旧诱人……心跳如鼓,简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就听那把异常好听的声音又低声说道:现在我时常想起……当时的自己在大家眼里一定很傻。
她低着头,声音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又说不尽的娇怯可怜。
听她这样说,几乎可以想象那时候单纯懵懂的她怎样每天的等待自己,柴少心口一酸,许久没有的眼眶酸涩感复又回来。
阿缘……我,我柴少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当时太小了,才十五岁,他,他怎么能……手足无措,他不知怎么解释。
他当时真的是不知该怎么办。
或是等几年,等养大了她吗?那也是掩耳盗铃,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呀,何况……太多的事情,他怕解释她也不明白,不让让她慢慢忘记……所以他当时就那样走了。
却没想惜缘又那样缠绵的望了过来,徐徐地说:我懂,人过不了的始终是自己的心,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压力大。
当然不是,柴少连忙摇头,当然也有点这意思,又点头,一想不对,又摇头。
惜缘伸手出来,柴少看到她雪白的手腕一闪,又极快的缩回了斗篷里,大概是想摸他又改变了主意,而后是她的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哥哥为难我……但我现在已经能照顾自己了,你也不准备接我是吗?柴少傻了似的定在那里。
这个,他真的还没有想过呀。
她的眼中涌上失望,转身向暗巷外走去,高跟鞋踩在暗巷的路上,只有哒哒的声音。
裙摆上的暗花折射出光来,四散着某种精致的魅惑,只令人的视线一直锁在那里,看着那上面流淌的如同月色,暗巷里慢慢飘荡开去。
片刻,还有她飘忽的声音:不接我,就别来见我了。
外面的人开了车门,她走过去上了车,车玻璃挡着,柴少也根本看不出她有没有转头看自己,等惜缘的车驶出好远,他仍呆呆的留在原地,只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鼓,手脚都动不了了般。
脑海里,心里,整个世界里,都是刚刚看到的她。
缠绕,纠结,铺天盖地笼罩向他……他除了不知所措,还是不知所措。
她没有说喜欢他,可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无不透着刻骨的相思。
他只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僵在这里,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真的应该不管不顾,先把她抱进怀里。
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自己真是魂淡,为什么当初不试试和她解释?她怎么那么天真,那么傻,傻的令人心疼。
该怎么补偿她才好……他的惜缘一直都是这样的,是自己想岔了吧……停!思绪戛然而止,柴少猛然一拍额头:诶——不对!我找她不是为这事吧?片刻,他突然绝望的一捂头:我疯了吗,找她说话,怎么正事一句没说?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