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就是熟悉的古典家具,线条流畅华丽,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道,病房里已经立着几个人,个个表情凝重。
病床前有屏风遮挡,还没等他绕过,周的声音就在那后面响起,伴着低低的咳声,只觉得清冷,你们出去吧,我和任浔,单独待一会。
顿住脚步,等他们走过,每个人经过他身边,都欲言又止,又最终沉默。
一头雾水,终于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任浔绕过屏风,心里有气,冲口而出,现在要见你,排场可是越来越大了。
一句话没说完,突然瞥见周的脸色,只是一惊,微张着嘴,从来都是一切轻描淡写的任浔,这一刻,居然被吓得张口结舌,周,你怎么——曼曼怎么了?周的面色,苍白如纸,双眼微合,短短一句话,说得挣扎勉强。
一路上想好的所有质问,全都被他现在的模样逼了回去,任浔立在床边,一脸震惊,你真的只是胃出血吗?怎么弄成这样。
我没事——他睁开眼睛,望过来,重复了一遍,曼曼怎么了?从来没看到过他这样黯淡无光的眼神,任浔心里微微一寒,开始谨慎措辞,她没事,现在在我那里休息。
哦——他收回眼神,双眼又微合起来,浔,请照顾她。
你为什么,对她说,说——不知道怎么问好,任浔句子断续。
周的声音,模糊而轻悄,不仔细听,根本捕捉不到,我以后,不能再见她了。
为什么!你总得有个理由!根本无法理解,任浔终于低叫出声,你之前为了和她在一起,做的那些—— 就算是说你毁天灭地也不过分,现在好不容易一切安定下来,你居然——剧烈的咳嗽声,切断了他的话,眼看着周在面前,痛苦地折起身子,一手捂住嘴,指缝里依稀竟看到血红的颜色,从没看到过这样的情景,任浔吓得回身就要叫人。
浔——手突然被拉住,周的掌心,一片冰冷,手上原本扎着的吊针被扯脱,鲜血突然涌出来,看得任浔浑身一凉,本能地伸手按住他,声音惶急,周,你怎么了?你听我说完,他勉强开口,任浔哪还敢多说一个字,只是点头,有件事,我今天刚刚得知,现在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事?跟谁有关?曼曼?周没有回答,自顾自说下去,仿佛自言自语,我思前想后,无论是真是假,我现在都不能和曼曼在一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还有真真假假,你也说得太复杂了。
如果是真的,只怕这一次,就连我也保不了曼曼一家——他闭着眼睛,凄然一笑,任浔的手,原本还按在他臂上,这时突然一颤,竟不由自主移开了。
心里瞧不起自己这样懦弱的反应,却已经来不及收回,只听到周低若游丝的声音,对他的举动仿佛毫不在意,还在继续,如果是假的,这样的局—— 浔,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我不过是想有一个人,在身边,为什么这么难。
周——满心酸楚,任浔呆在原地,作声不得。
沉默半晌,终于他开口又问,她在你那里,伤心吗?哭了吗?微一迟疑,任浔还是回答,没有,没有在哭,曼曼很坚强。
一个微笑,慢慢浮上来,看在他眼里,却只觉得凄凉,很好,请你照顾她,告诉她,以后不用害怕了。
温暖的手,又握上来,眼前一片模糊,可是任浔的声音,仍然清晰,就在耳边,你放心,我会的,我会替你看着她,照顾她,你也答应我,一切会好起来的,好不好?我不知道——他的嘴唇,突然颤抖,声音也是,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了。
像一个易碎物品般被安置在沙发上之后,焦躁不安的丰子涵,就开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偶尔停下来看钟,然后盯着电话怨念。
子涵,不要晃了,我头晕。
相较之下,曼曼显得无比镇定。
你——他突然停下,美丽的眼睛怒瞪着她,你别给我做出这副样子好不好,正常一点,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不及回答,门口传来轻响,两个人同时转头,望向那里。
门开处,任浔带着一阵冷风,走进屋子,看了他们俩一眼,没有出声,转身轻轻将门合上,然后走了过来。
浔——丰子涵心惊肉跳,低声开口。
没有答他,任浔一直走到曼曼面前,缓缓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肩膀,曼曼——任老师,你都清楚了,对吗?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时还能够微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任浔微微点头,握在她肩膀上的手,安抚地加重力气,曼曼,不用说了,我愿意。
屋里的空气突然凝固,然后丰子涵的低声怒喝响起来,Shit!我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结婚的。
任浔转头望着他,只是沉默,在他的目光里,丰子涵原本火山般沸腾的怒气慢慢低下来,拧着眉毛,轮流看着他们两个,半晌,终于狠声开口,妈的,小孩子一定要个爸爸是吧,大不了我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