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025-03-31 06: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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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天气,又是星期天的早上7点钟,就连伦敦桥上也没有别的什么行人,只是偶尔会有往圣保罗大教堂方向的汽车经过,证明着在这个早上除了可怜的托马斯-莫兰特以外还有其他伦敦人在活动。

走过桥后,裹了裹竖起的大衣衣领,感觉到街对面的那名巡警正在注视自己,托马斯-莫兰特很自然地掏出怀表看了眼,7点过4分,然后他小幅度挥舞着手里像支拐杖似的黑色雨伞,迈着伦敦绅士特有的,不紧不慢的步伐继续走向泰晤士河畔的公共电车站。

这时,从唐宁街方向驶来的公共电车正好在街道上出现,于是托马斯感觉到那名巡警扭过身去,不再注视自己。

可怜的英国警察!托马斯想到:只要你能表现出对自己正在做什么很清楚的样子,他们就不会再管你了。

在这些警察的眼里,只有那些行为古怪,神情恍惚的人才是可疑的。

呵呵,那个警察肯定已经判定,他刚才关注的这位绅士只不过是个因为某种正当理由要在这个寒冷的早上出门的可怜人,托马斯恶毒地猜想着上了有轨电车。

正好是7点05分,星期天早上伦敦的有轨电车总是和钟表一样准时。

托马斯站在空荡荡的车厢内朝后部望去,果然,一个身着红色风衣的姑娘孤零零地低头坐在那儿。

随手往睡眼朦胧的中年男售票员胸前的口袋里扔了几个便士后,托马斯慢慢向姑娘那边走去,走到姑娘身边时,托马斯将大衣领放下,露出里面红色的围巾并努力做了个潇洒的姿势说道:请问小姐,我可以坐你身边吗?男人啊,看着托马斯笑容可掬地坐在姑娘身旁,售票员微笑地想着:男人在早上总是有种奇怪的兴致,哪怕天这么冷。

电车叮叮当当地行驶着,托马斯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看着姑娘手中的那本企鹅版《莎士比亚14行诗歌选》很小声地叹息到:这么多年了,他们就想不到换本别的书?姑娘冷冷地用蔚蓝色的眼睛看了他大衣领里露出的红色围巾一眼,没有搭腔。

真烦人!托马斯只好用一种比较正经的语气说:这年头喜欢古典诗歌的姑娘已经很少了。

姑娘略带羞怯地回答:可我爸爸就是教古典文学的老师。

托马斯木然地说:那你的妈妈一定喜欢看《罗密欧与朱丽叶》。

姑娘说:不,是我的叔叔更喜欢看,我妈妈喜欢看《亨利五世》。

托马斯无奈地想:这暗语多半都是北京新街口住的那帮至少在维多利亚祖母死了后就没来过欧洲的老先生们设计的,他们肯定不知道在这年头的伦敦,听见这样的男女对话大伙会笑成什么样!天哪!姑娘、爸爸、妈妈、叔叔、爷爷、莎士比亚、亨利五世、罗密欧和朱丽叶……这都什么蹩脚的词汇组合啊!他一边想一边听见自己用沮丧的语气说出了暗语的最后一句:太好了!我爷爷也喜欢看《哈姆雷特》。

完成了接头暗号的查验,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仔细打量着对方。

姑娘看着托马斯褐色的眼珠,微微发福,肤色略显深色,面颊还有点暗斑的欧洲人面孔,心中重复着出发前默记的资料:代号王佐,男性,今年34岁,父亲是爱尔兰血统的美国人,母亲中国江西背瑶族人,其本人出生在南京。

1903年派遣,1904年潜伏进英国。

就这么多了,为了防止自己在派遣过程中出现意外,在和王佐见面以前上面只让自己知道这么多,至于王佐在英国的身份、姓名、相貌都一概不知。

告诉自己这些基本资料,也只是在必要时进行安全核查用的。

托马斯也在默默回顾着前些日子收到的资料:代号苏秦,女性,今年27岁,父亲是布尔人,母亲是普鲁士人,父母是入籍中国后认识结婚的,现都在北京某科研机构任职。

其本人出生在北京,1907年师大女中毕业后被招收进廊坊社会管理学院,优异成绩毕业后又在位于汉中的世界文化研究学院就读。

托马斯自己曾经在这两个学院进修过,自然很清楚这些学校都是教什么的。

特别是世界文化研究学院,一条大的山谷里修建了好多不同国家建筑风格的村庄,就在那个山沟里的英国村,自己原先的宾西法尼亚口音被矫正成了牛津腔。

车厢前部的售票员远远看着在空荡荡的车厢后部互相打量的这对男女,不由的有点嫉妒:看来这对男女已经开始互生爱慕之心了,有戏!果然,他刚想到这里,就看见男士向那位小姐伸过手去做自我介绍。

托马斯:你好,我是托马斯-莫兰特,从事历史学研究,很高兴认识你。

姑娘羞怯地握住他的手:凯萨琳-辛普森,刚从加拿大回到英国,还没有找到工作。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托马斯一本正经地说:是吗?加拿大是个好地方,去年我还在多伦多参加过一个学术活动。

凯瑟琳高兴地笑出声:是吗?我就是在多伦多读的女子职业培训学校。

我知道,托马斯心里想:你是1913年年底冒名顶替一位早不知道在哪儿死了的凯萨琳-辛普森进了那所女子职业培训学校,毕业后今年夏天又获得渥太华一家国际贸易公司的聘请来新设的伦敦办事处工作,到了伦敦工作四个月后那家贸易公司因为商业原因撤销了伦敦办事处,你又不愿意回加拿大,所以就获得一小笔补偿后独自留在了伦敦。

真是照顾女性!托马斯有点愤愤不平,花这么多钱,给她铺设了这么舒服的一条进入通道,哪象我当年,为了进英国差点把命送了……托马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凯瑟琳:我在伦敦大学旁边有个小办公室,正好秘书温妮小姐传染了肝炎回威尔士修养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托马斯同情的表情主要来自心里对老处女温妮的怜悯,四个月前收到通知后,他就带着温妮去吃了四次异域风情的阿拉伯餐,直吃到温妮某一天开始发烧……也不知道某些人在温妮的菜里放了多少肝炎病人的唾液还是别的什么――想想都恶心……凯瑟琳惊喜地双手握紧托马斯的手,大声到:太好了!你真是太好了!我今天就是要去乌里齐拜访我的一位同学的亲戚,看看他那里有没有好机会的。

有点过火,这姑娘真是有点表演过火了。

托马斯一边在心里评判,一边从姑娘的手里轻轻抽出自己手。

好的,凯瑟琳,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在星期一,也就是明天下午三点钟来我的办公室,我的同事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可能会有兴趣过来和你进行一次谈话,我会帮你安排的。

你知道,他才是我们这个办公室的负责人。

该死的教授,要不是你那么苛刻、小心,北京怎么会让我冒着风险来安排凯瑟琳出场!你放心,莫兰特先生,我会让布来恩教授对你招人的眼光很佩服的!凯瑟琳很自信地说。

希望如此,我对你也很有信心。

托马斯说:明天下午见!现在我要在皇家海军学院下车了,今天我得加班,明天早上还有24个马上要毕业的海军绅士们还等着我给他们历史论文的成绩呢!看见凯瑟琳露出真的很惊奇的目光,托马斯马上明白对于自己的生存状态凯瑟琳知道的很少,一种奇怪的虚荣心涌上心头,因为这证明在北京高层的心目中,凯瑟琳的价值远远不如自己。

正如詹姆斯-布来恩常说的:谁重要,谁知道的就多,这就是全世界情报行业的最大恶习。

中年男售票员看着姑娘拿着男人给的名片,一直回头看着车窗外走在路旁男人的背影,带点嫉妒又带点地想:姑娘开始被这个男人套住了,一段罗曼蒂克就此开始,这个男人真的很有艳遇啊!这位售票员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是:刚才,就在他面前,潜伏在英国已经11年,并且已经成功打入英国情报***的中国间谍王佐在深度埋藏了多年后,与北京派遣,辗转而来的助手苏秦取得了联系,这意味着王佐已被唤醒。

谍影 第一部分 危机(二)天上巨大的,白色的,上面绘有红色五角星的飞艇在慢慢降落着,突然,一声不大的爆炸在飞艇下部发生,紧接着浓烟开始从飞艇下面的吊舱处冒出。

地面的人群开始骚乱、尖叫、奔跑……少年没有叫也没有跑,也听不见周围任何声响,只是呆呆地仰面看着。

飞艇开始冒出火光,然后剧烈燃烧,慢慢地,歪斜地向地面坠下……眼睛猛然张开,托马斯-莫兰特惊恐地搜索着亮着幽暗灯光的房间,好一阵才明白自己是躺在伦敦自己卧室的床上,全身都因为汗水而湿漉漉的。

他感觉嘴里一股烟草的臭味,喉咙发疼,舌头肿得有点麻木。

一定不能再抽那么多的香烟了!托马斯告诫自己,每次熬夜抽大量的香烟以后,他都会被恶梦缠绕,不,不是恶梦,是记忆,是自己最应该淡忘的记忆。

他从被汗水搞得潮湿的鸭绒被里小心地伸出手去,穿过冰冷的空气,抓过搭在床边椅子上的法兰绒睡袍裹在身上,然后挣扎着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进卫生间。

灯光下,镜子里面是张没有精神,中年白人的脸。

这张脸童年的时候是那么的可爱,少年时带着点病态的忧郁美,可是现在看着那发福的,并且因为刚刚在睡眠,还带着点浮肿感觉的脸,托马斯-莫兰特只觉得一种深深的沮丧笼罩着自己。

他抓过浴巾擦拭了下脸上的汗水,顺手抓过放在洗脸台旁边的半盒香烟,掏出一根叼在嘴上,用火柴点着后吸了一口,冲着镜子吐了个硕大的烟圈。

突然间,他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象第一个给自己香烟抽的那个老男人……我姓史,是你爸爸埃瑞克-亨特的老朋友,他是跟着我从美国回来的,那时候你爸爸也就比你现在大个几岁。

少年呆呆看着面前的这个50多岁的胖男人,什么话也不说,从飞艇爆炸后,他已经两周没有说任何话了。

跟在这个姓史男人身旁的身后的中年男子伸过脸来:你说话啊,亨特,首长在和你说话呢!姓史的男人淡淡地看了眼这个男人,轻轻摆了下下巴,于是中年男人低头退出了房间。

史将小亨特轻轻扶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低头抽起来。

两个男人谁都不说话,屋子里飘着清灰色的烟。

在这个男人抽出第三根香烟时,小亨特突然说话了:你为什么不把烟盒掏出来拿烟?史的手指抖了一下,还没点着的香烟掉在地上。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少年,吃力地弯腰拾起那根烟,然后又尴尬地从口袋里掏出半盒烟来放在两只沙发之间的茶几上。

史看着小亨特,非常认真地说:我有个好朋友,他这个人以前总是抢我的香烟抽,而且不光自己抢,还经常领着一大群人抢,我从那时候起就养成不把烟盒拿出来,一根一根掏烟的习惯。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杨沪生吧?小亨特又严肃地问到。

是他,史秉誉也一脸严肃地回答:这件事情是中国政府的绝对机密,你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说出去。

两个男人就这样严肃地对望着,然后老男人嘴角抽动了几下,希望能影响到少年也笑,可少年却做了个出乎他意料的反应――只见少年伸手从茶几上的香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静静地看着他。

史秉誉表情怪异地看着少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打火机递了过去。

少年接过打火机,点着烟,轻轻地吸了口,然后轻轻地将烟吐到空气中。

史秉誉看着他,不吭声。

小亨特眼睛望着面前飘散的烟,突然开始用宾西法尼亚口音的英语说:我爸爸喜欢讲当年在美国被你招到中国的事,他说你第一次看见他画的飞行器草图就招收了他,你还答应如果去炸英国佬,一定会让我爸爸扔一颗炸弹。

史秉誉也用缓慢的,带点美国西部口音的英语说到:是的,我答应过他。

所以,他19岁就跟你来中国了,一直在帮你制造能飞的东西。

不是帮我,是帮我们大家。

我爸爸说是帮你和杨沪生造的,说你们给他很多钱和奖章,你还见证了我爸爸和妈妈的婚礼。

是的,那时候我也很年轻。

为什么爆炸?有人破坏,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小炸弹。

现场全毁了。

小亨特努力思考了一下,说:谁最有可能。

德国人是我们的项目合作伙伴,最没有可能,英国、法国、俄罗斯,这些国家都有可能……我没事了,这么多天,我最难受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小亨特突然用汉语说了这句,然后将手中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随即闭上眼睛放声大哭起来。

史秉誉看着他哭,湿着眼角,定定地坐在那里……托马斯-莫兰特咳嗽了几下,将手中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缸中。

他苦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脸,摇摇头。

然后是自己有一天突然明白最想干什么了,然后是史秉誉特批后的培训岁月,再然后是1903年在阿富汗冒名顶替一个叫托马斯-莫兰多的英国少年。

还记得资料上说那个托马斯-莫兰多的父亲是英国医生,宝石矿业主,还有个勋爵衔头,母亲是一个英印混血的印度土邦小贵族。

19岁的莫兰多出生在印度,5岁到9岁跟随母亲在英国生活,后来回阿富汗接受家庭式教育,今年马上就要跟父母回英国本土定居了。

但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活着的这一家人,全是照片,以及……那天晚上,身穿塔吉克部落服装的突击队带着自己终于跋涉到了兴都库什山脚,那孤零零的城堡一样的莫兰特庄园旁。

山风呼啸中,庄园里不时爆发枪声,两名保护自己的突击队员小声交谈,自己听得出来,他们的口音是甘肃口音。

老胡他们肯定气死了,只能拿老毛子的那甘式跟英国人干,咱们的好枪不能用。

气啥呢?咱们本来就是干这行当的。

你听,那个使唤温彻斯特步枪的***枪法还真不错,每次还都能压住那甘式的枪响走两声。

哎呀,老胡他们不会吃亏吧?吃球啥亏呢?你不看看那甘式是谁拿着呢!咱们的人12杆枪冲进去压着英国人5条枪打,还能吃个球亏?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听,没声音了,老胡他们把活干完了。

稍顷,庄园主楼的门口有灯光晃了3圈,一直在亨特身后沉默不语,也是从北京一路陪自己过来的姓盛的年轻上尉简短地说了句:我们进去。

大家忙翻身上马向庄园奔去。

在庄园主楼的楼下大厅内,刺眼的气灯光下,亨特看见几个人围着地下躺着的一个不时发出可怕喘息声的伤员忙碌,陪自己进来的一个突击队员急忙问:谁受伤了?栓子,左肺。

有个人闷声回答。

自己身后的突击队员忙围了过去。

这时,那名本次带队的胡上尉拎着一盏气灯从楼上下来,低声喝道:都围啥呢?围着有个屁用!岗位呢?刚从自己身边围过去的两名突击队员忙撤回来,分列在自己身旁。

胡上尉说:盛上尉,上面已经布置好了,你跟客人上去吧。

你们只有1个小时,安排好就得撤了,按计划,起义的塔吉克部落武装现在已经快解决完英国驻军了,咱们不能和他们碰面。

盛上尉冲着自己说到:等一下,这次有件事情上面特别交待过――上面说,到最后准备封闭通道的时候,你要是不想干了,这次行动就撤销,我负责安全地陪你回北京。

胡上尉听到这话,愤怒地冲了过来:啥话?我们这么辛苦地干了这么多天,还差点搭上一个弟兄!他现在说句不想干了,就可以算白干了?盛上尉对胡上尉平静地说:我也第一次接受上面这种特别指令,可你和弟兄们的行当我管不了,我干的行当你也不能管。

这道理其实不用我说,对吧?胡上尉说不出话来,瞪眼看着盛上尉,盛上尉则默默地看着自己。

一时间只听见外面呼啸的山风,还有地下躺着的伤员间或的剧烈喘息声。

自己突然平静地走向楼梯,走过胡上尉身旁时顺手拿过他手上的气灯,在自己已经上了几阶楼梯后,姓盛的上尉和两名突击队员忙跟了上来。

楼上的走廊里,两具英国壮汉的尸体仰面躺着,身上满是弹孔。

盛上尉抓过自己手上的气灯,走到尸体旁蹲下,把气灯放在地上,然后扭头看着自己。

汤姆-柯莱德和伍德渥德-海德斯,自己听见自己用麻木的声音在介绍:汤姆跟我爸爸好多年了,当年在印度皇家陆军,汤姆是我爸爸做军医时的勤务兵。

我平时管汤姆叫叔叔,从小是他教我骑马,打枪,还有玩阿拉伯弯刀。

伍德渥德是前年经喀布尔的英国商会介绍来做保镖的,以前在皇家陆军印度的骑兵部队里当过上士,听我父母私下聊天的时候说起过,说他好像是因为赌博欠债离开皇家陆军的。

我平时叫他海德斯先生。

盛上尉满意地点了点头,拎着气灯起身,将气灯还给亨特,脚步却不移动。

亨特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就领着大家继续往里走。

这里是我们家的起居室,晚上我要在这里读书给爸爸妈妈听……看着沙发旁边的两具尸体,亨特沉吟了一下:躺在这里的是管家本-易仆拉欣-莫罕莫昌德和他的妻子,我们家的厨娘莫罕莫娜罕。

本是印度克什米尔邦的伊斯兰教徒,我爸爸1885年准备来阿富汗做生意时在德里雇佣了他,一直就到现在了。

我平时称呼他管家先生,称呼他的妻子莫罕莫娜罕大婶。

他们是我在英国时结的婚,有3个孩子都在喀布尔亲戚家生活,我从来没有见过。

大婶曾经想教我乌都尔语,被我妈妈发现后威胁她说,如果再被发现教我说土话,他们俩口子就要被赶走。

这里是我父母的卧室,从来不准许我进去,14岁时我进去过一次,结果被我爸爸打了5皮鞭。

这里是我爸爸的书房和吸烟室,旁边是台球房,我爸爸喜欢在这里接待其他庄园的客人。

平时都有谁常来做客?盛上尉突然发问。

老虎庄园的泰格-欧文和他的太太玛格丽特-欧文,他们的女儿爱丽斯-欧文也来过几次。

附近驻扎的皇家骑兵小队的队长,鲍勃中尉和军医卡特少尉偶尔也会过来,但是最近一年他们更喜欢去老虎庄园,我听我爸爸曾经私下里感叹过:爱丽斯看来是长大了……你放心,今天晚上过后,这些人你永远都不会看见了。

胡上尉从门外走进来,落脚很轻,和他魁梧的身躯形成巨大反差:盛上尉,交通员说起义的塔吉克武装刚才已经把英国驻军的营地拿下来了,八十六个英国人一个也没跑了,现在塔吉克人又朝我们这边赶过来,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就能到。

成,我们二十分钟以后完成布置。

盛上尉说:那位家庭教师先生的情况怎么样?还在厨房里数英镑呢,我叫两个人看着他。

胡上尉面露鄙夷地说。

那好,你们开始放炸药,我十分钟后带客人下去。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个突击队员压抑的悲呼:栓子!然后嘈杂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也再也听不到那可怕的喘息声。

亨特看见胡上尉身躯一震,紧紧地咬住了牙齿,然后又慢慢地将嘴张开,好像呼吸困难似的吸了口气。

然后胡上尉轻声说到:那我去安排了,你们抓紧时间吧。

说罢转身出门。

盛上尉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扭过头对亨特说:去台球房吧。

台球房里,两名突击队员在窗口持枪看着窗外,听见他们进来,其中一名扫了他们一眼,继续注视着窗外。

台球桌上放着两具尸体,在墙角的阴影里还有一具已经大半装在一个大麻袋里,只露出肩以上部分的尸体。

看着台球桌上的尸体,亨特清了清嗓子:我的父亲约翰-莫兰特,我的母亲丽萨-莫兰特……不用了,相信你记得很清楚,盛上尉用英语突然打断他:我就是想知道,在伦敦的时候,你父亲是因为和谁吵的架,然后领着你们母子离开英国的?我父亲少年时代的好朋友詹姆斯-布来恩,那次是因为我在花园打了詹姆斯-布来恩的大女儿苏珊一下,正在和我父母聊天的詹姆斯夫妇冲出来教训我,詹姆斯太太骂我是野蛮人,我妈妈丽萨当场就哭了,你知道……行了,盛上尉又打断他:看看他吧,情况就不用说明了。

亨特走到墙角,举着气灯,然后非常震惊地看见自己正躺在麻袋里,露出半个身体,在用无神的目光看着这个世界。

不,不是自己,虽然很象,但是他的皮肤比自己更深色一点,粗糙一点,头发也更曲卷一点……认识他吗?盛上尉问。

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的托马斯-莫兰特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和我有点象,但我是第一次见到他。

你去你的房间换一件睡衣,把你穿来的衣服都脱在这吧,我会让人把衣服和这个孩子一起带走的。

盛上尉说:换完衣服,你不用穿鞋子,直接去厨房和我们会面。

托马斯-莫兰特没有说话,将气灯交给盛上尉,就站在地下那具尸体旁边,看也不看那个孩子一眼,就这样将身上所有的衣服,包括内裤都脱下来扔在那个孩子的身上,正好盖住了他的脸。

然后,他赤裸着走出门去,去自己的房间找衣服穿。

两名从楼下上来,手里拿着炸药的突击队员只是略微惊奇地瞥了赤裸的他一眼,接着便继续低头去干自己的活。

……刺耳的电话铃声从卧室里传来,34岁的托马斯叹了口气,移动着由于站立过久有点麻木的脚,准备走出洗手间,但是电话铃声断了。

托马斯肌肉有点紧,心里在祈祷:不要,千万不要再响――看来祈祷的作用总是很明显――电话铃又一次响起。

托马斯转身走到洗手台前,又抓起那半盒香烟。

等第三次电话铃响起时,他已经点着烟,对着镜子愤愤不平地想:就不能让我休息一天,今天可是圣诞节啊!自从凯瑟琳-辛普森一个月前开始在办事处上班,自己就从来没有休息过。

第四次铃响完后,托马斯继续在抽着烟,他已经平静下来,准备在抽完这根烟后穿上厚厚的衣服,按照刚才电话铃的通知去今天的接头点吃早餐。

如果是星期天,就去国家画廊。

如果是星期一,就去海德公园长椅。

如果是星期二,就去大英博物馆图书馆。

如果是星期三,就去水晶宫小餐店。

如果是星期四,就去滑铁卢车站寄存处。

如果是星期五,就去帝国战争博物馆旁边的咖啡馆。

如果是星期六,就去那家东印度船坞街的阿拉伯餐厅――阿拉伯餐厅?正在默诵接头地点的托马斯打了个寒颤……谍影 第一部分 危机(三)简单的早餐在伦敦联合运河旁边,*近皇家公园的地方一家牙买家风情餐厅内进行。

在伦敦冬季少见的没有雾的天气里,惨淡昏黄的太阳照着这座大门上的假棕榈叶正在被冷风吹得乱响的餐厅。

坐在二楼上面僻静雅座的詹姆斯-布来恩看着倒完咖啡后正在离去,草裙下面露着布满青色血管肥白大腿的女招待,不由地叹了口气。

索非亚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么胖。

从女招待的大白腿上面先收回目光的戴维-高邓看见布来恩的表情,微笑着说了句,然后喝了口咖啡,继续低头看报纸。

你把我在星期四的早上叫起来,叫到你这家搞笑的餐馆来,不是为了让我看索非亚的大腿,或者让我也看报纸吧?M先生。

布来恩不满地说到。

不要在非工作时间叫我M,教授。

戴维-高邓放下了报纸,顺手又抓起咖啡喝了口:我准备把这家餐馆卖了,你觉得怎么样?战争一爆发我就建议把这家餐馆卖了,你偏不听。

亲爱的教授,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由于太多精力放在大英帝国的事业上,我确实在料理自己的投资方面发生了一些小小的错误。

戴维-高邓,大英帝国海外情报处处长,在情报***里被称为M的男人满不在乎地说到。

你肯定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理这个餐馆了,戴维布来恩狐疑地说到:从咱们在哈罗读书的时候起,我就没见你吃过亏。

戴维得意地笑笑,然后表情正经地看着布来恩:教授,我今天请你吃早餐,除了在个人投资方面想听一下你这位老朋友的意见,另外,我还有点和工作有关的事情想和你做个私人交流。

情报处负责业务管理的的詹姆斯-布来恩教授摘下自己的眼镜,掏出一张麂皮,一边擦拭着眼镜,一边咪着眼看着戴维。

我记得圣诞节过后一上班,我就批准了你关于怀招收新人的计划,戴维边说边将身体倾向对方:可是在我昨天看到的新人录用名单上,我没有看到令我满意的人。

有什么问题?保罗-波特,格林姆-格雷,科柯-莱恩斯……这些人都是大英帝国忠诚的子民,青年才俊,各有专长,经过长期的考察,而且按规矩都是先在外围帮我们做过一些简单工作后才招收的。

布来恩不甘示弱地回答到。

我没有看到托马斯-莫兰特。

戴维终于说出了今天早餐的主题。

布来恩突然变得很虚弱,他将眼镜戴上后*在椅背上,疲倦地说到:戴维,你知道,托马斯-莫兰特的情况很特殊……教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带有这么大的情绪?戴维继续严厉地说到:我能理解,由于某些私人的关系,你对托马斯-莫兰特一直有某种复杂的感情。

我能理解,你对约翰-莫兰特一家不幸的遭遇一直有种奇怪的负罪感。

我能理解,由于苏珊-布来恩的死亡,你对托马斯-莫兰特有种奇怪的憎恶……不要提我的大女儿,她已经死了7年了,这些事情和她无关!詹姆斯-布来恩提高了嗓门。

戴维-高邓环顾了一下根本没有别人的二楼,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布来恩:詹姆斯,咱们都已经60了,大英帝国的海外情报机构需要培养新一代的接班人。

你我都明白,托马斯-莫兰特这么多年在外围机构从事的情报分析做得非常出色,连大臣对他上次关于德国人在美索布达梅亚要对中国军队使用毒气的预测都非常赞赏,在白厅,托马斯-莫兰特的分析报告已经被当成最可*的决策依据……我知道,詹姆斯-布来恩痛苦地打断戴维:你知道,当年我知道约翰-莫兰特一家在阿富汗被暴民杀害时有多难过,我觉得要不是我,约翰一家不会离开伦敦回到南亚去。

当我得知托马斯在废墟的地下室里被皇家军队救出来后我有多高兴!我赶到印度去,在医院里看到可怜的小托马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时,当时就发誓要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待。

情感是情报职业的最大忌讳……不要拿当年培训课的话给我说,戴维,别忘了我和你都在那个课堂上。

布来恩继续说着:后来他通过了身份查验,我就把他接回了伦敦,送他去上大学,教他很多东西,我对他毫无保留,在发现他和我女儿苏珊相爱以后,我甚至好几个晚上高兴得睡不着觉……我知道,那段时间是我认识你来,见过你最高兴的时候。

戴维皱起眉头说到:那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呢?我记得你很早前就给我说过想招收他,当时我还反对,你曾经还帮他说话。

因为苏珊,布来恩坦率地说,看到戴维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布来恩忙解释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因为那天晚上苏珊是和托马斯一起出门遇车祸的就迁怒托马斯,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想和别人说……苏珊遇到车祸前,每天晚上都和托马斯一起去一个语言培训班学中文,你知道当年在和中国全面修复关系后,伦敦曾经多流行学中国话……是啊,连我那位妻妹当初都请了一个中国人家教,学了一年才发现那是个广东人,我妻妹其实是学了一嘴中国上流社会根本不会说的中国方言,呵呵。

戴维微笑道。

布来恩没有搭理他的笑话,继续皱着眉头沉浸在回忆中:……就在苏珊出事的前两天,有一天我发现她躲在自己屋子里哭,于是我就和她谈话。

苏珊承认是为了托马斯的事情伤心……年轻人的爱情啊!戴维伤感地叹息着。

不,不是因为那些常见的原因。

布来恩摇头:在她妈妈因为生简妮去世后,苏珊就是我们家的女主人,她照料妹妹,照料我,甚至管理家庭投资。

她比同龄的女孩子要坚强得多,也成稳得多。

苏珊那天晚上说,她觉得和托马斯越近,就越觉得在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迷雾,和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天晚上,在学中文的课堂上,所有认真准备的同学都做错了一道老师不小心教错的语法题,只有托马斯一个人做对了。

可是当下课后,苏珊高兴地赞扬托马斯,说他学中文如此有天赋,简直就象个从小说中文长大的人一样时,苏珊说,托马斯看她的表情是如此的可怕,她说,那表情让她相信托马斯真的会为这句话杀了她!戴维,苏珊说的不是象要杀她,她说的是相信他真的会……布来恩暂停叙述,低头喝了口已经发凉的咖啡。

戴维不说话,只是用两根指头轮番轻轻敲击着桌面。

在苏珊被汽车撞死后,布来恩望着窗外,继续说到:托马斯的腿也受了伤,我赶到医院时,看见他躺在床上不停地哭。

过了几天,苏珊的葬礼之后的一个晚上,我睡不着觉,就去了医院看望托马斯。

我知道那已经是很晚了,我想,哪怕是在晚上看一眼已经睡着的托马斯都好。

当我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12点多,我给了值班的护士一个英镑的贿赂,然后进了托马斯一住的单间病房。

在月光下,我看到托马斯睡得很熟,眼角还留着泪痕。

我也默默流着泪,站在他的床边。

这时,托马斯突然说了句梦话――詹姆斯-布来恩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注视着戴维-高邓,身体前倾,低声而又清晰地对戴维说:他说:苏珊,duibuqi,wobunengaini。

戴维茫然地看着布来恩。

布来恩将身体*在椅背上,表情轻松了很多:戴维,当年你的希腊文就经常不及格,这么多年,你的语言学习能力还是没有获得开发。

戴维恼羞成怒:我的英文写作一直比你强!布来恩笑了:那是因为你在希腊文课上也在看英文书。

他站起身,拿起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公文包:今天上午我和托马斯-莫兰特还要一起去伦敦大学参加一个历史学研讨会,关于1861年中国内战的。

看到戴维气急败坏的样子,布来恩又笑了,他弯下腰,贴着对方耳朵对戴维说:托马斯那天晚上说的梦话是:苏珊,对不起,我不能爱你。

我曾经苦学过中文,在圆点我也以中文专家而著称,但是托马斯当年在白天说中文要是也有做梦时那么标准,他早就可以当我的中文老师。

谍影 第一部分 危机(四)今天是19年2月29日,中国宪法法定的中国国庆节。

据说当年中国议会之所以选定这一日做国庆,就是因为两位现中国政权的创始者杨和史关于国庆是5年一次大的庆典还是1年一次大的庆典发生了激烈争吵,后来这个矛盾被一些议员带到议会会场上继续争吵,结果最后议员们相互妥协,选择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解决方案:法定闰年的2月29日做中国国庆,这样,自然就是每隔4年举行一次大庆典,其它年份有人想办国庆典礼都办不了。

这个古怪的国庆节日期曾经在西方国家当成笑谈,但是有一些社会学学者,包括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则高度评价这个大胆的国庆节设置,认为这充分显示了目前的中国政权在建立之初所表现的毫无羁绊和勃勃生机。

但是在这个很特别的中国国庆日,北京政权打入英国海外情报处***的最重要的间谍王佐却没有强烈地思念祖国,此刻,看着街道上在伦敦的春天里往来的人群,托马斯-莫兰特脑海里只翻腾着一个词组:经济危机!托马斯-莫兰特此刻所处的建筑就位于伦敦大学和圣潘克拉斯车站之间的楼群中,这座维多利亚晚期修建的大楼在这片楼群中一点都不显眼,同样,在这座大楼大门口悬挂着的英国海外历史研究基金会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的牌子在一大堆各类机构的招牌中也一点都不显眼。

如果某个好奇者按照招牌上的指引上到4楼,他就会发现这真是一个学术机构:廉价的办公家具上推满了各种资料,一些年纪不小的女办事员在资料堆之间推着小推车有气无力地走着,另一些年纪更大的男办事员埋头在厚厚的资料堆中做着归类和剪贴工作。

好奇者要是更往里走,绕过一个泰国风格的木屏风,就能看见一个宽大昏暗的走廊,走廊口旁边摆了一个小桌子,一个年纪已经有50出头的大个男人坐在那里打着瞌睡。

好奇者要是还想往里走,对不起,这位老男人就会喝止你。

想找人?对不起,麻烦你去外面的会客室等。

想找工作?对不起,麻烦你去外面的会客室等。

想委托业务?对不起,麻烦你去外面的会客室等。

如果好奇者还不识趣,想往里硬闯――恭喜!你有幸能品尝到当年皇家海军连续4年的重量级拳击冠军汤姆-盖洛特还没有退化的左直拳。

如果好奇者能带着武器上来硬闯――恭喜!伴随老汤姆的一声暴喝,旁边暗门里会有两名退役的前皇家海军陆战队突击队员冲出来,请你品尝最新式散弹枪和最新式自动火器的威力。

其实,真要有个好奇者能有幸获得批准进入这走廊,他就会发现如此戒备森严的走廊里也只不过是几间很平常的办公室,每间办公室都是外间一个小秘书室,里面套个研究员办公室。

最里面的办公室比较大,因为它外面的秘书室里除了通往研究中心主任詹姆斯-布来恩办公室的门,还有一个门通向一间不大的内部会议室。

走廊的另外一头,同样有个和老汤姆很神似的壮男人坐在小桌子后值班。

他身后有个小电梯,是从一楼大街旁边的一间霸林银行小营业部的金库直接上来的专用电梯。

每个星期二,星期三,星期五的早上8点,这家小银行营业部的门口都会有押款车将几箱现金运进小金库。

在小金库内,两名从来不和别的押款员说话的壮汉会将带有特别标记的箱子搬上这个电梯,到4楼后,两名壮汉会把箱子直接搬到主任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

主任的秘书,老处女普莉马普斯小姐会用保险柜里的钥匙打开这两个铁箱。

两名搬铁箱上来壮汉手放在鼓鼓的口袋里,安静地坐在屋角给他们专设的沙发上,看着这两个被打开的铁箱。

8点30分,几名研究员会准时到这间内部会议室,从打开的铁箱里挑选文件坐在沙发上认真阅读。

从上午8点到下午5点,这间会议室除了主任,研究员们,普莉马普斯小姐,其他的工作人员是严禁入内的。

任何无关人员一旦在这个时段进入这间会议室,除了要接受安全调查外,还一定会被研究中心开除。

研究员们只能阅读铁箱里的文件,不允许记录,也不允许带文件出会议室。

有的研究员,比如托马斯-莫兰特会花比较长的时间看完需要的文件,然后在中午前回自己办公室。

也有的研究员,比如主任詹姆斯-布来恩会看一会儿就回自己办公室写研究报告,需要的时候再回到会议室里来翻看铁箱里的文件资料。

总之,到下午5点以前,研究员们必须将自己当天写的文字内容放在专门的,标记有自己名字的文件夹内,亲自送到会议室,放在铁箱内。

第二天,他们会从铁箱里拿回自己的文件夹,亲自拿回自己的办公室里继续写。

除了主任詹姆斯-布来恩,其他人是严禁动别人的文件夹的。

在研究员写这些文件的时候,他们各自的秘书是严禁进入研究员办公室的。

如果研究员需要查阅外面公共资料部分的某个资料,或者需要一杯咖啡,在这个时段,秘书都是将需要的资料或咖啡放在自己的桌子上,通知研究员出来拿。

每个星期二、三、五的下午5点过5分,普莉马普斯小姐都会把两个铁箱锁上,然后又由两名壮汉搬回到楼下的银行小金库。

每个星期二、三、五的下午5点30分,押款车都会来楼下的银行小营业部搬现金上车。

在去往霸林银行总行金库的路上,押款车还会拐到巴特西公园旁边,一座高度有12层,于1912年才盖好的英国海外国际贸易大厦,在这座大厦楼。

所有的好奇者别想在这座1到5楼都是正常的,由众多海外贸易公司,航运公司租用的的圆弧型大厦里找到通往6楼以上的公众通道。

因为除了地下室有个通往6楼的,由身穿保安制服的两名壮汉看管的电梯外,另外一个通向6楼的楼道和电梯的门是在大楼后侧的1楼,一间标志为英国海外船坞航道工程咨询公司的内部会议室里。

两只铁箱最后的归宿就是大厦6楼以上部分,英国海外情报处的办公总部,情报界周知的外号叫圆点。

托马斯-莫兰特在圆点的外围机构海外历史研究中心已经工作了8年了,但是他只去过圆点7次,每次都是由专人陪同上6楼,在6楼的大会议里开完会后又由专人陪同到1楼。

托马斯知道詹姆斯-布来恩在圆点的1楼的情况和大会议室的环境情况,觉得教授的这句话没有丝毫夸张。

海外历史研究中心,其实就是由圆点投资的英国海外历史研究基金会赞助的情报分析、预测机构。

一些不愿意直接为政府情报机构服务的知名专家学者,在通过安全审核后可以在研究中心名下根据公开和不公开的资料进行国际安全局势、外国政治局势、某个敌对或友好国家的外交政策和军事力量研究,并获得比通常的民间学术机构略高的研究费。

经过圆点删节后审核通过的报告,也可以在民间相关的学术刊物上发表。

但是此刻,令托马斯-莫兰特发出经济危机感慨的并不是他刚刚看到的某国经济社会情报,也不是因为这两天伦敦的香烟价格涨了30%,他发出感慨的原因非常简单:他本人,托马斯-莫兰特-王佐-小埃瑞克-亨特,马上就要个人财政破产了!今天,已经给自己当了3个多月秘书的那位凯瑟琳-辛普森小姐约他在外面吃了午饭,在午饭当中,凯瑟琳说自己需要拿2000英镑去交给某人,上面指示先由托马斯-莫兰特垫付。

因为托马斯-莫兰特这些年来一直获得丰厚的经费,而且约翰-莫兰特留给他的遗产就足足有万英镑!可能在上级看来,让他垫付这笔前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特别是在去年冬天准备启动他以前,信使还专门给了他1万英镑的现金以备不测。

可莫兰特自己知道:自己在1913年预感到战争要爆发,于是就在伦敦期货市场作了价值50万英镑的小麦期货多头,结果没想到在战争爆发后,正好当年度的全世界小麦大丰收,连人口第一大国中国都要出口小麦。

该死的德国海军在战争爆发的第一年竟然不敢袭击美国的运粮商船,结果导致欧洲的小麦价格在战争头一个年头不增反降!自己多年一直小心看管积攒的20万英镑一次就填了进去!自己又为了翻本,利用一次去摩纳哥开学术会的机会去蒙蒂卡罗巴黎饭店用最后的3万多英镑豪赌,结果和一个美国德克萨斯石油大亨对赌百家乐的时候,概率学的奇迹发生了:自己每次都倍数押注,结果第7把还是小!后来,自己忙给开户银行打电话,以紧急信用担保形式又拿房子作抵押获得了巴黎饭店赌场6万多英镑的筹码,还是继续倍数押注,结果,又是2把小!赌桌旁众赌徒为这个数学奇迹的降临而惊呼不已,德州佬的脸都快兴奋的涨破了。

结果在面色苍白地离开赌场后,德州佬丰满娇艳的老婆同情地来到自己的房间,对自己表示安慰,并给了自己200英镑作为回家的路费。

为了报答这个当晚唯一善良的女人,自己就在房间内连续奋力干了她3次。

在送恋恋不舍的德州太太出门时,刚好被住在隔壁房间刚才也在赌场的一个奥匈帝国旅行作家撞见,后来那个作家还以此为素材写了篇《一个女人生命中的12小时》的著名小说。

那天晚上,在摩纳哥的巴黎饭店,众赌徒获得了观赏数学奇迹的快乐,德州佬品尝到赢钱的快乐,德州佬的老婆在2个小时内获得了6次高潮,奥匈帝国作家获得了书写名著的素材,只有自己输光了钱,被榨干了体力,而且回伦敦后尿道发炎达1周之久……往事不堪回首记忆中,此刻,在戒备森严的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的办公室里,托马斯-莫兰特沉痛之极。

他身后办公桌的打字机上,白纸上面只打了一行字:经济危机即将到来!一定要在下班后把2000英镑给凯瑟琳吗?他痛苦地考虑到,上次的信使给自己的1万英镑正好挽救了自己,让银行没有在1915年的年底收回自己的房子。

要是给了凯瑟琳这2000英镑,按照目前的收入情况,最多到19年年底,自己的房子就会被银行收回,自己就得宣布个人财产破产。

到那时候,自己的财务状况就会被北京发现,按照纪律自己将作为一个贪污公款的失败间谍被召回,结果不言而喻。

到那时候,自己的财务状况就会被圆点发现,自己将作为一个有严重财务问题的人被清理出分析专家队伍,更别说已经很可能正式进入圆点的希望了,结果也是不言而喻。

自己很有希望成为人类间谍史上的笑话,这一点到是有比较大的把握。

电话铃响了,他转身抓起电话,是普莉马普斯小姐提醒自己将研究报告文稿按要求送回去,快5点了。

托马斯-莫兰特不耐烦地将自己只敲了1行字的白纸撕下,反正自己以前也因为思路的问题这样做过,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将这张白纸放进标有自己名字的文件夹内,封好文件夹后拿着去主任办公室。

在经过秘书台前时,自己很坦然地对凯瑟琳点了下头,示意她晚上没有问题。

在往内部会议室去的路上,他甚至放松地吹起口哨,内心里喊叫着多年前和史秉誉某次去打猎,遭遇山区暴雨时,史秉誉喊过的一句话: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谍影 第二部分 混乱(五)你认识斯泰德夫人吗?哪个斯泰德?她在电话里说,她来自德克萨斯,当年在摩纳哥和她丈夫一起与你认识的。

凯瑟琳-辛普森一边说着一边认真地观察着托马斯-莫兰特的反应。

托马斯-莫兰特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茫然的表情,将目光从凯瑟琳的脸上挪开投向餐馆外。

格林威治的地产开发商就是喜欢搞一些所谓的波西米亚风格,这一带临街的建筑明显都是在模仿巴黎左岸,努力体现一种艺术效果。

可惜,英国人的工整和伦敦4月时糟糕天气使得现在咖啡馆外的这条街没有丝毫的巴黎式浪漫,反而是更象一个衰败的法国南方乡下小镇。

我想起来了,托马斯将头扭回来,坦然地看着凯瑟琳:有一年,好像是1913年年底吧,我去摩纳哥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

会议间歇我去了趟巴黎饭店的赌场……你去赌博?凯瑟琳轻松地问。

来了,这件事情果然开始了!托马斯-莫兰特心想:是啊,去赌了900多英镑,全输了,就是输给打电话的这位斯泰德夫人他丈夫了。

托马斯的语气也是非常轻松:赌完后他们夫妇请我喝了两杯,就这么着算是认识了。

她没有说找我什么事?中午的时候斯泰德夫人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到了伦敦,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和她见面。

凯瑟琳显然是带点失望地将一张纸条递给托马斯-莫兰特:斯泰德夫人的酒店电话。

托马斯-莫兰特接过纸条,扫了一眼,随手将纸条放在桌上。

这时,三个男人和一位小姐进了这家咖啡馆。

凯瑟琳忙举手招呼:简妮!格林姆-格雷,保罗-波特,科柯-莱恩斯,还有简妮-布来恩笑着走了过来。

格林姆和保罗是詹姆斯-布来恩当年在依顿当老师时的得意弟子,后来分别读剑桥和牛津的文科类学位,简妮是布来恩的小女儿,死去多年的苏珊的妹妹。

科柯-莱恩斯是个退役的海军陆战队上尉,后来被布来恩聘请做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的保安主任。

大家和托马斯-莫兰特都是老朋友了。

1913年科柯还专门做保镖陪同布来恩教授和托马斯去了趟治安很差的南美,参加一次南美国家诸多领导人参加的南美独立战争纪念大会。

那次旅程中,科柯和托马斯相处得还算不错,甚至某天一起在布宜诺斯艾里斯比过枪法,按照科柯宽容的评价:托马斯的枪法可以在他原来任职的皇家海军陆战队那个中队排在前24位了!今天,他们是约好了来这里,等一下一起去给詹姆斯-布来恩庆贺生日。

布来恩教授应该还没有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还在皇家海军学院上他的历史课。

这门课平常是由托马斯主上的,前几天年轻人们策划故意让托马斯找个理由请假然后请布来恩教授代课,然后在今天下午集体出动,准备在皇家海军学院大门口给教授来个突然惊喜。

大家坐在咖啡桌旁后,托马斯故意在别人已经有足够的时间看清楚纸条上的内容后再收起纸条,然后笑咪咪地问简妮:给你爸爸的礼物准备好了?放在格林姆的车里了。

简妮回答。

上个月格林姆-格雷刚买了一台中国上海出产的旋风1000型号的轿车,这种车价格相比较中国生产的高档轿车奔驰以及宝马,还有德国生产的BENZ和BMW(德国主要是因为早期和中国在汽车技术上进行了合作)低了将近40%,价位也就是和美国生产的林肯(也是早期和中国技术合作的产物)差不多,然而综合性能据说是获得去年英国《布列颠汽车杂志》年度新车最高评价。

格林姆-格雷的家族据说是早期东印度公司的创始股东之一,虽然已是今不如昔,但还是称得上家境优裕。

大家要了咖啡,聊起天来。

托马斯因为年纪和科柯差不多,而格林姆正在追简妮是***内公开的秘密,所以保罗就很自觉地跟凯瑟琳结成聊天伙伴,六个人形成三对聊着,非常开心。

英国参战已经有2年多的时间了,但是由于目前的地面战争主要是在俄国和德国,中国和土尔其之间展开,所以英国本土受到的影响很小,除了物价涨幅比较大,其它的变化和战前相比不是很大。

格林姆嘴里不时有一些俏皮话蹦出,逗得简妮哈哈大笑。

保罗略带点羞怯地在向凯瑟琳显殷勤。

托马斯与科柯看着这两对青年男女,相对会意地笑了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关于天气和酒的话题。

这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下午茶时间,托马斯一边随口说话一边想到:不知道在这3位已经正式加入英国海外情报处的男士里面,究竟哪位是奉布来恩教授的命令监视自己的人?很简单――M先生本来已经流露过想招募自己并重用自己的意思,但是在几个月前开始却再也没有下文。

上次在自己去圆点做报告时,散会以后从来都会亲热地招呼自己的M先生那次却只是心不在焉地打了声招呼就走开了。

自己连接5次用口水蘸湿的烟灰在文件夹里做的暗记都被触动过,说明圆点有人每天都会仔细看自己还没有写完的报告。

还有,凯瑟琳告诉自己,她上班三个月以后已经终止的被人盯梢,最近这一个多月又恢复了。

最重要的是,上次在联络点拿到的密信上说:1个多月前,加拿大警方陪同2名英国客人去凯瑟琳-辛普森的家乡又做了一次对凯瑟琳叔叔的拜访,凯瑟琳的父母早年船难身亡,她一直是在叔叔家长到19岁后才去温哥华打工的。

因为在加拿大负责掩护的中国机构早就用一大笔钱收买了一向讨厌凯瑟琳的叔叔一家,而且刻意安排了凯瑟琳的高中同学适时出现,所以这次身份调查也通过了。

这一切都说明最近对自己和凯瑟琳又开始进行调查,而且这种调查不是海外情报处对外围重要的工作人员进行的所谓例行安全检查。

这种调查没有M先生的批准是不可能这么大规模进行的的,而能够说服M先生做这件事情的人只有詹姆斯-布来恩。

托马斯想到这里,又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然后发现桌上的火柴已经用完了,他抱歉地向已经聊到中国白酒的科柯做了个鬼脸,起身去吧台给自己找火柴。

保罗对科柯笑着说:可怜的老托马斯,他抽起烟来简直象个中国人。

现在中国政权的两个创始人是出名的香烟创始者和著名的烟鬼,他俩在西方报纸上的漫画形象就是嘴里总是叼着香烟的一胖一瘦两个老人。

今天在座的别人都不抽香烟,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只是偶而会吸几下烟斗,但是从不抽香烟。

但在整个欧洲,1880年以后香烟已经成为烟民们的首选,特别是中国生产的大中华牌香烟更是广大烟鬼的最爱。

抽起烟来简直象个中国人是烟鬼这个词比较委婉的表述。

大家听到保罗这样说,都笑了起来。

格林姆看到简妮笑得那么迷人,急忙在脑海里寻找相关联的笑话,当他迅速找到一个合适的笑话,正准备说出来时,却发现简妮微微露出惊愕而又喜悦的表情看着咖啡馆门口。

格林姆顺着简妮的目光扭头看去,面色一下变得很阴沉,本能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在咖啡馆门口,几个皇家陆军的年轻中尉刚刚进门,正在寻找合适的座位,其中那名最英俊的中尉已经看见了简妮,他的脸上立刻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整个原本阴暗的咖啡馆都好像因为他那阿波罗般的笑容光亮起来。

高邓先生!保罗-波特高兴地向英俊的中尉打招呼。

高邓中尉冲他们那桌人挥了挥手,低声给自己的军官伙伴们说了几句,然后大步走向那张咖啡桌。

你好吗?保罗,看见你真高兴!老科柯,你还这么棒!嗨,格林姆。

简妮,我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高邓先生。

简妮已经站起身来,高兴地伸出手去。

19年的伦敦,除了一些特殊的场合,通常已经很少见到吻手礼,所以当高邓摘下军帽,献给简妮一个优美的吻手礼时,保罗和科柯,还有凯瑟琳都笑起来,简妮羞红了脸,而格林姆的眼里怒火直冒。

斜依在吧台上的托马斯-莫兰特将这场戏完整地收在眼里,他微笑地划着火柴,慢慢地点着嘴上的香烟,然后再舒展地挥动两下胳膊将火柴熄灭。

他认识那个漂亮的小伙子,M先生的独生子,英国皇家陆军中尉托马斯-高邓。

他也知道格林姆-格雷为什么这么愤怒:10年前,自己刚到伦敦后1年多的时间,有一个星期天去布来恩教授的家里和苏珊一起学绘画,那天戴维-高邓先生――那时候他还不是M先生――带着自己全家来布来恩家里吃晚饭,但是教授还是要求托马斯和苏珊完成绘画课程后再出来见客人。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布来恩教授故意安排自己和苏珊多一些交流的时间。

自己和苏珊已经在聘请来的绘画教员的指导下快要完成当天的课程时,突然后花园里传来小简妮的哭叫。

苏珊扔下画笔就往外跑,自己忙跟了出去。

在布来恩家的后花园里,他和苏珊看见令人可笑的一幕:布来恩的得意弟子,已经被牛津大学录取的格林姆-格雷正躺在地上,被一个身穿礼服,年龄看上去比格林姆小好几岁的男孩压着痛殴,格林姆满脸是血,根本没有回手之力。

简妮穿着准备晚宴的正式裙装,手里拿着一大束玫瑰在旁边高声尖叫着。

后来凶狠的小男孩被楼上下来的戴维-高邓喝止,大家在简妮那里才知道了这幕闹剧的原委:多情的格林姆-格雷来参加晚宴的途中给14岁的小美女简妮买了一束玫瑰,还特别到后花园找简妮准备送花给她。

结果他在后花园看见漂亮的小客人高邓正和第一次见面的简妮聊得高兴,忍不住就用大人对小孩的态度奚落了高邓几句。

结果小高邓性格完全不够绅士,当场就提出要和格林姆比试拳击。

格林姆哪里把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男孩放在眼里,随手把玫瑰交给简妮,就想轻轻地教训这个小男孩一顿――结果是被欧洲中学生拳击运动会中量级亚军托马斯-高邓一顿猛揍,连鼻子都被打伤了……托马斯-莫兰特叼着烟,笑着走回到咖啡桌旁,轻轻拍了拍正无奈地看着和简妮和保罗兴高采烈说话的格林姆-格雷的肩膀,对着高邓喊:呵呵,这不是和我一个名字的那个运动天才吗?瞧瞧,他居然才混了个中尉!高邓对着托马斯爽朗地笑着,伸出手来:你好啊,老托马斯,我还以为你早被香烟熏成肉干了呢!我是准备自己把自己熏成肉干,可是德国佬现在不给我们熏肉的配方了,只好熬到这场战争结束以后再说了。

德国佬都拿配方去美索布达梅亚去做中国熏肉了,你还是等我去帮你抢个德国配方回来吧。

高邓说。

大家都明白高邓说的是去年德国人在美索布达梅亚对中国军队使用毒气的事件,于是都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简妮更是在自己胸口认真地画了个十字。

中尉,请注意你的身份,你不可以这样讥讽我们的盟军。

格林姆-格雷冷冷地说到。

得了,保罗忙说:高邓中尉只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不要当真。

格雷先生,我们这些大兵成天在土里打滚,没有时间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看材料,所以不知道中国人已经是我们的盟友了,我们的盟友不是西班牙人吗?高邓嬉皮笑脸地说着,用挑衅的眼光看着格林姆。

格林姆,高邓比你年纪小,又随时要上战场了,算了。

托马斯轻声对已经站起身来,脸色气得发白的格林姆说。

他感觉到自己手掌下格林姆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还是为马上要上战场的人干一杯吧!科柯-莱恩斯粗声说到:伙计,拿瓶红酒来。

不行了,我们得准时赶回部队去,我得走了。

高邓看着简妮,依依不舍地说到。

高邓中尉,祝你们一路顺风。

简妮真诚地说。

好的,谢谢,希望下次见面,我们大家都这么健康!高邓戴上帽子:顺便代我向布来恩教授祝贺他60岁的生日,可惜我不能参加你们的偷袭行动了。

凯瑟琳一直带着微笑注视着这些人,在高邓走出门的时候,她看见被托马斯安抚着坐下的格林姆,不由地若有所思。

晚上,在给教授庆祝完生日后,在回去的电车上,趁着保罗和科柯聊天没注意的时候,凯瑟琳*近托马斯,在他耳朵上轻声说:下午在咖啡馆,你的那几句话,才是真正让格林姆愤怒起来的话。

托马斯一愣,等他回过神扭头看去时,凯瑟琳已经转过头去和保罗他们若无其事地聊起天来。

谍影 第二部分 混乱(六)19年5月15日,星期一,这一天是个伦敦难得的好天气,可惜,坐在海德公园长椅上的托马斯-莫兰特的心情比一个多月前更加糟糕。

就在昨天深夜,他家里的电话又响了四遍,今天上午,他只好找个借口来到海德公园散步,身后还带着一条尾巴。

看来圆点对我的怀疑度已经降低了!托马斯坐在长椅上抽着烟想到:这几天跟踪我的人由2名降到1名,而且跟踪者已经由经验丰富的老手变成明显才干这行不久的新人。

连鞋子都不知道换一下!托马斯愤愤不平地想,那个此刻正坐在另一张长椅上装着看报纸的监视者,从前天开始就盯着自己,3天来他换了5套服装,但是就不知道换他那双棕色皮鞋,这也太不专业了!一名东方男性匆匆走了过来,托马斯明显感觉到尾巴顿时紧张起来,特别是当那名东方男性就站在自己不远处套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然后满身找火柴或者火机的时候,托马斯能够感觉到那位尾巴先生简直呼吸都要停止了。

这时,一对年轻的白人夫妇推着婴儿车轻声谈笑着从自己面前的小路上经过,没有停留。

但是当那个婴儿车经过后,地面多了个50便士的硬币。

东方男性终于找到了火柴,点着烟后便走开了。

托马斯猜那个尾巴先生现在肯定是很失望。

托马斯又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然后站起来从口袋里面掏火柴,不小心将几个硬币带出来掉在地上,他低声咒骂一声,弯腰将地面所有的硬币都拣起来放进口袋,然后把没有点的香烟拿在手中,朝国家画廊方向的车站走去。

那位尾巴先生拿着报纸继续远远地跟在身后。

在*近国家画廊电车站的街边,有家小餐厅,托马斯进去后点了2份三明治,说明是打包带走,然后他就进了洗手间。

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托马斯找出那枚50便士的硬币,从衣领上摘下伦敦大学的毕业徽章,用徽章后的别针尖使劲捅了捅这枚硬币上维多利亚老祖母的眼睛,然后硬币的这面就象怀表壳那样打开,里面是卷紧紧盘着的纸条。

纸条的质地是半透明,很坚韧防水的那种,打开纸条后上面的汉字是一种紫色的防水药水写的,很小,但是很清晰:已升正处,研究南美,不管苏秦,8月查帐,暗号另定,圆点必进,张托马斯先将徽章别回衣领,然后起身拉动水箱,在水箱巨大的声响当中,把一直没有点着的那根香烟叼在嘴上,划着火柴,将小纸条点着,用它点自己的烟,然后看着它迅速地变成灰烬后扔进马桶内,看着灰烬被冲入下水道中。

正处是什么概念?托马斯边洗手边努力回忆:自己出发前是副科,后来在1914年底擅自冒险将德国有可能已经具备毒气战能力的情报送回去,为此受到北京的批评,但也是因此跃升了副处。

当时的任命是由新任信使――中国大使馆文化参赞的秘书专门当面宣布的,自己还记得那位世界文化研究中心的师兄在宣布这个任命时满脸的嫉妒。

正处好像相当于军方的中校吧?托马斯多少有点记不清中国的文官体制了,他决定回头去研究中心的资料馆查一下。

他没有想到:上次他因为写了经济危机即将到来这一行字,被布来恩教授追问,为了掩饰,他随口列举了内部资料上德国情报部门对英国战争经济的预测数据,还有他对美国对英态度的评价,最后突如其来的灵感还让他回顾了德国海军在开战以来的战略变化,随口说到德国人潜艇可能会大规模地对英国商业航运进行打击――这正是1913年他曾经在心里希望的――并造成恶性后果:对海外属地和国际贸易依赖性很强的大英帝国很可能会因为这些原因的综合作用而陷入经济危机当中。

他记得布来恩教授当时在听到结论部分时,脸上那种混合着激动、兴奋、担忧,还有一点……惋惜的表情。

此后,圆点专门关于这个命题请他去做了次专场报告,还给了他1000英镑的研究奖金!这1000英镑正好凑够支付四月底的银行分期还贷的款项,抱着获得更多奖金的目的,他主动联系信使,在获得同意后将研究结果又给了北京。

就只是给了个正处,1个便士的奖金都没有,还要在8月份查我的帐!托马斯擦干手往洗手间外走时,心里恨恨地想,但其实他明白:北京在外派间谍的经费管理上一直都很严格。

当年在派遣前,自己在世界文化研究中心接受的最后一堂培训就是有关费用使用的。

他还记得自己戴着头套,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灯光昏暗的教室里,看着讲台上那位苏北口音的老会计师口沫四溅地讲着:……不要以为做外派特工就可以花天酒地,就可以不遵守财务纪律。

我们很多外派同志就是因为财务问题暴露了自己,甚至堕落成叛徒!财务纪律必须严格遵守,自觉遵守,不能掉以轻心。

你妈X!就会破坏纪律。

你妈X!就会人头落地!……记得当时自己不满地想:就算财务纪律很重要,破坏财务纪律的行为很严重,也不用骂脏话啊!后来自己才明白,老会计师那不是骂脏话,他是说你麻痹,口音太重才成了你妈X。

托马斯想到这里不由地笑了,他将笑容很自然地投给递给自己打好包的三明治的女招待,让这个胖脸蛋女招待的脸上飞起腮红。

付完钱后,托马斯拎着三明治,带着那只笨尾巴走出小餐馆,向着国家画廊车站慢慢走去。

凯瑟琳自己是不用理睬了,上面这样安排肯定有上面的打算。

至于南美问题的研究,自己几年前就帮着詹姆斯-布来恩做过这方面的课题,看来是要找个借口,将以前和教授用过的资料都调出来看看了。

进圆点?这个任务在过去11年一直是最重要,最首要的任务。

唉,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想办法解决自己的经济危机?上个星期天在和德克萨斯来的斯泰德夫人鸳梦再重温,翻云继覆雨之后,自己很小心地暗示这位新丧老公,原籍威尔士的德州石油大亨遗孀:在战时的英国,还是有很多很不错的投资机会的。

对方不置可否地转移了话题,结果自己只好为了不可预期的投资回报又奉献给了这位41岁的艳妇无数子孙。

目前,自己把太多的财务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德州寡妇身上,这是违反风险分散投资原则的行为,必须调整,增强财务收入模式的多元化,增加可预期收入的来源渠道……正在心里进行财务筹划的托马斯突然听见刺耳的警报声,他慌忙和周围的众多行人一起抬头向天上看去:在摄政公园方向大约4000英尺高度,晴朗的伦敦天空上出现了几个灰色的巨大雪茄,其中一个雪茄上面画着的格林十字隐约可见。

该死的,德国佬的飞艇竟然到了伦敦上空,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日子!皇家防空部门的那些呆鹅!圆点不是已经通知过他们很多次德国人有可能对伦敦进行空袭了吗?呆鹅!呆鹅!随着警察刺耳慌乱的哨音,托马斯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吃力地挪动那日渐发胖的身体随着人流奔跑。

他手里一直紧紧抱着打包的三明治,好像抱住这包三明治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远处炸弹连续爆炸的声音开始传来……防空状态解除的警报声回荡在伦敦上空,M先生站在海外历史研究中心主任办公室的窗口,看着远处摄政公园方向的浓烟咬牙切齿。

布来恩教授已经开始在办公桌旁往两只酒杯里倒酒。

M先生的保镖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握着一枝史密斯-威森左轮枪,因为刚才受到无礼的呵斥面红耳赤。

布来恩教授端着酒走向M先生,看见保镖的脸色,温和地笑了:亲爱的鲍迪,收起你的手枪吧,这玩意用来防空显然是不合适的。

保镖没有理他,用愤怒的目光盯着M先生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说:M阁下,关于本次空袭中,你粗暴拒绝我的安全安排,不肯进行防空躲避的事件,我将会以书面报告形式向安全部门做出汇报!M转过身来,伸手接过教授递来的酒杯,淡淡地看了眼保镖:鲍迪先生,麻烦你去通知司机做好准备,我马上要去白厅……至于刚才我的态度,本人向你表示道歉。

至于你向安全部门就此事做出书面汇报,本人无权干涉。

保镖转身出门,和正进门的普莉马普斯小姐错肩而过。

50多岁的普莉马普斯小姐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詹姆斯-布来恩:教授,这是你让我准备的文件,我刚打好。

M先生惊奇地问:普莉马普斯小姐,你刚才没有去防空洞吗?先生,你和教授不也没有去吗?普莉马普斯小姐,你的年纪……万一德国人的飞艇把炸弹扔到这里……先生,不要让我提醒你,我比你和教授都年轻得多!普莉马普斯小姐翻了翻白眼,说完这番话后就出去了。

M先生和布来恩教授面面相觑,然后都轻声笑了起来。

M先生一口喝尽杯中酒,将空酒杯还给布来恩。

亲爱的教授,我现在的心情好多了。

M先生说到:现在我要出发去白厅,准备在大臣面前和诸多部门的领导人就本次伦敦空袭的责任问题舌战一场,你知道,这是最令人讨厌的事情。

戴维,说起吵架这件事情,我从小就对你很有信心。

布来恩微笑着说。

M深深地看了布来恩一眼,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站住身,对跟在背后的布来恩说:还是让托马斯-莫兰特快点进圆点吧。

现在我这里太多的事情需要你帮助,研究中心的工作你很难兼顾。

格林姆他们还太嫩,他们更适合做外派任务,需要一个能做枢纽工作的专家来帮我们做事。

M先生,虽然围绕托马斯的安全调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而且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我还是保留先前的态度。

詹姆斯-布来恩平静地回答。

M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外走去。

詹姆斯-布来恩神情郁闷地跟在后面。

在宽大的走廊里,M和教授吃惊地看到托马斯衣衫不整,气喘吁吁地拿着一包东西走来。

在他身后,刚从地下室回来的研究员和秘书们三三两两的正在返回办公岗位。

M先生?托马斯也感到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英国海外情报主管会在这里出现,但是接着他就狼狈地对詹姆斯-布来恩说:教授,你让我带得那家餐馆的三明治可能被我压坏了。

他打开纸包,露出里面已经一塌糊涂的三明治。

M看看这两块三明治,又看看布来恩,和蔼地对托马斯说:托马斯-莫兰特先生,刚才轰炸时你是怎么过来的呢?我看到德国人的飞艇都在摄政公园那边,皇家空军的飞机已经出现了,就料定往这边走应该不会有危险……说到这里,托马斯的胖脸上微微露出羞愧表情:路上有警察拦我,我就骗带队的警官说,说我是圆点的重要官员,正在执行紧急任务,警官就派了个警察陪我过来了。

你不是骗他,M果断地说到:要不了多久,在必要的程序后,你就是圆点的重要官员了。

好好干,老托马斯――小家伙们是这样称呼你的吧?M笑着拍拍托马斯的肩膀,带着保镖匆匆离去。

这是严重违反情报纪律的行为!你没有权力这样做!詹姆斯-布来恩的心里在大声喊叫着,可是看着M远去的背影,还有手捧着一塌糊涂的三明治,一幅不知所措模样的托马斯-莫兰特,他忽然觉得一阵强烈的疲倦感袭上全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谍影 第二部分 混乱(七)据说6,7两个月是伦敦一年当中天气最好的季节,看着窗外低沉的乌云,连绵的阴雨,托马斯-莫兰特讥讽地想到,不过现在这样的天气就意味着德国人不会来轰炸,从这个意义上讲,伦敦人肯定觉得这样的天气真好。

在6月的这样一个下雨的星期天上午,穿着睡衣站在自己家宽大的起居室大窗户前,看着雨点打在屋前花园池塘的水面上,真是一种享受啊!可惜的就是: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享受还能延续多久――前天下班后,奉信使的指令,自己又交给凯瑟琳1000英镑的现金。

那只小狐狸在接过钱时,看着自己有点心疼的神情,明显表现出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

不用太仔细观察,只要是自己身边的人稍微留意都能发现最近自己在花钱时格外小心,但是他们可能不知道,自己银行的存款已经不到1000英镑了!这意味着6月底银行将不能够完成还贷扣款,7月初自己就会收到银行用词礼貌的催款通知,要是到7月底银行还不能完成累计扣款……托马斯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这栋带有前后小花园,位置绝佳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大房子是当年约翰-莫兰特给丽萨-莫兰特买的,丽萨带着小托马斯曾经在这栋房子里生活了4年。

在约翰愤然带着自己印度血统的妻子回南亚发展后,这套房子就一直由丽萨在伦敦雇佣的管家看管。

管家在1902年年底死于心脏病,然后约翰-莫兰特书信委托自己的律师将这套房子租了出去。

托马斯-莫兰特回到伦敦5年后,正在伦敦大学攻读历史发展学博士学位的他从租户手里收回了房子,自己住了进来。

当年,苏珊和自己的第一次做爱就是在这里进行的,第一次做爱的具体地点不是在主卧室,也不是在客房,甚至不是在客厅或者起居室,而是很古怪地发生在地下室的台球房内。

因为在那个地方,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托马斯-莫兰特!那个总感觉正躺在台球房屋角的男孩子我不认识!但是感觉到他正躺在那里,才能觉得正和苏珊做爱的自己是托马斯-莫兰特……托马斯-莫兰特想到苏珊-布来恩,就好像看见当年自己和她亲热时,面前那张平时端庄美丽,在特定的时候却总是仪态万千的性感面孔。

就在第一次做爱后不到3个月的某天,自己在大街上看着那辆造型可笑的英国造雪弗来轿车冲过来时,自己本来可以提醒正伤心地,定定地望着自己苏珊,但是自己却没有那样做,直到汽车已经撞上苏珊的瞬间,自己才跟疯了一样的冲了过去……后来,打着石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自己总算明白了一个事实:自己真的不是托马斯-莫兰特……天意啊……想到这里,托马斯-莫兰特用中文喃喃说出这个词,这个词也是当年的老信使在听完自己叙述苏珊对自己的怀疑,以及那天晚上的车祸过程后发出的叹息。

莫非是天意要惩罚我?托马斯-莫兰特在当年和史秉誉的几次相处中,发现史秉誉并不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史对中国人文化中的所谓天意有自己理解。

托马斯承认,自己受史秉誉的影响非常大,因为史虽然在大多数时候行为都带有一种强烈的表演感,但是当你和他独处的时候,你会发现他真的发自内心会相信自己在表演时说得一些话,同时通过他更深一层的解释,会让你对他平时所说的一些听上去全是空泛大道理的话产生全新的认识。

老亨特和自己的母亲,那位美丽的中国背瑶族女航空专家死了,史秉誉这个世界历史的传奇人物死了,美丽性感的苏珊也死了……托马斯使劲摇了摇头,还是史当年说得对:终极关怀是必须的,但我们毕竟是生活在现实空间内,有时候,找到自己在现实时空内的定位才是最重要的。

当年,自己刚刚加入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的时候,就是因为受到史曾经说过的这段话的启发,有一次自己在非命题研究报告中荒谬大胆地推论:根据人类科技文明发展的一般规律,再根据搜索到的有关杨沪生和史秉誉的资料,中国现政权的这两个创始人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已经看到过后来在他们领导下创造的一切发明,否则就不能合理解释1861年后中国巨变当中的很多疑问。

没想到自己半带着点游戏心态写得报告却导致了当时刚刚上任的M先生和詹姆斯-布来恩博士联合与自己进行了长时间的密谈,他俩仔细盘问了自己这个推论全部过程,耐心地听自己说完了所有的材料判读分析,没有做任何评价就让自己出来了,但是詹姆斯-布来恩教授送自己出门时脸上带有明显为自己感到骄傲的表情。

然后圆点给了自己1000英镑的奖金,又没收了有关这个课题的所有资料和笔记,同时正式告诫自己今后不得再谈论这个话题。

记得自己把这件事情当个笑话讲给后来例行会面交流的信使,那个老信使当场也笑了。

可过了不到一个星期,紧急约见自己的信使非常严肃地通知自己:北京方面要求他尽快关于此事尽可能详细地进行书面汇报,特别是关于此事英国方面的反应是书面报告的重点。

报告交给信使后一个月,信使在例行会面交流的时候给了自己2000英镑的奖金,并正式告诫自己今后不得再涉及这个题材,一旦获知英国方面关于这个题材的任何动态都必须紧急向北京报告。

透过被雨水冲刷的窗户玻璃,正在遐想的托马斯-莫兰特看见一辆带有里茨饭店标志的中国产黑色奔驰高级轿车开进了自己前花园敞开的大门,转过弯曲的花园小道,向自己楼下方向驶来。

是斯泰德夫人到了。

托马斯-莫兰特忙回自己的卧室换起居服,要是被自己的管家辛格-沙尔麻和厨娘玛丽娅看见自己穿着睡衣见女客人,他们两周内都有话题可说了。

辛格-沙尔麻和玛丽娅是自己在这个月初通过家政职业介绍公司雇回来的,目前都在试用期,持有管家学院证书的辛格-沙尔麻试用期月薪180英镑,玛丽娅试用期月薪60英镑。

这些都是必要的投资,托马斯一边快速地换衣服一边鼓励自己:越是需要钱的时候越要花钱,这是上流社会的不二法门。

那是孟加拉虎的虎皮,当年我父亲莫兰特勋爵在印度我母亲家族的封地亲自猎杀的。

正在仔细欣赏悬挂在客厅墙上虎皮的斯泰德夫人听到托马斯的话音,转过身来,刚好看见身穿一身白色印度风格亚麻布起居服,容光焕发的托马斯-莫兰特从宽大的弧形楼梯上信步走下来。

娇艳而穿著略显俗气,一身去年巴黎夏季流行款式休闲裙装的斯泰德夫人这一瞬间,第一次在托马斯面前感到了自卑。

她的神情变化立刻被托马斯观察到,于是托马斯急忙上前,将一个法国式的吻手礼献给斯泰德夫人,接着殷勤地牵着斯泰德夫人的手在波斯风格的沙发上坐下。

管家辛格-沙尔麻穿着东方风格的服装,用丽萨-莫兰特当年在大马士革定制的银制器皿将咖啡与红茶奉上。

厨娘玛丽娅戴着法式白色厨娘帽,推着小推车将精心准备的糕点和水果,以及一瓶开过瓶塞的轩尼诗酒送到他们身旁。

当管家和厨娘礼貌地退下去后,托马斯微笑地给斯泰德夫人的咖啡杯里加了一勺蔗糖,一边温和地解释到:管家辛格-沙尔麻是出生在印度的锡克教徒,他一直反对往咖啡里加甜菜糖,说那是俄国人才有的怪癖。

托马斯,斯泰德夫人端起咖啡杯,一边用小勺搅动咖啡一边扭捏地说到:你这栋房子得要8,9万英镑吧?由于战争,伦敦的房价已经下滑了很多,这栋房子今年也就值个10万多一点。

托马斯满不在乎地说,他的心里在发疼:该死的银行,当年他们总共只给了自己6万7千英镑!斯泰德夫人将咖啡杯放下,提了提胸前有点往下滑的裙领口,自信地说:这样的房子有更大的吗?我想在伦敦买几栋当投资。

我亲爱的,托马斯微笑着说: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国度,不动产的投资还是要谨慎一些的。

不怕,反正有保险公司,无非是保费高点就是了,斯泰德夫人已经完全恢复了女富豪的精明强干模样:关键是这个价位吃进来,以后出手的空间比较大,这个投资我看可以先试个100万英镑。

万一英国战败了呢?汤姆死以前在德国也有不少合作伙伴,我在汉堡的一家石油运输公司里还有点股份,那家公司的大股东是克虏伯家族,不怕!斯泰德夫人拍了拍托马斯的大腿说到。

资本家才没祖国呢!托马斯-莫兰特想起在中国参加政治经济学培训时,由史秉誉亲自挂名主编的教材上的那句工人阶级无祖国,不由在心中发出感慨。

今天,他精心安排和斯泰德夫人的见面,本来是准备让斯泰德夫人对伦敦期货市场产生兴趣的,想不到这个富有的寡妇竟然这么快就对伦敦房地产市场投资产生兴趣了。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职业的吗?亲爱的斯佳丽。

托马斯决定换一个思路来打动斯泰德夫人。

你不是历史研究学家吗?你任职的那个机构叫什么来的……历史海外研究……托马斯纠正她:英国海外历史研究基金会海外历史研究中心。

对啊!斯佳丽-斯泰德夫人又一拍托马斯的大腿:就是这个,海外历史研究中心,怎么了?你在英国上层的官方人士里肯定有朋友吧?我是说那种位置很高,能够知道很多一般人不知道事情的人士。

有啊,象财政大臣和……那边有电话,你现在就打个电话给其中一位信得过的朋友,向他打听一下这个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的情况。

托马斯微笑而又坚定地说。

看着托马斯的脸色,斯泰德夫人犹豫地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通讯薄,走到电话旁后又犹豫地看着托马斯。

托马斯飞快地在一张纸上书写英国海外历史研究基金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然后走过去将纸放在电话旁,微笑地对斯泰德夫人说:没事,亲爱的,我不会害你的。

斯泰德夫人咬了咬嘴唇:汤姆死之前教过我――永远不做别人要求我做的事。

我是别人吗?托马斯努力坚持微笑着回答。

斯泰德夫人终于开始拨打电话:……请转77号分机……我是斯泰德夫人……嗨,温斯顿,我是斯佳丽……你好……我想问一问:你知道有个叫作英国海外历史研究基金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的机构吗?……没有事情,我只是有个认识的人说他在那里工作……他叫……斯泰德夫人夫人将目光投向托马斯,托马斯飞快地在纸上写了个名字,……他叫戴维-高邓……对,他当时也说了希望我不要往外说,但是我相信说给温斯顿你是没有关系的,你知道我害怕被人骗,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很特殊的政府机构?……不方便告诉我?……绝对没有问题?……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温斯顿。

放下电话后,斯泰德夫人以吃惊的眼神看着托马斯。

托马斯一边慢慢地将那张写了字的纸撕碎,一边叹息地对斯泰德夫人说:唉呀呀,斯佳丽,没有想到我们的大臣阁下也是你的好朋友。

你是特工?斯泰德夫人直截了当地问到。

不,不,不,亲爱的,在英国干我这行的通常就被叫做间谍。

太棒了!斯泰德夫人的反应完全出乎托马斯的意料:我从小就想当间谍,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有一次和胡佛吃饭时我还说想当间谍,但是他只是哈哈大笑。

这下可太棒了,你们英国间谍机构是要招募我当间谍吗?我愿意,让我干什么都行,除了不能动我的钱……不,不,斯佳丽,我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只是让你相信,我有个大生意要和你谈,能让你我赚很多很多钱的生意……托马斯耐心地牵着斯泰德夫人的小手,将她引回到沙发上坐下。

沉声慢慢道来:为了做这个大生意,首先,我们得创造机会,让你和我们这个机构最大的头,也就是刚才说的戴维-高邓以最快的速度认识……这个容易!斯泰德夫人兴奋地抓过一张纸,一边用笔在上面写画着,一边滔滔不绝地说:我们可以:0岁?太好了!我可了解60岁的男人都在想什么了!那我们就采取方法2、安排一个酒会,什么人都参加的酒会,在这个酒会上我先*近这个戴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然后再通过有足够身份的人抬出我的身份,让我先算算办这个酒会大概需要多少钱――场地我看就放在里茨饭店好了,我在那里长期包房,他们应该能给我们一个很大的折扣,酒水……托马斯-莫兰特一边随口应付斯泰德夫人的提问,一边将目光投向还在继续下雨的窗外:他好像是看见当年的自己,年轻英俊的自己和苏珊一起相拥在窗前,一起看着雨点打落在后花园的梧桐树上,苏珊柔弱的身体紧紧*在自己的怀抱中,美丽的脸庞和明亮的大眼睛模糊地倒映在两人面前的窗户玻璃上。

苏珊,你要是还活着,看到我现在的生活,你一定会用同情爱怜的语气对我摇着头说:可怜的老托马斯,看看你现在的生活都成了什么样子……谍影 第二部分 混乱(八)7月中旬,德国人的飞艇轰炸总算被紧急独立建制的皇家空军遏制住了。

由于飞艇损失惨重,在德国航空器性能得到更好的改善前,暂时伦敦的上空算是平静了下来。

自从7月初,保罗-波特和科柯-莱恩斯两人就消失在伦敦的小***里。

托马斯不会去打听,这是圆点***里忌讳,也是最危险的举动。

在中国人占领了罗得岛以后,格林姆-格雷也先保罗和科柯消失了2周时间,然后又神情沮丧地重新在圆点***里出现。

托马斯也没有打听他那两周去干什么去了:因为托马斯以前看到过格林姆-格雷关于意大利黑手党与中国军方密切来往的分析报告,也看见某天普莉马普斯小姐从资料馆抱去给詹姆斯-布来恩教授的资料全是关于意大利南方,以及西西里岛黑手党的。

在格林姆-格雷消失几天后,又听到简妮某次无意中提及要急着给父亲赶着去买防范胃病的药时,托马斯马上给信使汇报:圆点近期在意大利有行动,估计是和黑手党有关。

然后过了2周,就看见格林姆垂头丧气地回来,他被中国军方在意大利某个岛上短暂逮捕的短消息已经上了好几家国外报纸的*后版面。

格林姆回来后经过短暂的安全调查,没有去圆点上班,而是面色苍白地来海外历史研究中心当研究员,就坐在原先托马斯-莫兰特用过的办公室里。

托马斯-莫兰特自己在詹姆斯-布来恩原先的办公室上班,因为他已经是研究中心的代理主任。

普莉马普斯小姐现在是托马斯的秘书,而托马斯原来的秘书凯瑟琳-辛普森留给格林姆当秘书。

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回到圆点11楼去上班,专职坐他的圆点最重要的情报搜集部门主管的位置。

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圆点的日常工作量急剧增加起来。

托马斯-莫兰特已经获得了特许的随意进出圆点的权力,但是他还不是圆点的正式官员,按照M先生的说法,圆点重要官员的任命程序是需要一定时间来进行的。

托马斯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掩饰性的讲法,因为圆点的高层人员之间都在流传:詹姆斯-布来恩和M先生在托马斯-莫兰特的任命问题上有重大分歧。

托马斯-莫兰特每个星期天还是和这些年一贯的那样,会去詹姆斯-布来恩教授的家里稍坐1个小时,和简妮聊聊家常,听简妮述说她与格林姆-格雷和托马斯-高邓的事情。

每次碰上教授的时候,教授总是很假惺惺热情地向他打招呼,然后匆匆离去。

在教授的眼神里,托马斯看到有一种闪闪烁烁的东西。

托马斯最近在去圆点开会或者办理有关研究中心业务的时候,每次顺便去看看教授,也都发现他总是不在。

戴维-高邓和斯佳丽-斯泰德夫人已经打得火热,M先生自然知道托马斯曾经和斯泰德夫人有过密切的往来,但是他不会在乎――因为斯泰德夫人在伦敦的***内已经以风流而著称,最近她又勾搭上一个从纽约来的青年记者,英俊的小花花公子埃弗-斯科特。

据说斯泰德夫人买了一台中国最新款的宝马跑车,专门给这位英俊的花花公子埃弗-斯科特在伦敦开。

这件事情甚至让托马斯-莫兰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知道何时开始,和斯泰德夫人上床这件事情让他觉得非常有压力。

现年60岁的M-戴维-高邓更应该为此觉得如释重负吧?托马斯-莫兰特恶毒地猜想到。

总之,现在托马斯能够感觉到自己和M先生之间有一种奇怪的默契:每周一上午的各部门情况交流会上,每当最近总是失踪的布来恩教授匆匆赶到会议室,并神情恍惚地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地回答其他部门负责人的问话时,托马斯不用转头看就知道M先生和自己一样,都用一种暗自叹息的表情盯着桌面。

7月最后1天的这天下午,正在准备下班的托马斯-莫兰特突然接到M先生秘书的电话,请他立刻赶到圆点M先生的办公室。

托马斯和普莉马普斯小姐打了声招呼,就匆匆打的士赶往圆点。

普莉马普斯小姐对托马斯最近一直有种隐蔽的敌对情绪,托马斯不准备对此做任何反应,他觉得老小姐甚至是在期待自己某天忍不住对她发火,自己偏就不这样――永远别让别人特别是手下左右你的情绪,当年苏珊还没有出事前,詹姆斯-布来恩经常这样教导自己。

圆点12楼的宽敞和6楼到11楼的拥挤形成鲜明对比:这层楼除了一个机密会议室和绝密资料室外,就只有M先生的办公室了,而且12楼的家具也是伦敦1912年最时兴的高档货。

秘书领着托马斯进到M先生办公室外装修豪华的小套间,给他倒了一杯咖啡就出去了。

大概过了15分钟,M先生脸上挂着非常勉强的微笑着从自己办公室里出来:嗨,老托马斯,你昨天没有去参加斯佳丽举办的慈善晚会?我有一个星期没有和斯泰德夫人打过招呼了,但我听说昨天晚上那位埃弗-斯科特先生在晚会上朗读自己的小说手稿,获得到会者的一致好评。

我也听说了,M先生不以为然地说:美国人写小说,啧啧,多么可怕……很奇怪的一个书名,他的那本书《伟大的比尔》,你知道是写什么事情的吗?不知道,托马斯摇摇头:你知道我是基本不看现代小说的。

呵呵,M先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们都是老式的英国佬――今天晚上你没有安排什么约会吧?没有。

托马斯-莫兰特严肃地回答。

不用紧张,不用紧张。

M先生摆了摆手:我只是请你过来陪我一起值班,我已经让秘书下班了,今天晚上可能要你给我煮咖啡,我不太会摆弄那台煮咖啡的机器。

托马斯-莫兰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大事件要发生了,而且M先生准备让自己参与处理。

他起身,走到外面秘书间的咖啡机前给咖啡机注满水――果然是意大利最高档的咖啡机。

在托马斯闷头对付咖啡机的时候,负责干湿活――也就是杀人放火绑架之类行为的行动部门领导汤姆-恩遮拨斯,还有负责内部安全事务的凯特-霍克匆匆走进M先生的办公室。

汤姆和日常一样面色阴沉,没有和自己打招呼就进去了,连一向以活泼著称的凯特-霍特也只是勉强笑着对自己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

托马斯等咖啡煮好,找了个托盘,盛了4杯咖啡放在上面,想了想,拿掉了1杯,然后端着托盘走进小套间。

套间通往M先生办公室的门大开着,自己从来没有进去过的英国海外情报机构最高负责人的办公室首次呈现在自己面前:M先生的办公室大约有2000平方英尺,一张面积大概有80平方英尺的大办公桌在室内最尽头,M先生此刻就坐在那张办公桌后面,头顶上方的墙上是国王的标准像。

汤姆和凯特坐在M先生办公桌前的班前椅上,探着身子正在和M先生低语。

看见托马斯端着托盘站在门口,M先生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于是,托马斯-莫兰特端着咖啡跨进这间办公室。

进门后,托马斯扫了眼办公室,看见在右侧低垂着的窗帘前有组西班牙式沙发,就走过去将托盘放在茶几上。

他放下托盘后,直起腰,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办公室外走去,这时,正如他所希望的,M先生果然叫住了他。

莫兰特博士,你就在沙发上坐着好了!M先生接着站起身,朝沙发这边走来:先生们,咱们坐到沙发上去喝咖啡吧!顺便介绍一下――圆点外围机构的新任主管托马斯-莫兰特先生……老托马斯早就是圆点***的名人了,M先生。

凯特也边走边笑着说。

那我就不用说废话了。

M先生清了清嗓门,站住身对那两位说:先生们,有鉴于事态的复杂和紧急,现在我建议让海外情报处外围情报分析评测机构的负责人,托马斯-莫兰特博士全面参与今天晚上的临时危机应对工作。

我同意。

凯特-霍克飞快地说到,还冲托马斯做了个鬼脸。

我也同意。

行动部门负责人汤姆-恩遮拨斯一本正经地端详了托马斯-莫兰特大概10多秒,然后低沉地说。

凯特,你把文件给托马斯看看,M先生坐在沙发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接着面向正在低头品尝咖啡的行动部门负责人说:汤姆,布来恩教授在瑞士的行为从现在开始由行动部门负责掌握――今天晚上7楼通讯中心的值班官员是谁?按照你早上的吩咐,我中午和行政部门主管进行了秘密协调,凯特一边把文件夹隔着茶几递给托马斯一边抢着回答:今天晚上的值班官员已经换成汤姆他们行动部的2名小伙子了,人是汤姆亲自安排的。

人可*,嘴很严。

汤姆迎着M先生询问的目光简短回答到。

托马斯-莫兰特慢慢来回翻动着文件,大概30多分钟后他已经明白了全部过程:3周前,布来恩教授以获得有关德国人毒气工厂的绝密情报为理由,申报M先生并获得批准后派遣保罗-波特和科柯-莱恩斯潜入德国,准备和潜伏在德国的15号间谍小组取得联系。

但是昨天上午,教授突然不经M先生批准就去了中立国瑞士。

昨天半夜,M先生才获知教授本次行动的实际目的是和德国另一位代号为黑管的间谍接头。

而黑管是前年主动通过中间渠道和圆点联系的,据称本人在德国军事情报机构内工作,还没有通过圆点的安全检查,属于圆点可疑情报渠道名单上的人。

今天早上M先生一大早匆匆赶到办公室就开始安排行动部门和凯特-霍克,背着布来恩教授在情报搜集部门的一干手下开始安排行动。

今天中午在瑞士苏黎士,行动部门在瑞士的工作人员已经找到了教授并紧急完成了安全控制布署。

放下文件夹后,托马斯使劲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闭着眼睛听汤姆在M先生的办公桌前打电话。

是格林姆-格雷向M先生出卖了教授!这个念头突然在托马斯的头脑内清晰起来:今天是星期一,是研究员的非命题课题工作日,格林姆-格雷早上就打电话请假,说需要去别的学术机构的资料馆查阅资料,但是在下午,自己因为是打的士来的,所以是从地下室的电梯直接上来6楼,在地下室车库,自己曾经看见过那台中国产的旋风1000……通讯中心汇报,今天中午开始始终联络不到德国15号电台,估计……托马斯听见汤姆-恩遮拨斯用他那低沉,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嗓音说着。

莫兰特博士,稍顷,托马斯听到M先生在对自己说话,忙睁开眼睛,看着对方。

莫兰特博士,不知道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M先生问到。

托马斯-莫兰特心里在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得意忘形,你连整个事件是不是针对你的圈套都不敢确定!他一边反复告诫自己,一边听到自己用很冷静的声音说:詹姆斯-布来恩教授这种违反纪律的行为,目的是什么?他过去几个星期骗了M先生你,骗了整个圆点,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托马斯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太张狂,太嚣张,一边站起身来在M先生的宽大的办公室中央来回踱步,好像是在课堂上正在给学生教授研究课一般:詹姆斯-布来恩教授是一个对大英帝国忠心耿耿的人,这一点如果各位先生不反对,那么我们将首先排除他的行为动机中任何背叛国家的可能,并且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更进一步的推论――他这样做的目的如果是为了大英帝国的利益,那么,什么理由促成他要这么神秘地去做事呢?答案只能是一个――他做的事情必须要隐瞒我们在座所有的人――什么事情必须要隐瞒在座的每个人,又是为了大英帝国非得去做的事情呢?――答案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想抓出圆点内部的叛徒,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抓鼹鼠,而且教授认为鼹鼠很可能就在我们当中……教授认为我们当中有德国人的间谍,所以就派人去德国?凯特-霍克吃惊地问。

托马斯顿住脚,看见M先生飞快地瞪了凯特一眼,凯特立刻就低头不吭声,于是便相信有关凯特先生之所以能当圆点的内部安全官员完全是因为圆点内部政治斗争需要的传闻是有根据的了,但是他没有理睬凯特的愚蠢问题,继续踱步推论下去:……这个时候,他能相信的恐怕只有他自己最近招募的几个人,于是,保罗和科柯先生被他以巧妙的理由送去了德国――在今天到此前的一个月内,不,是一个半月内,教授有没有和我们在德国的某个情报组发生过特别紧密的联系?我查过,就是15号电台那个组。

汤姆言简意赅地说。

只有这个15号组吗?托马斯紧紧追问,然后在获得汤姆点头肯定后,他的脸上露出绝望表情:德国15号电台在今天失去联系以前,特别是保罗和科柯被派遣以后到现在的时间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15号电台除了每天抱怨保罗和科柯没有按时与他接头外,就没有别的记录了――当然,最近这段时间,教授自己有好几次主动要求在通讯中心担任值班官员,而且每次都是和格林姆-格雷在一起,所以还得查一查原始的资料……凯特-霍克急忙说到。

不用查了,M先生语气疲倦,沮丧而缓慢地说:教授更改过通讯记录,被删除的记录全是他通过15号电台和黑管之间的联络内容。

这是严重违反内部纪律的行为!凯特激动得嗓门发尖。

谁都没有搭理激动的凯特-霍克。

托马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M先生,M先生疲倦地冲他点点头,然后下巴指了指汤姆-恩遮拨斯。

托马斯-莫兰特明白了:此刻,彻底出卖了布来恩教授的格林姆-格雷就在汤姆手中,而且多半是在7楼,被汤姆精选负责今晚通讯中心值班的2名手下顺便看管着。

可以肯定,托马斯-莫兰特决定先不给M先生打气,反正事情已经糟糕透顶了:关于黑管要和布来恩教授见面的要求如果也是来自15号小组,先生们,现在我们基本可以得出结论――这是个圈套,黑管是德国人的诱饵――15号小组应该已经被德国人渗透,但至少报务员没有被策反――否则我们还会继续收到他的电报――德国人的目标是我们这边的大人物!这次无疑是准备对情报界鼎鼎大名的教授动手。

已经把瑞士所有的行动人员都派到教授身边了。

汤姆干巴巴地说。

唯一让我们看到希望的机会会发生在德国,托马斯注意到:听见自己这句话,M先生的眼睛里露出了希望,连他的身子都立刻坐直起来了,于是就微微一笑接着说下去:……布来恩教授这次犯了很多错误,他开始按照话语依次搬动自己左手的手指,第1个错误就是不应该隐瞒M先生,他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第2个错误就是他自己不应该亲自去瑞士,他忽略了他本身巨大的情报价值和政治价值;他第3个错误就是不应该将两名刚招募的新人派遣执行这样一个违规的复杂任务,但是,这个第3点错误恰恰就是这次教授做出的唯一正确的决定!他将伸出3根手指的左手突然合上,然后伸出拇指使劲挥动了一下手臂。

仿佛是为了配合托马斯-莫兰特这个有力的手势,M先生桌上的那部白色电话机突然大声地响起来。

汤姆急忙跑过去抓起电话并哼了一声,接着只见他逐渐皱起眉头,神情罕见地激动起来,随即他冲电话里说了句:你等一下。

便用手捂住话筒,转身对M先生说:25分钟前,德国人在苏黎士郊区企图绑架布来恩教授,和我们的人交了火,我们准备充分,只有2人受伤,德国人3死1伤,教授现在平安在我们手中。

即刻将教授平安送回来,越快越好。

M先生迅速做出指示。

在汤姆又打了几个关于善后的电话后,M先生急忙对托马斯-莫兰特说:莫兰特博士,请按照你刚才被打断的思路继续分析下去,你刚才说到保罗还有科柯……对,保罗-波特先生和科柯-莱恩斯先生,托马斯-莫兰特又开始边走边说:科柯先生的身手据说在圆点,包括汤姆-恩遮拨斯先生主管的行动部门在内都是最顶尖的,对吗?汤姆先生。

一点没错,我很惋惜他没有进我的部门。

汤姆回答。

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在正式被招募以前,是在我那里当保安主任――科柯的分析能力和观察能力实际上也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托马斯-莫兰特微笑起来:最重要的是,保罗-波特因为性格天生比较内向,他的才智经常被低估了――包括他那果断的决策领导天赋!――就连我们的老师布来恩教授都有点低估了保罗的潜力,我认为。

你的意思是?凯特茫然地问。

托马斯看见M先生的脸上出现了喜悦和担忧相杂的表情,于是他就坐回沙发上,用已经带着点沙哑的嗓音说:在执行教授这次这样一个带有强烈个人情绪任务的过程中,作为保罗,他不可能没有想法,这些想法会让他更小心更谨慎地在德国行动――这些天,他们一直没有和15号电台联络就是证明――然后,在今天,德国人为了绑架教授更应该让一切显得正常的时候,15号电台突然失去了联络,这很可能和保罗他们有直接关系。

现在应该怎么办?汤姆认真地问托马斯。

M先生和凯特对汤姆这样问托马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舒服或吃惊的表情。

紧急全网通报德国15号情报小组已经‘腐烂’,命令德国及其周边的所有的行动小组都做好接应保罗和科柯的准备――可能还会有那位应该没有叛变的15号电报员――然后我们――托马斯-莫兰特用双手搓了搓疲倦的脸,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睁眼看着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的三位男士,一本正经地说:让我们一起来为他们祈祷吧!谍影 第三部分 打击 (九)进入19年8月的第一个星期,世界大战局面开始展现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中国人在地中海全面获胜后停止了更进一步的进攻,但是巨大数量的战争物资开始被中国远洋船队源源不断地运往地中海南部;俄国人在和奥匈帝国以及德国人交锋的战线上并没有发生众多观察家预料的大溃败,正当大家以全新的态度去评测俄罗斯这个泥足巨人的战争潜力时,在8月3日突然传来霹雳――俄罗斯80万野战部队在东线被德国军队合围!这些变化对各大国情报机构都是一种考验,圆点最新版流传的笑话就是:中国情报部门的头在瑞士紧急约见德国情报部门的头,说:我们知道最近你们在苏伊士运河派有专门的间谍清点我们的过往运输船数量和统计运输物资。

德国情报头子说:你休想让我说出我们在苏伊士地区的谍报组织情况。

中国情报头子说:嗨!谁问你这些了,我的意思是要是你们能做出统计报表,麻烦给我们一份,因为连我们自己都算不清了。

德国情报头子回答:这个可能不行,因为我们的会计师都赶去东边做俄国俘虏人数的报表去了……布来恩教授是在那个臭名一点不昭著之夜的第二天中午被几个干湿活的人送回伦敦的,他立刻被请去圆点在肯特郡乡下的一座培训用的庄园里住几天。

保罗和科柯是在教授回到伦敦那天的晚上,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居然带着德国15号电台的报务员翻过了瑞士边境。

他们两已经被说成是圆点的英雄――这是前一天夜晚,天快亮的时候,在M先生办公室里,圆点三位高层和托马斯-莫兰特一起商量的结果:在一切还不是太糟糕的时候,塑造出几个英雄形象来,有助于维护圆点在大英帝国上层的整体形象和地位。

当他们商议这个问题之前,他们刚刚从德国的第7号安全岛――专门负责救援发生意外的情报人员的潜伏据点――的来电获知:保罗和科柯已经带着被他俩救出的15号电台的发报员到达7号安全岛。

M先生办公室里的绅士们经过商议,决定还是安排保罗和科柯翻越边境线进瑞士,因为这样,故事就能更带有死里逃生的英雄主义悲壮效果。

至于15号电台的报务员,他是在跟随保罗和科柯翻越边境线时,被不知哪个方向――当然是万恶的德国佬――打来的一颗子弹夺去了性命。

于是,什么黑管,什么鼹鼠圈套之类的传言都被两个孤胆英雄如何在敌人已经布置了埋伏的情况下,果敢坚毅,舍生忘死,一路惨烈拼杀突围的传奇故事所掩盖。

至于教授去瑞士的故事――那是他在紧急情况下,奉M先生的密令赶去前沿指挥隐蔽战线的作战!当然,这里面还需要教授配合M先生进行一些文字工作的修饰……可惜的就是,这些绝妙剧情的导演之一,聪明睿智的托马斯-莫兰特博士,在他第一次参加圆点最高层行动指挥的那个夜晚过后,就因为感冒而发烧,在家里躺了整整3天。

当斯泰德夫人来探望托马斯的这个下午,M先生派来给托马斯看病的医生刚刚离去。

托马斯拖着疲惫的身躯,穿着冬季睡衣,流着虚汗站在起居室窗口,看着一辆银色的中国产宝马跑车急速越过医生坐来的雪弗来轿车,卷着一阵碎花草屑冲出自己花园大门,紧接着,楼下的客厅传来斯泰德夫人爽朗的笑声:你们莫兰特老爷的病应该快好了吧?随着话音,管家辛格-沙尔麻不卑不亢地带引着斯泰德夫人从楼梯上来。

嗨,斯佳丽。

托马斯-莫兰特有气无力地向斯泰德夫人打了招呼,示意她别*近自己,去沙发上坐下来。

他注意到斯泰德夫人这次穿着的衣服是一身法式细帆布猎装,这在最近的伦敦上流社会女士中很流行,被小报们称为淑女战服。

可怜的小托马斯,斯泰德夫人没有理睬他的感冒还没有全好,走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来,我搀你坐到沙发上去,你应该减少活动。

管家辛格-沙尔麻好像看不见他们之间的亲呢举动,微微欠身问到:夫人,请问你需要咖啡还是茶?给我来杯苏格兰威斯忌,不加苏打水。

斯泰德夫人随口答到,看见托马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斯泰德夫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最近有点馋酒,都是受埃弗-斯科特的影响。

坐在沙发上的托马斯-莫兰特看着站在那里,身穿法式女猎装,滚圆结实的大腿裹在猎装马裤内的斯佳丽-斯泰德夫人,突然间第一次有点吃那个刚开跑车离开的美国花花公子的醋。

他酸溜溜地说到:哦,斯佳丽,你不能这样喝酒,这样会很容易把你自己给毁了的。

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斯泰德夫人一愣,然后低头用带有明显笑意的迷人眼睛逼视着他。

托马斯-莫兰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竟然有点发烧,喉头发干,忙转过脸去对辛格说:你去地下室拿那瓶1906年的黑方酒上来,再给我拿一大杯温水。

斯泰德夫人叫住正转身下楼的管家:辛格-沙尔麻先生,我不要威斯忌了,麻烦你给我也拿杯水。

等管家下去后,斯泰德夫人微微摇动着腰肢走到托马斯面前,分开腿跨站在托马斯从沙发上伸出的脚两侧,弯下腰将双手分撑在托马斯肩两旁的沙发*背上,那猎装领口露出的结实丰满的乳房边缘几乎顶住了托马斯的鼻子,斯泰德夫人将嘴唇贴近托马斯的耳旁,用一种略微带沙哑的嗓音轻声问到:刚才是你在吃醋吗?我的小托马斯。

辛格先生!托马斯-莫兰特突然大声叫到。

楼下传来管家辛格-沙尔麻浑厚嗓音的回应。

等一下再送水上来!昨天晚上才退烧的托马斯-莫兰特朝楼下大喊了一声,然后就奋力搂住了斯泰德夫人的脖子,贪婪地将自己的嘴吻了上去……卧室里,当托马斯-莫兰特从睡梦中疲倦地醒来,看见斯泰德夫人正裹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坐在床边上定定地看着自己,被拉开一条缝的窗帘外,微微泛着点天光。

天黑还没黑透吗?现在是几点了?托马斯-莫兰特沙哑着嗓音问到。

斯泰德夫人跳下床,走到窗户旁大力拉开窗帘:天已经快亮了!我的小托马斯。

这时,托马斯才发现斯泰德夫人穿著的是自己的那件亚麻的印度风格起居服上衣,斯泰德夫人穿上它刚好是一件宽大的睡袍。

托马斯从床边的地下拣起自己的睡衣,披在身上,朝卫生间走去。

斯泰德夫人忙过来扶住走路直晃的他:你想干什么?我想抽支香烟。

你躺着,我去给你拿。

不,我从来不在卧室抽烟,我讨厌睡觉的地方有烟味。

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托马斯抽着烟,斯泰德夫人倚着卫生间的门框,静静地看着他。

我的律师已经审查过你给我的那份合同了,他说合同没有什么问题。

斯泰德夫人突然说。

托马斯知道,她说得是上个月,自己劝说她为了进行期货市场投机,先将一笔20万英镑的款项打在自己账号上的那份合同。

托马斯扭头看着斯泰德夫人,有点兴奋:太好了,你要相信我对南美局势发展的判断,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局势分析专家。

老戴维在我面前也是这样评价你,斯泰德夫人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般地接着说:可我自己花钱找关系查了你的财务状况,我知道了你的这栋房子马上会被银行收走,甚至查到了你的管家和厨娘都是6月才被雇佣的。

托马斯,你在设局骗我。

托马斯-莫兰特努力抓住手指间的香烟,不让它掉下去,他突然间觉得8月份的伦敦清晨竟然会那样冷,甚至自己踩在卫生间瓷砖上的脚都有点冰凉。

你和我上床,就是为了我的钱,对吗?斯泰德夫人的问话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点飘忽。

托马斯-莫兰特轻轻吸了口烟,然后吐了口烟柱在镜子上,看着烟柱在镜子上碰开后飘散。

他用手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另一只手接着碾灭香烟,转过身来看着斯泰德夫人,严肃地说:相信我,至少第一次和这次不是。

斯泰德夫人木然地说:是吗?谢谢,我得回酒店了。

这么早,你怎么回去?我送送你吧。

托马斯-莫兰特彬彬有礼地说到。

你还是在家养病吧!在你醒来以前,我已经打电话给里茨酒店订车来接我了。

斯泰德夫人冷静地说着,转身走到床前,在逐渐升起的黎明曙光之中,脱下身上托马斯的那件印度风格的起居服上衣,然后赤裸地走到窗前伸了伸腰,开始从窗前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衣服慢慢穿上。

托马斯-莫兰特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晨曦中以优美的姿势穿衣服的斯泰德夫人,内心已经很平静,甚至是带着点审美的心态。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在和女人上完床后没有烦躁,没有想起苏珊,也没有仔细观察对方是否听到过自己可能说过的梦话。

此刻,在这个伦敦难得的瑰丽之晨,他的心灵世界只是感觉到一种超脱的宁静。

隐约的汽车声传来,过了没2分钟,楼下花园大门方向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声。

你接着睡一阵吧,我走了。

斯泰德夫人轻声说到,从托马斯面前飘然走过。

在斯佳丽-斯泰德夫人出门以后,托马斯-莫兰特站在那里发了好一阵呆,然后走到凌乱的床前,一头扎倒在床上,挣扎着给自己盖上毛毯,随便调整了两下枕头的位置。

片刻后,在金黄色越来越浓的曙光中,卧室里响起他巨大,香甜的酣声……在这个甜蜜的补觉当中,托马斯一个梦都没有做,直到卧室里的电话铃声叫醒他。

他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大亮了,躺在床上向外看,窗户外天气变得多云,云层在灰色的天空上快速移动着。

电话铃停下来,然后又响了一声,然后停下来,然后又响起,然后这次停下以后再没有响起。

托马斯-莫兰特躺在那里,默默回忆着刚才在睡眠中电话铃响了几声。

总共是响了4声,他得出了结论,然后打了个寒颤――现在是8月的第1个星期,他想起来信使某次在密信上给他的通知:……8月查账……谍影 第三部分 打击(十)圆点在肯特郡的这个庄园主要是用来进行人员行动能力培训的,庄园的附近有个皇家陆军的士官培训学校,所以训练时的枪声不会引起路过者的胡乱猜疑。

就庄园内室外的环境而言,这个庄园给人的感觉还不错,但是在1914年来这里参加过圆点外围工作人员行动基本能力短期训练的托马斯-莫兰特知道:庄园建筑内部简直糟糕透顶,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有老鼠跑动,导致屋顶已经快要剥落的墙灰时不时落你一脸!所以当8月第2个星期三,他走在庄园内部的花园路上,听着耳旁不断传来训练人员练习手枪射击的枪声,多少有点为詹姆斯-布来恩教授感觉到委屈。

在黄昏的金色阳光里,托马斯-莫兰特看见詹姆斯-布来恩教授正穿一身休养服坐在小花园中拜占庭风格的亭子里发呆。

他向身边陪同自己的庄园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便独自一人向教授走过去。

嗨,老托马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布来恩教授透过他那副左镜片有点裂纹的眼镜,看到站在面前的托马斯那虚弱的模样,好奇地问到。

感冒,发烧,托马斯-莫兰特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教授通过电话让他去简妮那里取得眼镜,将眼镜递给教授,一边说:刚好没有几天。

简妮让你注意身体。

布来恩教授将眼镜换上,望着远处的夕阳,叹了口气:应该是开会谋算我的那个晚上得的感冒吧?托马斯-莫兰特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坐下来,和教授一起并排看着夕阳发呆。

老托马斯,教授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是谁第一个叫你这个外号的?是苏珊,在那次托马斯-高邓在你们家花园里揍完格林姆-格雷以后。

是吗?我都记不得了――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孩子,在你叫托马斯-莫兰特以前。

这个问题我已经等你问都等了10多年了!托马斯-莫兰特心里在喊: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了10多年了。

他在想的同时,听见自己用略微带点惊奇,但是绝不丝毫夸张的语气说:教授,你这算什么问题?呵呵,教授干笑了几声:你知道吗?你反问我的这句话,包括语气,都是我早就想到的你会有的几种反应之一……算了,我还是继续往下说吧,你不用回答……我第一次见到托马斯-莫兰特是在他6岁的那年,当时我从北美执行完任务回来,被安排在依顿当老师,那也是我在圆点最失败的一段日子。

当时,我去看望刚刚买下你现在住的那栋房子的丽萨-莫兰特和托马斯-莫兰特……那时候我太小,都记不清了。

托马斯-莫兰特回答,他早在很多年前就下定决心:只要面对类似的谈话,哪怕是对方将已经死在阿富汗的那个男孩复活,自己也要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托马斯-莫兰特。

你听我说,不要打岔!布来恩教授好像当年给他上课一样,严厉呵斥到。

托马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插嘴了。

我刚才讲到哪了?教授不耐烦地问。

你从北美回伦敦,去看我和妈妈。

教授恶狠狠地瞪了托马斯一眼,继续咪眼看着夕阳说:那个托马斯-莫兰特是长得很象你,可你知道吗?在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神的时候,一个6岁大的小孩,他眼里的仇恨就已经让我感到害怕,唉……丽萨的血统,在当时的伦敦上流社会带给她们母子的难堪,你可想而知。

一个混血的孩子,他在那种环境里遭受的蔑视和欺辱你也可以想像……我不用想像,托马斯心里说:在中国,我小的时候就为自己和别的小朋友长得不一样而难过。

在航空研发基地,那些纯白人的小孩欺负我,那些纯东方血统的小孩也不理睬我,多少次,听到爸爸妈妈的同事夸奖我说看小亨特,混血的孩子就是聪明漂亮。

我多希望自己不漂亮,不聪明,只要他们不说我混血就可以!……托马斯9岁的那年,教授继续说着:约翰从印度回来,准备在英国投资落根,我为他高兴,也为终于和强势的父亲生活在一起的小托马斯感到高兴。

可那天晚上,苏珊被托马斯打哭了,我的妻子无意中骂托马斯的话涉及到了约翰和丽萨最敏感的血统话题,约翰气得跟疯了一样……我10岁那年,有个来航空基地参观的将军看见我后,随口说了句杂种,我爸爸也气得跟疯了一样,托马斯想,我爸爸当场就要和那位将军决斗,被大伙拉开了。

后来,我爸爸整整半个月没有上班,直到他在北京找到史,后来那位将军被迫专程到基地来给我爸爸和我公开道歉,道歉的时候肩上已经少了一颗星了。

……我忘不了那个托马斯-莫兰特最后看着我们全家的目光,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深入骨子里的仇恨……教授说到这里,将脸转向托马斯:可我在1903年年底,在印度的皇家陆军医院见到你的时候,你看我的眼光里有痛苦,有悲伤,有愤怒,却偏偏没有我记忆中的仇恨……布来恩教授,托马斯微笑着说:要知道,所有的孩子都会长大,特别是那些突然间失去一切的孩子。

有道理,我当初也这么想。

教授深深地点了点头,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麂皮擦拭着镜片,咪着眼睛看着托马斯-莫兰特:你听说过中国的世界文化研究学院吗?看过资料介绍,中国人的间谍培训工厂,专门培养外派间谍,地点好像是在在中国腹地一个叫汉中的地方。

托马斯-莫兰特坦然地回答。

那里离汉中市区还有100多公里呢!詹姆斯-布来恩教授纠正到:那个地方戒备森严,当年和我一起被招募到圆点外围工作的一个日本荷兰血统的混血儿,他的名字叫亨德瑞克-冯-藤森,他就是20年前被派去侦察这个世界文化研究学院的时候失踪的。

你知道吗?老托马斯,从4年前开始这个世界文化研究学院就不再培训间谍了,地方现在都被中国军方推平盖房子,做什么山地部队培训基地了。

托马斯-莫兰特茫然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这些事情,无论是那个姓冯-藤森的日本荷兰混血儿,还是世界文化研究中心已经被推平的事。

突然间,托马斯想到:按照教授说的时间,凯瑟琳-辛普森就是世界文化研究学院在汉中那个山谷里培训的最后一批间谍了,这可真有点意思……以前,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教授戴上眼睛,继续看着西边的满天彩霞说:德国人和中国人好得象对孪生兄弟,他们之间从经济,军事,文化各个方面都展开深入的合作,其中自然也包括在情报领域的合作……总算开始切入正题了,托马斯想着,马上坐直了身体,注意倾听。

……德国人的谍报系统另有风格,但是他们的谍报理念很有问题,各个情报系统之间的合作协调很缺乏,只注意情报的搜集,却常常忽略将情报放在大环境下的研判。

中国人在研判方面的能力卓著,但是经常在内部政治势力变化的需要下,受政治的影响错判甚至歪曲情报……太精辟了!托马斯在心里高声叫到。

据说,中国政权的两个传奇式的领导者之一,史,他就是现在中国对外情报体系的创始人。

当年,中国人发展对外,特别是对欧美的情报搜集工作时,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人种问题:很难想像蒙古人特征明显的中国间谍可以在西方白人至上的社会里,进入到能够真正涉及到西方国家核心机密的***内。

所以,当时的中国对外情报机构,一方面加大在情报判读方面的投入,努力从二流渠道来的情报垃圾当中分析出有价值的东西,另一方面,他们和德国情报机构密切合作,通过他们之间的情报交换体制从德国人那里获得一手的间谍情报……说到这里,布来恩教授突然直视托马斯:你是什么血统?你不会真是有大英帝国血统吧?托马斯-莫兰特突然有点不耐烦的感觉,很冲动地想给教授一个讥讽:谁知道呢,教授。

我怎么知道我的祖上是不是有维京人,诺曼底人,或者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血统?我甚至怀疑你刚才所说的所谓大英帝国血统到底存不存在!布来恩教授装得没有听见他的话,扭回头去继续述说:……后来,好像是在1896年,中国情报行业的内部突然发生了巨大的人事变迁,原来的一些领导者被各种理由清洗出了情报行业,据说已经在半退状态的史亲自干预了这次清洗,起因我们不知道,据说是和那年在中国发生的几起神秘的破坏行动有关系――你怎么了?老托马斯!托马斯-莫兰特突然间猛烈咳嗽了一阵,甚至咳嗽得弯下腰去。

教授忙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过了一阵,托马斯-莫兰特平复了咳嗽,直起腰来,用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的感冒刚好,这几天的工作量又大……M先生让你进圆点了?教授皱起眉头问到。

只是暂时获得了临时授权,可以参与圆点的内部业务。

托马斯-莫兰特老老实实回答:M先生还是等着你同意任命我,而且,他还是希望你回去统管情报搜集工作。

M先生准备让我在被任命之后主管情报分析和预测,不介入外派谍报人员的管理。

戴维啊,他越来越象一个政客了。

詹姆斯-布来恩感慨到,然后突然问托马斯:老托马斯,你怎么评价格林姆-格林和保罗-波特?托马斯-莫兰特想了想,犹豫地说到:在这次德国毒气实验室事件中……我不是说这次这件事情,教授不耐烦地打断他:保罗救了我,也救了圆点,这一点确实让我对他的发展潜力重新评价。

格林姆也没有做错,他在最后还是屈服了圆点的纪律,我不想再评论这件事情了,我只是想问你:你是如何评价他们俩的?格林姆和保罗的才智都很高,托马斯-莫兰特开始慢慢地背诵他在给北京报告上的相关内容:格林姆如果能在某一天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并且克服对自己家族势力莫名其妙的依赖感,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情报分析专家,但是永远别让他去第一线情报现场,他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太低。

保罗-波特,这个人的潜力由于他内向的性格被很多人所忽视,但是只要给他多一些锻炼的机会,他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情报官员,特别是他有一种做领袖人物的潜质,只是因为某种自身的心理障碍,他在努力回避自己这种潜质的外露,只要有一天他克服了这种心理障碍,圆点就有可能获得历史上最优秀的领导者……很好!教授满意地点点头:很准确,特别是你对保罗的评价和我这两天总结得出的想法很一致!紧接着,教授用一种惋惜地表情看着托马斯-莫兰特:其实,你本来是最适合给圆点新一代当领袖的人,老托马斯。

我一直在想:孩子,究竟在你的生命中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你对大英帝国如此的仇恨,可以让你用一生的幸福为代价去毁灭这个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帝国……好了,你不用理睬我的这些无聊的问题,因为你的那些更无聊的回答我都知道……德国情报机构和中国情报机构的合作在1896年后迅速降温,但是在其后的几年内还有一些往来。

我曾经从一个德国人那里听说过:他在1898年的时候去中国和情报机构开会,会议间隙中方安排了神秘的特种部队的表演――这只特种部队的前身在1860年代由杨本人建立,在中国内战中发挥了若干次决定性的作用……托马斯-莫兰特大声用标准的中国话说到:请您不要忘记,我是圆点最好的中国问题专家。

当初,你的中国话学习速度实在让我吃惊!教授也用中国话说。

那是因为您学的外语太多,俗语云:贪多嚼不烂!用中国话回答的托马斯-莫兰特心想:那是因为当年在知道你那天晚上去过我的病房后,我就决定以纪念苏珊的名义公开疯狂地学习中文,补上可能出现的一切漏洞!詹姆斯-布来恩教授苦笑着恢复了用英语对话:你很聪明,老托马斯,可能除了我和死去的苏珊,其他的人都想像不到你有多聪明。

听教授提及苏珊,托马斯直觉得心口有种针刺的疼痛,是那种用最细小的针,轻轻的,一下一下扎在心脏上的疼痛。

这时候,射击训练已经停止了,远处传来隐隐的人声。

一老一少两个多年相识的间谍都不说话,默默看着西边已经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下的夕阳余晖,以及逐渐发紫变黑的漫天彩霞。

空气中传来灌木和绿草在日落时分特有的气味,伴随湿润的晚风在这个古老的庄园内弥散。

还有多久能让我回圆点上班?终于,布来恩教授打破了沉默。

M先生说:只要等你的状态恢复了正常,就可以回去复职。

托马斯闷声回答。

M先生的意思是我只要同意和你们一起掩盖这次事件的真相,再在同意任命你的文件上签字,就可以回圆点上班吧?托马斯-莫兰特没有回应教授这句挑衅的问话,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公文包默默地看着教授。

教授掏出很少用的烟斗,装烟丝。

托马斯-莫兰特给自己叼上香烟,刷着火柴,先给自己点着香烟,接着伸手给教授点着烟斗。

教授吸了口烟,茫然地看着远处地平线上的那一线光亮,喃喃自语:那个德国人告诉我:在他们参观中国特种部队表演那些神奇的杀人技巧的时候,他注意到在远处还有一队头戴类似滑雪帽头套的人在训练。

后来,他故意趁上洗手间的时候装着走错路,走近远处那些在训练的人,他发现,那些人的体形都不是东方人种,而且有些人露出的皮肤明显是高加索人种的。

德国人被赶来的中国军方人员迅速带离那个地方,然后他们整个代表团都受到中方呵斥和威胁,几乎是被押送着出了中国……老托马斯,你当年不是正好在那些戴头套的人群里吧?我一直是单独训练的,这么想着的托马斯-莫兰特听见自己用冰冷的语气反问到:这就是你,詹姆斯-布来恩教授,严重违反圆点纪律去瑞士与那位所谓的‘黑管’先生见面的原因吧?教授叹了口气,脸色隐没在刚刚降临的黑暗中。

托马斯-莫兰特用脚踩灭烟头,夹着公文包转身向远处已经等了很久的那位庄园工作人员走去。

托马斯-莫兰特博士,教授提高嗓门在他背后说:请你转告M先生,我同意他所有的条件,我希望他能尽快恢复我为大英帝国服务的权力。

托马斯站住脚,回头看了眼坐在此刻已经一片黑暗的亭子里的教授,教授低头沮丧的表情只是在烟斗一闪一闪的小火光中时隐时现。

托马斯闷着嗓子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向外走去。

在夜色中,鼻子有点发酸的托马斯觉得自己的眼角甚至都有一丝湿润……当托马斯在庄园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找到M先生的时候,M先生对行动能力培训工作的视察已经接近了尾声。

在3台已经发动着,开着大车灯的汽车灯光下,由汤姆-恩遮拨斯和凯特-霍克的陪同的英国海外情报处最高长官,神色温和的M先生正站在庄园主楼前的车道旁对着庄园培训部的主任和几名主管致告别辞:……你们这里的整体情况让我很满意,但是,在这个战争年代,庄园的行动培训工作节奏还得加快,大英帝国需要越来越多训练有素的谍报人员去隐蔽战场参加战斗……庄园主任说:M先生,上次我们报告中所汇报的建筑维护经费问题……M先生面露不虞:这个时候,每一个便士都要花在战争最需要的地方,培训人员的短期住宿条件暂时很难被列入财务计划。

凯特-霍克插嘴道:圆点我那台办公桌的一条腿坏了半年了,现在还垫着木块呢!你们去我办公室应该都见过,战争年代嘛!看着庄园的几位主管面色都很不好看,M先生忙说:有一个好消息,你们可以通知学员――坎特伯雷大主教已经初步同意:在战争年代,落入敌人手中的行动人员自杀后,可以获得教会的特别赦免!托马斯-莫兰特在一旁看到庄园培训主管们的脸色更加难看,忙插嘴圆场:这是M先生亲自出面,请首相和大臣一起去和大主教交流才争取到的。

先生们,在大英帝国面临条顿人威胁的时候,伦敦那些房子被炸弹炸毁的市民们,他们肯定不希望看到他们勒紧腰带购买的战争债券是为了给我们买油漆和刷子。

M先生很满意地看着在听到托马斯这样说后,低下头去的几位庄园主管,他用和蔼的语气说:好了,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向行政财务部门过问的。

我们现在得回圆点了,今晚还得加班。

好好干!绅士们!上车的时候,M先生叫托马斯陪他,把凯特-霍克赶到前面警卫车上去坐。

托马斯看见凯特笑容里的醋意,决定一定要在近期内请凯特喝几杯。

在M先生奔驰座车宽大的后排,托马斯正要说话,M先生把手指竖在嘴上阻止他。

然后,托马斯惊奇地看到:随着M先生搬动了一个开关,一道不透明的遮板升起,将自己和M先生与前座的司机还有保镖鲍迪完全隔绝。

M先生看到他的表情,得意地笑了:中国人的最新技术,改装费用昂贵――你刚才和布来恩教授谈得如何?托马斯简短真实地汇报了刚才他和教授谈话的过程,在听他说这些事情时,M先生一直端着半杯威斯忌慢慢地品尝着,一声不吭。

等托马斯把整个过程都讲完了,M先生把酒杯放回精致的小搁架上,严肃地盯着托马斯,一字一顿地说:那么,托马斯-莫兰特博士,你对如何处理詹姆斯-布来恩有什么建议?托马斯-莫兰特不假思索地回答:立刻恢复教授在圆点的工作,越快越好。

为什么?M先生的眼神里带着隐约的笑意。

布来恩教授太爱苏珊了,托马斯-莫兰特轻轻叹息着说:但是我相信他更爱大英帝国。

说得太好了!M先生大声叫到,然后抓过车内通话筒:鲍迪先生,通知司机返回庄园,对,立刻。

放下话筒后,M先生抓住扶手,努力稳住因为急速拐弯而倾斜的身体,大笑着对被惯性抛到一边的托马斯说:我们去给教授一次惊喜的偷袭!就象上次他生日那天你们给他的一样,我的老托马斯!谍影 第三部分 打击(十一)上次和信使见面是什么时候?托马斯-莫兰特坐在安全点的密室里,手拿筷子皱着眉头算:现在是8月的第三个星期三,上次见面是在7月初……已经有47天了!这么长的时间间隔,在自己去年年底被唤醒以后可是第一次发生。

这个安全点托马斯还是第一次来,他没有想到就在格林威治还有这么一家日本料理馆,而且这家料理馆已经开张5年了!此刻,坐在料理馆楼上专门被隔离出来的密室里,吃着安全点负责人,那个矮矮胖胖的日本料理馆老板山本亲自送来的鲑鱼生鱼片,托马斯在琢磨等一下信使要是带着北京派来的财务专员到了,自己应该怎么撒谎。

外间的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托马斯急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他可不想给财务专员留下一个傲慢,贪吃的第一印象。

密室的门被打开,胖老板恭敬地将1914年开始一直给托马斯当信使的金惠临――中国驻英大使馆文化参赞的秘书请了进来,然后倒了一杯茶放在托马斯对面,又恭敬地关好门离开了。

**,托马斯,你丫又胖了!一脸严肃的金惠临等外面的门也关好后,第一句就是字正腔圆的北京国骂,活脱脱一个北京痞子样。

托马斯知道他祖上是爱心觉罗,正黄旗,正宗的满洲铁帽子王后裔,而且学问很不错,曾经在今年的伦敦中国国庆晚会上表演了古筝弹奏和中国画――M先生的收藏里就有一幅他画的仿八大山人的立轴。

可是每次和托马斯见面的时候,只要环境许可,金惠临就是这副痞子样。

托马斯明白,对方是压抑的,也是为了让自己能放松点,每次才象小丑似地逗俩人开心。

于是,托马斯也一屁股坐回到位子上,吃了块生鱼片,用北京味的中国语说:**,我以为这次北京能换个像样的主儿来,结果还是你丫的,早知道我就不起身了。

瞧见没有,瞧见没有,金惠临痛心疾首地说:这就是我们在伦敦的第一特工英雄,要是北京的首长们瞅见你丫这肥嘟嘟的操性,准保要检讨这几年的对外政策是不是出毛病了!金说着坐在位子上,看见桌上的鱼生大拼盘,大叫一声跳起身来。

怎么了你?托马斯-莫兰特虽然知道对方是在表演,是另一种心理战术,但是每次和金这么闹一闹,心里还是很温暖:一惊一咋的!这***山本是越来越过分了!金惠临痛苦万千:每次在这儿忙完,他都能送我一张大账单,让我骂了几回,我以为他改了,结果这次欺负你人生,又把鱼生大拼盘给端上来了――12英镑呢!托马斯也被这价格吓了一跳,虽然英镑这些年贬值速度快,但是一台名牌打字机也就24英镑!在里茨大饭店的餐厅吃自助午餐,一个人也才11英镑!吃都吃了,吃吧。

山本平时宰伦敦那帮花花公子宰惯了,手不会软。

金惠临嘟嘟囔囔说着,也挥筷奋力吃了起来。

这么贵?谁吃啊?所谓伦敦上流社会的消费习惯,托马斯-莫兰特平时还是很了解的,和北京南京的那些富豪们比,伦敦的有钱人还是很节制的。

特别是上次他看资料,看见中国国内议会*加收高档消费场所的国防附加消费税,半年收回来1艘航母的报道,对中国的富豪消费程度就更有印象了。

金惠临乐了,一脸对托马斯的鄙夷:我看你是真不明白了――这地方名义上是料理店,实际上是个窑子,山本专门从日本运来日本小姑娘满足伦敦的那帮花花公子的好奇心,一个晚上过夜费180英镑。

你要是想尝尝鲜,等会儿我走了你就自己找山本说――费用自理啊!以前不是传说,老首长有规矩:日本人不能进入咱们的组织吗?除了对日机构,其他的机构连外围也不容许啊。

托马斯好奇地问。

你以为呢!正在和最后几片鱼生搏斗的金惠临没好气地说:你是英格兰人吗?托马斯全明白了,什么也不说,低头抽起烟来。

他在想:这个国籍不明的山本先生一定还负有为情报机构赚取收入的任务,我每次拿到的奖金和费用里面,多半就有这些日本姑娘卖淫赚来的钱。

金惠临吃光了鱼生,又一口气连喝了2杯茶,从托马斯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夺过托马斯嘴上的烟给自己对火,然后舒服地吐了口烟,一边将托马斯的烟还过来,一边透过烟雾看着托马斯的脸,大大咧咧地说:我说托马斯,你丫的是不是闹经济危机了?托马斯-莫兰特故意打量着金惠临:**,原来你还兼职做财务专员啊!甭扯淡了!金惠临笑着说:上面让我通知你:专员又改9月份到伦敦了,让你准备好财务手续。

我是看你刚才没见专员来,明显的有点轻松才问的。

咱们都是自己哥们,我说你小子要是真有困难就说,我家族在海外有点投资,你要是真有困难就吭声,多的没有,我打个电话10万8万英镑的两天就能调你帐上。

甭扯淡了!托马斯在心里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和我见完面,就连聊天气聊女人的玩笑你都会认真地写下来给北京汇报上去。

但是他在这么想的时候,脸上却浮现出真诚的笑容:谢谢,我去年违规把钱都拿去美国投资石油生意了,这事我书面汇报并检讨过,这几天我已经把钱调回来了。

虽然在那个早上分手后就没有再见过自己的面,斯泰德夫人的钱,30万英镑还是在星期一上午出现在自己银行账号上。

之前自己用相同的理由给圆点解释过。

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凯特-霍克先生还对自己悄声地说:老托马斯,你这次财务调查差点就不能通过了,幸亏你能把投资及时从美国调回来一部分。

金惠临快乐地笑起来:你是大富豪,听说在国内你还有好多钱,就算把经费都***赌输了,你还不是回国去过富豪日子。

你怕什么?我在国内是还有很多钱,当年在史的建议下全委托律师事务所买了几家航空公司的股票,可法院判我贪污公款罪的时候,会不会因为我自己有钱就轻判,只有天知道!托马斯-莫兰特想到这里轻松地笑了笑:这次查账满严的啊,派遣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严格的查账。

年初在德国有人因为财务出问题,害怕回国处理就叛变了。

金惠临严肃起来:上面让我们这些当信使的给你们都通报一下,上面说:这次查账因为要防止弄虚作假,账面上的资金都要按财务专员的要求往指定账户内转移,在查账结束后再打回来。

美国站就有人自以为聪明,从黑社会借高利贷充数,结果后来自杀了……托马斯轻轻一敲桌子,气愤地说:什么意思嘛!我们在外面出生入死,上面还要在财务上怀疑大家!钱这么捣来捣去,不怕被人家发现破绽啊?到时候一查谁在这段时间有大规模的财务往来,谁不就暴露了?这不是乱来嘛!金惠临表情继续很严肃:国会财政委员会对我们外派机构的经费使用监管提出多次质询,并且举出前两年在俄国我们的外派人员因为参与赌博被发现的例子,对咱们的经费监管制度和这么多年的总经费增长都表示不满。

为了获得国会的谅解,也为了明年继续增加45%的情报预算能通过,新上任的部长对今年这次财务抽查很重视。

上面指示:凡是被抽中的外派人员,必须以端正严肃的态度对待这次财务抽查,谁不配合就是有问题,各个情报区大站有权对有问题的外派人员执行纪律。

看着愤愤不平的托马斯,金惠临用缓和一点的语气说:上面又说:情报工作有情报工作的特点,有一些合理挪用或者合理特别支出的财务行为也在所难免,只要不是严重违反财务制度的事情,上面的意思也就是希望大家以后多注意点就是了。

当然,上面希望被抽查的同志都能以正常的心态看待这件事情,上面要大家放心,会在技术上做到保护大家的掩护身份的,不会因为财务抽查影响到大家日常工作的。

托马斯-莫兰特不说话,又点上一只烟抽起来。

金惠临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开的信封,扔在桌子上:上面说你最近要正式进圆点了,花销肯定会大点,这2000英镑的特别经费是特批给你的,别老去动自己的银行账号提现金,容易被人盯上。

托马斯-莫兰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钞票,随手装到怀中。

金惠临又叹了口气,掏出一枚50便士的硬币郑重地递给托马斯:这是上面这次给你的密信。

说罢他站起身来,走到房间的一角,背过身去认真地研究墙角上的油漆纹路。

托马斯一边笨拙地开密信,一边在心里骂:每次都这样,先是嬉皮笑脸地和我开玩笑让我完全放松,然后再试探我最近的心理状态,在判定我这次见面还是没有异常后再把密信给我――标准的《信使守则》操作流程。

在看完密信后,托马斯有点震惊,虽然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端倪,但是密信上的内容还是让他震惊。

他木然地用火柴点着密信,看着它在小盘子里变成灰烬,然后将茶水浇在小盘子内,再把小盘子里的汁水淋在拼盘上剩下的菜丝上,完全是下意识地用筷子将菜丝搅拌开。

**,背对着他的金惠临不满地骂:北京的技术那么进步了,能把整本《圣经》装那小盒子里啊?没事了。

托马斯有点歉意地说到,看见金惠临转过身来,他接着说:4023号锦囊你带了吗?这次锦囊是给你的?金惠临多少有点惊讶。

4023锦囊,使用暗号‘打击’。

托马斯有气无力地说到:上面说,你也看。

金惠临这回什么也不说,坐回到位子上,脱下脚上的意大利名牌皮鞋,拧开鞋跟,将一个精致小纸包掏出来递给托马斯。

托马斯打开用和密信完全不相同质地的纸写的信,认真看着,最后将信递给金惠临。

金惠临看着信,看着看着,手开始有点抖。

托马斯疲倦地站起身,将放在餐桌一角的公文包拿起来,拍了拍金惠临的肩膀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站住脚,回头看着正在把锦囊里的信撕碎,往嘴里吃的金惠临。

出去的暗号是什么?门口左边的,最左边的那个电灯开关按3下。

正在努力把用可食材料做的信纸往下吞咽的金惠临含含糊糊地说。

看见托马斯伸手去按开关,正准备喝茶帮助吞咽的金惠临急忙叫住他:上面说这次行动我配合你,那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开始?怎么开始啊?托马斯-莫兰特说:让我想想,想好后明天我会按照老办法跟你联系。

按完要求出密室的暗号,在等山本来开门的时候,托马斯-莫兰特突然笑着问金惠临: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金惠临这时候已经把信全吃完了,抬头看着他:从现在开始你是我领导,只要不违反纪律你就问吧。

你一年要吃多少个锦囊?这可是最高秘密,按纪律要求我不能告诉你。

金惠临说着,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最多一天我吃了5张这种信纸,然后3天吃不下饭。

谍影 第三部分 打击(十二)8月的第4个星期四,伦敦的天气终于恢复了正常:天气灰蒙蒙的,时不时有一阵雨点落下,到了夜晚,雾气开始在大街小巷中弥散。

白厅大街的两幢高耸的建筑物之间,一个不起眼的建筑物门口推满了沙袋,只留下供车辆进出的一条狭窄的通道。

在傍晚的薄雾里,建筑物门口昏黄的灯光下,可以隐约见到头戴钢盔的皇家海军陆战队士兵身影,以及从沙袋间露出的粗壮的重机枪枪管。

经过这个被沙袋掩护的大门,如果有人能获准进去,就可以发现其实里面是一栋很普通的三层高水泥小楼,唯一让人感到不普通的地方就是小楼的楼门特别宽大,几乎小楼正面三分之一的面积都被大门占据。

从这个把守森严的楼门进去,再沿着楼内逐渐向下倾斜的坡道下走50米的深度,就到了战时英国战争机器的大脑――英伦防务指导中心。

据说这栋难看的建筑是从1912年开始紧急修建的,原来是准备做白厅大街首脑机关避难所的,后来在地下建筑部分完工后,这里被当成防空指挥中心,再后来,大臣某天来视察时觉得这个地方满好,这里就变成了英国战争期间的总指挥部。

由于大英帝国特有的政治制度,这里不能叫大本营或者统帅部之类的名字,大臣阁下钻制度的漏洞,把这里起名叫英伦防务指导中心,一个温和的,不会让国会联想到克伦威尔的名称。

整整一个下午,M先生都领着来不及吃午饭的托马斯-莫兰特博士在这个地下迷宫中钻来钻去。

在和官僚体系搏斗了2小时40分钟后,终于在下午4点多钟,在大臣阁下的亲自过问下,在地下迷宫的某一间狭窄的会议室里,各相关部门的负责人皱着眉头来倾听一个来自圆点的35岁的博士讲述关于美洲局势的预测。

又经过2个多小时的质疑、答辩、诘难、化解、讽刺、反诘,大量的资料引证和严厉的驳斥及其幽默的反唇相讥后,这个来自圆点,身材微胖,面色苍白,血统可疑的胖子终于成功地使大家相信:可能在这个月或者下个月的某一天,疯狂的墨西哥执政者,那个谁也看不起的小丑真的会进攻美国!此后,一干掌控大英帝国军事机器的精英们,其中大多数都是胃溃疡和支气管炎患者,甚至是轻微的淋病患者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看法。

大家最终在匆匆赶来的大臣的启发和诱导下,关于圆点提出的这个大胆荒谬而又颇据说服力的预测做出了严肃处理决议:什么也不做,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并责成M先生监督执行。

从大臣办公室告辞出来的时候,M先生和托马斯惊诧地看到:一位个头偏高,背有点驼,脸型偏长的中年男人在一名中校的陪同下匆匆走进大臣那烟雾缭绕的办公室。

M先生和托马斯激动地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并肩低头走出这个地下迷宫。

直到坐在M先生座车的后排位置上,M先生又将隔板升起后,两个人才互相谈论起刚才的奇遇。

托马斯激动地说:刚才真的是陛下吗?我简直不敢相信。

M先生多少也有点激动: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忘记这件事情吧,我相信这更符合大英帝国的利益。

托马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掏出刚才大臣阁下送给自己的大号雪茄,递给M先生,说:我只抽香烟,这个还是你收着吧,M先生。

M先生收过雪茄,随手掏出怀表看了看,说:已经下班了好久了,老托马斯,你现在应该叫我戴维-高邓了。

这是M先生第一次对托马斯-莫兰特说这种话,以前,托马斯只听M先生给詹姆斯-布来恩教授说过。

托马斯明白,戴维-高邓这是在暗示自己:你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托马斯-莫兰特。

去咱们那座餐厅如何?装修已经搞完了,咱们去看看,顺便尝一下美国厨师的手艺。

戴维-高邓所说的咱们的那座餐厅,其实就是原先他自己那座亏损严重的牙买家风情餐厅。

上个月斯佳丽-斯泰德夫人已经花很高价钱买下了这座餐厅55%的产权,并将经营权完全交给小股东戴维-高邓处理。

按照伦敦的商业惯例,戴维-高邓应该支付交易中间人托马斯-莫兰特交易金额3%到5%的佣金,可是戴维-高邓主动提出,他可以出让全部产权的5%给托马斯-莫兰特,大家一起来发财。

当时托马斯-莫兰特只好在心中体会着布来恩教授曾经说过的:戴维-高邓从来就不会吃亏!的名言,拿起笔来当着戴维-高邓先生那热情洋溢的面孔在合同上签名。

从不抽烟的戴维-高邓正在试抽大臣阁下所送大号雪茄,他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急忙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将车窗玻璃摇下一条小缝,感慨道:天啊,世界上竟然有人会花每支1个多英镑去受这种罪!接着他笑着对托马斯说:老托马斯,你知道为什么在教授最怀疑你身份的时候,我还在心里相信你就是托马斯-莫兰特吗?托马斯好奇地摇摇头。

呵呵,戴维-高邓笑道:完全因为一个细节――大概在你6岁多的时候,有一天布来恩教授要去看你和你母亲。

当时我在圆点也混得不怎么样,正好没事,就赶着圆点的工作专用马车送詹姆斯过去。

在你们家花园外面等詹姆斯出来的时候,我坐在马车上面看见你偷偷溜出屋子,躲在花园的一角贪婪地吸半支香烟,那个样子真是太贪婪了!呵呵……这事我给谁也没说。

后来在对你进行最早安全审核的时候,看到关于你可能因为受了刺激,从没有过往吸烟记录的你,在印度的医院里开始疯狂吸烟的段落时,我就在心里笑:这个孩子终于可以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了。

呵呵……随着戴维-高邓得意的笑声,脸上露着不好意思表情的托马斯-莫兰特后背全是冷汗。

忽然间,他感觉到有个绝妙的机会就在自己眼前,于是便轻轻咳嗽了一声:M……戴维-高邓先生,有件事情最近一直让我很困扰……叫我戴维好了,老托马斯,你接着说。

戴维,虽然教授因为某种对我的偏执情绪在前一段时间给大家带来很多麻烦,但是我一直觉得他的思路里面还是有一些非常有价值的东西:格林姆-格雷在意大利小岛上的不幸遭遇,保罗他们在德国差点中埋伏,教授被骗到瑞士――这些事件联系起来看,不能不使我们思考教授的某种说法……我也一直在想这些事,托马斯-莫兰特博士,可你我都应该明白:消息的来源渠道往往也是消息的走漏渠道。

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判断消息的走向和途径是最困难的。

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托马斯-莫兰特是衷心佩服此刻M先生的理智与冷静:然而,M……哦……戴维先生,只要我们计算一下时间,再按照很多事件的细节推论下去,我们就可以勾勒出一位已经渗透进圆点某部门‘鼹鼠’的形象:最近这一年才*近圆点的核心机密;对詹姆斯-布来恩教授为核心的***更熟悉一些;尤其是这只‘鼹鼠’对才正式招募不久的格林姆和保罗他们竟然很熟悉……不要再往下说了!戴维-高邓先生打断了他:明天上班后,你来我办公室开个小型会议,我们专门研究她的问题。

接着,他微笑起来:老托马斯,你知道我私下里最欣赏你的哪一点品质吗?不知道,戴维。

托马斯-莫兰特有点腼腆地回答。

你有足够的胸怀啊!戴维-高邓将目光投向车窗外的伦敦雾夜,感慨到:才华和智慧可以随着岁月的增长而增长,可是胸怀……他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看着背*皇家公园,面向联合运河的这家装饰一新的餐厅,刚下车的托马斯-莫兰特张大了嘴,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原先蹩脚的加勒比风格的装修荡然无存,被更蹩脚的美国西部风格所替代。

餐厅外墙上大面积地使用鲜红的颜色进行装饰,在餐馆的正门上方,一部缩小比例的,当年美国西部流行使用的马拉四轮驿车好像正在破墙而出,嚣张地悬在半空。

一把巨大的美式吉它就挂在马车的上部,上面用闪烁的小灯串组成这个餐馆现在的名字软石!这一切伴随着餐厅里传出的一阵阵刺耳的吉它以及班卓琴的合奏,都在伦敦的夜雾中向世人昭显着美式风格的粗俗和震撼!看见托马斯-莫兰特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滑稽怪异的表情,身穿牛仔服,头戴宽大的牛仔帽过来迎接他们的索非亚和戴维-高邓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戴维-高邓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说到:现在在伦敦常住的美国人有4万多人,光是这两个月从美国来志愿参加皇家空军的飞行员和机械师就不少,这个高消费力人群的餐饮市场在伦敦还是空白。

怎么样?老托马斯,这个主意不错吧?德州夫人的美式‘软石’餐厅。

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好,从新墨西哥招来的西部乐队还在彩排。

索非亚将帽子推到脑袋后面,继续说:不过呢,厨房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

那就请莫妮卡带我们去品尝一下美式餐饮吧。

戴维-高邓很满意地招呼大家。

莫妮卡?托马斯-莫兰特看着带路的索非亚茫然问到。

对,索非亚回头做了个鬼脸:我在这里最新启用的美式名字,来自南卡罗来纳的莫妮卡。

就当这几个人刚踏上餐厅门口的美国西部风格门廊时,伴随一柱刺眼的灯光,一阵刺耳的急速刹车声从他们身后传来。

保镖鲍迪迅速把戴维-高邓推进了门内,然后用身体挡住他的同时,右手伸进外套下摆内。

M先生的座车司机这时猛地打开汽车大灯,已经弯下身的托马斯隐约看见那名司机同时也举起了个黑乎乎的棍状物。

在大车灯的照射下,刚刚停在餐厅大门旁银色中国产宝马跑车周围满是灰尘,还没等灰尘落定,从副座上就跳下来一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他慌乱地跑到另一边,打开出门,高声叫到:斯科特!斯科特!你没事吧?一只威斯忌酒的空瓶先从司机座位上被扔下来,然后,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英俊小伙子面色苍白地从车门内挪出来,手搭在那个更年轻小伙子的肩膀上。

我,我没事,喝多了的男孩说到:欧内斯特,你不用为我担心……斯泰德夫人的朋友,索非亚撇着嘴说:最近这几天好几次来这儿找她,我说她从来就没来过,他就是不相信。

鲍迪这时高高的举了举手,于是M先生座车的车灯熄灭了。

戴维-高邓恼火地整理自己的衣服,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下面那两个年轻人,说:这就是那位美国作家埃弗-斯科特吧?还没等托马斯-莫兰特答话,那名喝醉的作家已经听到了这句话。

他一把推开搀扶自己另一个更年轻,也很英俊的小伙子,咪着眼向上吃力地望来。

接着,他咧嘴笑了起来:看啊,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历史学家托马斯-莫兰特博士吗?好久不见了,博士。

托马斯-莫兰特低声对索非亚说:你先带高邓先生他们上楼,我打个招呼就上来。

戴维-高邓迅速评估了一下形势,对保镖鲍迪命令道:你陪一下博士。

随即便跟着索非亚进门了。

这时,斯科特已经在那个叫欧内斯特的小伙子的搀扶下勉强走上台阶。

他身上的酒味几乎可以熏醉别人。

托马斯皱着眉头,伸手向旁边那个身上没有多少酒味的欧内斯特:你好,我是历史学博士托马斯-莫兰特。

我以前看过你的文章,欧内斯特有点不好意思地和他握手:我以前在美国就拜读过你的那本《历史的对称》……小欧内斯特,斯科特粗暴地插嘴说:不要给英国佬说你读过书,他们会以为你读的是儿童绘画版……托马斯-莫兰特决定打完招呼就走:谢谢,我的那本小册子发行量是很低的……欧内斯特,告诉这位博士,斯科特又插嘴:你也是个作家,你正在写的那本《永远不放下武器》将是一本传世之作,仅次于我的那本《伟大的比尔》,所有的人,包括高傲的英国佬都将被你的这本小说征服,你告诉这个英国人啊……欧内斯特的表情非常尴尬,他抱歉地对托马斯说:我刚到英国,斯科特这几天都在陪我,他是个好人,就是今晚喝得有点多了……托马斯-莫兰特已经决定结束对话,于是温和地说:没关系,我也年轻过。

改天再聊,欧内斯特先生。

说罢,他转身就要进门。

斯科特这时尖声地笑起来:瞧啊!高傲的英国博士跑了,他要去和那个有钱的美国寡妇约会去了!托马斯-莫兰特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和一个醉鬼计较,但他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冲着埃弗-斯科特说:埃弗-斯科特!请你自重!埃弗-斯科特奋力将欧内斯特推出去好远,大声挑衅地说:瞧这位自重的英国历史博士,他夺去我的老情人一定不是为了钱,他是为了研究德克萨斯石油业的古老历史……托马斯-莫兰特感觉自己轻飘飘来到斯科特面前,感觉自己伸手并不是很重地打了斯科特一下,然后惊愕地看到斯科特倒在门廊的地板上,紧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带着血丝。

餐厅里刺耳的乐队练习声突然停止。

托马斯茫然地站在倒地的斯科特面前,环顾着都不说话的人们,包括又出现在门口的戴维-高邓和眼睛瞪得无比大的索非亚。

他这时突然怪异地想:索非亚新近有个美国名字叫莫妮卡,这个名字听上去象是能载入历史的名字……整个过程实际上非常短暂,接着只听欧内斯特大叫一声,朝呆立的托马斯握拳冲来。

这时,鲍迪迎上前去,伸手拦住欧内斯特打出得一记漂亮的左直拳。

戴维-高邓兴奋地喊到:鲍迪,不要伤到人!托马斯看见鲍迪在机敏地躲过欧内斯特熟练的组合拳后,终于不耐烦地挥了挥胳膊,于是小欧内斯特飞身跌倒在斯科特身旁。

欧内斯特飞快地爬起来,又冲向鲍迪,鲍迪又简单地挥舞了一下胳膊,欧内斯特又摔倒在地板上。

这时候,已经感觉到这一切都那么无聊的托马斯听见戴维-高邓叫道:够了,鲍迪!然后他看见戴维走到还想挣扎起身的欧内斯特身边,为了保护自己笔直的裤线提了提裤子,蹲了下去。

戴维瞥了眼此时不时发出哼唧声的斯科特,态度诚恳地将自己的手帕递给脸上带血的欧内斯特,温和地说:小伙子,你已经为你的朋友出力了,你已经尽你的全力去帮助你那位做错事的朋友了。

这无聊的一切现在都该结束了。

看见欧内斯特还很不服气地想挣扎起身,戴维用欣赏尊敬的语气说:好样的小伙子,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个斗士:你可以被人击败,却不能够被人击倒……这时的托马斯因为今天长时间的饥饿,疲劳再加上刚才肾上腺激素的过高分泌,听到抚慰小欧内斯特的戴维-高邓说出如此一段煽情的话语,就再也忍受不住了,他急忙扒在门廊的栏杆上,向着下面,向着伦敦的夜雾大声呕吐起来……谍影 第四部分 摧毁 (十三)原计划在8月25日进行的圆点临时高层会议,由于国会下议院财务监督委员会成员的临时莅临检查而推后。

托马斯只好在晚上通知金惠临:暂缓行动。

来自北京的计划很简单:在凯瑟琳-辛普森-苏秦小姐,这个很早前就被北京方面查明,其母亲是德国海外情报机构卧底间谍的女人完全通过圆点安全审核后,在圆点再也没有人怀疑她后,由介绍她进圆点外围的托马斯将她抓出来――当然,不能让她真落入圆点手中――然后,在苏秦暴露并消失后,已经被英国人盯得很紧的金惠临也将暴露信使身份并撤回中国。

由此彻底打消圆点对王佐的一切怀疑!鼹鼠终于被抓出来了,抓鼹鼠的英雄托马斯-莫兰特博士自然会获得来自白厅的奖励……本来在8月26号的圆点临时会议上,当托马斯-莫兰特正式提出关于凯萨琳-辛普森小姐的很多疑点时,按照凯特-霍克的提议就应该立刻将凯瑟琳-辛普森控制起来。

然而,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在狐疑地盯了托马斯-莫兰特半天后,表态说这一切仅仅都还是推理和怀疑,有必要再仔细研究一下后才能决定是否应该,以及用何种方式采取行动。

托马斯-莫兰特明白:现在无论他提出什么建议,布来恩教授就会朝相反方向去思考,他提议做什么事情,教授就会立刻反对。

于是他脸上满是失望的表情,低头不语。

最后,M先生鉴于会议局面的僵持,决定在星期一,也就是8月28日的圆点各部门高管情况交流会上将该项问题提出,由高级主管们会议讨论,共同决定。

当天晚上,托马斯-莫兰特只好又一次通知急于进行告别演出的金惠临:暂缓行动。

因为过早动苏秦,效果就会不理想,一定是要在圆点已经快动手的时候再让苏秦消失,演出效果才会好,一切才显得自然。

这几天每天都在和苏秦保持密切联系的金惠临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为此,本次行动领导托马斯-莫兰特严厉地警告他:要他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分别的时候,托马斯还是能感觉到金惠临那愤愤不平的情绪。

于是,托马斯刻意打着官腔提醒金:越是在撤离前,越是要小心谨慎,首长们经常喜欢说什么来着……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嘛!看着平时挟上级之威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信使大人此时唯唯诺诺虚心受教的样子,托马斯-莫兰特-王佐心中升起难以言状的愉悦……就在19年8月27日,星期日,北美当地时间凌晨3点45分,墨西哥侵略美国……19年8月28日,星期一。

因为墨西哥突然对美国的袭击而36个小时没有合眼的托马斯-莫兰特在这天下午获得了个难得的休息机会――M先生在某次联席专题研讨会的间隙走过来,让他和教授都回家睡2个小时,换换衣服。

M先生甚至还专门交待:让自己的司机用座车送教授和博士回家,然后再在2个半小时后去接他们回英伦防务指导中心。

回家好好放松睡2个小时吧,眼睛熬得通红的M先生低声而关切地对布来恩教授和托马斯说:大英帝国在此后的几十个小时内可能还需要你们连续工作,先生们,现在请你们去休息――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们所做得。

看着M先生那张平素保养得很好,但是此刻已经明显憔悴的脸上流露出的真诚表情,眼睛里也布满血丝的布来恩教授和托马斯相互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语地往会议室外走去。

他们俩走过迷宫一样的走廊,走进最*出口的大厅。

大厅四周布满通往各个方向的走廊口。

刺眼的电灯光下,这个位于白厅大街地下大厅里人来人往,各个机要部门的官员们满脸疲惫沮丧,好像都跟梦游似地在拿着各类文件静悄悄地走过。

地下迷宫里除了隐约传来此起彼落的电话铃声外,并没有太多人声。

布来恩教授和托马斯穿过静悄悄的人流,已经走到出口时,大厅里的人群突然发生一阵波动,于是他们俩也站住脚,回头随着大家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正在大厅另一头,于众目睽睽之下踩把椅子努力爬上值班台,并且这人在爬的过程中还甩开企图帮助自己的两名官员的胳膊。

他还没有爬上去的时候,大家就已经知道那他是谁了,所以,当他终于成功地在值班台上站稳了身体,小心地转过身来时,大厅内响起一阵凌乱的掌声,还有几声喝彩的口哨。

掌声和口哨中,有位海军少将干脆亮开大嗓门叫道:大臣阁下,你得控制体重了!大厅内的官员们都轻声笑了起来。

这时,得知消息的官员们已经纷纷放下手头工作赶到大厅里来,但是谁有资格站在大臣旁边谁自己知道,所以很快,在值班台前就围了一圈包括M先生在内的高层首脑。

托马斯和教授都自觉地站在出口处没动,但是周围其他的人都尽可能在礼仪允许的范围内,走向离值班台更近的地方。

实际年纪并不是很大,脸上还是可以看出点年轻时英俊痕迹的大臣阁下微微喘着气,先是没有说话,直到从衣袋里掏出一根大号雪茄举在手上,这才调整好呼吸一本正经地说:先生们,鉴于国际形势的急剧变化,以及诸位大英帝国精英们在过去几十个小时内连续为帝国服务的事实,我首先宣布:从现在到等一下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这座地下迷宫里暂时可以抽烟!笑声伴随掌声响起,人群里真有不少官员掏出烟来点着。

当然,大臣接着严肃地补充到:行政部门曾经向我保证过:这座迷宫的排风系统可以有效抵御大规模的毒气袭击。

大厅里又是一阵大笑声。

大臣在笑声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于是,大厅里官员们伴随他这个动作都安静下来。

大臣看了眼这张纸,故意装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对刚才喊话的那位海军少将,用不大却能让每个人听得清楚的声音说:对不起,罗伯特-阿尔波纳特少将,我拿错了讲稿,这是某位女士送我的减肥计划。

大厅里笑翻了天,大家由于连续加班带来的疲惫似乎已经被这痛快淋漓的笑声赶出了地面,赶上了天空。

当笑声逐渐平息,大家都面带微笑,饱含期待地注视着台上那位被工党小报称之为大英帝国骄傲的男人,只见他的面色却阴沉下来,用一种缓慢的语气开始张嘴说到:昨天,对,就在昨天,在北美当地时间的星期天凌晨,在美国人民经过一周的勤劳正在星期日早晨酣睡的时候,在美国孩子们还沉浸在甜蜜梦乡做着天亮后去游戏的美梦的时候,在虔诚的人们正准备起身穿好整洁的衣服去教堂的时候,万恶的墨西哥独裁者向美国,向这个和大英帝国有着文化血脉关联的国家,向这个曾经和大英帝国有过不愉快的过去但现在已经亲密友好的国家发动了卑鄙的袭击……大臣将分别拿着一张纸和一根大号雪茄的手叉在腰间,神情仿佛怒视着万恶的墨西哥独裁者似地直视前方,嗓音由低沉到高昂地进行他的即兴演讲。

大厅里的人们迅速被他的话语中磅礴的气势和华丽的文采所吸引,整个大厅里的人们仿佛都伴随大臣的话语和语气在用一个节奏呼吸,在用一个节奏心跳。

托马斯-莫兰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身旁一向以冷静理性而著称的布来恩教授都激动不已,以至于自己似乎都能感觉到教授的心跳起伏。

这一切可真够无聊的!托马斯一边努力使自己保持表情严肃,瞪眼注视着正在演讲的大臣,一边在心里回想着和史秉誉的最后一次单独谈话……你已经决定的事情你就去做,刚在自己要求当特工的申请上签完字的史秉誉说,然后又叫住了正被秘书领着出门的自己:可我还是想和你单独聊几句,埃瑞克。

于是秘书识相地轻轻关好门离开了,自己走回到史秉誉的桌前站住。

史秉誉起身走到门口,小心地检查了一下门是否关紧,然后走到自己身边用神秘地语气低声问到:你带了吗?自己点了点头,弯腰从裤脚拆出逃过工作人员检查的5根香烟和7根火柴。

史秉誉飞快地点着根烟,心满意足地抽起来,但是语气却愤愤不平:医生已经把我的抽烟数量减少到1天3根了,我知道这肯定是姓杨的在背后使得阴招!自己没有搭腔,只是走过去将房间的窗户开一个小缝,然后朝史摆了摆下巴,于是史会意地走到窗户旁边,将嘴里的香烟往外吐去,自己则默契地抓过一本杂志将烟扇散。

整个过程配合熟练。

有两件事情你得记住,面颊上已经出现老年斑的史秉誉开始吸着香烟对自己进行最后一次单独教育:第一条:任何时候不要让各种情绪蒙蔽住自己的双眼,要学会欣赏你的敌人的优点,学习你的敌人的长处……你明白了?……第二条:当你面对那些杰出的人物,特别是可能会在历史上留下大名的杰出大人物时,你一定要学会在自己心理上保持独立,要学会平视大人物……你知道我当年怎么做吗?看见自己摇头,史神秘兮兮地说:密法不传六耳,贴耳过来。

于是,在自己的耳旁,这个已经被历史标以伟大的人物轻声说到:嘿嘿,面对大人物的时候,你就在心里努力想像他上厕所时的模样就可以了……托马斯强迫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听到大臣阁下的演讲已经接近尾声:……因此,美国的危险就是我国的危险,就是协约国的危险。

为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战的美国人民的事业,就是世界各地自由的人民和自由的民族的事业。

让我们从如此残酷的经历中吸取教训吧!趁此生命和力量尚存之际,让我们加倍努力,团结奋战吧!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在大厅内回荡。

在掌声中,大臣阁下在几名官员伸手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从值班台上下来,然后由高级官员们陪同着匆匆消失在地下迷宫中。

人们开始散去,各个脸上带着激动兴奋重赴工作岗位。

不出托马斯所料,布来恩教授果然毫不犹豫地朝刚刚出来的那条走廊走回去,不甘落后状的托马斯-莫兰特几乎是和他并肩在走……到了晚上11点多,在晕倒在文件堆之间的教授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后,在M先生已经去某个会议室临时为高级官员设置的行军床上休息后,托马斯-莫兰特才被迷宫――这是英伦防务指导中心今天刚刚获得的外号――行政官员安排乘坐一辆海军陆战队的小卡车回家睡觉。

在穿过毛毛夜雨中的伦敦街道时,坐在小卡车的副驾驶位置上,一边忍受着开车的海军陆战队下士那浓重苏格兰口音的唠叨,一边随口应付的托马斯-莫兰特心里在想:因为这次关于美洲局势变化的准确预测,圆点已经获得了英国决策高层的极高评价,戴维-高邓近期内很可能会获得政治上的升迁,最有可能的位置是在去做内阁会议的情报助理官。

那么,圆点的处长位置会由谁坐?虽然为了掩盖黑管事件,M先生和布来恩教授已经配合做戏,紧急将涉及到那次事件的保罗和科柯打发去了遥远的中国。

而且大量的虚假文件,包括报告,便条,值班记录和通讯记录等等都已经被炮制出来。

但是在白厅街的上层,关于布来恩教授不利的传言还是如同蟑螂那样四处蹿动。

如果教授不能坐这个位,会不会是自己?托马斯-莫兰特立刻否定了这点:自己担任圆点高级主管的任命都没下来,此刻自己连圆点的正式官员都不是呢,更别说……血统!还有,信使金惠临,他是否按照自己昨天晚上,借外出给教授买胃药的机会传递过去的紧急通知开始行动了呢?按计划这个已被北京查明私下和德国情报机关有接触的苏秦将被控制,然后再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很多事安在她身上,在圆点开始搜捕她时,金惠临将布置出苏秦已经逃离英国的假象。

至于这个二分之一德国血统的两面间谍的最后下场,这已经不归托马斯来决定了……这时,海军陆战队下士将车停下,用浓重的苏格兰口音简短地说了声:先生,到了。

从车上下来,握了握下士的手,小心地回避开卡车开走时溅起的泥点。

心事重重,疲惫不堪的托马斯-莫兰特慢慢地转过身去,然后愣住:已经快到12点的深夜里,自己的房子内却***通明。

只见花园里停放着两辆汽车,被雨水冲得发亮的汽车车身倒映着楼上的灯光,隐约见两个男人正站在主楼门口的雨檐下抽烟聊天。

这时,一名一直站在自己花园的大门口外,身披雨衣,手里拿着警棍的年轻巡警充满警惕地走上前来: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这,这是怎么回事?托马斯-莫兰特用手指着自己的房子,吃惊地问巡警。

先生,年轻巡警严肃地说到:这里有关大英帝国的机密,如果和你无关,请你马上离开!显然,如果不是看见托马斯刚才是从一辆军车上下来的,巡警恐怕已经要查看证件,仔细盘问了。

瑞查,又有一名身穿雨衣的警察沿着街道走过来:你这是和什么人说话呢?哈利警长!托马斯听出那是一直负责自己这片街区治安的警长的声音,赶忙叫了声。

托马斯-莫兰特博士!老警长看清楚是托马斯,急忙上前教训年轻巡警:瑞查,我不是已经让你看过博士在警署的登记相片了吗?你怎么还会给博士找麻烦?不关他事,托马斯解释到:我想是我这两年样子变化太大,特别是最近总加班,人都累变形了……博士,请你放心。

哈利老警长低声对托马斯说到:上面已经通知我,对你这样正在为大英帝国进行特殊服务的绅士要重点保护,我不能问你,你也不用告诉我你究竟是在哪个部门工作,但是我相信阁下的安全对于帝国一定是特别重要……呃……警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这里的这个情况……托马斯-莫兰特尴尬地解释到。

你放心!哈利警长斩钉截铁地说:我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也明白你的工作性质一定很特殊,所以昨天中午美国被侵略的消息传开后,下午看见你的同事们往你家里搬通讯设备,电话公司的人员又赶来加班安装电话,我就明白我该做什么了!他指了指那个小巡警,又指了指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特别安排了在你家门口的警力布署……哈利警长,托马斯-莫兰特真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他打断老警长热情洋溢的情况汇报,说:这一切都不是在我知道的情况下发生的,你知道我……我懂,哈利警长马上点头:我们都受过保密训练,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我会把对你家的保护做得不引人注目的!博士,你放心,虽然我手下的警力不够宽裕,但小伙子们都个顶个的棒!此时的托马斯-莫兰特终于绝望了,他勉强冲老警长点点头,转身向花园大门内走去。

小巡警抢上前,激动地握住临进门的托马斯的手:博士先生,很荣幸能和你一起为大英帝国效劳……你们那个特殊国家机构招不招热血爱国青年,我……缺心眼的小巡警话音未落就被老警长哈利一把拉开,托马斯这时候已经听不清表情难堪的警长又给自己说了什么,踉跄着就逃进了大门。

楼门口的那两名抽烟聊天的男人看见托马斯过来,忙迎上前来。

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你是托马斯-莫兰特博士吧?我们……这时候的托马斯-莫兰特已经不再想和任何陌生人在楼外说话,他粗暴地一把搡开面前的男人,疾步冲进自己的楼门内。

灯光全部被打开的客厅内,管家辛格-沙尔麻正兴高采烈地站在一辆小推车前忙碌地制作三明治,茶几上还堆满了各种食品和酒水。

客厅的墙上挂满了各类数据分析图表,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侧对着大门,站在一张图表前手支着下巴,脸上戴着深厚的眼镜,仰头深思。

看见自己的主人,辛格咧嘴笑道:莫兰特老爷,你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辛格-沙尔麻先生!这些人怎么在我的房子里?他们是干什么的?!你们都在干什么?!托马斯-莫兰特用一种已然崩溃的语调大声喊到。

然后,在一片寂静当中,托马斯看见斯佳丽-斯泰德夫人里面穿件真丝睡衣,外面裹着一身蓝色的厚睡袍,头发被一条蛋黄色浴巾包成印度式发型,脸上贴着不知道什么植物的碎片,踩着一双玻璃质地的高跟拖鞋笑嘻嘻地从宽大的弧形楼梯上下来。

托马斯!斯泰德夫人热情地叫到:亲爱的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快被累死了,你快点跟我上来……大家继续做准备工作,抓紧时间。

大脑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的托马斯-莫兰特象个小白痴一样傻傻地被斯泰德夫人拉着手领到楼上。

楼上的起居室里,在原先摆放工艺品的土尔其风格的茶几上摆了三台电话。

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悬挂在墙上,挡住了原先挂在墙上的波斯挂毯,而且世界地图上还插了不少小旗。

本该放在波斯挂毯下的阿拉伯风格的睡塌此刻居然被摆放在屋子中央,原先放在阳台上的威尼斯玻璃小圆桌则被搬到睡塌旁边,上面还放着半杯牛奶和一瓶法国矿泉水。

厨娘玛丽娅正打着哈欠站在堆满自己原先摆放在楼内各处的工艺品的墙角,在家中的另一部小推车上煮咖啡,看见自己出现就傻傻地笑。

……快坐下来喝一点咖啡,看你的样子让人好心疼……再有1个多小时上海的期货市场就要开市了!咱们得打好这一仗!纽约期货市场今天因为战争临时休市,没有能按照计划建仓,但是詹姆斯――就是你刚才在楼下见到戴眼镜的那位,莫莉丝小姐推荐给我的金融分析专家――他说明天北美应该还是有机会……上海是关键,我已经安排好了代表……你知道我们已经在全球期货市场投入多大的资金量了吗?换算成英镑足足有3000多万!我用一个多星期才把这些钱安排好……托马斯,亲爱的,你怎么了?托马斯-莫兰特听见自己用连自己都想不到的温柔嗓音说了声:斯佳丽,我没事,我就是想睡觉……接着身体一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时,楼下客厅里的意大利古董座钟刚好开始发出一下又一下的钟声,铛!铛!……最后一声最响亮悠长的钟声正式宣告这一天:19年8月28日总算结束了……谍影 第四部分 摧毁 (十四)19年8月29日,星期二。

……嗨,小亨特,你去看看老爸爸在做什么?美丽的妈妈正在往厨房外面端汤锅,她笑着对刚刚起床,还穿着小睡衣的自己说。

自己跑过墙上贴满照片的走廊,跑过摆满各种航空模型玩具的客厅,跑到门外宽大的门廊上――整个航天研发基地,只有自己家的房子是按照老爸爸的图纸盖的,完全的美国东部乡下农庄风格,所有的小朋友都为此嫉妒自己。

站在宽大的门廊上看去,正午的阳光下,那个被自己和妈妈叫做老爸爸的男人正在远处的工具房旁边埋头做着木工活。

自己用中国话叫了声:老爸爸……然后立刻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二,按规矩自己应该说英语,于是自己就用宾西法尼亚口音的英语大声叫道:老爸爸!美女问你在干吗?老爸爸抬脸向这边望来,脸上的皱纹在垂直照射的阳光下格外清晰:小亨特,美女是叫老爸爸吃午饭吧?不,美女只是让我问你在干吗?这时,美丽的妈妈已经从房内出来,站在自己身边,用手搭在额头上看着在烈日下的丈夫。

站在一旁的自己可以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味道,那种食物和咖啡混合的香味。

然后听见美女用中国南方口音的中国话喊到:老爸爸,你肚子不饿啊?美女,老爸爸也用声调多少有点怪异的中国话喊到:你犯规了,今天是家里讲英语的日子!算了吧!美丽的妈妈大笑起来,用标准但是语调有点生硬的英语喊到:我还担心小亨特的宾西法尼亚口音将来怎么改正呢!这算什么!老爸爸一边动作麻利地收拾工具,摘下工作护裙,一边故意用浓重的爱尔兰口音大声说:老爸爸的爸爸,还说一嘴的都柏林口音呢!……食物加咖啡的味道?都柏林口音?……托马斯-莫兰特从睡梦中惊醒,嗅觉里全都是食物与咖啡混合的香味,耳边正听见一个男人用带有浓郁都柏林口音的英语大声说话:……夫人,我的分析数据显示,现在各期货市场咖啡豆的价格已经达到理论最高点,你再这样大量地买入,风险太大了!詹姆斯,你应该放心,我这样决定肯定是有我的依据!斯泰德夫人,你高薪将我请到这块我最不愿意踏上的国土上来,不是为了让我来听你的所谓依据,让我来看你把钱往水里扔的!就算北美的战争让咖啡豆的供应受到影响,可是现在南美的局势依然平静,今年是咖啡豆丰收年度,10月份的现货交易价格很难再突破我计算出的这个价位的!睁开眼的托马斯认出,这个正在对斯泰德夫人大喊,戴着深厚的眼镜,都柏林口音严重的男人就是昨天晚上那个站在客厅墙边,仰头对着数据图表发呆的男人。

然后,托马斯发现自己是躺在屋子中央的卧榻上,天已经大亮,在站立争吵的斯泰德夫人和这位詹姆斯身后,小推车上的咖啡壶正在酒精炉的火焰上咕嘟咕嘟做响。

已经换了身美国西部风格起居服的斯泰德夫人一指卧榻这个方向,大声说到:詹姆斯,你的敬业精神让我很尊重,但是这位莫兰特博士是我最信任的人,他……托马斯,你醒了?托马斯-莫兰特苦笑着将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掀开,翻身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肩膀和脖子说:我在睡梦中听到咖啡豆的召唤,就赶紧醒来了。

算了吧!斯泰德夫人咯咯笑到:中午老戴维来了,怎么叫你都叫不起来,后来他只好一个人吃了点东西,在你的卫生间洗了个澡就回白厅街了。

托马斯真是吓了一跳:M……戴维来过?他没有说什么吗?他让我告诉你,说什么教授已经没事,回家休息去了,斯泰德夫人倒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给他:他听完我们正在做的生意,决定再入5万英镑的额度在我们的咖啡豆生意里。

他还说,让你在这边先帮我把握一下局势,什么迷宫那边有他顶着,你可以在下午的伦敦期货市场收市后再过去。

托马斯拒绝了斯泰德夫人递过来的糖罐,皱眉将什么也没加的咖啡一饮而尽,滚烫浓烈的咖啡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将咖啡杯放回小推车上,和蔼地看着那个正在一旁皱眉看资料的詹姆斯,温和地说:詹姆斯,你叫我托马斯就好了,我想问问你究竟担心什么?在咱们的这单咖啡豆生意上。

詹姆斯透过镜片冷冷地看着他,说:我只是想知道,如果9月份南美洲局势依然平静,10月的时候我们拿那么多的咖啡豆用来做什么?不会的,托马斯从詹姆斯手上拿过他正在看的资料,原来是本《世界局势研究》,这是在瑞士出版的一本高级学术研究刊物,销售订阅价格极其昂贵,微笑着翻了翻随手又交还詹姆斯:不会平静的,整个美洲的局势都和多米诺骨牌一样,全*美国这张美洲最大的牌顶着,现在这张牌晃动了,别的牌很快就会接连倒下,速度惊人……难道阁下认为墨西哥真的能战胜美国?詹姆斯语气讥讽地反问到。

呵呵。

在干笑完这声后,托马斯沮丧地发现此刻自己的语气和表情竟然都象极了戴维-高邓!随即他恢复了平日上课时的语气接着说下去:美国只要缓过这一阵,收拾墨西哥就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南美……他决心不再纠缠,于是便微笑地说:相信我,你手里的那本杂志上就有我的文章,我发表那篇文章的笔名叫柯南道尔博士。

但是你在这本杂志上发表的观点刚好相反。

詹姆斯怀疑地说。

先生,托马斯终于有点不耐烦:我在那篇关于美洲局势的研究文章里只是用中性词汇对可能发生的变化做出了探讨,我其实什么结论也没有给出,这是我们这个所谓学术领域惯常的伎俩。

你要相信我对政治局势的专业判断能力,就和我要相信你的金融专业判断能力一样!这个戴着厚厚眼镜,性格倔强,都柏林口音严重的金融专家终于被说服,他犹豫地对斯泰德夫人说到:呃……斯泰德夫人,如果按照这位莫兰特博士所说的话……恰好此时,托马斯卧室里传出电话铃声,于是托马斯急忙走进自己卧室去接电话。

几天没有回来,托马斯在去接电话的过程中,看见在自己的卧室里,两只大衣箱敞开放在床边地板上,里面全是斯泰德夫人的衣服。

窗边的椅子上也搭着斯泰德夫人的胸罩,凌乱的床上甚至扔着一条穿过的女士蕾丝内裤!托马斯一边摇头,一边拿起不停做响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紧张的呼吸声,托马斯一愣,招呼了一声,然后,他听见一个男人用古怪的口音问到:请问,这里是太平洋之旅旅游公司吗?我想找杰克先生订船票。

不,你打错了!这里只有去地狱的火车票卖!托马斯恼火地说,挂断电话。

然后他站在电话旁愣了足足有1分钟,接着叹了口气,将浸透汗水,满是怪味的衬衫脱下,随手扔在地板上,然后又将自己扒光,走进卫生间。

在卫生间内快速淋浴的时候,托马斯只觉得嘴里发苦,特别想大声骂人。

但是他忍住了,只是伸手给自己点着一根烟,一边将脖子伸出去抽烟,一边任凭温水淋在自己的后背上。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狼狈的模样,真是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刚才那个非常紧急情况下才容许打来的电话只传达了一个消息:必须由他本人亲自去处理发生在某个环节的严重错误!他得赶紧完成必要的准备后去某个特定地点和信使见面!冲完淋浴,换了身日常外出的衣服,同时又换了块手表带上,以方便有可能发生的行动。

托马斯又走进卫生间,打开大镜子后面的暗格,取出一把小巧的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

他用卫生纸擦干净枪上涂抹的保护机油,然后仔细检查了5个弹槽里的子弹,将装满弹的手枪放进公文包,走出自己的卧室。

他包中的手枪是有合法牌照的,托马斯是皇家海军军官学院独眼铁钩射击俱乐部的成员,8年前就是了,当初还是经布来恩教授推荐参加的呢!起居室,现在的咖啡豆生意决策中心内,斯泰德夫人斜卧在睡塌上,正在不停地打电话下指令。

她的临时顾问团都围在那里,总共5个男人,手里拿着各种报表给她参考,其中包括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的都柏林佬詹姆斯。

你们谁有时间开车送我出去一趟?托马斯高声问到:只要送我到办公室就可以了!打电话的斯泰德夫人抬眼看了看他,随手指了指一个手下。

那个男子满不高兴地掏出车钥匙,站出身来。

我有在管家学院获得的驾驶证明,还是我送莫兰特老爷出去吧。

眼圈发黑的辛格-沙尔麻出现在楼梯口,用他那浑厚的嗓音慢吞吞地说。

小心驾驶,站出来的男子挺高兴地说:楼下那台黑色‘雪弗来’还是夫人从车行租得呢!上车后,辛格-沙尔麻熟练地发动着汽车,然后慢慢地将车倒出花园大门。

瞥了眼正在外面街道旁来回遛跶的一名巡警后,坐在后座的托马斯-莫兰特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等汽车已经快开到伦敦大学后面的圣潘克拉斯车站附近时,托马斯-莫兰特突然睁开眼,说:辛格,把车*边,我去买包香烟,顺便再买点东西吃。

从车上下来,托马斯-莫兰特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走到路边的一个小杂货店,推开门走进去。

这家店他从来没有来过,但是地点和白雪公主商店的名字他一直记得很清楚。

果然,看见他进门后将右手放在左肩膀上摆出了一个中国式7的手势,小店老板――居然真是个侏儒,什么也没说,只是飞快用手指了指柜台旁的小门。

托马斯推门走进去,里面是乱七八糟的货物,金惠临一脸沮丧地坐在两个货架之间的包装箱上,看见他进来后就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随手将门关好,托马斯轻声问:出什么事了?我今天用暗号约苏秦出来,准备按照你的计划骗她,结果她不知道怎么瞧出了不对,说有份重要情报藏在办公室,我想……你就想最好再多捞点功绩,于是和她去了研究中心,对吗?托马斯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冷冷地问到。

他在心中骂到:就因为你心理上在使用骗这个负面词汇,所以才会被那只狡猾的小狐狸看出破绽!呆鹅!……结果到了研究中心,她上楼以后,我一直在楼下的大堂内等……好了,别说了,她跑了多久了?托马斯不想再听这愚蠢的故事了。

打电话给你前5分钟,但她也有可能已经从防空洞的后门跑了10分钟了。

金惠临可怜巴巴地说。

托马斯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计算了一下时间,然后严厉地看着金惠临,问:都采取了什么补救措施?已经启动了紧急消防警报,灭火队员已经把所有可能的通道都控制了……把上次见面那个安全点的电话给我,你马上去那里等我。

托马斯从金惠临颤抖的手中夺过刚写好电话号码的纸条,看后又撕碎还给金惠临,转身走出小仓库。

他匆匆在还是没有顾客的小杂货店货架上拿了一包香烟和一盒火柴,想了想,又抓起一包丹麦产的饼干,然后也不付钱,看也不看那个侏儒老板就径直走出杂货店。

店门外的街道旁,辛格没有从车内出来,只是瞪着那双眼圈乌黑的眼睛,看着他走上车。

在研究中心的楼下的街道旁,等辛格停好车后,嘴角上还粘着点饼干渣的托马斯文质彬彬地问了句:辛格-沙尔麻先生,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下来吗?如你所愿,莫兰特老爷。

辛格-沙尔麻同样文质彬彬地回答。

普莉马普斯老小姐此刻的心情格外不好:她刚刚获知布来恩教授因为加班而晕倒的消息,就看见一向讨厌的托马斯-莫兰特急急忙忙跨进办公室。

莫兰特博士,听说教授被送进医院了……她强忍住对面前这个男人的不屑问到。

教授已经回家了休息了,应该没有事――普莉马普斯小姐,我想请你去将上次那本关于南美洲气候的资料汇编拿来,我要马上带走。

看到小会议室里正站在大铁箱旁边翻拣资料的格林姆-格雷,托马斯突然来了灵感:格林姆-格雷先生,我想请你过来谈件事。

格林姆茫然地抬眼看他,看见托马斯表情异常地严肃,急忙应声走来。

两名坐在会议室角落沙发上的壮汉见状跳起身,同时大声地咳嗽。

普莉马普斯小姐也从自己的座位上猛地站起来,挥舞着干瘪的双手激烈地冲格林姆摆动。

瞧着忘记放下机密材料的格林姆尴尬地将一只脚悬空在小会议室门槛上,心情已经糟糕到极点的托马斯也忍不住笑起来。

在自己的办公室,托马斯将一杯红酒递给格林姆,笑咪咪地问:格林姆先生,我想问一问你:请问最近你的秘书凯瑟琳-辛普森小姐有什么……怎么说呢?……呃……有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吗?格林姆看着托马斯,犹豫片刻,问:这算是私人提问,还是某种获得授权的官方提问?得了,格林姆。

托马斯一口喝干自己杯中的红酒,继续说:你我不是今天才认识的,我这样提问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

对吗?格林姆-格雷在托马斯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开始有点慌乱,他将眼光回避开,说:这段时间我也不是太注意她,今天下午一上班她就请假走了……托马斯听到这里,将酒杯重重地放在办公桌上,闭了闭眼,然后好像是努力克制自己情绪般地轻声问:请假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格林姆已经被他的这套表演吓住,急忙回答:大概在3个小时以前……有没有说是去哪里了?托马斯追问一句。

没有说……格林姆更有点慌了。

托马斯立刻抄起电话,拨打迷宫总机:……请转32号分机……我是圆点的莫兰特,托马斯-莫兰特……紧急情况找圆点的M先生……对,非常紧急……M先生你好,我是……不,我在研究中心自己的办公室……我本来是来拿一份资料,准备带到迷宫去……凯瑟琳下午突然向格林姆请假离开了……对,突然,我怀疑是她感到了风声……我们可能是动手稍微晚了一步……现在很难对情况做出判断……电话听筒里,M先生用疲倦沙哑的嗓音骂了句脏话,托马斯还是第一次听到M先生骂脏话。

稍顷,M先生用努力克制自己情绪的语气说:托马斯,等一下美国大使和武官要过来开会,大臣阁下点名要求你必须到场……这样吧,我打电话让汤姆-恩遮拨斯和凯特-霍克带人赶去研究中心处理这件事情,你还是马上带资料到迷宫来开会……对了,你有车吗?托马斯以非常快的速度回答:我的印度管家辛格-麻萨尔开车送我。

管家辛格-沙尔麻开车送你?那好,那你快点过来吧!就这样。

M先生放心地挂断了电话。

托马斯-莫兰特也放心地挂断了电话,他在心里想:当年的审讯训练果然是有用,人在极度疲倦并突然受到心理刺激的情况下,确实更容易说出心里的实话。

你好啊,圆点同僚辛格-沙尔麻先生!他这样想着,还是回头对格林姆-格雷绷着脸说:格林姆,你现在不要走,留在这里等汤姆和凯特过来。

看见格林姆略带点畏惧的表情,托马斯在心里叹息到:权力啊!就因为这么一点可笑的权力……在拿起普莉马普斯小姐放在桌角上的汇编资料离开时,托马斯-莫兰特第一次用上级的命令口吻对正在打字的老小姐下令:普莉马普斯小姐,在我离开之后,你通知保卫人员封锁研究中心,除了送文件的那两位圆点先生,其他的人一律不得离开――直到汤姆-恩遮拨斯和凯特-霍克先生带人来,你再开始接受他们新的指令。

普莉马普斯老小姐冷着脸听着托马斯的命令,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更快速度地打着字。

托马斯-莫兰特终于受不了了,他深深吸一口气,正要发火,就见普莉马普斯小姐从打字机上扯下稿纸,飞快地撕去不相干的文字部分,将一份按照他刚才的话以标准行文格式打成的命令文件交给他。

普莉马普斯小姐冷冷地说:请你在这个命令上签字,莫兰特博士。

托马斯苦笑不得地把命令审核了一遍,然后签署……在去迷宫的路上,托马斯在后座继续吃着剩下的丹麦饼干。

什么话也没对圆点派来给自己做管家的辛格-沙尔麻说。

一直到深夜,迷宫内第一次有美国人参加的会议都迟迟没有结束。

坐在离会议桌边还有2排座位相隔,*着墙边的托马斯注意到:M先生大概每隔1个小时都会从会议桌旁溜开,走去会议室的外间低声打电话,然后他每次回来都阴沉着脸。

趁着某次会议休息间隙,托马斯在洗手间故意和M先生碰上,在他身后用关切的语气低声问了句:怎么样?M先生。

M先生头也不回地洗着手,镜子里那憔悴的脸上已是极度疲倦,用沙哑的嗓音低声说:中国人好像有很大的动作,德国人似乎也动了,再加上我们的人……今晚的伦敦特别的热闹,但是谁都找不到她!德国人?托马斯用惊诧的语气问。

她很可能是个两边都卖的婊子!M先生说罢,恨恨地甩着手上的水渍离开了洗手间。

托马斯-莫兰特慢慢洗着手,顺便看了看手表:已经是19年8月29日的深夜11点56分了!如此奇妙的一天又要过去了……谍影 第四部分 摧毁 (十五)19年8月30日,星期三。

凌晨1点多钟,大臣阁下和美国代表关于一系列战略合作问题达成了初步协议,当然,这些协议内容还需要各自国家政府的正式确认。

美国大使和武官满意地告辞后,送客回来的大臣宣布:紧急状态解除,各部门可以在一种新的战时机制下按照程序工作了。

大伙将大臣阁下的话理解成:加班结束了,我要去休息了。

于是高级官员们摆出意犹未尽的架势,纷纷表示自己和自己的部门还可以再加这么三天两宿的班,只要大英帝国需要。

大臣嬉皮笑脸地看着大家表演了一阵,最后用怪异的腔调说了句中文:扯淡!帝国高官们一阵哄笑,就此散伙。

托马斯-莫兰特陪着M先生走出迷宫,走到位于地面1楼的存件处,排队取回自己的公文包。

任何外来机构的人员都不能携带武器进入迷宫,所以为了避免大家麻烦,迷宫行政管理部门在1楼设立了这个存件处。

M先生从管理员手里取回自己的官阶杖――整个圆点都传说那其实是支特制的单发手枪,然后好奇地打量旁边托马斯手里的公文包。

托马斯举了举手中的公文包,轻声说:史密斯-威森左轮,我自己的,今天从家里出来时拿的。

M先生笑起来:你干吗要拿这玩意?托马斯一边陪着M先生往外走,一边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开完关于凯瑟琳-辛普森的研究会,我这两天都有点紧张。

直觉?M先生停住脚问到。

也不全是,托马斯一副老实人的表情:凯瑟琳一开始露面,就准确地出现在电车上勾引我,我想我可能也是对方的目标人物。

嗯,有道理。

M先生简短评价了一句,就什么也不说了,一直到上车后,他才突然对司机说:先不回圆点,直接赶去研究中心。

在研究中心的楼门外,两名行动部门的官员身穿黑色风衣,无聊地站在一辆汽车旁,看见M先生,他们急忙迎上前来汇报:研究中心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在白天下班时回家了,只有格林姆-格雷和普莉马普斯小姐被汤姆-恩遮拨斯和凯特-霍克留下来。

托马斯-莫兰特非常想找机会给金惠临去个电话,问一问进展,但是M先生却偏偏一直让他陪在身边。

而且,托马斯-莫兰特不敢保证现在研究中心的电话有没有被监听,所以只好郁闷地跟在M先生背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格林姆正坐在小会议室内接受凯特-霍克的询问。

普莉马普斯小姐和平时一样,神情平静地继续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字。

托马斯也不明白,这位对自己隐含莫名其妙不满的老小姐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

看见M先生,凯特和格林姆急忙站起身来。

凯特-霍克汇报到:汤姆他们行动部门的人已经找遍所有有可能的地方了,还是没有进展。

加拿大那边的消息呢?M先生站在小会议室的门口问。

最新消息是晚上11点30分的,凯特-霍克说着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夹:凯瑟琳-辛普森叔叔一家还没有找到,已经去寻找凯瑟琳-辛普森1910年以前的资料了……不用找,这个身份是假的。

M先生立刻判断到:让加拿大方面把主要精力放在查询这个所谓的凯瑟琳-辛普森受雇来伦敦的那家公司背景上,最好能把这个公司和凯瑟琳有过接触的人都控制起来。

他说到这里,冲格林姆-格雷招了招手:格林姆,请你到莫兰特博士的房间里来,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凯特去普莉马普斯小姐的桌上打电话,托马斯-莫兰特只好一个人坐在小会议室里抽烟。

他心里明白:M先生肯定是要仔细核对一下今天下午,有关自己是如何判断凯瑟琳-辛普森已经逃跑的过程细节的。

这一点他倒是不怕,他相信自己下午的表演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他现在就是希望能打个电话给金惠临,询问一下救火队的工作进展。

谁能先找到凯瑟琳-辛普森小姐,谁就能赢!问题是在希望和现实之间,总是存在着差异……这样想着,在抽完2根香烟后,托马斯-莫兰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他猛地警醒时,小会议室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四面一片寂静。

他吓了一跳,急忙看表,然后长舒了口气――自己其实才睡了不到15分钟!于是他站起身来,挪动着发麻的脚步,准备去给自己搞杯咖啡喝。

在外面的秘书间,他意外地发现普莉马普斯小姐竟然也爬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他想了想,先是倒了2杯水,接着端着这2杯水很自然地用手背碰了碰自己办公室的门――没有回声,于是他咳嗽一声,提高嗓门说:M先生,你需要来杯水吗?办公室里还是没有声音。

于是他推开门,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走到办公桌前,将水杯放下,他伸手抓过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听筒里传来好长一阵铃声,最终,斯泰德夫人的声音传来:嗨!……这时,托马斯觉得斯泰德夫人的声音从来没有这般听上去甜美,他甚至高兴得有点哽噎:你好斯佳丽,我是托马斯……小托马斯!你在哪里啊,我亲爱的!斯泰德夫人的声音极其兴奋:我们刚刚在上海打了一个漂亮仗,你不知道我们干得有多漂亮!我们和中国江浙财团联手,在咖啡豆上给了那帮犹太佬一次狠狠的教训!……现在上午的期货市场还没有收市,可那帮犹太商人已经撤退了。

小托马斯,等一下我还要再和江浙商会的头儿通个话,看看下午开市怎么做……托马斯沮丧地发现:此时此刻的他对咖啡豆已经没有丝毫的兴趣,他之所以打电话给斯泰德夫人,只是因为在这个凌晨3点多钟,斯泰德夫人是他唯一可以通电话的人!又随口应付了斯泰德夫人几句,托马斯放下电话。

这时,已经醒来的普莉马普斯老小姐站在他敞开的办公室,仪态一如往常平静,丝毫看不出是刚刚从办公桌上爬起来的。

普莉马普斯老小姐问到:你需要咖啡吗?托马斯-莫兰特先生。

托马斯说:给我来一杯特浓的,不加糖――对了,你知道M先生他们去哪儿了吗?普莉马普斯小姐。

他们为了不打扰你休息,都去格林姆-格雷先生的办公室了。

M先生说,等一下你醒来后可以去那儿找他们。

看着普莉马普斯小姐转身要走,托马斯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普莉马普斯小姐!50岁的老小姐转过身来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事吗?托马斯-莫兰特博士。

呃……是这样的,托马斯-莫兰特努力搜寻着合适的字眼:……我想知道,你……你为什么对我有那么大的情绪……以前我和你接触很少,我也一直对你很尊重,但是我不明白……难道是为了布来恩教授和我之间的一点小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的意思是想问我为什么讨厌你,对吧?普莉马普斯小姐用反问打断他的话,然后很冷静地说:其实原因很简单――为了温妮小姐!这个答案确实出乎托马斯的猜测,他傻傻地张着嘴,看着普莉马普斯小姐。

博士先生,普莉马普斯小姐说到:我和温妮一起在这个研究中心工作了20多年,这里一成立我们就被招收了。

我们都是来自乡下小地方的女人,都受过男人的骗,我们不愿意象别的女人那样把希望寄托在*不住的男人身上,我们只想着用自己的双手,*每个月76英镑的薪水养活自己……托马斯-莫兰特曾经看过几篇关于工业革命后大规模出现在英伦的所谓老小姐人群的介绍资料,但此刻听普莉马普斯小姐这样说的时候,他感觉好像第一次知道英国还有这样一个人群。

……温妮是个善良的女人,比我善良。

去年你第一次请温妮去外面吃饭,温妮高兴极了,她从我这里借了裙子和鞋子,生怕给博士先生你丢人。

你不要误会,博士,我们这些被大家叫做老小姐的女人早就对男女感情没有幻想了,温妮只是觉得你请她,是对她多年为你服务的一种肯定……托马斯难受地想到温妮,想到温妮在每次和自己出门去吃饭时那种局促和喜悦交织的表情,而自己当时只是在心里评估还需要多久这个老小姐才能被传染上肝炎…………温妮每次和你吃饭回来,都能高兴好多天……普莉马普斯小姐说到这里,满是皱纹的眼角溢出了泪光:……可是你知道吗?博士先生,当温妮在高烧中得知自己被传染上肝炎后,她第一个想到的问题是问你有没有事……在送她回乡下去养病的时候,温妮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博士你,为你的慷慨向你表示感谢……托马斯知道温妮所说的慷慨是指在得知她患上肝炎后,自己托人送去的200英镑,自己只掏200英镑是因为布来恩教授为此掏了100英镑,当时自己觉得不能太过份……博士先生,我是个没有什么学问的女人,普莉马普斯老小姐继续说:温妮的运气不好,传染了肝炎,这其实不应该让你承担责任,但是我一想到温妮,就有一种想对你发火的冲动!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停止了说话,屋子里陷入寂静。

此刻,窗户外面远远的街道上似乎有汽车经过的声音,办公室门外面的走廊里更是一片静悄悄,只有一种隐约的,好像低低密语似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这些若有若无的声响使得这个房间里的寂静更显得寂静,压抑更显得压抑……还有什么事情吗?博士先生。

普莉马普斯老小姐恢复了平静,在看到托马斯垂颈摇了摇头后,她说:那我就去给你煮咖啡了。

托马斯艰难地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间,从外面本来很寂静的走廊里传来巨大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嚎叫声!是格林姆的声音,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托马斯马上跳起身,冲过普莉马普斯小姐身旁,冲向格林姆-格雷的办公室。

在格林姆的办公室门口,越过凯特-霍克和保镖鲍迪的肩膀看进去,托马斯看见格林姆-格雷站在*窗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把勃朗宁手枪,枪口紧紧地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格林姆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鼻涕流到嘴角,一双发红的眼睛里显露着疯狂,全身都在神经质地快速抽搐着。

M先生站在窗户对面的屋角,双手紧紧攥着他自己的官阶杖,正耐心而又温和地对格林姆说话:……显然是有一些误会,格林姆先生,我今天找你谈话确实没有任何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些关于那位凯瑟琳-辛普森小姐的事情。

你误会了……我没有误会!格林姆又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叫:每一次,每一次在圆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是最终倒霉的那个人!去意大利和黑手党见面被抓,算成我的错误,我被踢到这个边缘地带!让我参与调查老托马斯,结果他倒成了我的上司,这个甚至连圆点正式人员都算不上的人就成了我的上司!……托马斯在心里迅速评估:要不要引导一下格林姆,让他更疯狂?要不要误导格林姆,让他把更多的嫌疑都背过去?要不顺势推一下M先生的情绪,让他将怒火转移到布来恩教授身上?就在他正紧张计算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格林姆,你这是怎么了?格林姆……伴随着这声叹息,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微微有些驼背的身影在门口出现。

教授看也不看托马斯,只是用一种类似赶苍蝇的手势冲他挥舞了一下,于是托马斯识趣地让开路,和凯特他们一起看着教授走进办公室。

当教授慢慢走向格林姆的时候,格林姆大声喊到:不许过来!你敢过来我就打死自己!布来恩教授站住脚,目光投向M先生:M先生,这是怎么回事?M先生尴尬地说:这完全是个误会,我和格林姆-格雷先生单独谈话,询问关于凯瑟琳-辛普森的事情,可能是我叫凯特也进来一起参与谈话的时候格雷先生产生了误会……我没有误会!格林姆大声叫喊着:每一次你们都在骗我!上次教授你让我帮你欺骗M先生,欺骗圆点,我干了,可是后来你们一个晚上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掩盖了!托马斯成了英雄,教授你也成了英雄,保罗和科柯都成了英雄!只有我!只有我成了伊阿古!成了出卖自己老师和上司的卑鄙小人!所有的人都不再理我!都看不起我!……M先生冲教授尴尬地耸了耸肩。

这一瞬间,托马斯似乎看见教授和M先生之间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但紧接着,他就看见布来恩教授严厉地用手指着M先生:M先生,虽然你是圆点的最高领导,但是作为格林姆-格雷先生的主管,我抗议你对格林姆先生的诬蔑和迫害!我没有诬蔑也没有迫害他,是他自己太紧张……戴维-高邓先生!教授的嗓门扯得很高:你认为象格林姆这样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俊杰会判断不出你的企图?你是不是企图将格林姆-格雷先生看押并把他和凯瑟琳-辛普森小姐联系起来?没错!格林姆扭曲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表情:他们就是想这样做!他们又准备让我背黑锅!M先生这时的表情也愤怒起来,但这愤怒是对着布来恩教授的:詹姆斯-布来恩教授,我警告你不要企图包庇你的学生!你不要忘记你是正在和谁说话!布来恩教授冷笑着:是吗?我这是在和哪位绅士说话呢?接着,教授的眼睛怒视着M先生,手指向背侧的格林姆-格雷,语气激昂地说:我这不是包庇,我这是在为一名无辜的大英帝国青年绅士辩护!他的家族为大英帝国服务了100多年,他自己多少次为大英帝国利益呕心沥血,身冒险地!我为他鸣冤因为他是无辜的!――对吗?格林姆。

孩子,告诉大家你是无辜的!格林姆没有注意已经挪动到自己身边的布来恩教授,他充满激动地对屋里其他人说:对,我是无辜的……他的话音未落,布来恩教授一把抓住他手上的枪,用指头顶住击铁,同时另一只手握成扁拳,拳锋狠狠地击打在格林姆的上植物神经丛位置!格林姆还没有倒地,鲍迪已经飞快冲过去将格林姆彻底打昏,然后抗起他向屋外走去。

M先生对鲍迪说:把他交给行动部门的人看管,注意别让他自杀了,天亮送疯人院!布来恩教授一边揉着自己的手指关节,一边伤感地说:别太为难这个可怜的孩子。

托马斯-莫兰特简直都有种鼓掌喝彩的冲动,他开始相信圆点老工作人员之间传说的那些有关M先生和教授年轻时在北非的传奇故事都是真的了。

这时的M先生已经平静下来,他招了招手,领着詹姆斯-布来恩,托马斯-莫兰特,还有凯特-霍克匆匆走向托马斯的办公室。

在昏暗的走廊里,M先生一边快速走动,一边大声说:先生们,情况已经非常紧急:丧失理智的格林姆-格雷很可能已经将一些圆点机密泄漏给那个女人了,现在我们必须要获得苏格兰场的协助,在伦敦进行大规模布署,争取抢在中国人和德国人之前抓住她!托马斯也大声说:M先生,虽然现在情况很紧急,可我们不能随便下结论!我们不能确定格林姆是否已经被那个女人拉下了水,也不能确定那个女人是否掌握圆点更多的秘密!M先生猛地在托马斯办公室门口站住脚,转过身来,站在从办公室门里透出的灯光里逼视着托马斯。

托马斯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说:可怜的格林姆是自己崩溃了,把他牵涉到这个案子里来,只能让我们的思维更混乱。

我父亲当年在阿富汗教我打猎的时候说过:打猎时需要知道猎物从哪来,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判断它要往哪里去!一片寂静当中,只能听见几个男人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大家循声望去,只见行动部门负责人汤姆-恩遮拨斯领着2名手下急匆匆地走来。

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汤姆的手中挥舞着一叠白纸。

M先生,汤姆边往M先生身边赶,边伸手递过白纸:我刚才从苏格兰场调阅的监视报告,他们在研究中心附近的安全监视点的例行报告,昨天的……詹姆斯-布来恩教授一把劫过报告,疾步走进普莉马普斯小姐的秘书室,站在灯光下急速翻阅。

托马斯注意到M先生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满。

凯特-霍克甚至低低哼了一声。

托马斯-莫兰特对打字机后的普莉马普斯小姐和蔼地说:普莉马普斯小姐,现在你可以下班回家了。

我特别批准你明天……呃……今天上午可以休息半天……呃……干脆一天吧。

普莉马普斯小姐飞快地打字机上打了两行字,然后撕下来递给托马斯:这是给行政主管的通知,请你签字,莫兰特博士。

托马斯微笑着在关于给普莉马普斯小姐特别休假一天的通知上签了字,然后一本正经地交还给老小姐。

老小姐也一本正经地接过通知,小心放进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中,整个过程中她看也不看托马斯一眼,但是托马斯能够能感觉到有一种谅解的温情在两人之间流动。

在托马斯的办公室里,布来恩教授正在朗读苏格兰场――也就是伦敦刑事警察厅――常设在研究中心附近的安全监视点的记录报告:……19年8月29日,星期二,下午1点18分,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秘书辛普森小姐单独离开大楼外出……凯特-霍克插嘴到:我们也知道了,格林姆说过。

布来恩教授恶狠狠地瞪了凯特一眼,翻过一页,继续用授课般的语调读道:……下午1点52分,一名亚洲男子开车,括号,车号MF8,车型为中国1914款奔驰,括号完毕,陪同辛普森小姐回到楼下,辛普森小姐上楼,该亚洲男子在楼下大堂门口停留……下午2点08分,该亚洲男子在询问大楼保安有关大楼防空设施的通道结构后独自驾车离开,神色紧张……凯特-霍克又忍不住插嘴:那台车多半是中国人的,伦敦这种牌号有6又有8的高档车多半都是中国人在开……查过,是中国全球贸易总公司伦敦公司的车。

汤姆-恩遮拨斯闷声说。

M先生和托马斯交换了一下目光――全世界情报界都知道这家中国全球贸易总公司是谁家投资的。

托马斯在心里骂:金惠临这个蠢货,他竟然是傻等了15分钟才明白是上当了!下面是同一时间,苏格兰场在这里后门安全监视点的记录内容。

布来恩教授面无表情地又翻开一页读到:……下午1点57分,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秘书辛普森小姐从防空洞后出口跑出来,离开时神情紧张……有没有关于那名亚洲男子的外貌描述?M先生冷静地问到,教授摇摇头。

我们在中国人全球贸易公司的卧底说,汤姆-恩遮拨斯补充道:昨天上午9点多,中国大使馆文化参赞秘书金先生去他们那里把这台车借走,他经常去那儿借车……金惠临,M先生疲倦地说:那位我们一直怀疑是在当信使的外交官画家。

现在首先需要判断的是,托马斯-莫兰特咳嗽了两声,继续说下去:这位中国鼹鼠小姐……请原谅我这么说……她如此明目张胆地坐在一辆几乎公开身份的中国间谍车上回来是为什么?中国人准备召回她?也没有必要这么夸张,这么不给我们面子,情报界还是有潜规则的……她又为什么从自己的中国伙伴身边逃离?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有,德国人为什么也在伦敦找她?这些都不能不让我产生疑问……我也有个疑问,老托马斯。

布来恩教授这时边低头翻看着手中的监视记录,边慢吞吞地说:为什么你会在昨天下午3点11分,乘坐一辆黑色的‘雪弗来’突然出现在研究中心楼下?布来恩教授抬起头逼视着托马斯:你为什么会赶到这里来?难道你已经从某个神秘渠道得到了消息,知道这位鼹鼠小姐已经跑了……你够了!M先生愤怒地冲布来恩教授高喊了一声,同时奋力挥臂将托马斯办公桌面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毯上!大伙都被M先生从未有过的狂怒所震惊,房间里一时特别安静。

托马斯让自己的表情保持住僵硬,在心中想:要不要现在满脸委屈地走过去,默默地弯腰收拾地毯上的东西?不,他迅速否定了这个企图博得同情的动作设计――这样会显得自己反应太快,刻意表演的痕迹太重……对不起,先生们。

M先生显然是在艰难克制自己的愤怒和失望:长久的连续工作让我的情绪变得容易失去控制……现在关于抓捕鼹鼠小姐做出如下安排:1、我马上回圆点,在那里设立行动指挥中心,各组人马每隔30分钟向指挥中心电话汇报进展;2、凯特你马上去苏格兰场,将那些和圆点关系好的高级官员全叫起来加班,说老戴维需要朋友们的帮助,完了以后你就在那儿,随时传达我的需求和通报情况;3、汤姆你负责带人盯紧中国人,特别是要抓紧时间找到那位外交官画家;4、老托马斯,你负责带人盯住德国佬那边……各组人马发现鼹鼠后,迅速逮捕,如果她敢反抗……不许打死她,一定要抓活的!要是她有可能落到中国人或德国佬手里……那就杀死她。

先生们,圆点荣誉,在此一战。

大英帝国在背后注视着我们!为什么不把在伦敦的德国间谍都抓起来?凯特-霍克傻乎乎地问已经走到门口的M先生。

M先生停住脚,回头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又故意不去看正用打量陌生人般的眼光看着M先生自己的布来恩教授,严肃地说:补充第5点:由布来恩教授负责本抓捕阶段的圆点其它日常工作,其它日常工作不得中断。

同时严令:与抓捕鼹鼠小姐工作无关的任何人不得谈论和干涉本次抓捕,违者严惩。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的人都故意不去看教授的表情,低头鱼贯而行,从呆立在门边的教授身旁默默经过,走出门去……天亮的时候,托马斯-莫兰特已经在伦敦的大街小巷内乘车转悠了2个多小时了。

他乘坐的是一辆由英国产雪弗来救护车改造的特殊车辆,这台由M先生专门打电话给大臣阁下请求协调后,才能从苏格兰场借出来的特种车主要具备以下特殊功能:能通过车上的无线通讯系统,与位于苏格兰场的通讯中心连接,再通过苏格兰场通讯中心的专门接驳设备与伦敦的电话网络相联,进行双向语音信号交换――简单说,这台车的主要功能就是台移动的电话。

本来在看见这辆大车的外表时,托马斯还很高兴:可算是有个地方能放松一下疲劳的身体了!可是上车后看见那些巨大的电池组,电子管设备架,又看到车顶呼呼做响的风扇下狭窄的人员乘坐空间,托马斯马上就开始嫉妒后边跟随的那辆雪弗来轿车上的圆点工作人员了。

就这样缩在狭窄的空间内在伦敦转悠了2个多小时,还要忍耐头顶上排热风扇的呼呼声,电子管工作的嗡嗡声,通讯电台里的电波嘈杂声,以及旁边负责设备操作的专业技术警士那浓重苏格兰口音的不停唠叨。

后来,托马斯终于忍不住了,他用讥讽的语气对警士说:警士先生,你不会正好有个亲兄弟在皇家海军陆战队开车吧?看见技术警士望着自己的目光中的震惊和崇拜,托马斯的心忽然往下一沉,果然,只听得这位警士惊叹到:先生,你们的部门确实神通广大!我弟弟阿尔伯特下士在皇家海军陆战队开了2年车了,这几天刚调到伦敦来,就在白厅那边开车……于是,托马斯只好更郁闷地缩在狭小的空间内,继续听这名因为获得新聊资而更加兴奋的苏格兰场苏格兰籍专业技术警士的唠叨……天黑后,托马斯拖着疲惫的身躯,由手下陪同回圆点向M先生复命。

今天,在获得M先生的批准下,他已经下令逮捕了5名表现实在太嚣张的德国间谍;今天,在某家由他选定的餐馆吃午饭时,在获得北京方面的批准下,他已经在那家餐馆的厨房里下令解除金惠临的行动职务,由其他人接管对救火队的指挥,并责令专人将金惠临护送回大使馆;今天,在谁也没有批准的情况下,他已经劈头盖脸地教训了2名对圆点缺乏应有尊重的苏格兰场探长……可就是遍寻不到那位凯瑟琳-辛普森-苏秦-鼹鼠小姐!夜晚的圆点,M先生的办公室内,当托马斯-莫兰特向刚刚在沙发上咪了一阵,才醒来不久的M先生汇报完情况后,M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怜的老托马斯,我第一次看见某人会因为疲劳而说话带苏格兰口音的……呵呵……你先去沙发上休息一下吧。

下午得到可*消息:德国军事情报机关的某个大人物已经秘密来到英国,十有八九是和咱们这位鼹鼠小姐有关。

这下可就更热闹了。

等一下我会在人到齐后叫醒你开会……居然累出了苏格兰口音,啧啧……这算什么,今天我还听到某人荒谬地预测:将来总会有一天,人人都可以拿个移动的电话满街跑呢!托马斯故意模仿那位技术警士的苏格兰腔调说,然后在M先生的笑声中一头栽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晚上10点钟,被M先生叫醒的托马斯揉着通红的眼睛,参加了由圆点高层和军事情报机构代表构成的临时会议。

会议在11点多钟结束,然后M先生亲自安排由保镖鲍迪驾车送莫兰特博士回家休息2小时30分钟――M先生的司机此刻正在圆点6楼的车队值班室里呼呼大睡呢!托马斯听到鲍迪叫醒他的时候,卧在后座睡得正香,醒来后他不好意思地发现自己嘴角竟然流着口水。

托马斯起身用手擦去口水,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回到了自己房子所在的那条街,但是停车地点离自己房子还有大概900多码。

鲍迪,我的房子还在前面一点……莫兰特博士,鲍迪扭过脸温和地说:难道你不想在回家前散散步吗?这样过会儿能睡得更香一些。

托马斯呆呆看着M先生的这位贴身保镖,右手慢慢伸进搁在腿上的公文包内……博士,鲍迪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手枪,继续温和地说:我知道的事情不多,但是有人告诉我,只要说出Wangzuo和Suqin这两个难懂难读又难听的怪词,你就会愿意下车散步。

托马斯将手从公文包内抽出来,听见自己用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鲍迪先生,我想下车走回家,这样过会儿睡得能更香点……那好吧,鲍迪一本正经地说:那就祝你做个好梦!站在路旁,看着鲍迪开着的奔驰车消失在夜色中,托马斯将包里的史密斯-威森取出来,打开保险后放进怀中,然后用散步的步伐向自己的房子方向走去。

他惊异地发现今晚的伦敦夜色特别迷人:晴朗的夜空中,伦敦上空罕见的星星们在夜空中闪烁着,一阵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让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在醉人晚风当中的散步没进行到100码,路旁一栋没有灯光的房子的花园门口出现一名男子,他默默地冲托马斯晃动了3圈手中蒙着纱布的电筒。

于是托马斯走了过去,跟在男子身后走过杂草丛生的花园,走向那栋黑漆漆的小楼。

托马斯知道这栋房子原先的主人,一对老夫妇前年就死在这座房子里,好像是因为吃错什么怪异的海鲜中毒死的,据说死状极其恐怖。

此后这个房子就空着,因为战争,老夫妇在曼彻斯特的侄女一直没能把房子卖出去。

那名领路的男人走到楼门前的台阶下,伸手做了个请进的动作,然后就关掉手电筒,闪身隐没在黑暗的花园树影当中。

此时,小楼的大门随着一声轻微的咯吱声打开,黑洞洞的门口处不见人,只是一只苍白的手从门后伸出来向托马斯招了招。

当托马斯犹豫了一下,然后终于慢慢踏上门前的台阶时,这时,远处隐约地传来平素很少能在这条街上听到的议会大厦大本钟的报时声:铛……铛……铛……托马斯站在黑洞洞敞开的楼门口,侧耳倾听,一直听到大本钟响过第12声那悠长的钟声后,才跨进门去……谍影 第四部分 摧毁 (十六)19年8月31日,星期四。

楼门被关上后,一个昏黄的光源出现,一个男人拿着同样蒙着纱布的手电筒,冲托马斯做了个禁声动作,然后示意他跟自己走。

托马斯跟随他走过这栋建筑布局和自己房子完全一样的小楼客厅,走进应该是管家居住的那个房间。

在他进屋后,引自己进来的男人轻声说了句英语:别开灯,别碰任何东西,请稍等。

便关上门离开了。

托马斯鼻子里满是发霉的味道,眼前一片漆黑。

他知道这个房间的电灯开关多半是在*门边的墙上,就和辛格-沙尔麻的房间一样,但是他克制住自己,不去动那个开关。

他甚至猜到这个房间唯一那个不大的窗户多半是被堵死了――因为自己从那个方向既感觉不到风,也感觉不到任何光,但是他还是不会去碰那个电灯开关。

他明白刚才那个男人的意思:如果他现在开灯,那么等一下有人进来时只要开门,灯光就有可能穿过客厅,透过已经烂了好多块玻璃的窗户透到楼外去。

黑暗中,他感觉到又有人出现了,这次这个人没有拿手电筒,只是慢慢地在黑暗中走进来,然后仔细地关好房门。

托马斯闻到一股浓郁的烟草味。

他闭上眼睛,因为他听到那个人的手已经碰到墙上的开关上。

隔着紧闭的眼皮,托马斯感觉到突然出现了强烈的光线――电灯被打开了。

他没有急着睁开眼睛,只是慢慢调整眼皮好让自己的眼睛等一下不至于因为受刺激而流泪。

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流泪,可不是件光彩的事情……清醒,冷静,理智,富有耐心,真不亏是史秉誉亲自培养的间谍。

一个老年男人的声音用怪里怪气的中国话说到。

托马斯-莫兰特睁开已经适应了灯光的眼睛,看到一个模样有60多岁,两鬓斑白的白人男子身穿伦敦上流社会最近流行款式的旅行装,站在对面冲着自己微笑。

托马斯顺便扫了眼墙上的小窗户――果然是被包装箱纸堵得严严实实。

将军阁下,托马斯也用正宗标准的中国话说:真想不到,圆点传闻中潜入英国的德国情报机构大人物竟然是您本人。

你认识我?对面的男人扬起了眉毛:可我已经20年没有出席过任何公开场合,也没有照过相了啊?托马斯觉得这段对话真无聊,简直是蹩脚英国侦探小说的翻版,于是就没有回答对方的疑问,只是冲着对方微笑。

圆点流传的消息,你对鲍迪来历的猜测,刚才小汉斯可能是在说英语的时候露了点德国口音,我身上的烟草味,对面的老男人却显得对这种无聊的游戏充满兴趣:还有呢?还有什么帮助你确定了我的身份?真烦人!托马斯-莫兰特无奈地说:能在黑暗中不借助任何光源看清楚物体的人不多,情报界当年最有名的,具备这种能力的就是您,将军阁下。

原来如此!老男人恍然大悟,继续用怪里怪气的中国话说:不是不借助任何光,在最黑的地方,其实也会有光,只是需要用眼睛和心慢慢去体会……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

他突然慢慢的,一字一顿的念起中国诗词来。

托马斯吃惊的愣住了:就在最后那次和史秉誉的单独谈话快结束时,史写给自己几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诗句,一定要自己当场背会,要求终生也不许忘。

而且史还吩咐:如果有一天,不管自己在什么地方碰上也能背这几句诗词的人,那人就是史的朋友,自己可以接受对方的帮助,也可以帮助对方。

记得自己当时还问史:这些诗句不会和别人正好也会的诗词重复吧?万一认错人了怎么办?史坚决地说:不会认错的,那个最不要脸的人不会背这几首,只要那个最不要脸的还没有不要脸的剽窃,这些诗就不会有不相干的人会背。

托马斯一边这样回忆着,一边慢慢从记忆的深处将和对方背诵的诗句配套的那一句搜索出来,然后再慢慢念出来: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

60多岁模样的将军阁下神情微微有些激动:你现在需要我的帮助吗?史的小朋友。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帮助了,以及这样的帮助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托马斯依旧冷静的说。

他深信世界上没有多少永恒的东西,人总是会因为时间和环境的变迁而产生变化,哪怕是史本人当年最好的朋友。

将军阁下看到他冷淡的反应,愣了愣,低声说:孩子,我是从张先生那里获得你需要帮助的信息才赶到英国来的,你知道我和孩子们这样做要冒多大的风险吗?张叔叔已经退休了,从2个月前起,给我发指令的人就是北京现任的部长了。

托马斯知道这些消息对于对方来讲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于是便伤感而叹息地说到。

这些政客算什么东西!将军阁下激动起来,他压低嗓门说:世界的力量平衡是*我们这些真正懂得情报价值的专家来把控的!凌驾于各国政府之上的情报间谍集团?托马斯-莫兰特用讥讽的语气反问。

孩子,老将军伤感地叹息到,开始用流利的英语说到:一个象你这样处境的间谍,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迷失自我,对一切都丧失信任。

今天的德国和中国是敌人,英国人是中国的盟友,可昨天呢?可明天呢?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那些政客出于政治的需要将文明带向毁灭……我的史伯伯当年不是为了防止把文明带向毁灭,才组建了这个高级间谍网吧?托马斯继续用讥讽的语调说。

将军阁下愤怒地逼视着托马斯,然后逐渐地收起愤怒,微笑起来,又改用中国话说:要让一个人说出心里话,最好的办法之一就是让他高兴。

如果他还是不说实话,最好的办法之二就是……他停下来冲托马斯做了个鬼脸,然后接着说:办法之二就是让他愤怒。

史当年也这么教导过我,孩子。

将军阁下,托马斯客气地说:张叔叔请您冒险来到英国,不是为了和我一起叙旧,一起探讨哲学或者是探讨情报学吧?张一直在关注你,将军阁下又改回到英语说:前天下午我收到他的请求,今天下午我就领着孩子们赶到伦敦来当然不是为了和你聊天。

张明白,现在能救你的人只有是我,因为那个苏秦小姐来到伦敦后费尽心机联系到的德国情报机构其实就是我。

是您本人,而不是您的机构?托马斯确实是很吃惊。

孩子,你以为你的张叔叔当初在设计这个‘送礼’计划时会让你冒风险?将军阁下终于逮到了讥讽托马斯的机会。

托马斯不吭声,他在郁闷地想:那么,自己这么多年发回的情报当中有多少是给了北京的机构,而又有多少是给了张叔叔本人呢?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

将军阁下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我们这些人在对自己国家的利益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张不会从我这里打听德国的机密,我也不会向他打听中国的。

我们只是在那些关系到世界力量的平衡问题时才有交流和合作……你这样理解吧:我们都把对方当成所在国家的秘密大使,我们在妥协和交换中为自己国民的根本利益服务。

你们不是企图让我也成为所谓的秘密大使之一吧?托马斯-莫兰特警惕地说。

不,将军飞快地答到:至少现在还不,因为现在你对此很反感。

孩子,总有一天你自己会想明白这个问题的,到时候你会主动联系我们的。

我们今天帮助你是因为你是史亲自挑选的,还有张的请求。

将来在你主动提出要求以前,我们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你就安心在圆点为北京当你的王佐吧!就象浮士德和梅菲斯特?托马斯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尖酸刻薄,尽管他明明知道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幼稚。

将军这次没有接嘴,只是笑咪咪地看着托马斯。

托马斯马上回过味来:将军是让自己想一想,谁是自己这个浮士德的梅菲斯特,谁又是上帝,哪里又算天堂……房门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将军示意自己闭上眼,然后伸手去关电灯。

灯又黑了,黑暗中托马斯感觉到将军打开房门,然后有个人走进来。

门又被关上,然后电灯又被打开。

托马斯睁开眼,发现在将军身边站着个拿着蒙纱布手电筒的白人男子,年龄和自己相仿。

这个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这是汉斯,我的大儿子。

大家说英语吧,汉斯的中文很差。

将军阁下笑嘻嘻的,还带着点骄傲表情介绍到,神情一点不象情报界人士闻之色变的那个德国情报机关首脑:刚才在花园里的是我的小儿子德里克,我二儿子弗兰克现在在地下室陪客人。

托马斯-莫兰特现在才明白:刚才将军阁下口口声声的孩子们是什么意思了!他忍不住刻薄地问:刚才那位鲍迪先生又是你的几儿子?将军阁下的脸上突然出现尴尬的表情。

他的大儿子汉斯依旧面无表情地,用带有点德国口音的英语说到:他是我爸爸当年在英国风流出的野种。

看着将军怒视自己的大儿子,托马斯不禁在心里对这位将军发展谍报员的独特方式敬佩之极,他甚至在想:不知道这位将军在世界各地还有多少孩子?是不是都在从事间谍这门职业?将军克制住怒火,看了看怀表: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汉斯。

汉斯对托马斯说:你们那位苏秦小姐一到伦敦就想方设法和德国情报机构联系,我们按照计划,在德国驻伦敦情报机构里面挑选了一个人专门负责和苏秦联系。

这个人在德国的唯一联系人是我……上次和布来恩教授联系的也是汉斯,将军咂吧了一下嘴:可惜啊,没有把那个老家伙抓住!你就是‘黑管’先生?托马斯-莫兰特看着汉斯吃惊地说到。

从来就没有个什么‘黑管’先生,那只是一个针对圆点下套的工具。

将军不耐烦地说:汉斯,继续。

汉斯显然对自己老爸的这般作风已经很了解了,他继续用不受任何影响的语调说:这个人和苏秦上了床,还产生了感情,所以这次苏秦发现你们那位外交官画家要骗她时,逃出来后就直接找到了她的情人。

我在收到这位情人的消息后就先让他俩躲起来,说伦敦的德国情报机构已经被英国佬渗透,让他们俩等我亲自来接应。

说着,汉斯从衣服里掏出一把针型匕首,和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这是那位情人的自卫武器……你带什么武器了吗?博士。

托马斯怪不好意思地从自己怀中小心地掏出手枪,关掉保险,然后递给汉斯。

这时,他发现汉斯的手上一直戴着手套,接着发现将军阁下的手上也戴着手套。

将军看着拿在大儿子手里的史密斯-威森,满意地评价道:会选,这种左轮虽然杀伤力不大,可是不会卡壳,适合在本土工作的间谍使用。

对于一个间谍来说,真要用枪的时候5颗子弹就足够了。

在他做评价的时候,汉斯皱着眉头,用一种专门的纸质胶带小心地往勃朗宁手枪枪把上还有板机上缠绕,听见自己的父亲高度评价完托马斯的话,他抬脸看着托马斯,说:博士,以后还想要命的话,就不要把打开保险的左轮枪往自己身上装,想自杀还是有很多种更好选择的。

说罢,继续低头仔细做他的工作。

将军阁下用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悄声说:别缠那么多,等一下托马斯吃起来太费事。

托马斯听到这话,立刻想到金惠临吃信纸的场面,顿时就产生了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汉斯一边干活,一边闷声说:没办法,只有这种缠法等一下才不会把博士的指纹留在上面。

博士,等一下你就抓住这个地方,使劲一拽,纸带就会都被拽下来……对,朝这个方向用力,千万注意别留下指纹……好,可以了。

将军又看了看怀表,说:准备好了我们就下去吧!关灯之前,汉斯先打开了手电筒。

在昏暗的光线下,托马斯走在这奇特的父子之间,穿过黑暗的客厅,走下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小心地踏着楼梯台阶,托马斯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自己也曾经在一个山风呼啸的夜晚这样走下楼梯,去往另外一个地下室……楼梯底部,地下室门缝里隐约可见透出的点点灯光。

走在前面的汉斯回过头看了后面一眼,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地下室门口的灯光消失了,托马斯听见有人打开了门,然后将军拽着自己的胳膊将引入地下室。

站在一片黑暗中,托马斯感觉到地下室里有好几个人在呼吸,身后传来关门声,稍后,汉斯冰冷的声音响起:可以了,开灯。

托马斯-莫兰特急忙闭上眼,等眼睛睁开适应后,他看见将军阁下一本正经地用自己的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指着自己。

汉斯拿着那把针型匕首走向地下室另一边。

在那边*墙的地方,凯瑟琳-辛普森小姐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吃惊地看着自己,手里竟然还奇怪地拿着一本书。

她旁边站着一个英俊的白人小伙子,小伙子的一只手放在凯瑟琳的肩膀上,此刻也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来这位就是那情人先生了,托马斯想到。

在地下室门旁,原本站在电灯开关旁的一个不到30岁的男人这时慢慢走到托马斯面前,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摇晃着身子跟随汉斯向那对男女身边走去。

托马斯发现这个小伙子的体形,脸型,还有走路的姿态真的都有点象鲍迪,于是知道他应该就是弗兰克了。

凯瑟琳这时回过神来,将自己手中的书随手往脑后一扔,高兴的说:瞧啊!把谁抓来了,这不是鼎鼎大名的历史学博士,圆点的明日之星,托马斯-莫兰特先生吗!你好啊,王佐。

说着,她站起身,带着讥笑慢慢朝自己走过来。

她的情人则用德语对走过去的汉斯恭敬的说话。

托马斯-莫兰特的德语很差,但还是能勉强听懂:情人先生的话里无非是表达对汉斯的崇拜,以及表示自己很荣幸能在这样一位先生的领导下效劳德意志什么的。

让托马斯感到有点吃惊的是那位情人先生对汉斯的称呼――蓝男爵――托马斯知道蓝男爵是近年来在德国情报界上升势头最明显的一位情报官员,最近就有人将自己私下里比喻成圆点的蓝男爵,真想不到蓝男爵就是汉斯!这时,凯瑟琳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仰头看着自己:莫兰特博士,我真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想用我给你当垫脚石。

这两天我想来想去,明白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根本就是圈套。

北京把我派到伦敦来,就是为了让你出卖的,他们早就知道我妈妈是德国间谍,也早就知道我会投奔祖国的!托马斯低头看着凯瑟琳,怜悯地说:不,一开始北京派你来是解决我的性生活问题的,后来因为我实在不想搞你,他们才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让你当我的垫脚石……被激怒的凯瑟琳狠狠将一个耳光打在托马斯的脸上,然后不解气地又连续打了好几下。

远处说话的汉斯扭过头来,看了看这边,平静地扭回头去继续和那位情人先生说话。

将军阁下在一旁用德语推波助澜:打得好!小姐,就应该这样收拾他!凯瑟琳喘着粗气,用德语对将军阁下说:波波夫大叔,你要不要也来帮我打几下?将军阁下温和地说:我还是不要分享你的快乐好了,孩子,把你的痛苦都释放出来吧!凯瑟琳朝所谓的波波夫大叔微笑了一下,突然提起膝盖冲托马斯跨下就是一记!刺骨的疼痛使托马斯当场摔倒在地,凯瑟琳随即抬起脚狠狠踢在他的脸上!汉斯这时用德语说到:把博士先生带到这边来招待,这边离门远一些。

于是,刚从疼痛中挣扎着睁开眼的托马斯看见,那位英俊的情人先生也走向自己。

托马斯的眼睛被自己脸上流淌的鲜血粘住了一只,他只能勉强用另一只被打肿的眼眯着看那位情人先生在走到自己身边后,不耐烦地将波波夫大叔一把推开,然后蹲下来仔细打量着自己。

然后,他抬脸用德语飞快地说了句什么,耳朵里已经嗡嗡做响的托马斯听不清他的话,只能听见大伙轻声笑起来。

接着,情人先生和凯瑟琳一起拖着自己的脚,往地下室另一头走去。

托马斯仰面朝天,在被拖着走的过程中用一只眼眯着看地下室上方的天花,奇怪地回想起来很多年前,自己也曾经在突击队带着那位家庭教师撤离后,躺在地下室的地板上,在身旁汽灯的刺眼光线下,仰头看着天花……过了一阵,低沉的爆炸声开始响起来,一声又是一声。

记得自己当时还在心里评价:嗯,不错,突击队的爆破技术真不错。

地下室天花开始剧烈的抖动,灰尘将汽灯光变得昏黄……后来天花在最剧烈的一次震动后安静下来,自己就将汽灯熄灭了,在无尽的黑暗中,在飞舞的灰尘中闭上眼等待,等待十几个小时后在爆破中被小心留下来的通气孔外传来英语的声音,那时候自己就可以用身边的史密斯-威森左轮枪开枪求救了…………从火辣辣的疼痛中苏醒过来的托马斯睁着肿痛的一只眼,看见凯瑟琳和她的情人都站在自己身旁剧烈地喘着粗气,凯瑟琳的右手上还满是不知道在打自己身体哪个部位时粘上的血迹。

情人先生揉着因为刚刚殴打自己而被弄疼的手指,心满意足地冲自己的脸上吐了口口水。

弗兰克走过来,弯下腰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冲蓝伯爵汉斯说了句什么。

耳朵里全是嗡嗡声的托马斯这时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肺在火烧般的胸腔内抽搐。

当痛苦不可避免时,要善于将它变成享受,托马斯听见自己脑海里有这句话在响。

于是他努力放松神经,让身体带着欣赏的感觉去感受各种疼痛。

汉斯做了个手势,那位情人先生走去墙角,拎过来半桶水,带着微笑将水全泼在托马斯身上。

随着冷水泼在自己身上,托马斯猛然感觉到被自己强行关闭的身体知觉瞬间全被打开了,身体各个部分各种疼痛霎时都冲进了大脑,他实在忍不住,就呻吟了一声,而且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耳朵居然听得很清楚这声呻吟。

能起来吗?汉斯用英语对托马斯说。

托马斯挣扎了几下,然后扶墙慢慢起身。

他身上满是血,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他用一只手撑住墙,剧烈咳嗽了一阵,然后尝试着慢慢直起腰,挪动步伐走到汉斯身边。

汉斯扬了扬那位情人先生的针型匕首,冲弗兰克点了点头。

于是,已经在面带讥笑的凯瑟琳身边站好的弗兰克随着汉斯的点头动作,突然一个急转身,狠狠一拳打在凯瑟琳的上植物神经丛部位!凯瑟琳眼睛一翻,当场晕倒在地。

站在托马斯对面的情人先生惊愕地张大嘴,低头看着汉斯趁他望向凯瑟琳那边时插入他心脏部位的针型匕首。

你在夺过匕首杀死这位情人时碰动了这个水管开关,汉斯不理会慢慢倒地的情人先生,平静地指了指旁边墙上一根水管上的红色开关:这栋房子的水管总开关,整个房子的水管系统都坏了,你碰动开关后5分钟,上下都会漏水。

托马斯认真地点点头。

凯瑟琳在开枪时先打灭了电灯,所以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她又乱开了几枪,你挣扎着拿过放在椅子上的枪击毙了她。

汉斯说着将拿在将军阁下手中的史密斯-威森轻轻取过来,连同那支手柄上缠着纸质胶带的勃朗宁和一把打开的手电筒一起放在椅子上。

这时,弗兰克蹲在昏迷的凯瑟琳身边,用也带着手套的手握着一个打火机模样的东西,仔细地往凯瑟琳双手上喷着什么。

那是处理过的发射药粉,将军阁下看见托马斯不解的眼光笑着说:开过枪的人手上都会有。

好了,我们该走了,等着送我们去乘船的英国朋友们都该着急了。

托马斯,别忘记等我们走出去10分钟后再开枪。

祝你好运!看着将军阁下领着他的间谍之家匆匆离去,托马斯觉得身体发软,一下子单腿跪倒在那位还在抽搐的情人先生身边,将自己发麻的双手使劲握在匕首的柄部上……8分钟后,托马斯打开了那个红色开关,伴随一阵怪异的声响,楼内逐渐传来四处的水声……10分钟后,顶上和水管接缝处不停漏水的地下室内,托马斯举着勃朗宁手枪,卧在凯瑟琳身边的泥水里朝地下室选好的位置小心开枪,震耳的枪声在地下室里回荡……11分钟后,嘴里嚼着最后一口纸质胶带的托马斯-莫兰特借着昏黄的手电筒光,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史密斯-威森手枪,踩着已经没过脚踝的泥水,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后坐下来,将枪口对准手里已经虚握着勃朗宁手枪,继续昏躺在泥水里的凯瑟琳。

这时,那本曾经被凯瑟琳捧在手中的书随波飘到他的身旁,托马斯低头仔细看去,昏黄的手电筒光被水面散射着,书面勉强可见:企鹅版《莎士比亚14行诗歌选》。

托马斯-莫兰特咽下最后一口纸带,低声伤感地叹息了句:这年头,喜欢古典诗歌的姑娘真的已经很少了。

然后扣动了板机……托马斯握着手枪疲惫地在泥水中眯眼卧着,体会着冰冷的水波触摸自己发烫身体时的清凉。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很多人……他决定再也不想这些事情,永远忘记这些人和这些事情。

于是,在隐约传来的人声,脚步声,还有刺耳的警哨声中,在地下室地面冰冷的泥水里,他低低叹了口气,厌倦地合上眼……经过20多个小时的折腾,这天夜里很晚的时候,浑身是纱布与绷带的托马斯-莫兰特由M先生亲自陪同回到家里。

托马斯在这整整一天里,只是在下午被询问的间歇,经官方代表允许后才在皇家海军医院的病床上睡了2个小时。

直到晚上7点钟,官方代表经过商议,才勉强同意将他移交给代表圆点的M先生。

官方代表同时表示:在托马斯-莫兰特身体和情绪容许的时候,他们还会带他去那栋空房子里做一次现场查勘。

之后,在圆点的小会议室里,托马斯-莫兰特躺在沙发上,强忍着疼痛与睡意,又开始接受一本正经的凯特-霍克及其手下的盘问。

期间M先生进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在匆匆翻阅了一下询问记录后,看也不看托马斯一眼就离开了。

后来,凯特带着手下离去,汤姆和手下又带着满脸委屈的鲍迪进来。

他们仔细核对了昨天一天到今天凌晨被挟持的这段时间内托马斯所有的行踪,尽管汤姆自己在其中很多时候也在场,但是他们还是很认真地盘问整个过程当中的每一个细节。

直到坐在沙发旁边的圆点医生提出抗议,汤姆才带着鲍迪离开。

托马斯正想睡一会儿的时候,M先生又出现了。

这次,M先生的脸上挂着笑嘻嘻的表情,他对脸肿得象猪头一样的托马斯说:老托马斯,你是想在我办公室休息,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在告辞M先生后,托马斯在迎出来的管家辛格搀扶下慢慢走进自己的花园大门,发现停在花园里的车都不见了。

进屋后,他看见客厅里的图表什么的也都消失,家具被摆回了正常的位置上。

那个戴着深厚眼镜,都柏林口音严重的金融专家詹姆斯倒还没消失,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吃惊地看着被辛格搀扶进来,身穿病号服,身上到处是绷带的托马斯-莫兰特。

托马斯让辛格将自己先搀扶到沙发上,然后再请他去给自己煮份红茶。

在辛格离开后,托马斯咧嘴冲詹姆斯笑了笑:我这份学术研究工作是不太好干,詹姆斯。

斯泰德夫人他们呢?夫人在楼上睡觉,别的人下午都先撤了……呃……今天我们已经把这个阶段的工作结束了,我们和犹太商人们最终达成妥协,他们用协议价收购了我们手头一半数量的10月份咖啡豆,然后大家就此后的咖啡豆交易达成了非限制性优先成交的备忘录,如果在9月底以前市场反映达到我们的预期,他们将会用备忘录内约定的价格再收购我们手头另一半数量的10月份咖啡豆……简单点说,詹姆斯,我们赚钱了吗?托马斯确实有点听不懂。

呃……简单说就是斯泰德夫人见好就收,我们已经把所有的本钱都赚回来了,还有不少利润,之后的交易额就是纯利润了。

托马斯-莫兰特听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詹姆斯从沙发上的公文包内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托马斯:这是斯泰德夫人委托我在这里等的另一个任务……呃,头一个任务就是刚才我给你介绍的关于这次咖啡豆交易的情况总结……另一个任务就是你手中的这份文件……托马斯-莫兰特翻看了一下文件,皱起眉头:我账号上的这30万英镑一直没动?是,詹姆斯继续用浓郁的都柏林口音说:斯泰德夫人说,这30万英镑是你这次生意的花红,你在这个文件上签个字就行了……夫人说,她不想亲自和你之间谈钱的事。

托马斯叹了口气,飞速地在文件上签好名,然后将文件和笔还给詹姆斯。

在詹姆斯仔细地将签署好的文件装回公文包里时,托马斯瞥见他放在茶几上的那叠厚纸,厚纸的最上面的那张上画了几个用来做图案的中国字玄奘、取经,然后是用英语书写的标题:《玄奘西游》。

你在这里干什么?托马斯-莫兰特好奇地问。

我在等斯泰德夫人醒来后陪她去瑞士,那边还有一些工作需要……詹姆斯回答到这里,发现托马斯的目光是在自己的那叠纸上,就羞涩地用公文包压在那叠纸上:我业余时间在写小说,这是我还没有写完的手稿……你在写《西游记》?托马斯-莫兰特用中文问他。

我不懂中文,詹姆斯不好意思的说:但是我喜欢中国的很多故事,并在其中一个故事的启发下开始写我的故事。

这时,管家辛格恭敬地将煮好的红茶端上来。

托马斯喝了口红茶,饶有兴趣地看着詹姆斯,心想:和这个都柏林佬聊聊中国文化,放松一下神经倒也不错。

于是,托马斯用和蔼的语气说:詹姆斯,我在自己工作的那个小***内以中国问题专家而著名,我很想知道你这个故事里面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西游记》也是我学中文时很喜欢看的一本古典名著。

我的这个故事确实是受《西游记》的启发才开始写的,詹姆斯被托马斯的友好态度鼓舞得兴奋起来:但是我没有写那4个和尚和1匹马的故事,我只是选择以单独的那个大和尚为原型,开始编织我的故事……那就是个关于中国和尚的故事喽?不,我的小说里是写一个住在都柏林的小广告商,我写他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遭遇的很多事情,还有他的内心活动和感受……等一等。

托马斯-莫兰特开始感觉到一阵头晕,他不敢确定那是不是因为自己今天的遭遇引起的:你的书名叫《玄奘西游》,然后你的小说里是写一个住在都柏林的小广告商?是啊!詹姆斯深厚的眼镜片后流露出兴奋的目光:这个广告商和玄奘都有一种共同的倾向,那就是回家,精神上的归家……他们俩都有一种要在外面的世界里漂泊并追求什么的想法,他们都经历了外面世界的刺激并有所感悟,最终他们都是在寻找一种精神上的归家之路……在詹姆斯用他那浓郁的都柏林口音讲了5分钟关于他那本小说的构思后,托马斯-莫兰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现代小说艺术真是一窍不通,他甚至在詹姆斯开讲后第2分钟就已经听不懂对方是在讲什么了!呃……詹姆斯,你的小说非常精彩,我很期待在它出版后能够拜读。

托马斯趁对方喝水的时候决定撤退:可是你知道,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我现在得上楼休息了。

在谢绝赶上前来的辛格搀扶后,托马斯看了眼大座钟,对管家交待:别忘了把座钟的钟声关掉,再过7分钟这个大家伙就要敲12下了。

如你所愿,莫兰特老爷。

辛格-沙尔麻恭敬地回答。

托马斯-莫兰特挪动自己的身体,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上楼。

下面沙发上的詹姆斯已经又开始在灯光下写自己的小说。

幽暗的灯光下,卧室的大床上,斯佳丽-斯泰德夫人睡得正酣。

托马斯-莫兰特没有出声,只是小心地将自己的身体挪上床,在斯泰德夫人身边找好位置,整了整枕头,将自己痛肿的头部轻轻放上去,不一会就睡着了。

谍影 尾声(十七)1719年9月1日的凌晨5点多,从睡梦中被托马斯-莫兰特的呻吟惊醒的斯泰德夫人发现博士正在高烧,已经濒临昏迷,于是急忙叫车将他送进附近的医院急救。

天亮后,托马斯又被转院到皇家海军医院进行紧急治疗。

早上9点,闻讯赶来的M先生紧急做出指示:要求皇家海军医院一定要用最好的医疗手段和最好的药物,对这位大英帝国的精英,大臣阁下器重的年轻俊杰进行最高规格的治疗。

本来按照常规治疗手段当天晚上就应该退烧的托马斯,因为M先生的这个指示,在享受了一系列最新药物和最新手段的治疗之后,一直高烧到第2天下午2点多钟,体温才降到正常。

斯佳丽-斯泰德夫人看到托马斯的病情已经没有恶化的迹象,于9月3日夜晚由金融专家,小说家詹姆斯陪同离开英国,继续她的财富之旅。

临走前她加了点钱,将从美国作家埃弗-斯科特那里取回的宝马轿车换成一辆1914款奔驰送给托马斯作纪念。

埃弗-斯科特已经离开伦敦了,据说是回了纽约。

9月9日这天上午10点,在一间很大的病房内,经由圆点出面组织的医疗专家小组集体诊断研究,托马斯-莫兰特被确诊可以随时出院休养。

专家们刚绷着脸离开,以M先生为首的圆点高层官员队伍就涌进了托马斯-莫兰特的病房。

以M先生为首的圆点高官们今天全都身著正式的礼服,手持各自的官阶杖,佩戴着他们每个人最引以为骄傲的各式勋章。

然后,更夸张的场面出现了:由身穿皇家海军礼服的1名苏格兰风琴手和2名鼓手组成的小乐队,严肃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小乐队在凯特-霍克的指挥下*墙边站好,开始呜哩哇啦的演奏,托马斯从来就分不清英国军警礼仪当中这几支风琴曲的旋律区别。

在乐曲声中,来自白厅和下议院的两名代表身穿礼服头戴发套,神情肃穆地走进病房,开始以国王和议会的名义对托马斯-莫兰特博士进行简化形式的官阶授受仪式。

头昏脑胀的托马斯-莫兰特在烦琐的仪式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中国成语:沐猴而冠……所有的这一切折腾结束后,送代表出门返回的M先生看着托马斯手里的崭新官阶杖,干巴巴地讲了句白厅街著名的下流笑话:啊哈,他们给年轻人的棍子总是要短点,因为老人们更需要长家伙的鼓励!所有的官员――除了托马斯以外――都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笑话似的狂笑起来。

托马斯-莫兰特看着M先生,咽了口唾沫,说:M先生,教授怎么没来?病房里突然一片安静,官员们互相看看,都不吭声了。

M先生冲大家摆了摆手,于是其他的官员都好像做错事一样,低头从病房里溜了出去。

M先生烦躁地将礼服最上面的口子解开,不停地用官阶杖敲打着自己的手掌,在病房的门与窗户之间来回走动了一阵。

然后,他关上病房的门,走到托马斯对面,非常严肃地说:托马斯,圆点出叛徒了!这个人你我都很熟悉。

托马斯-莫兰特张大了嘴,困难地说:布来恩教授?……M先生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托马斯-莫兰特简直觉得无比荒谬,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可能,我了解教授,他,他不会是这种人……M先生表情逐渐痛苦起来:是啊,我也想不到,最终给圆点的荣誉造成最大伤害的人竟然是他,这个和我从中学时就是好朋友的人,这个曾经在北非和我并肩浴血拼杀的人,这个曾经和我一起在西藏高原上亡命奔逃的人!这个我一次次冒险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他竟然背叛了圆点!背叛了我!M先生的最后几句话简直是怒吼出来的。

托马斯感觉M先生此刻的愤怒简直超过了那个晚上他把东西从自己办公桌上扫落的时刻,因为M先生在发泄完怒火后,眼睛继续带着刻骨的仇恨,久久地逼视着病房的大门,紧紧攥着官阶杖的手指关节白而发青。

托马斯一脸震惊,内心在紧张思考:詹姆斯-布来恩真会因为最近的一系列刺激而投向别国?他会投向哪个国家?为什么这两天已经和自己建立联系渠道的新任信使没有通知自己?难道是北京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不,如果詹姆斯-布来恩教授真的叛变了英国,这将是全世界情报界耸人听闻的消息!北京方面不会不知道的……正在紧张思考的托马斯听到M先生发出一声长叹,抬眼看去,只见M先生整个身体都在疲劳中慢慢放松,神情萎靡,仿佛一下子苍老了10岁。

M先生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到窗口,手扶在窗台上,目光从天空缓缓地降到平视,然后,他用低沉的语调,饱含着被欺骗和被侮辱的情感讲道:前天下午,下议院秘密审议并通过了由外交大臣提交的紧急议案:鉴于全世界战争局势的复杂变化,决定秘密成立由外交部直属的新情报机构,机构名称为英国海外军事情报6处,简称CI6……詹姆斯-布来恩由外交大臣提名,获得CI6首席执行处长职务,在CI6排名第二,行使日常实际管理的职责……咱们的大臣阁下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在昨天上午的战时内阁会议上向外长大发雷霆,可木已成舟……M先生再也说不下去了,神态苍凉地摇摇头,眼角浮现一丝泪花。

托马斯轻轻走到M先生身旁,和他并肩站在窗口,看着皇家海军医院的大院,看着楼下大院里的花园间,看着在伦敦秋天里在花园小道上匆匆走过的各色人等……许久,M先生的情绪才恢复了正常。

他拍了拍托马斯的肩膀:也没什么,人生就是出卖和被出卖的过程。

老托马斯,走,咱们去圆点,让大家看一看你的这身新衣服,还有你的这根棍。

新衣服倒是不着急,戴维。

托马斯跟着M先生往外走,故意用慢吞吞的语气说:就是圆点很多女秘书还没有见过我的这根棍,这事得抓紧。

他说罢这句下流话,两个男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在笑声中他俩拉开病房门,一起大步穿过等候在走廊里的一干官员身旁,然后领着官员们向走廊另一头的电梯间走去。

星期六的圆点大楼内丝毫没有周末的感觉。

托马斯跟着M先生一出六楼的电梯,就看见大厅内人来人往,各位职员和女秘书们手里抱着大叠的文件来来往往,电话铃声此起彼落。

电梯口值班台的值班员们看见这么多主管都身穿正式的礼服出现,急忙跳起来以平时少见的认真态度向各位官员行礼。

工作人员们也停住脚,好奇地观看。

终于,有个女秘书认出了跟随在M身边那个穿著崭新礼服,手臂下挟着官阶杖的胖男人是谁了。

这个女秘书大喊了一声:看啊!那是托马斯-莫兰特博士!人群当时就愣住了。

M先生伸手按了按6到12楼的电梯开关,笑着对托马斯说:来啊,博士,给大家打个招呼。

托马斯-莫兰特傻呼呼地举起自己官阶杖,笨拙地向圆点员工们挥舞了两下,脸上的表情憨态可掬。

大伙全被他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但随即便响起热烈的掌声。

其他主管都进了电梯后,托马斯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呆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

M先生从电梯门里伸出手来,从后面拍了拍托马斯的肩膀,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说:得了,博士,大家都知道你有个棍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托马斯羞红脸,慌忙转身钻进电梯。

人群里有个抱着大叠文件的老小姐高声叫道:M先生!我还是更喜欢看你的那根!人群爆发出一阵狂笑,还有口哨声响起。

M先生在已经开始缓缓上升的电梯里,隔着电梯栅栏冲那位老小姐举了举自己的官阶杖,大声喊道:我知道,玛格丽特,我这根更长!在更大的笑声和口哨声中,电梯升了上去。

在电梯里,M先生脸上还挂着笑意,满意地咂吧着嘴对周围的高官说:士气不错,很不错。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博士的办公室,然后再上我那儿开会?凯特-霍克为难的说:刚才值班员告诉我……那个人回来拿东西,还没走。

M先生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脸色在电梯栅栏的投影变化下阴晴不定。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各个都盯着M先生的脸。

后来,当电梯已经慢慢在11楼停下来时,M先生终于象下定决心似的说:我现在不想见他,我先上去了。

你呢?莫兰特博士。

托马斯-莫兰特略一沉吟,说:我还是去和他打声招呼吧,毕竟他是我的詹姆斯-布来恩教授。

M先生面无表情的看着托马斯。

凯特-霍克用手拦着已经打开的电梯门栅栏,紧张不安的在他俩之间来回摆动脑袋,眼神惶恐。

周围的官员们都紧紧闭着嘴。

好吧,M先生慢慢说:凯特,你陪博士去看一下他的办公室,然后再一起上来开会。

电梯在托马斯和凯特背后发着哗啦哗啦的声音上升,他们俩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凯特开始带路,领着托马斯去他的新办公室。

这间屋子面积不大,只有不到300平方英尺的样子,从窗户往下看去,可以望见不远处巴特西公园的树荫。

屋子里摆了一张普通的办公桌,一把班椅和两把班前椅,还有一个落地到顶的文件柜。

留下来的空间勉强可以站三、四个人谈话。

托马斯-莫兰特站在窗户前,看着巴特西公园的景致,觉得自己对这间办公室还算满意:因为他知道布来恩教授以前的办公室就在离这儿隔了七间屋子的地方,面积也就这么大。

这间屋子本来是一间机要秘书室,原先坐四个人呢!这时,凯特-霍克领着圆点配给托马斯的女秘书进来,介绍给托马斯认识。

等年近50的女秘书出门后,托马斯关上门,笑着问凯特:凯特,行政部怎么给我配了这么……这么成稳的女秘书?我看见下面那几层有年轻的啊。

呵呵,M先生规定过,凯特一脸的坏笑:有能力在外面打草吃的大兔子都配老秘书,年轻秘书们负责给小兔子们鼓舞士气。

托马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有道理。

那我去给教授打招呼了。

莫兰特博士!凯特-霍克叫住正要开门的托马斯: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再在M先生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M先生很伤心。

我们都不应该惹M先生伤心,他实在太缺少快乐了。

托马斯干脆把手从门柄上收回来,认真地看着凯特。

博士,我知道你们都有点看不起我。

凯特-霍克说:你们都觉得我总是拍M先生的马屁,成天就想着哄他开心……可是你们不知道,我认识戴维的时候他完全不是现在这种性格,他开朗,英俊,富有才艺……知道吗?当年戴维-高邓先生还弹得一手好吉它,拉丁舞跳得特别棒!后来怎么了?托马斯-莫兰特知道有关戴维-高邓的所有官方履历,但是第一次听到关于这位M先生的个人情感世界的经历。

后来……凯特-霍克犹豫了一下,接着下定决心说下去:那年他和……和那个人一起带队去西藏,要把一名愿意投*我们的大喇嘛秘密护送到印度。

我那时候刚进圆点,参加在边境河谷准备接应他们的行动。

可是他们已经进入到目标附近时,那个大喇嘛又改变主意决定投*北京政府了。

他们被出卖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包围圈里和中国军队干了一仗,那天晚上据说突然刮起了暴风雪,中国人甚至动用了机枪,我们的人死伤惨重。

戴维的弟弟,也叫托马斯-高邓――小高邓的名字就是为纪念他才起的――那个托马斯-高邓牺牲自己,才给戴维和……和那个人争取了逃跑的机会……托马斯-莫兰特知道这段故事,他甚至在研究戴维-高邓的时候看过中国军方关于那次伏击战的战后检讨。

但是此刻,听凯特-霍克作为当事人讲述,还是觉得有一种隐隐的震撼。

我和托马斯-高邓是一起进圆点的,亲如手足,以前在培训的时候只要有老人欺负我,托马斯就会冲上去和人打架……你不知道那个托马斯-高邓有多英俊,比现在的小托马斯-高邓还要漂亮。

凯特-霍克已经泪流满面:他和他哥哥感情好极了!在我们培训的时候,戴维经常会找借口来庄园看我们,半夜给我们带好吃的还有酒……你知道戴维为什么那么反感重新装修培训庄园的学员宿舍吗?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弟弟在那里留下了气息,在墙上还划过刻痕……凯特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托马斯-莫兰特的眼角也满是泪花,他在心里拼命说:埃瑞克-亨特,你是中国人,你是中国人!你是王佐,你是王佐!于是,他听见自己用充满伤感的语调问:那,那后来呢?后来就没有他和那个人的消息了,过了规定接应时间的第四天,上面宣布任务失败,让我们接应队伍撤退!凯特-霍克用肥嘟嘟的小胖手擦了一把眼泪,继续说:我***急了!我***用枪顶住那个皇家陆军骑兵上尉的脑袋,我说谁***敢撤退,老子就开枪打爆上尉的头!凯特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凶狠表情,但是紧接着,他的表情又伤感起来:我怕自己睡着后被那帮当兵的收拾了,就把自己和上尉单独关在一个帐篷内,拿枪顶着他,*两袋水和一袋牛肉干过了3天,实在困了就用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划一下……凯特-霍克拉起自己从来不穿短袖的右膊衬衣,托马斯看见在*近手肘的部位有十来条已经变得浅浅的伤痕。

……到了第3天,那天下午,我听见外面的士兵们在高声叫。

我怕是个圈套,就用枪顶着上尉出帐篷看……凯特-霍克的目光变得迷茫起来,眼神好像在望着很远的地方:……我看见他们两个互相搀扶着,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烂皮袍,柱着步枪,踉跄地朝我们的营地所在的小山坡上走来……后来简直是在爬……等有人跑过去,他们已经爬不动了,两个人的眼睛都被雪光刺激得快瞎了……这就是所有侵略者的下场!托马斯听见自己心里冷冷地对整个故事下了个结论,于是他用低沉伤感的语气说:我需要去洗手间洗把脸。

在11楼的公用洗手间内,托马斯-莫兰特一边洗脸,一边在心里不断重复着当年派遣前上政治培训课时那些关于帝国主义侵略行径的批判材料。

总算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后,他转身出洗手间朝自己办公室走去,正好碰见手里抱着一个大纸箱的布来恩教授。

教授身后跟着他以前的圆点秘书,秘书手里也抱着装满东西的纸箱。

在秘书身后,2名凯特-霍克部门的人阴沉着脸,什么也不拿,紧紧跟随着。

啊哈!这不是刚刚被正式任命的托马斯-莫兰特博士吗?布来恩教授用一种明显带有讽刺的语气高声叫道。

你好,詹姆斯-布来恩教授。

我正准备去向你告别呢。

刚刚听完凯特-霍克所讲故事的托马斯决定对教授的态度应该再改变一点,于是用彬彬有礼的语气问候道。

没有料到托马斯会这样反应的教授愣了愣,接着又轻声笑起来:果然不一样了!穿上这身新衣服,你确实很象个大英帝国精英了!老托马斯。

布来恩教授说到这里,突然改变了表情,用一种恶狠狠的语气说:可是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迟早会抓住你的。

呵呵,托马斯确实是发自内心地对布来恩教授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失望:*什么抓呢?你那个刚刚成立的CI6?又为什么抓呢?报复?发泄?还是你别的什么偏执的情绪。

圆点老了……布来恩教授叹息道:戴维也老了,权力的腐蚀让他迷失了自我,他再也看不清自己和周围的人了……教授突然提高了嗓门:可是我还没有老!我的视力虽然开始下降了,可我的眼睛还是能看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时,走廊上很多办公室的门口都出现了人,包括脸上还带点泪痕的凯特-霍克。

大家都站在门口,看着这对师徒的争吵。

托马斯-莫兰特决定采用迎击策略,他不能让布来恩教授出门前在圆点种下对自己怀疑的种子!詹姆斯-布来恩教授!托马斯的声音也提高了:是你培养了我,是你将我引入圆点的***,是你教会我很多东西!但是我请你注意:不要让愤怒蒙住自己的眼睛!不要让情绪左右自己的行动!不要让激情淹没自己的理智!这些都是你当年教育我的话,我现在说给你听是因为你正在污辱你的朋友,污辱你曾经的同僚,污辱你自己!说得好!博士!凯特-霍克带头喝彩鼓掌。

布来恩教授伤感地看着托马斯,轻轻的摇了摇头:所有的人眼睛都已经瞎了,所有的人耳朵都已经聋了……你不是李尔王,教授。

托马斯深沉地说:我也不是麦克白。

不要把那么多悲剧情结加在自己身上。

虽然你已经在另一个机构另谋高就了,但是我们大家还是为大英帝国服务。

你曾经教育过我: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帝国。

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了保卫这个伟大的帝国,走出自己心理上的阴影,放下个人情感中的沉重,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呢!走廊上的人们都不说话了,他们在默默地,饱含感动地看着托马斯。

布来恩教授被气得笑了起来:精彩,实在精彩!要不是我手上抱着东西,我真的会为你的表演热烈鼓掌!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那个杀人表演的晚上之后也猜不出你究竟是在为谁服务?可我知道,你是匹恶狼……不,狼已经不能比喻你的狡猾和凶恶……你已经腐蚀了戴维,你差点毁了格林姆,你还杀了那位可怜的双面间谍女人……教授!托马斯决定迅速结束这场决斗,他把嗓音提得很高,就象当年布来恩教授教他如何面对公开学术辩论时那样: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仇恨来自你心里的哪块阴影,也不知道你对圆点的仇恨来自什么样偏执的情绪。

可是我自己知道:当年,在我的全家都被阿富汗暴民杀害后,当那位可敬的大英帝国子民,我的家庭教师琼斯先生冒险将我藏在地下室以后……可怜的人,为了救我,他最后被暴民们杀害在荒郊野外……在地下室里的那一天一夜我思考了很多问题!当皇家陆军的骑兵将我救出废墟时,当我激动的看见那面在废墟上高高飘扬的布列颠之旗时,我在心里就发誓――我将用我的一生去捍卫这面旗帜!我将用我的一生去和这面旗帜的敌人战斗!你不是说我杀了那个可怜的女人吗?我要说,只要大英帝国需要,我还会杀死一百个!一千个!乃至十万个这样的女人。

对!只要大英帝国需要。

为了大英帝国,我不怕鲜血沾满双手!说得太好了!莫兰特博士!凯特-霍克高声叫道,然后领着走廊上除了教授和他的女秘书以外的所有人热烈鼓掌。

布来恩教授的女秘书犹豫了一下,将自己手中的纸箱重重的放在教授怀中的纸箱上,站到离教授很远的地方,也向托马斯鼓起掌来!托马斯-莫兰特象个凯旋的将军那样,向大家挥舞着双手,大步从教授身旁走过,不去看教授,也看都不看一眼教授脚下刚从箱子里跌落的那张自己当年和布来恩教授,简妮,还有苏珊-布来恩的合影。

人群簇拥着托马斯-莫兰特喧嚣而去,只留下抱着两个纸箱,狼狈不堪,神情悲愤的詹姆斯-布来恩和站在他身旁的2名内部保卫人员。

那2名凯特-霍克的手下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詹姆斯-布来恩,完全没有上前帮助他的意思…………夜晚,在软石餐厅,圆点中层以上的官员齐聚二楼,向获得正式官阶任命并就任海外情报处情报搜集部门总管的托马斯-莫兰特博士表示庆贺!在今天上午的圆点高层会议上,在凯特-霍克眉飞色舞地描述完11楼刚刚结束的精彩场面后,与会人员一致同意M先生的提议,决定由托马斯-莫兰特担任圆点最重要的职位,主管情报搜集工作。

按照回避制度在外面小套间等候的托马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在等待的时候,因为刚才结束的那场表演的缘故,他以方便为名,去洗手间呕吐了两回……此刻,软石餐厅二楼上一片欢腾。

为了让大家尽兴,戴维-高邓宣布今晚二楼的单全部由他买,所有酒水一律敞开供应!圆点官员们欢呼雀跃。

当然,只要某个年轻官员将手伸向桌上的高档酒酒瓶时,总会被自己部门主管那冷淡的目光所阻止……餐厅副经理索非亚……不,应该叫莫妮卡,她兴奋地领着一个面带羞怯,身穿厨师制服,有点胖乎乎的小伙子经过把守在楼梯口的鲍迪还有几名手端啤酒杯的壮汉,跑上了二楼,一直走向位置最*运河畔窗边的戴维-高邓和托马斯-莫兰特他们几个人那张桌。

此刻,凯特-霍克正在对戴维-高邓密语:我刚收到消息,这次那个人被任命是格林姆的一位叔叔将他引荐给外交大臣的结果……戴维-高邓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皱起眉头:那个被关在疯人院的格林姆吗?格林姆第三天就被他们家族的人搞出去了……他们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交易……一帮垃圾!戴维-高邓咬牙切齿地说:先保持关注,暂时不用理睬他们。

来,喝一杯,凯特。

他和凯特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高邓先生,莫妮卡兴奋地对已经喝得有点稍多的戴维-高邓说:我刚才才知道,我们从美国请来的二厨,这位小伙子哈兰是今天的生日呢!要不要给他庆祝一下?胡闹!脸喝得发白的凯特说道:今晚是老托马斯的,谁也不准捣乱!这个肯塔基小伙子很不错!戴维-高邓大声说:他是我的美国朋友专门推荐来的,他原来在美国公路边开个小餐馆,呵呵,他做得菜来这儿的美国技师和飞行员都喜欢吃!我喜欢他!虽然每次吃完他做得菜我都牙疼!官员们都大声笑起来。

胖乎乎的厨师小伙子显然是有点受欺负的感觉,他默默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莫妮卡尴尬的站在桌旁,神情沮丧。

正在和汤姆-恩遮拨斯对饮的托马斯看到这场面,摇摇头,对汤姆歉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疾步走到楼梯口,将正准备低头下楼的厨师小伙子拉住。

等一等,厨师长。

小伙子回过圆乎乎的脸,看见托马斯真诚的笑脸,于是不好意思的说:先生,我不是厨师长,我只是个二厨……你好,二厨先生。

托马斯和他热情握手:你能跟我过来这边吗?不知所措的厨师被托马斯拉到二楼中央的舞池中央,几对正在跳舞的官员被托马斯用温和的手势请开。

女士们,先生们,请安静。

托马斯高声叫道。

二楼都安静下来,一楼传来的乐队声格外刺耳。

M先生站起身,冲楼梯口方向做了个国王般威严的手势。

楼梯口的鲍迪看到这个手势,忙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向楼下乐队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于是,乐队立刻停止了演奏。

一个手端酒杯的美国飞行员跳起来大声喊道:怎么回事!音乐呢?两名大汉出现在他身边,一把将他按回座位。

一楼同时出现了好几个这样的黑衣大汉,虎视眈眈的扫视大家。

乐队的领队尴尬笑着说:大家不要急,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楼上,等彻底安静下来后,托马斯将厨师领到别人刚送过来的一架麦克风前。

冲大家挥挥手,示意小伙子跟自己一样都*近话筒:你好,我是历史学博士托马斯-莫兰特。

我是这里请的二厨哈兰……哈兰-桑德士。

托马斯与哈兰再次热情握手:你好,哈兰。

我出生在印度,你呢?我,我出生在印弟安纳州……太棒了!我们出生地都差不多!托马斯利用两个地名的发音开了个玩笑。

大家都笑起来。

托马斯挥挥手,让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你今年多大了?哈兰。

过了今天就26岁了。

哈兰有点不好意思。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哈兰。

你刚才说过,历史学研究……对,研究历史,只不过用的笔有点吓人。

在场的圆点年轻官员有人笑出声来,可是看见站立的M先生那皱眉头的表情,笑声马上就消失了。

知道吗,哈兰,托马斯带点伤感的说:我在26岁的时候,最大的理想不是当历史学家,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和自己心爱的姑娘能够无拘无束地在某个地方生活……一个平静,安宁,一个没有战争,没有贫困,没有欺骗和背叛,没有仇恨和偏执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被他梦呓般的言语打动,默默无声。

凯特-霍克*近戴维-高邓,轻声说:博士失态了……戴维-高邓叹息道:让他去,他太压抑了,需要适当发泄……这时,托马斯又恢复了微笑:来,哈兰,闭上眼睛许个生日愿望,将来一定会实现。

在大家的一片安静声中,哈兰闭上眼,将手放在麦克风上许愿。

等他睁开眼睛,托马斯急忙将食指堵在自己嘴上:嘘……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这次,哈兰-桑德士神情坚定的说:不,说出来也不怕,我的理想一定能实现!托马斯惊奇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哈兰-桑德士用坚定,充满信心的语调说:我的理想就是,有一天,我要让全世界所有的人都有机会吃到我的食物,我的汉堡,我的鸡肉,还有很多我的食物。

对,让全世界都能吃到……戴维-高邓大叫了声:然后让全世界都牙疼!在大家的笑声中,托马斯-莫兰特庄严的宣布:那就让我们大家为哈兰-桑德士这个伟大的生日理想干杯吧!狂欢吧!音乐!这次不用戴维指挥,楼下忍耐已久的乐队开始欢快音乐的演奏,演奏变调处理的《祝你生日快乐!》。

楼上楼下一片狂欢的气氛,喧嚣,欢腾……在二楼狂欢的人们旁边是看得到伦敦联合运河风景的窗户,窗户外面的一条小缝隙口有一个经过伪装的麦克风,麦克风的电线一直隐蔽地贴着下水道垂落到地面,然后穿过楼旁的灌木丛,穿过草坪上的杂草,一直延伸到远处树荫下停放的一辆标有电话公司字样的工具车上。

没有窗户的工具车后车厢里,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

在放满电池组和电子管的架子之间,一个男人头戴耳机,嘴里叼着烟在注意倾听。

虽然他头顶的排风扇一直在呼呼做响,但是看见他手边那盛满烟头的罐头盒,就知道车厢里烟雾缭绕的原因了。

在听到耳机里全是嘈杂的音乐声和乱叫声后,这个男人叹口气将耳机摘下,看看手表,拿起旁边的电话筒,拨打一个号码。

这个拨号信号沿着一条通到车身下电话线管道里的电线进入伦敦电话网,然后经过几个交换机,进入泰晤士河南岸的一座戒备森严的建筑物内,进入一个和圆点通讯中心很象的电话机房内。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头戴耳机的值班员看到接号台上的灯光闪烁后,接入电话:你好,这里是英国海外贸易促进服务公司…………这里是007号,核查暗号‘邦德’……请转W先生……神秘建筑内的一间办公室内,低垂的厚窗帘从来不会被拉开。

灯光下,可以看见办公室某一面墙上贴满了戴维-高邓,金惠临,凯瑟琳-辛普森,甚至包括斯佳丽-斯泰德夫人等人的照片,但是被贴得最多最醒目的还是托马斯-莫兰特的照片。

听见电话铃响,正在办公桌前仔细翻阅资料的詹姆斯-布来恩教授拿起电话,沉声说:我是W先生……目标暂时没有可疑行动?……好,我知道了,继续保持监视……听到电话那头007咳嗽了两声,布来恩教授皱起眉头:顺便提醒你,007先生,你最近抽烟实在太多了……孩子,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吸取教训,保持良好的心理调节能力是对一个间谍最重要的,这一点上我们都需要向目标学习……工具车内,烟雾缭绕当中,CI6的007号间谍格林姆-格雷平静地回答道:W先生,请你放心,我会向目标学习很多东西的……对,虚心学习,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学习……再见!放下电话的格林姆-格雷将烟头碾灭在罐头盒里,掏出自己的钱包,钱包里面装着托马斯-莫兰特的相片。

格林姆-格雷对着托马斯的相片微笑着说:亲爱的博士,我会向你学习很多东西的,一定。

然后他装起钱包,戴上耳机,耐心的开始自己的工作……(结束)谍变 引子 意外(一)深秋伦敦的阴雨天真是让人厌烦!站在大臣阁下办公室门外的套间窗前,看着下面在阴沉天色下来来往往的各色雨伞,英国海外情报处处长,被情报***里的人普遍称之为M先生的戴维-高邓在心里感叹了一声,然后揉了揉他自己那因为陈年旧伤此刻隐隐酸疼的左肩。

他不知道大臣阁下今天请自己来这间位于白厅大街的皇家海军办公大楼是为了什么事:通常大臣和自己交流都是利用每周一下午的部门联席会议间歇,如果大臣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要说,那也会选择在英伦防务指导中心的地下指挥部里和自己谈。

很少象今天这样,把自己叫到他的办公室这样一个极其正式的地方来,并且事先没有任何暗示。

这时,大臣阁下办公室的门开了。

大臣阁下站在打开的门口,礼貌地送一位年纪约在50多岁的绅士出门。

戴维-高邓认出了那是法务大臣先生,急忙站直身。

法务大臣看见他后,笑了笑,挥挥手便离开了。

大臣阁下目送法务大臣走后,冲戴维招了招手:M先生,快请进来吧!在大臣阁下极其宽大的办公室内,还有一个40多岁的男人上前和戴维握手,戴维-高邓认识他:内政部负责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反间谍协调工作的威廉-华伦道夫。

先生们,请。

大臣阁下站在自己办公桌旁拿起一盒大号雪茄伸到戴维和威廉面前。

明明知道我从来不抽烟,每次还是要来这套!戴维这样想着,还是礼貌的摆摆手。

威廉-华伦道夫很自然地伸手从盒子里拣出一只雪茄,然后和大臣一起喷云吐雾。

你们都互相认识吧?大臣的目光是盯在M先生脸上的:威廉是当年我在南非就认识的老朋友,我是在那次浪漫的惊险之旅结束时在开普敦认识了他。

你应该是知道我那次惊险之旅的……每隔4年就拿这点事出来在报纸上宣扬一轮,半个欧洲但凡是个认字的人都知道你那次惊险旅行了!戴维-高邓想:但是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威廉-华伦道夫那么早就认识了你,看来负责内部安全和上层官场关系研究的凯特-霍克的情报搜集工作还得加强…………威廉也是法务大臣的好朋友。

大臣阁下继续开门见山的说:关于举荐戴维-高邓先生你担任内阁会议情报助理官职务一事,刚才我和法务大臣达成了共识:我们一致认为在这个全世界战火四起的时期,由阁下担任这个实际上是大英帝国所有情报系统总负责人的职务是非常合适的……戴维-高邓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他安静的坐在那儿,仰面看着站立在办公桌桌角的大臣阁下,等着对方开出交易价码来。

坐在他身边,距离站立的大臣更近一些的威廉-华伦道夫吸着雪茄,刻意将目光投视在大臣办公桌后墙上的那张国王陛下的画像上,好象整个谈话和他自己没有太大关系。

……法务大臣和我经过商议,有鉴于外交部刚成立的那个CI6在近期所表现出的咄咄逼人,在你高升后我们对‘圆点’的控制不能放松……我们建议在你升任内阁情报助理官后,由威廉-华伦道夫先生担任英国海外情报处处长的职位。

大臣阁下飞快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紧紧抿着嘴注视着戴维-高邓。

一旁的威廉-华伦道夫也将目光从国王画像上收回来,用紧张的表情看着戴维。

戴维-高邓明白:在一场大的交易中最重要的时刻,做出决定的速度必须要快,而且在自己多年的朋友和搭档詹姆斯-布来恩教授投奔了外交部,背叛了整个圆点和自己去参与组建隶属外交部的海外军事情报6处后,在绰号为圆点的英国海外情报处里,能够顶替自己坐处长位置的合适人选确实没有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大臣阁下,有鉴于目前世界战争的复杂形势,大英帝国的海外情报工作必须要加强!为此,我正式请求将相关方面表现卓著的威廉-华伦道夫先生调入英国海外情报处,并担任相应重要的职务。

一旁的威廉-华伦道夫轻轻的舒了口气,又开始抽起雪茄来。

大臣阁下微笑着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深深的吸了口雪茄,在吐出一大团烟后说:很好,我相信在今年年底的战时内阁会议上能够看见你,戴维-高邓先生。

对了,在你们那个被大家称做‘圆点’的机构里,除了处长哪个位置最重要?我的意思是到时候接任处长职务最无可置疑的位置?戴维-高邓正在沉吟间,就听见旁边的威廉-华伦道夫插嘴道:情报界都知道,圆点除了被称之为‘M先生’的处长职务,最重要的位置就是情报搜集业务部门的主管,这个职务也被行内人士称之为圆点‘总管’。

原先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在投*外交部以前就是圆点的总管。

大臣阁下听到布来恩教授的名字后,厌恶地挥挥手,驱散自己面前的烟雾:现在代理圆点总管位置的人是谁?……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原先负责情报分析的托马斯-莫兰特博士,一个好象出生在印度的混血儿博士……他的分析能力很不错,我记得你还带着他去过英伦防务指导中心那个迷宫开过会……大臣阁下说着,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对面沉默不语的戴维-高邓。

这个混血儿博士是由布来恩教授一手培养出来的,威廉-华伦道夫面带讥笑着说:听说他和马上要走的教授在圆点办公室大吵了一顿,事后布来恩教授还在白厅相关***里发布一些对博士不利的谣言。

不过,据说这位博士在圆点的人缘倒是非常不错……托马斯-莫兰特博士是大英帝国忠诚的子民。

戴维-高邓用郑重的语气慢慢说道:有关他和布来恩教授的争吵,因为牵涉到我,我在这里不做任何评价。

但是莫兰特博士对于大英帝国的忠诚,以及他那卓越的情报工作能力是获得圆点上下一致肯定的。

这倒是个问题。

大臣阁下日趋发胖的脸上出现愁容,趁戴维说完话后低头沉默,他对着威廉飞快地使了个眼色。

于是,威廉-华伦道夫微笑着对戴维说:很荣幸能够在你的领导下工作,M先生。

不知道最近圆点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海外派遣任务?……你不要误会,M先生,我的意思是那种没有任何风险的公开身份旅行。

我对托马斯-莫兰特博士的工作能力和为人也很敬佩,我觉得如果有一些重要而且舒适的旅行,他显然是个最合适的人选。

可怜的老托马斯,你将是圆点历史上担任总管职务时间最短的人!戴维-高邓一边这样在心里感慨着,一边抬起脸,冲着办公桌对面正用期盼和担忧相交织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大臣阁下,用平静的语气说:今年12月份在俄罗斯有个由俄罗斯内务部组织的,专门研究针对同盟国近期地下破坏行为联合采取对策的会,会议期总共2个星期。

明年1月下旬还有个由中国同行在上海召集的协约国情报系统高层交流协调会……很好!大臣阁下开心地笑起来:就让托马斯-莫兰特博士准备出发,代表圆点去开这两个会,先去俄罗斯,再去中国。

我还有个重要的附带任务给他:让他全面、仔细,而且一定要深入的考察这两个主要盟国的战争潜力和社会各阶层对于继续战争的态度。

在他完成这次舒适、漫长的任务旅行后,我希望能够亲自看到博士的详细研究报告……1个多月后……这是托马斯-莫兰特第一次来到莫斯科,所以当他站在阿尔巴特街不算太寒冷的路边,看着残雪覆盖的街面上那些装饰华丽的马车响着铃声从自己身边掠过时,还是有一种惊奇感:因为自从中国人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发明汽车后,现在在欧洲的都市里基本上是看不到马车的痕迹了。

连前两天他刚刚开过会的俄罗斯首都圣彼得堡,在那儿的大街上马车也不多见,涅瓦河畔的大街上跑来跑去的绝大部分都还是汽车,尽管很多汽车已经残破不堪。

可是就在他站在阿尔巴特街街头不到3分钟的时间内,他就至少看到了4辆马车从狭窄的街道上跑过。

看见这位英国客人看着大街上那些马车发呆,陪同他一起来莫斯科的俄罗斯内务部第七局副局长,六等文官谢苗-谢苗诺维奇-安东诺夫有点不好意思的对托马斯说:莫斯科比不上圣彼得堡,这里的贵族们还是喜欢养马,用马车,特别是冬天……不,亲爱的谢苗-谢苗诺维奇-安东诺夫副局长,看见这些美丽的马车,我才感觉到自己是到了伟大而独特的俄罗斯。

你们的首都圣彼得堡太完美、太欧洲化了,在那里很难让人联想起托尔斯泰伯爵描述得那些动人的故事。

托马斯急忙奉承道。

俄罗斯人就这样,托马斯想:他们自己虽然成天在嘴上挂着自己国家如何的落后,民众如何的愚昧,可你只要赞叹几句所谓俄罗斯文化的伟大,他们一个个都会和壁炉旁的猫一样发出满意的呼噜声。

更何况,在圣彼得堡就有人告诉过托马斯:这位专程陪同他进行俄罗斯之旅的谢苗诺维奇副局长老家就在莫斯科。

果然,50岁的谢苗-谢苗诺维奇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表情,他亲热的拍了拍托马斯的胳膊,说:亲爱的莫兰特博士,你今后就叫我谢苗好了。

参观完普希金故居,我们下一站该去红场旁边的库姆百货商场了,那可是莫斯科人的骄傲,俄罗斯最大的商场,什么都有。

托马斯回头看了眼诗人当年曾经住过的房子,想起来自己此次来俄罗斯还有个附带任务:考察俄罗斯的战争潜力――虽然他最不爱逛商店,于是就郁闷地转过脸回答:好吧,我正想买点俄罗斯工艺品给我英国的朋友。

你其实在英国没有什么朋友!托马斯心里在对自己说。

事实上,他在心理上早就承认自己是被流放到俄罗斯来做这次旅行的!托马斯还记得戴维-高邓给自己打招呼的那天那种尴尬的表情,其实托马斯已经听到了传闻――据说这位威廉-华伦道夫是某位阁下的好朋友,戴维-高邓准备用自己现在这个处长的位子,换取某位阁下全力以赴支持自己担任内阁会议情报助理官一职。

托马斯知道这个位置对M先生而言是一直梦寐以求的。

托马斯已不记得当自己用讥笑的表情同意交出手中的总管一职,继续专职坐海外历史研究中心主任的位置后,不好意思的M先生在谈话最后承诺的那些将来的回报。

托马斯在出门后就将这些承诺全部抛到了脑后。

还好,托马斯在圆点的办公室没有被收回,继续保留。

新来的圆点总管威廉-华伦道夫的办公室是原先詹姆斯-布来恩教授用过的那间。

威廉-华伦道夫到任以后,对托马斯倒是还算客气,恐怕这和他明白自己这个位置本该是属于托马斯-莫兰特的也不无关系。

对于这个传闻中迟早继任戴维-高邓职务的华伦道夫先生,托马斯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因为他心中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来得及将圆点重要的驻外人员,特别是圆点在北京和美国的潜伏人员资料搞到手,这些资料都是由M先生亲自掌握的。

但是托马斯相信只要再给自己2个月的时间,自己还是能够隐蔽而安全的将这些重要情报交给北京方面的。

可惜,托马斯刚刚做了不到1个月的总管,就得回去做他的情报分析。

而且在11月上旬,威廉-华伦道夫先生到任后第3天,大臣阁下突然向圆点提出要求:要求圆点紧急派遣重要官员去俄罗斯进行情报交流,并通过圣彼得堡再去上海继续下一个类似会议。

大臣阁下要求所派官员除了和盟友们交换重要情报,商议协调今后的情报合作事宜外,还要对这两个协约国大国继续战争的潜力和决心做出判断。

责无旁贷,这个任务落在了托马斯-莫兰特博士肩头。

托马斯绝对明白这是个政治圈套:把自己支开一阵就是为了在圆点巩固威廉-华伦道夫的地位,以确保将来有一天威廉能顺利接替戴维-高邓,做圆点下一任的M先生。

谢苗-谢苗诺维奇拽了拽正在发呆的托马斯胳膊,博士抬脸看去:一辆挂着莫斯科警察局牌照的1908年款的德国BENZ汽车已经停在了街对面。

一名上身套着便装,却刻意穿条警裤的壮汉从副驾驶位置上跳下车来,恭敬地向他俩招招手,接着右手伸到上衣下摆内,用警惕凶狠的眼光扫视着街道,左手伸出去狠狠地冲街道上的车辆劈了劈掌。

街道上的马车夫们看见路边那辆汽车的车牌还有车旁壮汉的手势,都急忙勒停马车,拉下车闸,带着敬畏的表情耐心等待这两位身穿高档皮面大衣的男人过马路。

在谢苗的陪同下,托马斯低下头小心地踩着街道上罩着一层薄冰的残雪――刚才他在进普希金故居前可是摔过一跤的!突然间,托马斯听到有人用俄语大喊了两句什么,他触电般抬头望去,只见在纷飞飘舞的彩色传单中,两个男人高叫着从车后一家小店里飞跃出来。

其中一个用杆双管猎枪一枪就打爆了那名站立在车旁壮汉的脑袋!另一个男人将冒着火花的酒瓶扔进了已打开车门的汽车,接着便举起一把勃朗宁手枪,冲托马斯他们转过身来。

谢苗此刻已经呆住,手伸进怀中却僵硬的没有下一步动作。

托马斯一脚将他踹倒,同时借助踹这一脚的力量自己也主动摔倒在路面上。

在后背的大衣皮面接触到冰雪街面的同时,托马斯听到了街对面勃朗宁手枪2声枪响。

停在跟前两辆马车的马,在听见枪声后都开始骚动。

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夫在死死地勒住缰绳,但是另一辆马车的车夫却在枪响后迅速跳车,加入惊慌的人流跑了。

失去车夫控制的马狂嘶着开始乱跳,倒地的托马斯正好就滑向马蹄下方。

仰面滑行的托马斯感觉到脑后上方有什么物体的影子在晃动,他使劲扭腰,又用手臂在路面撑了一下,于是他发胖的身躯在这个动作作用下在冰雪上旋转了半圈,正好让他看见一双马蹄高高的举起,正要向自己下半部身体踩落!托马斯本能的用双脚后跟使劲蹬了一下地面,于是他又在马蹄重重落地之前仰面朝天向爬在街上的谢苗身旁滑去。

这个姿势可真是够狼狈的!仰面滑行的托马斯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他听到脑后传来自己熟悉的史密斯-威森左轮射击的声音,接着,感觉自己的脑袋撞在一个软软的物体上,并将那个物体撞开,然后自己身体又旋转了90-,停止了滑动。

就在托马斯用独特的姿态进行滑冰运动时,警车司机已经从冒着烟火的车内爬出,跪在地上利用着火的汽车掩护自己,举着一把那甘式手枪和两个男人对射。

持双管猎枪的男人又开了一枪,这回因为慌乱,这一枪仅仅击中汽车后部,将行李盖打得掀飞起来。

警车司机回了2枪,拿猎枪的男人被打中,只见那个男人被打得撒开猎枪向后翻去,重重地栽进后面的商店玻璃橱窗内。

拿勃朗宁手枪的男人只好调转枪口,开始向警车司机射击。

倒地的谢苗本来已经掏出了怀中的0.38口径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开始参加这场战斗,但是他刚开了2枪,还什么也没打着,就被托马斯重重的撞开,他的枪也掉落在了冰面上。

托马斯挣扎着侧翻过身体,正好看见自己面前有把熟悉型号的手枪象陀螺一样在冰面上旋转,想都没想就伸手将枪握在手上。

正在这时,那辆失去车夫控制的马车,虽然车闸已经被拉死,但是在3匹马的疯狂跳动下,被车闸卡死的车轮还是在光溜溜的冰面上开始滑动,并且越来越快的朝托马斯这个方向冲来!躺在托马斯身后的谢苗看见马车冲过来,满脸惊恐,大声的喊叫。

托马斯也看到了朝自己冲过来的马车,他大喊一声:冷静才能活命!接着将史密斯-威森左轮枪中剩下的3颗子弹都打进最前面的那匹白马硕大的脑袋中。

那匹漂亮的白马脑门上飞起3朵血花,身躯一震,然后訇然倒地,并导致它后面的2匹马立刻被绊翻!刚刚开始加速的马车车身撞在马身上后倾斜着一横,继续向前冲撞,正好重重的碰在路旁的路灯杆上!一阵尖利到令人牙酸的金属磨擦声中,路灯杆逐渐倾斜,但金属的灯杆最后还是将车箱颤巍巍的挡住了。

这根救命的路灯杆距离倒在街面上的托马斯和谢苗身体也就不到2米!谢苗和托马斯跪起身,张大嘴看着这一幕,又互相看看。

街对面又传来2声枪响,这才提醒他们:战斗还在继续!托马斯一缩脑袋,对谢苗喊:给我子弹!谢苗大喊:没有了!托马斯无奈的朝街道对面看去,却看见那名警车司机已经冲上去将正在换子弹的男人一拳打倒,并踢开了他手中的勃朗宁,然后用自己的那甘式手枪紧紧地顶住那个男人的额头。

郝拉宵!郝拉宵!托马斯将左轮枪随手扔在谢苗的身上,一边用所会的几句俄语之一大声叫好,一边爬起身朝街对面跑去,中间还摔了一下。

他踉跄地跑到街对面后,迅速拾起地上的勃朗宁,然后从那个被司机用膝盖压住胸膛的男人手中抠出弹匣,上好膛,举起枪来搜索着周围。

托马斯迅速发现那辆被自制燃烧瓶点着的警车已经变得很危险,随时有可能爆炸!他急忙跑到那个司机旁边,大声叫着:涅!涅!指给司机看那台车。

街对面的谢苗也发现燃烧的汽车就要爆炸了,他大声喊:快过来!危险!司机面色阴沉的看了眼那台车,一把拽起被自己压住的男人就朝街这边走。

可这个男人此时却偏偏不想活了,他紧紧地抓住路边的消防栓,大喊着什么,就是不撒手。

谢苗用俄语朝司机大喊着什么,司机没有回答他,只是狠狠的一枪把砸在男人的颈后,将他砸晕,然后使劲去掰开男人紧抱在消防栓上的手指。

谢苗急了,对托马斯喊:博士!快过来!别管那个傻家伙!托马斯没过来,而是将手枪装进大衣口袋,弯腰上前帮司机掰开被打昏男人的手指,然后和司机一起拖着那个男人跑向街对面。

这时,谢苗已经躲在翻倒的马车车厢之后,见这个情景,犹豫了一下,还是跑过来帮他们拖人。

他们刚到街道边不太远的地方,汽车就爆炸了!被炸飞的一片金属冒着烟就击打在离他们1米多点的街道上……他们还有一个人!托马斯掏出枪弯腰躲在倒地的马车车厢后,一边举枪紧张搜寻周围,一边对已经开始激烈怒骂司机的谢苗大喊道:撒传单的那个!谢苗明白过来,本来愤怒的红面孔刷地变白,一头就扑倒在托马斯身后。

没有了,那个人早跑了,刚才我看见了。

司机用结结巴巴,俄国口音浓郁的英语说,手里的枪一直顶着那个被他活捉的俘虏。

这时候托马斯才注意到:司机的年龄也就38、9岁,是个英俊的俄罗斯男子。

于是托马斯没有搭理正在爬起身的谢苗,走过去帮司机把俘虏绑上――就用俘虏自己的鞋带。

处理完俘虏后,他用感激的语气对司机说:你好,我是托马斯-莫兰特,请问你的名字?大伙都叫我维佳……警察少尉维克多-阿列克赛-马克希莫维奇。

警察少尉维克多-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先生,今天是你救了我们大伙的命!托马斯-莫兰特严肃认真的说道。

维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站直身体向远处打了个呼哨,举起手中的枪挥了挥。

托马斯顺着维佳目光方向看去:只见几名警察弯腰端着手枪,后面是十来个端着步枪的宪兵,排成一个散兵线正战战兢兢沿街而来。

维佳用俄语对着军警们喊叫着什么,紧接着谢苗也用权威感十足的腔调冲那些犹豫不决的军警咆哮起来!托马斯疲劳地坐倒在阿尔巴特街普希金故居门前的石阶上,发现自己的腰不知什么时候扭伤了,现在动一动都疼!感受着屁股底下冰冷的石阶,揉着剧痛的腰肌,看着街对面还在燃烧冒烟的汽车残骸,耳边听着俄语大声的吵嚷,以及那2匹受伤的马发出的悲惨嘶鸣声,托马斯-莫兰特突然想起来1个多月前自己在伦敦给北京派来的新信使汇报即将开始的这次旅行时,那个五十岁出头的女信使的评价:博士,想不到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头,你还能享受一次这么舒适安全的旅行!脸上浮现起讥笑的托马斯-莫兰特这时又想起来:自己刚才在最危险的时候喊过一声冷静才能活命!为自己壮胆,这句壮胆的话竟然是已经和自己反目为仇,现在成天扬言要揭露自己真面目的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多年前教给自己的,于是,他的心情变得更郁闷起来……还没有天黑,有关今天这场袭击的基本情况就被查明了:博士和副局长大人本来都不是被袭击的目标――由一批年轻知识分子组成的激进组织俄罗斯自由民主之路本来计划在阿尔巴特街伏击巡逻的警察,并撒宣传传单,企图唤起市民对万恶的沙皇专制制度的仇恨。

结果其中一个负责现场指挥的女激进分子看见这辆高档的警车后,临时改变了主意,撒出了代表行动开始的传单。

两个男激进分子,被打死的那个莫斯科大学的大三学生据说还是外省一个小贵族的儿子,他用的那把猎枪就是从自己家里拿的,另一个被警车司机维佳活捉的是莫斯科戏剧专科学校的助教,著名导演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弟子。

莫斯科警察局大举行动,开始到处兜捕一切可疑分子。

在酒店豪华套间的小客厅里进行晚餐的时候,刚给托马斯介绍完情况的谢苗还没来得及喝完盘子里的菜汤,就接到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后他神色凝重的对托马斯说:莫斯科好几家大学的大学生好象都酝酿着闹事,我们局长让我去和莫斯科警察局商讨解决。

明天我不能陪你了,我会让警察局给你安排个陪同,带你去治治腰……不用别人陪,托马斯笑着说:你就让今天那个司机维佳陪我好了。

谢苗在托马斯微笑的注视下犹豫了片刻,说了声:那好吧,明天他会开车来接你。

就匆忙离去。

托马斯忍着腰疼冲谢苗出门的背影举了举酒杯,表示祝他好运。

他是故意提出这个要求的,他认为自己应该帮那个警车司机维佳一个小忙,只要司机维佳明天还有车开,就不会因为今天那台车被烧受到上司太多的苛责――对俄罗斯的社会现状,通过平素的资料研读,托马斯-莫兰特博士还是有所了解的。

谍变 第一部分 恐惧(二)维佳的英语是从小在图拉老家跟一位英国枪炮工程师学的,这位工程师当年就寄宿在维佳家里。

维佳的爸爸也是图拉这家枪炮厂的工程师,家里的房子还算大。

可惜,英国工程师是个苏格兰人,说一口浓重爱丁堡口音的英语,而且还是个俄罗斯文化的崇拜者,与其说是教小维佳说英语,还不如说让小维佳教他俄语。

所以,维佳的英语听力还行,可说起来很费力。

在这天上午他开辆半旧的雪弗来带托马斯-莫兰特博士去治疗腰部扭伤的路上,两人惊异的发现对方居然都可以讲中文!托马斯的中文自然很标准――就这还是他努力克制的结果,他小的时候能说2种中国方言呢!维佳的中国话则很好玩――浓重的俄罗斯腔调中还带着点中国四川方言的口音!托马斯好奇的问维佳在哪儿学的中国话,托马斯笑着不回答,反而滔滔不绝的向托马斯介绍等一下将会享受的SAUNA服务。

SAUNA是个芬兰语词,原意是没窗户的小木屋。

托马斯知道SAUNA在中国被翻译成桑拿――据说也是两位国父当年的首译,尽管天晓得两位国父是何时何地知道芬兰有这种东西,并且叫这个名称的。

这件事情和发生在两位中国国父身上众多的秘密一样,也许会永远成为不解之谜。

然而,这天上午,在腰部肌肉疼得动弹不得的托马斯被小伙子维佳拉到位于莫斯科郊区的这个小庄园享受正宗的芬兰浴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桑拿:一间独立密封的小木屋里全是浓烟,当托马斯被两个俄罗斯大汉扒光了衣服,由同样赤裸的维佳的搀扶着进去以后,最近视力有点下降的他费力的看了好一阵,才发现这些烟来自屋子中央一个炉坑内正在慢慢燃烧的桦树枝,桦树枝上盖着的一层鹅卵石已经被烧得发红。

两个俄罗斯壮汉笑着对维佳说了句什么,维佳便扶着托马斯上了小屋里三层木架上最高的那层坐下。

此时木屋里的大部分浓烟已经从敞开的木口排出,木屋里逐渐清晰起来。

维佳下到最下面,冲两个壮汉喊了嗓子,两名壮汉就微笑着出去并关紧了门。

木门上被烟熏黑的玻璃小窗透进昏暗光线,托马斯看到维佳拿起了一把木勺,从旁边一个大木捅里舀出清水浇在发着暗红色光的鹅卵石上,一阵高温的水汽立刻便弥漫在小木屋中。

维佳用流利但带点古怪腔调的中国话说:博士,不要大口呼吸,要不你嘴里全是黑烟。

说罢,维佳就一勺又一勺往鹅卵石上浇水。

高温的水汽越来越浓,托马斯感觉自己呼吸开始逐渐困难,皮肤也被烫得流不出汗来。

他强忍着腰疼,想挪到下面一层,维佳看见后忙制止他,说道:不要动,试试这个。

维佳从水桶里抽出几根白桦树树枝,递给托马斯两根,接着示范性的在自己身上用带水的树枝使劲抽打起来。

托马斯好奇的学着抽打自己,刚开始皮肤觉得有点疼,但是紧接着便觉得越打越舒服,他开始汗如泉涌,甚至感觉血管都在高温和抽打下快速膨胀起来。

随着维佳将更多的水浇在鹅卵石上,鹅卵石的颜色逐渐变黑,木屋上部的温度也升到了一个令托马斯几乎要昏厥的程度。

他停止抽打自己,手放在膝盖上,闭眼尝试着象当年接受审讯对抗训练那样,努力调整自己的神经系统,尽量去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将身体的痛感传导能力尽量抑制,甚至误导身体感官去享受这种高温的折磨……托马斯-莫兰特博士是19年11月底,经挪威过瑞典到达俄罗斯圣彼得堡的。

一个瑞典,一个瑞士,这两个中立国在这场世界大战中都扮演着协约国和同盟国之间十字路口和交易市场的角色。

协约国与同盟国私下的交易多半都在这两个国家内进行,同时双方很多物资和人员需要往对方国家去时,多半也会借道这两个国家。

中立不等于不设防,在托马斯路过瑞典时,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道路两旁随时可见的钢筋水泥工事,还有那些在离道路稍远一点的地方正在进行训练的瑞典预备役国民军部队。

在快要出瑞典国境进入俄罗斯帝国的芬兰行省时,托马斯甚至看到涂着瑞典皇家陆军标识的1辆中国生产的出口型貂式中型战车在前,后面跟着4辆瑞典SAAB公司按照中国转让专利仿制的东北虎-Ⅰ型重型战车,9吨的貂式和36吨的东北虎,就好像童话里的狐狸领着老虎一样从路口旁的冻土荒原上大摇大摆经过,惹人发笑。

对面的俄罗斯军队看见这个场景肯定笑不出来!托马斯当时就默默想:瑞典的防御姿态很明显,任何破坏瑞典中立的侵略者都要为此承担惨重后果。

他记得自己在海外历史研究中心看到的一个报告上说:瑞典在大战爆发后,国防预算的平均年度增长率是惊人的80%!在圣彼得堡的两周会议期间,给托马斯-莫兰特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沙皇俄国在生活物资供应上的窘迫。

到会的各协约国情报机构高级官员总共有40多人,分别代表了17个国家。

代表们在2周时间内最经常抱怨的也是伙食问题。

托马斯战争爆发初期也来过圣彼得堡,参加过1次较低规格的协约国情报分析专业交流会议,3年前那次会议给托马斯留下最深的记忆就是每天晚上豪华的俄式晚宴:大量的伏特加和白兰地象溪水一样流淌,黑海鱼子酱就跟黄油一样被随意涂抹在面包上……但就在这次于圣彼得堡由俄罗斯内务部主办的高规格会议上,尽管一位罗曼诺夫王朝的亲王为了表示对与会代表的尊重,亲自出席了第一天的会议,尽管当天晚上的宴会中,乐队的演奏得俄罗斯舞曲还如同以前那样热烈,身穿哥萨克服装的舞蹈家矮子舞跳得也是那般的精彩,可当与会代表用华丽的宫廷餐具往数量有限的面包片上涂着如同鱼子酱般珍贵的黄油时,一个个脸上还是都浮现出了被污辱的表情。

托马斯还记得,当晚宴上那位美国军事情报机构代表,一位来自华盛顿的中校在飞快舀完盘子中的菜汤,又将自己面前的两片面包几口塞进肚后,故意用很大的嗓门说了句:头盘吃完了,正餐呢?的时候,那些俄罗斯陪同官员在周围协约国代表的轻笑声中纷纷低下脸去的场景。

当晚在托马斯对面坐着是中国情报机构的代表,一位姓赵的先生。

那位50岁左右的赵先生没有笑,而是低沉的用中国话说了句:我相信,我们的俄罗斯同行已经是尽全力来招待客人了。

然后默默的用面包抹着盘子上的菜汁,接着泰然自若的将面包送入口中。

看着俄方陪同翻译有点犹豫,托马斯大声用英文和结结巴巴的法语将这句话翻译了2遍,然后也用面包抹着盘子里剩下的菜汁吃起来。

协约国各情报机构的代表们都纷纷收起笑容,低头进食。

只有那位美国中校还是很不服气地东瞧西看,脸上充满讥笑,但是在发现没有人搭碴后,只好带着郁闷的表情大口大口的喝起戈瓦斯。

晚宴后,俄罗斯内务部第7局副局长,六等文官谢苗-谢苗诺维奇-安东诺夫专程来到托马斯-莫兰特博士的房间,将1瓶伏特加当做礼物送给博士。

他俩都故意不去谈当晚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而是乱七八糟地谈论一阵战争局势和情报界的趣闻。

听说托马斯还要计划去上海,准备参加下个月的在那儿举行的协约国情报机构协调会时,谢苗-谢苗诺维奇高兴的表示可以陪同托马斯一起出发,因为他也准备去上海参加那个会。

托马斯-莫兰特记得自己只是在送谢苗-谢苗诺维奇出门时才问了句:副局长阁下,你为什么不去感谢那位中国代表赵先生……我只是翻译了他的话……谢苗-谢苗诺维奇回答了句:我们不会为任何事感谢中国佬,除非他们送还弗拉迪沃斯托克给俄罗斯!……用回忆分散自己注意力的托马斯终于承受不住持续的高温了,他猛的睁开眼睛,冲维佳做了个手势。

已经关切的注视他好久的维佳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打开木屋小门,冲他做了个可以出去的手势。

托马斯小心的迈下木架,一直矜持到走到木屋门口时,在背后的可怕高温逼迫和面前的清爽凉风引诱下,他终于象一只大兔子那样蹦出了小门。

两名壮汉在门外已经等候托马斯多时,他一出来,两壮汉立刻抓住他的臂膀,挟着他便往木屋前的小湖边跑去。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涅!涅!涅……看见小湖边上有块冰面已经被破开,冒着雾气的冰窟窿正离自己越来越近,托马斯猜到两壮汉准备干什么了!他大叫起来,接着便被抛入到冰冷的湖水中……维佳在他身后大笑着,跑过来也跳入冰窟窿中,接着游到正在挣扎的托马斯身边,将他扶稳――托马斯这时才发现这片湖水的高度其实才刚到自己的胸口。

托马斯-莫兰特从被北京方面派遣3年前就开始接受镜像式训练――对他所有的训练都是仿照他将要去替代的那个托马斯-莫兰特进行的。

简单的说:除了间谍工作所必须的常识和素养培训,其它方面的培训都是遵循那个托马斯-莫兰特会什么技能就训练他什么技能,那个托马斯-莫兰特不会什么技能,就也不训练他什么技能的原则进行的,这是避免替代后露出破绽的最好方式。

那个托马斯-莫兰特骑马打枪都不错,可是游泳技能很差,所以从小就会游泳的这个托马斯-莫兰特在培训期间从没下过水,而且教官反复告诫他今后一定要避免游泳――除非替代完成后找个借口再去公开学3个月的游泳。

托马斯被派遣后一直没有找到学游泳的借口,所以就一直没有怎么下过水。

此刻在冰冷的湖水里,托马斯勉强稳住身形,努力克制自己想把身体放横游几下,让浸泡在刺骨冰水里的身体更舒服一点的冲动。

维佳游到他身边,站起身来用古怪口音的中国话说:怎么样?博士。

是不是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脏东西都没有了?腰不疼了吧?托马斯在已经不觉得太寒冷的冷水里活动了一下腰,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腰虽然还有点感觉异样,但是真的不疼了,行动自如!不由感叹道:神奇的桑拿浴!上去吧,我们还得来一次……放心,这次会很舒服。

维佳笑着拉托马斯上了岸,又跑进小木屋。

这次真的很舒服!小木屋里的烟雾已经散开,只有淡淡的水汽在鹅卵石上升腾。

两个壮汉已经将木屋门上的玻璃清除干净,并且在木屋中层的木架上铺了干净的大浴巾,维佳和托马斯裹着浴巾坐在上面后,大汉之一恭敬的奉上一个盛着刚烤好的小香肠、腌制的酸黄瓜、几牙切好的小甜瓜,还有1小瓶伏特加和两片涂满黄油的面包的木质大托盘,然后仔细的在鹅卵石上淋了半勺水后就出去了,随手轻轻的关好门。

小木屋里散发着一股桦木燃烧后的清新气味,*着温暖的木架,品尝着脆甜可口的小甜瓜,看着下午的太阳光透过明亮的小玻璃窗洒进小木屋,感受着细小的汗珠从皮肤下慢慢渗出,托马斯觉得自己身体松软清爽,他甚至放松到想立刻直接问维佳: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今天你看我的时候眼神总是有一点古怪?但是托马斯马上意识到这样提问不是一个好选择,所以他还是选择了继续享受这难得的惬意……博士,你是我见过最能忍受温度的人,刚才我站在下面都快受不了了!正低头把吃剩的甜瓜皮小心铺在炉坑边上的维佳说。

托马斯嚼着烤香肠,又抓过一条酸黄瓜送到嘴边,低头看着这个昨天下午在阿尔巴特街街头救了自己的命,此后又和自己一起救了那个俘虏性命的莫斯科警察局司机,少尉警官维克多-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嘴角掀起笑纹:维佳,一个英国博士和一个俄罗斯警察,在莫斯科郊外的桑拿小屋里用中国话交谈……这可真够滑稽的。

一点都不滑稽,维佳抬起脸,认真看着托马斯说道:我是在中亚战争时,在中国人的战俘营里呆了3年多学会中国话的。

说罢,他低下头,小心的将酒倒在托盘上2个小酒杯中。

托马斯知道:俄罗斯人所说的中亚战争就是中国人所说的漠北战争,英国学者通常称之为中俄草原战争。

在那次战争中,中国人第一次使用了战车的前身――装甲车,俄罗斯方面损失惨重――虽然俄罗斯沙皇政府公布的伤亡数据和中国人公布的差不多。

那你也恨中国人吗?维佳。

从小伙子手中接过酒杯,托马斯端杯问维佳。

没错,俄罗斯很多人恨中国人……维佳将自己的酒杯向托马斯面前举过来,示意要和托马斯碰个杯,碰完杯后他仰脖将杯中酒喝干,接着说:可我不恨。

为什么?正在体会伏特加在身体内里象火线一样向下蜿蜒延伸的托马斯问道。

此时,甜瓜皮在炉坑余温的烘烤下,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甜香味。

打仗归打仗,仇恨是另外一回事……我是离开部队回去找我哥哥的时候被中国人俘虏的,维佳又开始往酒杯里倒酒:他们抓住我之后没有打我,在俘虏营里让我们干活,根据干活的……态度,对,是根据干活的态度给我们发不同的生活用品和钱,还给我们办学习班,大家自愿报名参加……我学了开车和中国话,在新疆沙漠里边的一家矿山拉了2年半的矿石……他们不怕你开车逃跑吗?跑?维佳笑起来: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大!中国人有多聪明!出车时总有个士兵拿枪跟着,他们每次给我车里加得油刚够从矿山跑到分拣厂2个来回,午饭的时候再加1次油,就算我真能存很多汽油,干掉守车的士兵,出沙漠的路口还都有中国兵把守,开车根本出不去……你不会真的以为沙漠会是一望无际,往哪边开都有路的地方吧?……再说,我跑什么?我是战俘,不是犯人,我迟早能回俄罗斯祖国的……托马斯又和维佳对饮一杯,不说话。

他明白那次战争后由于沙皇本人的愤怒情绪和俄罗斯官僚体系的弊病,维佳他们这批俘虏一直等到中国已经计划要和俄罗斯成为盟友了,才被中国方面主动释放回来。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维佳,有孩子了吗?托马斯想找个愉快一点的话题。

我打仗时认识的一个老上尉,他在我回国后找到了我,把他的小女儿嫁给了我!维佳果然高兴的笑起来:我结婚已经8年了,还没有孩子……你猜我多大了?有36、7了吧?托马斯根据自己的猜测,故意往小的说1、2岁。

我今年才35岁!维佳说着摸了摸自己已经有点稀疏的短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批在那个矿山待过的俘虏都显得老,他又笑了起来:大伙都说是因为3年里根本见不着女人……他又向托马斯举起酒杯。

托马斯喝酒时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吃惊的问:你20岁就当俘虏了?我19岁就傻呼呼的报名参军了!维佳饮尽杯中酒,站起身来,大声用俄语嘹亮的唱了两句,木屋外的两个男人也在外面跟着大声唱了起来。

维佳自己停止歌唱,在屋外的歌声中将酒杯放回托盘上,看着托马斯迷惑的表情笑了起来:这是我们国家的军歌,需要小伙子们参军时就唱,全是些要当兵保卫国家,为神圣的沙皇去杀外国人什么的……全是扯淡。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很小,并飞快的接着说:走吧,呆里面时间太长了不好。

在外面的歌声中,托马斯也跟着维佳站起身来,看着托盘里还没有吃完的食物和酒,说:这是不是有点浪费?他们会帮我们包好,等一下放我车上的。

维佳笑着说:知道吗?咱们今天上午这顿享受花的钱能买3张去圣彼得堡的头等火车票呢!……是那位谢苗诺维奇局长让我们局长安排的,他们两个是老朋友。

这是商人巴罗夫的小庄园,战争开始以后生意就特别好,我每个月都会陪局长的客人来两趟。

说话间,他们两出了桑拿屋,屋外的两个壮汉急忙停止唱歌,上前用两件大衣裹住客人,将他们带到不远处另一间生着火炉的小房内淋浴,换衣服。

期间,其中一个大汉笑着对维佳说了句什么,维佳也笑着对正在淋浴的托马斯说:他们问,你要不要姑娘的按摩……就是那个了……呵呵,他们说这里有从摩尔多瓦来的姑娘,都很漂亮。

涅!涅!……托马斯慌忙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用俄语直接对那大汉谢绝道。

维佳哈哈大笑,被托马斯这副老实模样逗得很开心。

在回莫斯科市区的路上,开车的维佳突然说了句:谢谢你,博士。

坐在副驾驶位置,在莫斯科冬日正午的阳光下昏昏欲睡的托马斯没说话,只是随口哼了声,接着才反应过来,扭脸对维佳想说什么,维佳却不等他说话,接着又说:我知道,昨天是你给圣彼得堡来的谢苗诺维奇副局长说情,让我今天来陪你的,要不,我挨骂不说,这2个月没车开,每天的出车补贴就没有了……维佳,是你救了我们大家……博士,不要这么说,维佳用他俄罗斯腔的川味中国话说:要不是你帮我拖那个男人,我可能已经完蛋了――我是还有机会跑进那家小商店躲一下,可那个男人肯定就完蛋了。

维佳,你打死了那个男人的同伴,为什么还要救他?冒险救他?托马斯干脆侧过声,手撑在副驾驶位的扶手上,注视着维佳认真的问道。

维佳直视前方,开着车,眉头皱起:我不打死那个拿猎枪的男人,他就会打死我……不对,托马斯打断他的话:你能在后来那个男人换子弹的时候冲上去打倒他,就不会不明白双管猎枪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猎枪上子弹更慢……维佳将车停在狭窄的乡间公路边,转头看着托马斯,皱着眉头不说话。

托马斯笑了笑,打开车门走到清咧的寒风里,朝寂静的乡间公路两侧看了看,判定风向后走到路边一棵橡树后开始撒尿。

他一边撒尿,一边大声喊:维佳,我后来看见了那个拿猎枪男人身上的弹口,全都在心脏部位,你打过仗,不会不明白只要一枪就行了,他从树后伸出脸,对着呆坐在打开车门的雪弗来里的维佳喊出结论:你就是想杀了那个男人!维佳打开车门,跳出车外,走到路边对树后的托马斯激动的说:我当时是想杀他!因为他刚刚杀死了阿廖沙!阿廖沙是我在打仗的时候认识的好朋友,我这份工作也是阿廖沙帮我找的,阿廖沙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托马斯系着皮带,从树后心满意足的走出来,讥讽着说:好极了!维佳,你总算说实话了……所以你才会去救那个俘虏,对吗?因为那是个人,对吗?维佳先是愤怒地盯着托马斯,托马斯开始用真诚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轻声说:知道我这个历史学博士其实是干什么的吗?维佳。

维佳用讥笑的语气说:全俄罗斯的警察都知道内务部第7局是干什么的,谢苗诺维奇副局长陪的客人不会是个大学老师。

很好,推论过程清晰,看来你的思维还算正常。

托马斯满意的说,然后将目光投向冬日惨淡阳光下的雪野,接着慢慢说道:维佳,我杀完人以后也很难受……包括昨天杀了那匹漂亮的白马,我也觉得难受……我不是在装样子,也不是怕什么良心的谴责,我是真的全身难受……我们因为愤怒、恐惧、仇恨,还有一些别的原因会去杀人,杀死其他的生命,但是因为我们还是人,知道知恩图报,知道宽恕,知道尊重别人的生命,所以过后我们会难受……这说明我们还是人,不是什么畜生……你能听懂我的话吗?维佳。

维佳面色在托马斯的言语中逐渐变得苍白起来,然后就忽然弯腰开始往路边的雪地上呕吐起来。

托马斯走过去,轻轻拍着维佳的后背,用温和的语气说:好好吐吧,维佳,都吐出来……吐出来就不难受了,别忍着……已经吐完的维佳慢慢站直身体,用手背擦擦嘴,点点头,认真的说:你的话我没有全部听懂,但你的意思我明白。

说罢,他掏出一盒俄罗斯生产的香烟递给托马斯:要来一根烟吗?托马斯耶维奇。

托马斯听到维佳按照俄罗斯习惯称呼自己,笑着摆摆手:我都快4个月没有抽烟了,不要诱惑我。

维佳自己将烟点着,抽着烟,眯着眼看着远处的雪野,大声说:有件事情和你有关……今天早上一上班,我们局长把我叫去,在他办公室有个英国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局长也没有给我做介绍就出去了……局长出去以后,那个英国先生用还算流利,但是带点口音的俄语问我有关你的事情。

后来他让我注意你的行动,塞给我一大叠卢布,说有什么你的情况就通过我们局长转告他。

他让我千万别告诉别人这件事,还专门请我们局长进来又给我交待了一遍……今天上午一见面你眼神里的那种闪烁就让我猜到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这样想着,托马斯用平静的语气问:这个英国客人年纪不到30岁,个头比我矮一些,长相漂亮,说俄语的时候都是用书面语言,对吗?年纪好象比你说的大一点……说俄语的时候确实是都用书上的老词,说的话好象全部是从过去那些小说里抄下来的一样……对了,他走的时候局长用英语给他说了句代问什么教授好的话。

一定是当年伦敦小***里著名的俄罗斯文学爱好者格林姆-格雷!托马斯在心里说:格林姆的一个姨父就是个俄罗斯子爵,在苏珊-布来恩死以前,这位定居伦敦的子爵姨父还和格林姆一起参加过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家里举办的文学沙龙。

托马斯一边判断着,一边听见自己继续用平静之极的语气说:这人以前还算是我的朋友……现在为一家专门和我过不去的机构工作……全世界都一样……维佳,我们回去吧。

挂上挡后,维佳扭头用一种担心的表情看着托马斯说:托马斯耶维奇,你一定要当心,那个英国客人在说起你的名字时眼睛里面……眼睛里面看上去就象个疯子!是眼神,维佳,应该说眼神就象个疯子。

托马斯微笑着纠正了一下维佳的中国话,然后改了个话题:你中国话说得真不错,就是带中国四川省口音,怎么回事呢?维佳。

哈哈,我当战俘开卡车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从中国四川地方出来当兵的中士押送我,他叫李正波,比我大1岁,当兵前上过中学,2年多的时间里我们天天不停的说话,什么都说,说了整整2年多,我走的时候他马上也要退伍……汽车在维佳的笑语声中驶远,只留下路边雪地上呕吐过的痕迹,还有刚才因为打火停车而留在路面残雪上的黑灰污迹……格林姆-格雷被派遣来跟踪自己,一定是获得了詹姆斯-布来恩教授的指派,而布来恩教授能这样做,一定是他说服了CI6同意他这样做。

虽然在刚建立不久的CI6教授的地位很高,但是没有充足的理由,他是不可能派遣格林姆跟踪自己的。

那么,是什么样的证据让CI6同意了格林姆进行这次花费巨大的跟踪呢?苦苦思索的托马斯突然想到应该已经通过另一条线路到达中国的保罗-波特和科柯-莱恩斯,他们两个这次被派遣到中国考察旅行,虽然圆点小***里都明白主要是为了避免白厅方面对几个月前德国毒气实验室事件的深入追查,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布来恩教授不会在自己另外一个得意弟子保罗-波特出发前夹带私货,交待私下的任务。

波特先生,你可是个很难对付的小伙子啊!托马斯在心里说:不知道我发给北京方面的警告能不能让他们提高警惕,防止你在中国给我找什么麻烦……正在反复思考这些恼人问题的托马斯突然被车外传来的喧闹声吓了一跳!他睁大迷迷糊糊的双眼看去:车子已经到了莫斯科市中心地带,阴沉的天色下,大概几千个年轻人从车旁路口走过,群情激愤,手里都挥舞着小旗,还有一些横幅和标语牌被高高举着,人群中不时爆发出口号声!几名外国记者贴着街道两侧的建筑物墙壁,不停的对着游行队伍照相,闪光灯此起彼落闪烁,每个记者脚下都飞快的出现一片用过的灯泡。

都是些大学生,大部分是莫斯科大学的,维佳将车停稳,袖着手,用一种旁观者的神情看着外面走过的人群:他们抗议警察局昨天晚上抓了他们几十个同学,去红场示威。

他们都喊些什么?因为今天这台雪弗来挂着普通车牌,维佳也换了便装,所以托马斯也轻松的用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好奇的问。

除了要求释放他们的同学,维佳侧耳听了听,接着有点失望的说:其它的口号还是老一套,什么要民主啦,要自由啦什么的。

昨天那两个袭击我们的男人喊的又是什么?比今天这些要激烈点,昨天喊的是打倒沙皇独裁专制……维佳没精打采的说,突然,他好象意外发现了什么,低声用俄语咒骂了一句便麻利的启动汽车,打转方向盘,拼命摁着喇叭,开始在人流里调转车头。

怎么了?托马斯抓紧扶手,扭脸看去:只见在刚才维佳注视的街口出现另一群示威者,这些人有老有小,打头是一些举着沙皇尼古拉画像和十字架的老头老太太,旁边跟随一些手持木棍,衣衫不整,气势汹汹的壮汉。

这只队伍大人数不多,也就几百人,但是他们高唱着圣歌,面无惧色的拦腰朝大学生队伍挤过去。

那是我们警察局组织的支持沙皇陛下,反对学生游行的示威队,等一下他们就要开始什么都砸,反正砸烂的东西都会算到大学生头上……维佳大声说着,已经成功将轿车转了个方向,几乎是挤着大学生们的身体在行驶。

一些对这辆显得莽撞的汽车心怀不满的大学生们纷纷用拳头砸着车顶,发出阵阵砰砰砰的巨响,维佳不得不开始大喊:……他们和大学生一动手!早就准备好的哥萨克骑兵就有道理出来镇压了!是借口!维佳!应该说哥萨克骑兵就有借口出来镇压了!抓着扶手,侧着身体,努力扭脖往后看的托马斯大喊着纠正维佳的用词,他一边这样喊着,一边看见在渐渐远去的示威人群人头攒动的上方,骑着高头大马的哥萨克骑兵们的身影开始出现……急于逃离危险的托马斯和维佳都没有注意到:刚才,就在维佳忙着在人流中调转车头的时候,一个站在街边的路透社记者觉得构图很不错,于是举起相机将这个画面拍摄了下来。

伦敦,泰晤士河南岸,英国海外军事情报6处临时办公室。

一名40多岁模样的女秘书走进CI6二号人物詹姆斯-布来恩教授幽静的办公室,将2页文件放在教授的办公桌上:W先生,这是有人从莫斯科领事馆发来的密电……这份是有人通过香港领事馆发来的密电。

谢谢你,温妮小姐,你可以出去了。

布来恩教授放下手中的资料,拿起那两张密电,看着秘书快要出门,他问了句:温妮小姐,不知道你对我这个新机构还满意吗?老小姐温妮抓住门柄,转过身来:谢谢你布来恩教授,是你给了我重新工作的机会。

我对能再次为你服务感到很满意。

布来恩教授笑了起来:温妮小姐,在这工作,你至少再不用担心有人会不怀好意领你去吃饭,害得你染上急性肝炎了!温妮小姐咬咬嘴唇,语气冰冷的说:教授,我会永远记住有些事情的。

说罢便出去了,并仔细关上了门。

布来恩教授满意的咂了咂嘴,低头看着这两张只有一组组数字的电文。

他看了看电文上的发报日期,又认真核对了一下桌上的日历,算了算时差,然后拿起铅笔,对照着电文,耐心的做着加减法,半个小时以后,在他桌面上出现了另外两张写满一组组数字的纸。

接着,布来恩教授起身走到屋角,打开保险柜,取出两本书:一本是牛津1914年出版的《布列颠年鉴》,另一本也是牛津出版的《布列颠年鉴》,但版本是1915年的。

教授拿着这两本年鉴回到桌前,自言自语道:从谁开始呢?接着叹了口气:唉,格林姆,你更让我担心,还是先从你开始吧!随着教授不断对照着新写出的一张密码上的数字翻动1915年的年鉴,这张纸上的一组组数码下面不停的被标注出单词,又过了半个小时,教授标注完最后一个单词后终于放下年鉴,拿起已经被翻译好的格林姆的来电仔细阅读。

看完格林姆的最新汇报,教授抬头看着对面墙上贴着的托马斯-莫兰特的照片,微笑着感叹道:孩子,你又给了我一个惊喜,没想到你的身手居然这么好……你大概又要说这一切多亏了你少年时经受的贵族式家庭教育了吧?……唉呀呀,我怎么忘了,还有伦敦大学的运动场生涯和‘独眼铁钩射击俱乐部’可以当借口……嗯,还是没有什么破绽……他有点失望的随手将这张纸抛到一边,开始翻动那本1914年版的年鉴,解译起保罗-波特的秘密报告。

又过了差不多15多分钟,布来恩教授克制住自己想提早阅读的冲动,认真的,不带任何理解的解译完了来自保罗的报告后,这才急不可耐的阅读起报告正文:到达香港后和本地中国武术界的人士初步接触,正如出发前预计的那样,中国的武术界和传统医学界的关系很密切,但是关于LiuBuyi医生的最后行踪还是没有收获。

我们期待几天后在到达Foshan的Baozhilin制药厂时能获得意外惊喜。

布来恩教授看完信,皱眉又翻看了一下刚刚用过的那本年鉴最后的索引,然后他放心的舒展了眉头:1914年的《布列颠年鉴》上Wushu这个词出现了7处呢,不用担心因为某个位置的词汇过多重复使用而被别人锁定密匙。

要是涉及到极其怪僻的词汇,按照规定再麻烦也要用一个一个字母来表达。

布来恩教授看着密件上的LiuBuyi字样,轻轻笑起来。

他从自己办公桌抽屉内取出一本书页发黄线装版的中文书,这本书的封面上用隶书题写着书名《豫西奇人录》,然后下面是楷体的作者署名:洛阳大嘴真人,封面的最右下角还有很小字体的一列同治三年洛阳常记书局承印的字样。

他熟练的翻到其中一页,从右至左,自上而下,用发音有点生硬的中文开始轻声念起这页被铅笔标注过多处的文字:……柳如风,自号轻候,洛阳之万安桥人氏,本为书香世家,三世单传。

轻候年十九,父母染疾,有庸医误治皆丧,讼之,因庸医姻亲为朝中某大人故旧,并复以阿堵物使阴人,轻候家财散尽而不得之,愤而欲习歧黄之术,本邑医者惧某大人之威皆拒授之,遂大笑而行,远履澳门习夷人之西洋医技,十二年乃成。

后赴京兆,为三贝勒愈多年隐疾,声达贵胄官绅。

轻候诊问间神色甚蔼,唯其言必称西洋医技,不可与之语华夏歧黄之术,否则大呵。

时逢某大人侧室疾急,屡遣人请轻候,轻候皆以事由谢,某大人遂布衣小轿亲赴请之,乃应,乃医,乃愈。

其后月余,昔年之庸医于洛阳因它事致枷栲五日,毙。

其年,轻候子十岁,则异名布衣,携子归洛阳,出城西居。

凡官绅请医,皆遣子出迎而其掩隐不见,屡之,官绅悟其子名义为不医,遂罢。

但凡寒儒农贫之辈请医,则携子出,医则必尽其技,坊间皆曰其子名义为布医。

发逆势初巨,流民过邑者众,轻候携子昼旦奔走,集善款而济膳食,需医者皆医之。

一日,流民有鄂男股折,家人担之求医,轻候视之则断为骨裂日陈无治,告之,大号而去。

复月半,轻候惊见鄂男趔趄行城西,问其,则告有医僧挂单白马寺医之。

轻候携子即赴白马寺与医僧舌论医技三日,后共赴城西流民聚处各医之,围观者众,其间有皖女颊于途有流兵马伤裂骨,其状不堪,医僧以手捏之柱香间,皖女大号,视之颊则正,轻候惭服之,欲留僧而不可以,遂遣子柳布衣师僧而去。

轻候余年行医如故,言及华夏歧黄术则面慎而语敬。

同治二年正月初一夜,西城外火起,天明则曰轻候因匪祸而亡,坊间多有流言而不敢述此。

今闻柳布衣于粤桂滇黔间医名甚誉,盖尽得轻候与医僧绝技矣!多么奇异的复仇心态和复仇过程!多么神奇的中国传统整形医学技术!每次读完这段拗口的中文,詹姆斯-布来恩教授都要在心里感叹赞叹一遍。

然后他又翻了翻抽屉内搜集到的关于神医柳布衣的报道资料,这些公开资料都只是截止到1890年代初期的,其后的就没有了。

真的很有意思,对吗?老托马斯。

布来恩教授摘下眼镜,用麂皮擦拭着镜片,有点疲倦的*在椅背上,眯眼看着墙上托马斯-莫兰特的照片低声说道:你的脸当年是不是也被神奇的柳布衣大师或者他的某个弟子捏过?……除了我和死去的苏珊,谁都想不到你有多聪明!可我一定会揭穿你的,孩子。

谍变 第一部分 恐惧(三)一觉醒来感觉腰没事后,托马斯决定自己去锻炼一下身体,于是这天早上他在7点半钟便起身,换上昨天下午从游行示威现场逃离后去买的运动服装,下到酒店大堂准备出去运动。

他出客房门的时候,住在这套豪华套房另外一个客房里的谢苗还在酣睡。

托马斯知道谢苗今天凌晨3点多才回来,当时自己刚好上完洗手间还没回到床上,就穿着睡衣出到客厅给谢苗打声招呼。

浑身烟味的谢苗诺维奇副局长站在客厅的小桌前倒酒喝,看见托马斯穿着睡衣出来便疲倦的向他打起招呼:亲爱的托马斯,你还没睡?……我今天都快累死了……你要不要也来杯?在给托马斯倒酒的时候,谢苗想起了什么:啊哈,我忘记了,今天是你们的圣诞节,我竟然没有向你祝贺圣诞快乐!你不说我都忘了,托马斯接过酒杯,笑着说:你讨厌的中国有句话是入乡随俗,我看我还是跟着你在路上过俄罗斯人的圣诞节吧!你倒是对宗教不太虔诚……呵呵,我忘记你是在印度出生的了……我算算日子……还好,我们可以在图拉过圣诞。

这可能是我这几天焦头烂额工作的唯一回报了,要不圣诞就得在中亚过了……喝了口杯中的白兰地,托马斯好奇的问:今天……昨天我碰见你们处理游行的场面了,不是很快控制住局面了吗?抓到的全是小虾米,大鱼没逮到几个……谢苗说着又开始给自己倒酒:……在激进分子的圈内,地位都还没有前天咱们在阿尔巴特街逮住得那个高!说罢他仰头又干了一杯酒,接着又倒起酒来,托马斯伸手轻轻的盖住谢苗的酒杯:我亲爱的谢苗诺维奇,睡觉前不要喝得太多,这是我的保健医生给我的忠告。

谢苗被说服了,将装酒的水晶瓶放回小桌上,盖上雕花水晶瓶塞,恨恨的说:这帮大学生,哼!迟早有一天要把整个莫斯科大学赶出市中心,最好赶到麻雀山上去!……还有莫斯科警察局这帮蠢货……莫斯科警察局怎么了?他们的局长将军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我的好朋友?呵呵,谢苗将外套脱下来,拎在手里走向自己的客房:这位警察少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两天和我说话的时候神情古怪……接着睡吧,博士。

做个好梦!谢苗。

托马斯说。

对了,托马斯,谢苗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又转过脸给托马斯说了句:顺便告诉你:我们一起在阿尔巴特街抓得那个俘虏,2个小时以前在莫斯科警察局的地下室里自杀了!谁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一个小刀片……谢苗厌恶的用手指在另外一只手的腕部比划了一下,做了个鬼脸后便进房了。

托马斯站在小桌前,发了大概半分钟呆,然后下意识的喝干了杯中的酒,接着又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随后便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米歇尔……就在托马斯边想事边向大堂外天还没亮的莫斯科街头走去时,酒店的大堂副理,一位四十多岁的俄罗斯男子用法语叫住了他。

在俄罗斯,法语还是被认为是用来进行上流场所交际的合适语言,英语是商业活动时的标准语,至于汉语,只有在与科学技术相关的场合中才会听到。

什么事情?托马斯也用蹩脚的法语回复道。

您如果是需要健身的话,可以去酒店的后花园……大堂副理犹豫一下后接着说:……天没完全亮以前,您最好不要到大街上去,否则我们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托马斯想了想,也就在大堂副理的引导下温顺的去了酒店的后花园。

这家酒店街对面是一大片建筑式样精美的多层居民楼,这些6、7层高的巴洛克风格公寓楼据说是当年为了庆祝皇太子大婚,由罗曼诺夫皇室出资,专门从维也纳请来建筑设计师为莫斯科的下层贫困市民设计的。

建成以后,沙皇政府将整个小区600多套房子都公开分给了那些没有钱在莫斯科购房的工人家庭。

当年半个欧洲的报纸都曾经大肆赞扬了这一善举,认为这是沙皇政府逐渐走向民主与文明的象征,只不过在托马斯入住这酒店的时候就知道:对面的这一大片房子早就成为莫斯科的小店老板们、政府机构的小职员们,还有那些在莫斯科定居的普通外籍人员的居住区了。

在早上9点,天色刚刚亮起没多久的时候,就在这片居民区最*近酒店这一侧的某个房间内便神秘的聚集了5个人。

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面向酒店大门的那面窗户上挂着厚厚的窗帘,在窗台上放着一只德国生产的蔡斯望远镜,还有一个塞满了烟头的啤酒瓶。

此刻一个小伙子站在窗台旁,小心的将窗帘挑开一条小缝,耐心盯着酒店大门处的动静。

屋子中央,另外三个小伙子围着一个相貌极其消瘦,一直眯着眼,嘴里不停抽烟的年轻女人在谈论着什么。

……你敢确定你的消息没错吗?郭文。

这个女人盯着站在她对面的一个头戴鸭舌帽,脸蛋圆胖的中年男子,用沙哑的嗓音说。

多拉小姐,你应该相信我,这个叫郭文的男人神情委屈的说道: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打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位英国博士就是沙皇内务部7局请来的英国特务专家,昨天对游行示威的镇压行动确实是他一手策划的,他当时就化了妆在镇压现场指挥行动,坐在一辆外表很普通的警察局侦察车里,我连车牌都打探到了……那个被称做多拉的女子没有说话,而是将叼在嘴唇上烟取下来,往地下弹了弹烟灰,接着又叼回嘴上。

……你们在阿尔巴特街临时改变目标,差点打死的那个和内务部7局副局长谢苗诺维奇在一起的客人就是这位英国特务,据说他还开枪参加了跟你们的人的枪战,你们应该知道他俩就一起住在对面的酒店里。

郭文接着补充道。

多拉还是没说话,继续透过烟雾看着郭文。

在她的逼视下,郭文圆胖的脸上渗出了汗珠。

多拉小姐,旁边一个30出头的男子慢悠悠的说:我想郭文这次的消息应该是有根据的……男人说着从自己敞开的皮夹克里掏出一叠照片递给多拉:……这些是我们在邮局的同志偷偷翻拍的照片,全是昨天那些在现场拍照的外国记者要寄回给报社的,我们在警察局的同志认出来其中一张照片上有一辆‘雪弗来’是莫斯科局的侦察车……在他说话的时候,走到电灯下的多拉将照片举到离自己眼睛很近的地方,一张一张费力的看着,终于,她将那张拍有雪弗来正在人流中调头的照片挑出来,递给郭文:是这辆车吗?郭文和那个刚才说话的男人一起扫了眼照片,同时对着多拉点点头。

那个英国人出来了!站在窗口监视的小伙子轻声叫道,然后将望远镜递给闻声疾步走到窗前的多拉。

多拉接过望远镜,才想起自己的视力已经不行了,于是她无奈的将望远镜递给身后那位刚才掏出照片的男人:安德烈,还是你来看吧。

没错,就是那个和谢苗诺维奇住一起的英国佬……他上了车……就是那台‘雪弗来’!照片上的!安德烈举着望远镜激动的说。

多拉手有点颤抖着将烟头塞进窗台上的啤酒瓶,回过头看着郭文:郭文,这次你的消息还算有点准确,谢谢,你可以走了。

郭文站在那里没动,圆脸上呈现期待和尴尬交织的表情。

多来愣了愣,明白过来,轻蔑的一笑,然后冲另一个小伙子点了点头,接着低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又掏出一个打火机,不再去看郭文。

那个小伙子走到郭文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卢布,点了几张递给郭文。

郭文接过卢布,贪婪地看着小伙子手中那叠钱,咽着口水。

小伙子厌烦的皱起眉头,又递过去2张。

郭文脸上终于露出了还算满意的表情,于是被给他钱的小伙子几乎是搡着出了房门。

临出门时,郭文还回头对多拉说了声:多拉小姐!我是一向同情支持你们革命的,革命再有需要时别忘了找我啊……等郭文被打发出门后,抽烟的多拉突然将刚吸了一口的香烟碾灭在窗台上,决断的说:收拾一下,我们撤,这个点不能再用了。

放下望远镜的安德烈点头说:没错,郭文这种垃圾是*不住……瓦西里,你刚才多给了那垃圾多少钱?送郭文出去的小伙子正在收拾地下的一叠文件,听到他问便抬起头说:多给了他4条烟钱,怎么了?安德烈转脸对多拉说:在西欧和北美的俄侨组织对咱们‘俄罗斯自由民主之路’最近的行动很不满,他们表示要是我们再不进行对沙皇政府的大规模攻击行动,他们就要停止对我们的资助了。

多拉的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表情:我岁就为了向那些腐朽的沙皇政权贵族老爷们开枪而坐牢,8年的牢狱生涯差点让我成了瞎子,我们有数以万计的同志为了向那些贵族老爷们开枪而牺牲了自己生命,我们还有数以百万计的同志因为想对那些贵族老爷们开枪而被流放到西伯利亚,让那些躲在国外的胆小鬼们去不满吧!我们今天勇敢的战斗不是为了他们……她说到这里开始激烈的咳嗽,房间里其他人都用崇拜和景仰的表情看着她。

多拉止住了咳嗽,接着说下去:……我们今天勇敢的战斗不是为了他们,我们是为了在将来的某一天,民主的光芒可以照耀到俄罗斯祖国的每寸土地,生活在这片伟大土地上的每个孩子都可以在自由的天空下昂起理想的面孔!房间里其他的男人都兴奋的互相看看,用压制到极低的声音,充满激情的低声欢呼道:乌啦!乌啦!乌啦……只有安德烈皱着眉沉默不语。

多拉看见安德烈的表情,微笑起来:我亲爱的安德烈,这些年您就象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我们,为了我们的革命事业,您四处奔波去筹集经费……好了,安德烈哥哥,您可以告诉那些胆小鬼们:为了俄罗斯解放,最近我本人会亲自出面去干掉沙皇镇压人民反抗的特务头子谢苗-谢苗诺维奇,以及一个手上粘有俄罗斯人民鲜血的英帝国主义特务专家……安德烈急忙说:不行,多拉小姐,您不能亲自去,您的眼睛……多拉果断的说:安德烈,不必为我担心,我手里干掉的反动派比这些小伙子们加起来的还多!我的眼睛是得了病,但是为了俄罗斯母亲,我向这两个反动特务开枪的时候绝对不会打偏!……瓦西里,你马上去挑选两个小伙子,要那种会打枪,够机灵,为了革命甚至能向儿童和妇女们开枪的……安德烈大哥,还得麻烦您去搞点钱,还有5把好用的手枪……对了,千万不要忘记给我们每个人准备服装和道具……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冲进酒店房间去干掉那两个大特务?有个小伙子傻呼呼的问道。

瓦西里轻轻扭住这个小伙子的耳朵,嬉笑着说:万尼亚,你可真是个笨蛋――你以为这两个大特务住进对面的酒店只是因为那里够豪华吗?你去冲冲看,你会连他们那间房的房门都看不到,就被埋伏在酒店里的特务们打成筛子!房间里的人都轻声笑了起来。

这时,安德烈站在打开的房门口,探头向外仔细观察了一遍,回头给大家打了个手势,于是由瓦西里打头,一干人匆匆出门下楼后四散而去……情报贩子郭文慢悠悠的走过一个街角,瞧瞧四周,然后闪身钻进停在路旁的一辆中国产的1915年型号的宝马车内。

他还没有完全关好车门,汽车便已经启动,接着就驶离了这片街区。

车内,郭文一边好奇的扫视着车上豪华装饰,一边唠叨着:这车可真不错,中国人的技术水平就是高!将来有钱了我也买这么一台……不行,在俄罗斯开中国生产的车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那帮反华的激进分子给砸了,等我有了钱,还是买辆德国生产的BMW车吧……也不行,德国人现在还和我们打仗呢!……要不买辆美国生产的‘林肯’?那也好,总比俄国自己生产的破‘涅瓦河’要好点!……唉,不知道我们的将军局长什么时候会对刚才那帮激进分子动手,他老人家要是哪天不想再玩这个放长线吊大鱼的游戏了,把这帮人全抓了,我就又少了一笔收入……不过也不怕,俄罗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激进分子,抓了一批马上又会出现好几批……听说圣彼得堡那边的同行最近生意特别好,一份情报能卖十好几家买主呢!……格林姆-格雷一边熟练的驾车,一边注意观察着前后的情况,没有搭理郭文的唠叨,一直等开出2公里后,他才对副驾驶位置上的郭文说:怎么样?郭文先生,刚才那些革命者没有怀疑你吧?先生,吃我这碗饭的人总是会被所有人怀疑的,不过今天还算不错,他们相信我的话,已经开始仇恨那位英国博士了!郭文洋洋得意的说。

是我给你的照片发挥作用了吧?郭文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张和刚在那张一模一样的照片来,带点惋惜的说:我本来想在最关键的时候将这张照片拿出来卖个好价钱,可没想到他们手里也有张从邮局搞到的,倒省了我不少口水……不过可惜的就是――我少赚了不少钱。

听到这里,格林姆-格雷不由得大笑起来:是吗?那可太有意思了!他笑着用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小叠英镑,看也不看就扔到郭文怀中。

郭文点了点英镑,欣喜的说:您可太大方了!先生……您还需要我做点什么呢?尽管吩咐我好了。

刚才我让你干的事情,你谁也别说,包括给对你们那位少将局长也别说。

你就汇报说,我只是让你打探了一些那些激进分子对莫兰特博士的态度。

记住了吗?记住了,您放心,我这个人是很讲究职业道德的。

格林姆-格雷讥笑着将车停在路边,对着郭文又掏出一大把英镑:郭文,要是你在我离开这个国度之前不把今天的实际情况说出去,我走之前就会给你这些钱。

说罢,他将钱装回到自己怀里。

郭文的圆脸上因为激动而发红,汗水直流,眼光一直跟随着那把英镑,直到它们消失在格林姆的怀中,才咽了咽吐沫,声调中带着激动说道:先生,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向你发誓:为了这些钱,我不但在你走以前不说,就是这辈子我也不会说出去今天的事情。

我以圣母的名义发誓!很好!格林姆满意的点点头,从郭文手中收回了那张照片,然后向郭文做了一个请下车的手势。

等这个情报贩子下车后一关好车门,格林姆就疯狂大笑着驾车扬长而去。

这天下午,多拉小姐的那位安德烈大哥出现在莫斯科近郊的一座别墅内。

别墅内的一位中年亚洲裔男子在听完安德烈关于今天早上的情况的汇报后,先是高度评价了安德烈的这个情报的重要性,接着又表示必须在请示上级后才能就是否暗地里支持这次刺杀行动做出决定。

在安德烈离开后,这位亚洲裔中年男子在拨了个电话后也驾车离开别墅,一路上他大部分时间是在用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在旁边的一张纸上写着一组组数字。

在莫斯科市区一个街区内,当他驾车第2次经过同一家小商店门口后,那个一直在小店窗户里往外看的店铺老板走出店门,将一把扫雪用的大木铣*在店门外墙上,然后象是忘记了做什么似的又回去小店内。

中年男子驾车第3次经过时,扫了眼那把代表后无跟踪,一切正常意思的大木铣,不动声色的将车拐进前面一个小巷内。

小巷内的一栋普通的公寓楼里,某套房间租住的单身女人,一位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在听到门铃声后,仔细的从门上的小孔里看了看,开门将中年男人迎进了房内。

这个公寓的租户很多都是在莫斯科各种机构担任秘书类职业的单身姑娘,大部分都有可以在经济上帮助自己的有钱情夫。

对这个单元的姑娘们来说:这位柳巴姑娘有个在莫斯科从事贸易的朝鲜商人情夫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位朝鲜商人进屋后一边脱外套,一边大声用朝鲜口音很重的俄语和柳巴说着话,抱怨今天的天气太冷,上午去郊外陪客户打猎时差点被冻死。

等柳巴关好门后,他停止说俄语,低声用中文说道:准备发报。

姑娘点点头,走进自己的卧室,拉起窗帘后,从床下拖出一个沉重的黑箱子放在床上,打开后是一台无线发报机。

姑娘将发报机的天线连接到收音机的天线上,然后接通发报机电源,戴上耳机,坐倒在床边地毯上开始调试波段。

在在姑娘做准备工作的时候,中年男人走进厨房,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又从厨房的架子上拿了瓶戈瓦斯,走过客厅,将戈瓦斯瓶子头朝下小心的立在门缝处,然后才回厨房端起茶杯走进姑娘的卧室,并认真的反锁上了卧室的门。

头戴耳机的姑娘在取得联系后,向中年男人点点头,于是这个男人端着茶杯,将一张开车时在车上写好的全是一组组数码的纸递给姑娘。

姑娘对照着这张纸上的数码开始熟练的按动发报电键……15分钟后,在已经是深夜的北京,某栋戒备森严的大楼里,一位女机要秘书将已经解译的电文送达到值班领导的桌面上。

这位值班领导认真审阅着这张电文:自:莫斯科,19年12月26日,223号致:总部领导回复时间要求:乙级正文:1小时20分钟以前,2819号向我汇报:俄罗斯自由民主之路准备暗杀俄罗斯内务部第7局的副局长谢苗诺维奇-安东诺夫,以及1名内务部请来帮助镇压反抗组织的英国特务专家莫兰特博士。

如何对待这次暗杀活动,请指示。

电文结束值班领导看罢,随手签了名,将电文递回给机要秘书,说:还是让部长们批示吧?部长们都去了医院,机要秘书为难的说:连该今晚值班的刘副部长都去医院了!值班领导叹了口气:今晚能去医院是政治态度方面的表示,我是不够这个资格,要不我也肯定去。

他说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

女机要秘书迟疑的问:吴副局长,你看这电报怎么处理?乙级程度按照要求是要在2个小时内回复的呀!要不这样吧,吴副局长叹了口气说:那家医院也是有保密电话的,你叫通电话,请医院的机要员叫刘副部长来接电话,我亲自向他汇报。

某家比刚才那栋特殊机构办公大楼戒备更森严的医院,戒备最森严的一栋三层楼内。

一名医院的机要员从1楼的机要值班室内匆忙走出,几乎是一路小跑的穿过大厅内默默站立的100多个各色服装官员组成的人群,跑上由几对年轻尉级军官把守的楼梯。

机要员在2楼的楼梯口站住脚,对把守2楼楼梯口的两名校级军官之一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就目送那名校上校匆匆走开,自己耐心的在楼梯口等待。

上校走到3楼的楼梯口,对着把守在3楼楼梯口的两名少将之一低声说了几句,少将挥手让他等在这儿,自己脚步很轻,节奏却快的走到3楼走廊里。

在这条走廊里默默站立着20多个部级官员和中将级军官,少将走过他们身边时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包括那几个军衔比他高的中将。

走廊上有扇双开门,门上的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安静,在门前站着两个50多岁的便衣官员,满脸严肃。

看见少将过来,其中一个官员威严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可以进去。

少将走近他,用不卑不亢的态度轻声说:刘副部长,我就是找您的……1楼机要值班室有你们部的保密电话找您。

刘副部长愣了愣,只好悄声给旁边把门的另一位官员解释了一下,兴味索然的跟着少将离去。

这时,双开门被轻轻推开一扇,一个中年护士用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脚步疾步走出,随手将门关上后开始小跑的去走廊另一头一间亮灯的办公室。

把门的这位官员急忙抓住还没有完全关严的那扇门,悄悄将眼睛贴在门缝上向里看去:里面其实也是个稍短一点的走廊,走廊里也站了十来个官员和将领,只不过官职都在正部或以上,有军衔的全是上将。

走廊里只有一个宽大的病房门,事实上这也是这层楼唯一的一间病房,此刻站在那间病房门口的两边的两个男人都是中国人大半都认得的人。

他们两个的眼睛也一直看着那扇病房门,好象能透视看见病房里的情形似的。

这位扒在走廊门门缝上还想多看一阵的官员,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恼火的一转脸,却看见刚才那位出来的中年护士拿着一叠白纸正不满的瞪着自己。

于是,这位官员尴尬的笑笑,急忙闪开,让护士进门。

护士进去后顺手将门关紧,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缝隙……刘副部长跟着值班员走进机要值班室,另一个值班员急忙站起来将一直放在桌面上的保密电话话筒双手递给他。

刘副部长抓起话筒,威严的嗯了一声,接着不耐烦的听对方汇报情况。

听得差不多以后,他打断对方的汇报,说:小吴,这样的情况按照道理应该向部长汇报,可今晚的状况我不说你心里也该明白……那这样吧,你先让他们等等,我看看明天上午把相关的几个局长都叫来通报一下好了……对,按纪律为了防止不应该的错误,这种事情是应该由相关局局长协商后报意见给部长再决定,可今晚不是个讲平时那些规矩的日子啊……就在这时,1楼的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大的人群骚动声,接着传来有人忍不住哭泣的声音。

刘副部长立刻判断出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他慌忙对电话里说:小吴,我不能给你说了!我得上去了!你们斟情处理好了!说罢,匆匆扔下电话,一路小跑着就出了值班室。

这时,在1楼的大厅内已经能清楚的听到3楼传来的骚动声,还有女性的哭泣声。

把守楼梯的年轻尉级军官们眼泪全都流了下来,但是他们还是站稳身体,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好几个流着泪想走上去的人。

刘副部长穿过这道单薄而威严的警戒线,奋力向3楼奔上去……无数道无线电波在1个小时以后从北京向全世界各个角落飞去,这些电波大多数都只有一个内容19年12月26日晚……中国现政权的创造者,被中国人称之为‘国父’的杨沪生于北京去世……在莫斯科,那间幽暗的卧室里焦急等候的223号间谍收到的是一份这个时间内从北京发出的无数电波里与众不同的电报:自:北京,19年12月26日,047号致:莫斯科,223号回复时间要求:甲级正文:按03号指示请斟情处理。

电文结束中年男人是严格按照制度,一个人走到厨房里独自将电文密码解译的。

看完后,他愣了愣,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总部的03号领导有对自己下过命令,通常自己接受的行动指令都是来自01号,即部长本人发出的。

但是谁也没有说过03号的指令就不执行啊!一定是01号有什么重要的事分不开身,才授权03号副部长处理的――想到这里,223号有点后悔:自己图省事,想快点得到回复,结果将回复时间要求定在乙级,看来以后得注意了,要考虑到01号领导的时间……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洗菜池里将电文成灰烬,并拧开水龙头,看着灰烬被冲进下水道后,他走回到卧室里,对着期待已久的柳巴说口述了几组数码,在柳巴将这几组数码飞快的发送完以后。

中年男人已经将自己的衣服脱得差不多了,他穿着短裤背心走过去替柳巴姑娘把沉重的黑皮箱放回床底,跟几个同样款式的衣服箱子摆在一起。

等他直起身来,满脸微笑的姑娘把衣服也脱得差不多了……自:莫斯科,19年12月26日,223号致:北京总部回复时间要求:子级正文:指示收到,即将执行。

电文结束因为这份电报的回复时间要求是在10日内回复即可,所以北京那栋大楼里的机要办公室将这份电报没有放在给部长及时审阅的分类内,这份电报于是和它前面的那3份电报一起静静的躺在机要室的文件夹里……第2天晚上,安德烈大哥开着一辆破旧的圣彼得堡牌汽车,将两个大箱子送到了多拉小姐的藏身处,并告诉多拉,这些都是他从某个同情革命的黑市商人那里搞来的。

当多拉小姐用她那有严重眼疾的眼睛,看清楚箱子里除了衣服和鞋子外还有3把那甘式手枪,2把勃朗宁式手枪,甚至还有3枚意大利造手雷的时候,高兴的搂住安德烈的脖子,亲得他半个脸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