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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且把疏狂腰间系【三】

2025-03-31 04:39:15

那庄家听见尖叫之声,方才觉得右手钻心奇痛,愣愣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没有了,又惊又怕,但毕竟是个男人,不会背过气去,左手在右手腕处点了两下,高声大叫:来人!来人啊!门外众家丁听到喊声,顿时拔出兵器,一拥而入。

白面男人此时失血过多,脸色更是死白,一边向家丁之后退散,一边尖声道:你们!把这个戴面具的给我碎尸万段!众家丁齐声应道:是!手上兵器便向月风江身上招呼过去。

月风江一把揽住宁未央纤腰,脚下左滑一下,却又向后退了半步,看似毫无章法,但那二三十人的二三十把刀,却都纷纷走空,擦衣而过,只有宁未央心下知道,这便是冰焰教主的独门绝技,月影随行。

正自乱作一团,忽听有人大叫一声:哎呀!原来你出老千儿!众人皆是一愣,都向那声音看去,只见大声喊叫的正是那个乡绅,他把手指着方才月风江丢在桌上的那两张牌,瞪着月风江,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出…出老千!只见那两张牌红头是没错,但那张杂九却有古怪,虽然也有九点,但前面七个点的排列却与真正的杂九截然不同,原来那张杂九本就是张梅花,月风江将牌拿在手里的时候用手指硬生生将一个点子从牌上抹了去,牌翻出来,其余几个人只顾看点数大小,却忽略了这一细节,直到此时才被那乡绅看见。

月风江朗笑一声,道:出老千便怎样,你这天人赌坊出的千儿还少么?说话声中,旋腰拧身,带着宁未央飞身而起,足尖在众家丁肩上点了两点,已然跃出大厅,飘身落在庭院中一棵樟树之下。

左手放开宁未央,却疾如闪电,点了她身上三处穴道,宁未央顿觉全身发麻,动弹不得,月风江唇角一撇,淡淡的道:你哪都不必去,便在这里看着。

说罢再不看她一眼,缓缓向庭院正中走去。

此时赌坊里早已乱了,普通的赌客胆小的早就夺路而逃,胆大想看热闹的,都站得远远的围观,家丁黑压压的一片,大概有五六十号人,还有二十多个劲装大汉,手中各提刀剑,双目炯炯,一看便知不可与众家丁同日而语。

月风江双手抱肩,环视四周,冷冷一哂,道:你们的张三太爷今日竟不在么?旁边有人尖声怒道:龟儿子,原来你是来踢场子的!弟兄们,把他给我活捉了,老子要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下酒吃!说话的正是那个白面细鼻的庄家,他此时已将断手包扎好,忍着疼痛又挤到前头来。

月风江出老千砍了他一只手,他心中怨毒已极,只觉将他万刃分尸也算便宜了他,定要活捉了慢慢折磨至死。

月风江眼睛看天,笑了一笑,忽然回头看了宁未央一眼,淡淡的道:宁未央,你给我看好了。

回过头去,反手撤出霁风。

宁未央愣愣看着他,刚才他回头看她的一眼,那双素来冰冷的眸子之中竟似闪过一丝笑意,自打两人在昆仑山相遇,月风江的眼神便是冰寒彻骨,即便是笑的时候,眼中也从未有过丝毫温度,现下出现这等奇怪神色,真是难以适应。

她正呆呆出神,却终于被耳边传来的一阵阵惨叫惊醒,恍然抬头,面前已是尸横遍地。

霁风剑如同一阵黄色的轻风,所到之处,断臂残肢,鲜血喷溅,宁未央仿若置身于万鬼齐哭的修罗场,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嚎,犹如万千钢针一般刺入她的耳鼓,她想捂住耳朵,却根本抬不起手,她想闭起眼睛,却发现竟然连眼皮都动不了,所以她只有呆呆的站着,呆呆的看着,看残躯扭动,看血流成河。

她不是没有杀过人,冰焰教的四位护法,哪一个不是杀人如麻,但她今夜看月风江杀人,才真正明白杀人是甚么样子的,原来,默子轩说的对,自己早已是满手鲜血,再也洗不净了。

一式回鹤流云,月风江翩然收剑,独自立在庭院之中,身上干干净净,不沾一点血污。

回转身子,向她走来。

宁未央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忽觉咽喉一凉,一把匕首已架在颈上,匕首不住颤抖,一个更为颤抖的声音道:你…敢再上前一步,我…我就杀了她!听声音正是那个白面庄家,他断了一手,趁月风江杀人时偷偷溜到宁未央身后,用仅有的左手握住匕首,扑了上来。

月风江果然停了脚步,笑了一声,悠悠然道:好啊,那你便杀了她罢,也省了我的麻烦。

说着便又迈步向前走来。

那白面男人本以为宁未央是月风江的情人,指望他会投鼠忌器,自己便有机会逃得活命,却没想到月风江说出这番话来。

眼见他一步步走来,身子更是抖成筛糠一般,未央咽喉之处本就有剑伤,此时被那匕首的利刃来回剐蹭,伤口早已崩开,一道鲜红的血线顺着雪白的颈项缓缓流入领口之中。

月风江仿若未见,淡然道:既然要杀,还不快快动手!那庄家面如死灰,心知今夜决计难逃一死,把心一横,手上用力,匕首便往宁未央颈上割去。

宁未央面临生死之境,神色淡然,只是想到自己一生骄傲,到头来却死在如此龌龊之人手上,心下甚是惋惜。

想那月风江费尽周折要带自己回冰焰教,却不想如今功亏一篑,要不是他脸上戴着面具,真想看看他此时是何等表情。

面颊之侧忽的感到一丝疾风,噗的一声轻响,已经切入颈中的匕首猛然一震,渐渐松开,终于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紧贴在身后的那又黏又湿的身体也终于不再抖动,僵立片刻,直直倒下。

在那尸体倒地的同时,月风江也已走到宁未央面前,抬起手来,手指轻触了下她颈上伤口,放在鼻端嗅了嗅,微微一笑,道:你的血果然和他们的不同。

手指一挥,将她的穴道解开。

宁未央脚下微一踉跄,退了半步,仍是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夜色之下,那双眼睛如同星辰一样明亮清冷,宁未央忽的开口道:为什么?月风江不答,只是冷冷看她。

为什么要杀……这么多的人?月风江冷冷一笑,目光霎时冷若寒冰,为甚么?这句话从左护法你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好笑。

清风寨,神刀门,飞龙堂,哪个不是你亲手摆平?你杀的人,难道比我少么?宁未央脚下不住后退,月风江步步向前,直到后背抵住坚硬的树干,额头之上,冷汗密密的渗了出来,眼前刀光剑影,一片血红,清风寨,神刀门,飞龙堂……,自己杀的人,又岂止区区这些?眼前蓦然出现默子轩决绝的目光,你心机深沉,满手鲜血,又教我如何原谅?如何原谅?……啊——宁未央猛的双手抱头,尖叫出声:不是,我不是,不是的啊!身子沿着树干慢慢滑下,坐在地上。

月风江冷眼看着她痛苦万状,握住她手臂,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宁未央,你我根本就是同一种人,一样都是嗜杀成性,满身血腥,宁未央,你明白了么?宁未央眼中泪水不住流下,挣扎道:我不是!你胡说!你是魔鬼,我不是!不是!月风江看着她,忽的轻轻叹了口气,从你踏入冰焰教的那刻,就已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顿了一顿,淡淡的道:你若再哭闹,信不信我就此折返,当着你面踏平风雷堡?宁未央身子一震,果然渐渐止住哭声。

月风江看了她一眼,道:走罢。

顺便再告诉你一句,天人赌坊欺男霸女,逼死人命之事多如过江之鲫。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天人赌坊,随手从身上摸出一个物事向后一丢,那院落之内顿时窜起几簇火苗,转瞬便燃起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