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但凡恋爱过,哪怕那个经验来得轻浅,也会忍不住拿来与现在的感情做比较,尤其是在恋爱之初不确定的阶段,这不是理智所能管辖的范围。
甘璐惆怅地发现,她的恋爱始终来得不算完整。
聂谦过份专注他的前途,没有余暇理会她;尚修文看上去倒是对事业没有太多热情,非常有生活情趣。
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见到他跟其他人玩暧昧。
他们并没走得太近时,她亲眼看到一个漂亮女孩子对他卖弄风情,言词挑逗。
钱佳西都看不过眼了,咬着她的耳朵说:这妞风骚得好过份。
她却只觉得好笑,因为尚修文漠然以对,没有一点那个圈子里的寻常男人顺水推舟调情的意味,正是这个严肃的姿态让她对他有了最初的好感。
可是与此同时,他对她总有点若即若离,始终不算特别亲密。
她不认为持这种态度的男人就算是认真在谈一份恋爱。
钱佳西拷问她:这次应该是真在恋爱了吧,都亲密成这样了。
她说的是刚才尚修文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讳地替甘璐按摩右肩。
这星期我带了两个老师的课,偏巧这些课都需要不停板书,右边肩膀真的酸痛得要命,也许我会得肩周炎。
你少跟我东拉西扯,以前问你,你总说你们就是普通朋友,也没见你让别的普通朋友给你搞异性按摩啊。
他只替我捏了一下肩而已,你不用说得这么色情吧。
钱佳西坏笑:我还不知道你吗?要不是亲密到一定程度,你怎么肯让他捏肩。
来来来,坦白告诉我,你们到几垒了?甘璐满脸通红,到底也没坦白出什么来。
她倒不是跟老友矫情,而是确实无料可报。
从J市回来后,她与尚修文的约会只比从前来得稍微频密了一点。
他和从前一样谈吐自如,带点不惹人厌烦的懒散,听她讲话时态度总是认真的。
偶尔拥抱接吻,他的吻照样很厉害,能撩拨得她心旌摇荡,可是他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甘璐不需要运用推理也明白,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对彼此的关系不确定,所以并不急于推进。
本来就这么下去也行,甘璐毕竟年轻,没有任何急迫感,然而一个缺乏热情的恋爱毕竟不是她想要的。
尚修文表现出的从容不迫的姿态没有激发起她的好奇,倒让她渐渐有了点不耐烦。
这天尚修文接了她,说是和冯以安以及他的女友一块吃饭,可是到了那里,只见冯以安一个人。
辛辰呢?甘璐随口问,她已经和他们一块吃过几次饭了,对那个漂亮而安静的女孩子颇有好感。
冯以安闷闷地回答:她跟朋友去新疆徒步了,半个月以后回来,我刚刚打电话才知道。
身为男友,居然在女友动身以后才收到消息,很显然并不正常。
甘璐有好奇心,但一向没八卦到刨根问底。
倒是吃饭时,冯以安一边喝酒一边与尚修文探讨开来了:我实在搞不懂这女孩子,既然答应家里出来相亲,应该是想交男朋友了,可她对什么都淡淡的,我不主动联络她,她根本不会联络我。
尚修文好笑:以安,你条件好,可人家也是美女来的,凭什么非要一团火似扑到你身上,你被以前交往的女孩子惯坏了。
我见过的美女还少吗?她倒真不是恃美自矜,怎么说呢,她就是对什么都没有太大兴趣,弄再浪漫的节目给她,她也只是表示欣赏领情,不会表现出惊喜。
甘璐听得不免有几分惊讶。
当然,她与辛辰只几面之缘,没有深交,不过大家在一起聚会的时候,辛辰都表现得大方开朗,十分合群,她固然没跟别人打成一片,可也从来没有孤芳自赏落落寡合之态,看上去不像能淡定冷漠至此的女孩子。
你觉得不合适可以叫停嘛,尚修文给他倒酒,懒洋洋地说,想来还是你撞到门板,于是不甘心了。
错,她并没有拒绝我。
她只是无可无不可,交往也行,停止也没意见,这点让我不能接受。
甘璐心里蓦然一动,突然意识到她与尚修文之间似乎也是这么个状态。
她低头喝茶不语,只听尚修文说:如果你真这么想,那我看不出有继续的必要。
我正是为这个犹豫,这些天没跟她联系,准备好好想想再说。
没想到她更狠,不光没找我,索性直接去了新疆,我一打电话质问她,她回答得倒真是干脆,说汇报是相互的,她认为我应该能理解。
尚修文大笑:她说得没错啊,你跟人玩蒸发想吊人胃口,就得做好被人反吊胃口的准备。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看谁更沉得住气的过程。
接下来再说什么,甘璐都没太留意了,只在一边懒懒吃着东西。
冯以安满怀心事,吃完饭又要求他们陪他一块去酒吧喝酒,她一向滴酒不沾,每次去酒吧不过是助兴凑趣,而那天情绪莫名低落,直接说想先回家,不妨碍他们一边畅饮一边声讨女人。
冯以安大笑:还是甘璐懂事体贴,女孩子太自我了,迷人是迷人,可也真要命。
甘璐并不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夸奖,不过她不打算跟失恋人士计较。
尚修文并没说什么,先开车送她回家,然后载了冯以安离开。
虽然过了本地最热的时间,但暑气未消,天气仍然炎热。
甘璐先换了慢跑鞋去沿湖慢跑一圈,带着满身大汗回来冲澡,换上睡衣,窝在沙发上开电视看,这才惊觉,暑期已经过去了大半,她马上得回去工作,迎接新学年的到来。
而她与尚修文也已经认识了一年多,她突然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这个男人,分明把恋爱看得太透,如果冯以安对他女友辛辰的描述没有夸张,那么尚修文的行为举止其实与辛辰并没有什么分别,都是曾经恋爱过,对新的恋情能保持客观冷静,可以把主动权操控在自己手中。
也许恋爱正如尚修文所说,如果没有一见钟情天雷勾动地火的开始,那么的确是一个考验谁更沉得住气的过程,谁先说爱,谁便落了下风。
不过甘璐没心情玩这样装淡定的游戏,她也断定自己玩不过尚修文。
她开始认真想,该怎么开口与尚修文说分手。
然而几乎不用细想,她就得出了结论,只要她坦白说分手,尚修文大概不过是冷静接受罢了,断不会像冯以安这样一边恼怒一边不舍。
想到他的吻他的笑容,她倒是有几分不舍的。
惆怅之余,她只能安慰自己:如果着迷于某段完全没把握控制的感情,无异于吸毒,好在你还没有沦陷,就这样好了。
她打算第二天便跟尚修文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