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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下)

2025-03-25 12:02:39

大家玩得投入,甘璐却一直有点心神不宁,唱了一首歌便不再点,坐在一边发呆,秦湛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都没意识到。

什么时候把妹夫叫出来一块坐坐吧。

秦湛非常爱好社交,不止一次跟她提过这事,她一向都是随口推托过去。

尚修文只见过她父母,而且是分别见的,她还真不想拉扯上其他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可是她突然心里一动,问道:秦湛,你现在在万丰地产上班,行内的事应该都知道吧。

你是想打听房价走势还是业内绯闻?甘璐还真不知道从哪说起好,想了想:前几天看报纸登了报道,查出有建筑用钢筋不符合标准,后来怎么处理的?不过就是有关部门跳出来表态,会加强监管和整顿,让广大市民放心罢了,还能怎么样?话说回来,这件事确实很奇怪,雷声大雨点小,也没见有明确的下文,而且业内还有点千奇百怪的传闻。

什么传闻?你怎么对这个有兴趣?甘璐简直有点急了:你先告诉我再说。

秦湛耸耸肩:前几天在一个土地交易会上,我听人讲,报料到报社的根本不是什么热心市民,写这报道的记者透露,有人直接找到楼市周刊的主编那里,给了非常明确的线索,而且一定要在报道中提到旭昇钢铁公司的产品问题,主编到底觉得没有明确的证据,事情牵扯大了不好,只点了旭昇代理商的名字。

报料的人是什么来路?他说得含糊,只说来头绝对不小,我想不通为什么要和旭昇这么对着干。

旭昇差不多占据了本地5成以上的建筑钢筋供应,如果是外来钢铁公司来跟他们做对可真不明智,涉及到物流售后这些因素,大家不大可能因为报纸上一篇报道就弃用旭昇的产品,更何况报道还不痛不痒,没有后续动作。

甘璐沉吟不语,秦湛不免好奇:哎,你怎么会关心这个?改天一起吃饭,我告诉你原因。

才唱完歌的钱佳西坐过来:小盼呢,你们成天跟连体婴儿一样,走哪跟哪,怎么今天没跟你一块过来?她跟我吵架,一赌气跑回广州了。

甘璐看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懒得问原因。

倒是秦湛看钱佳西一脸的不相信,摊手说:她莫名其妙发脾气甩了我,你不用这么批判地看着我吧。

钱佳西奸笑:好吧,我来安慰你受伤的心,给你点一首好心分手好不好。

尽欢而散后,秦湛送甘璐和钱佳西回家,甘璐先到,跟他们讲了再见,进了大厦观景电梯内,按了18楼,随着电梯上升,渐渐展现在眼前的是看不到尽边际的城市灯光,这是她每天看的寻常景致,与尚修文相拥时,自然跟独自立于灯火阑珊处感觉不同。

然而,她此刻的感受不仅来自于眼前夜景。

贺静宜对她讲的话在她心头投下了结结实实的阴影,她不知道,这个阴影仅凭自我调整能否消除。

已经差不多到了吴丽君平时上床休息的时间,甘璐不想吵醒婆婆,尽可能轻轻开门,放轻手脚进来一看,从吴丽君半开的房门下透出光亮,显然还没睡觉。

最近吴丽君的睡眠似乎不大好,有一天甘璐深夜下来喝水时,也诧异地听见她似乎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甘璐过去,只见吴丽君正坐在套房的外间沙发上看书,她敲一下门:妈,我回来了。

吴丽君点点头,嗯了一声,灯光下只见她平素一丝不乱的头发因为靠在沙发上略为散开,面孔看上去也有几分憔悴之色。

您早点休息。

甘璐无意再讨没趣去过问她的身体,只决定记得回头在电话中对尚修文讲,提醒他关心一下他妈妈。

她上楼进了自己房间。

整个二楼只设计成一个宽敞的套房,书房与卧室相连,装修得舒适而低调。

她搬进来后,唯一做的改动不过是在书房内添了一张书桌,与尚修文的书桌各据了一个窗口。

她的书桌上除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没有其他东西,而尚修文的书桌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型办公室,电脑、传真机、打印机齐全,所有的东西放得整整齐齐,只是传真机平时并没接上去,尚修文只会偶尔守在旁边接收一下文件。

她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扔下皮包,将双腿伸展开,怔怔看着前方出神。

手机再度接到尚修文打回来的电话。

璐璐,怎么没接电话?跟佳西他们一块去唱歌来着,没注意到电话响了。

玩得开心吧,手腕感觉怎么样?没事呀,药敷上去有点麻麻涨涨的感觉,都不怎么疼,我刚到家。

修文——她曼声叫他的名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尚修文等了一会,轻声笑了:想我了吗?嗯,我想你。

你什么时候回?明天早上我还得飞去北京一趟,估计要在那边待两三天。

等我回来,好好检查一下你的手,这些天你不要随便用力,听到没有?甘璐又嗯了一声:你以前出差没这么频繁啊。

是的,最近事情比较多一些,陪你的时间太少了,等忙过这一阵,我一定好好弥补,争取放寒假时带你出去度假。

你想去哪?想去哪都可以吗?只要不是月球。

她想了想,其实我一直想去英国,看看经典推理小说中罪案发生的那些地方,小乡村、庄园、城堡、大雾弥漫的伦敦街头。

真是我听过的最奇特的旅行理由。

尚修文被逗得再度笑出了声,甘璐可以想象他此时一定是嘴角上挑,眼睛微微眯起,露出那个总能让她沉迷的表情,心中一下有些微的牵痛感。

好吧,只要够时间,我们就去英国好了。

可是去英国好贵。

的确不便宜,不过我想我们应该还是负担得起的。

而且少昆在那边有房子,他满世界乱跑,一年倒有十个月左右是空着的,我们可以住他那边。

尚少昆是他的远房堂兄,他父母在他十余岁时先后去世,尚修文的父亲收养了他,他只比尚修文大几个月而已。

两年前尚修文带甘璐去马尔代夫度蜜月时,尚少昆特意过去与他们见了一面,在甘璐印象中,那是个沉默而英俊的男人。

甘璐默然一会,转移了话题:妈这几天精神和食欲似乎都不大好,你明天记得给她打个电话,看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可以陪她去的。

好的,我明天会记得跟她说的,璐璐,妈妈性格要强,大概不会主动说什么,你帮我多留意她,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家里得让你多费心了。

两夫妻,还用这么客气吗?那好,你早点休息,他停了一会,轻轻加上一句,我想你。

放下电话,甘璐觉得疲倦,直接去洗澡,然后上床。

她已经将放在床头柜的《时间的女儿》拿起来,翻到夹了书签的那一页,看了几行,又合上放了回去。

她今天心里乱纷纷的,实在没心情看书了。

如果面前摊开的是一本她常看的推理小说,疑案出现,人人都有动机,人人都有嫌疑,每个角色都注定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线索。

读者与书中的神探一样,拥有平等的机会接近那个最终的谜底,虽然经由好的作家写来,不大可能让读者在这场智力竞赛中赢过神探,提前得到答案。

但读者阅读的乐趣之一就是与侦探同步分析梳理那些线索,进行逻辑推理,以求找到真相。

甘璐不无苦涩地发现,她的生活中竟然也出现了疑团,她手上掌握了各种线索:聂谦的警告、婆婆吴丽君近来的情绪反常、尚修文的行踪飘忽、他前任女友贺静宜的奇特挑衅、秦湛刚刚透露的消息……然而没人能把生活抽象成一个简单的推理。

更重要的是,推理小说有一个不二法则,就是避免在故事里中添加爱情成份,以免非理性的情绪因素干扰到纯粹的理性推演过程。

而现在,甘璐面对的疑团来自她最亲密的爱人,她不知道她要探究的谜底是什么,更不确定她有没有必要探究下去,哪怕是在小说之中,真相也往往是丑陋无情的。